「嗯……萬用刀、苦口隨身聽、護腕……護膝一組、急救藥包、口袋書、語言翻譯機、鑰匙一串,還有一張五百塊鈔票和兩個五十塊銅板!」小麥膚色的右手在帆布袋裡來回摸索進進出出,將昨晚帶齊的物品一一取放在桌上。俯著的頭顱倏地抬起,童葭嶼擠眉扁嘴聳肩攤手抖腳,低咳一聲,順勢作了個嚴肅的怪表情。「就這樣。」
「很好!」丁香草漂亮的丹鳳眼朝上一翻,塗著金銀雙色的纖蔥指尖往下伸展,嫌惡地拈起一隻黏著汗臭的護腕逼近她臉孔,濃郁迷人的香水味更大舉進犯到她鼻腔裡。「借問你帶這玩意兒幹啥?」
童葭嶼五官扭曲地稍稍退開一步,正色解釋道:「我怕摔車,戴上這個就用不著怕了。」不敢直接表達對那怪味道的憎厭。
「……這急救藥包又是用來幹啥?」
「當真不幸摔車可以派上用場。」
「好!」丟下急救藥包,丁香草蹙著眉再抓起那把沉甸甸的萬用刀,面色越發難看。「那這把刀的用途又是什麼?」
「喔,它可以是刀片、剪刀、開罐器、指甲剪、螺絲起子,用途可多著了。」她眉飛色舞、簡潔有力地回答完畢,卻見她的好友一臉挫敗地倒回義大利進口的黑色沙發中。
「童葭嶼,你以為你是要去登山健行或露營嗎?」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丁香草那嬌媚細柔的聲音聽來欲哭無淚。
「當然不是,今天是我頭一天上班的日子。」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淨帶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Why?Tell me why?」扶著額,她一副興歎與無奈地微傾著精緻艷麗的臉蛋,左手在側邊的沙發上敲著不奈的聲響。「我昨晚還特別吩咐你記得列張上班需用物品的清單,你童大小姐究竟是列了沒有?」
「我當然列了!」面對好友的指控,她顯得相當無辜與不爽,粗獷英氣的兩道濃眉攏出一道小丘。「但我不知道除了我這顆腦袋瓜和這副臭皮囊,還需要帶什麼去公司。」
停頓五秒,丁香草驀然從沙發上跳起來,伸手抓過自己放置在另張籐椅上,駱駝紋、豆沙色的手提袋,極有魄力地將袋子裡的物品一古腦兒倒進沙發中散亂成一團。
「來,你看看我帶的——Kitty、零錢包、Gucci皮夾、Motorola手機、CD粉餅、Chanel口紅、三宅一生的香水……」如數家珍的一個個拿起到她面前晃個兩秒再扔回去。
頗不以為然地朝那堆東西覷了兩眼,童葭嶼有意無意地拿起另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是一個打著粉紅色蝴蝶結的金色束口袋。她正想扯松帶子瞧個究竟,丁香草眼明手快地急忙搶回。
「嘿,不許看!」
「幹嗎呀,為什麼不能看?」她倒不知道好友也有神秘兮兮的時候。
「這……這你用不著,所以你沒必要知道這是什麼。」丁香草心虛地將小袋子塞回包包裡,然而好友剖析的目光直盯得她頗為不舒服。
「總而言之,這才是上班女郎該帶的東西。」她放作鎮定地想轉移童葭嶼的注意力。
「Well,」童葭嶼清清喉嚨,慢條斯理地給了她一記衛生眼。「我也看不出你帶這些東西有什麼功用來著。」
「喂喂喂!你到底懂不懂OL的工作守則啊?」她氣惱地兩手叉腰,紅色漆皮高跟涼鞋在實木地板上重重頓足。
「確實不大清楚。」
「第一是賞心悅目、第二是賞心悅目、第三還是賞心悅目!」丁香草歇斯底理地扯尖嗓門衝著她腦門吼。
「開玩笑!我又不是去當花瓶,要賞心悅目做什麼?」
「如果你有過人的高學歷,或者有滿腔熱情與野心,我肯定你絕對是個做女強人的料;但很可惜的,童葭嶼小姐,」她一板一眼地與好友四目相視。「你跟我丁香草一樣,什麼也不是!是個只想勉強混個工作賺點錢的小花瓶而已!既然如此,你就應該恪守本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好門面的工作!」
童葭嶼那張未施脂粉的素容在此刻皺成一團,若有所思地瞪著好友那雙高跟鞋,總算明白何以身高相同的兩人站在一塊兒,香草會高出她許多。
「包括穿這種鞋子?」
「那當然!」她理直氣壯地昂首。
黑白分明的眼溜溜地轉了兩圈,她擠出一個敷衍的傻笑,敲了敲骷髏鐵製的手錶:
「上班快遲到了,你確定我們還要為此爭執下去嗎?」
「童葭嶼!」丁香草那畫著亮彩粉嫩妝的臉已在張牙呼嘯。「拜託你至少換件像樣的衣服好嗎?沒人穿著T恤牛仔褲去當接待總機。」
「但是……」
「你不用說,我百分之兩千確定你沒有裙子!」她強迫地硬拉好友的手腕直驅自己富麗堂皇的粉色系香窩裡,打開整排衣櫥中的其中一扇,取出一件灰綠色前胸抽折的及膝洋裝。
「噢,千萬不要……」童葭嶼的聲音在哀號。
「換上!」
「香草……」
「你如果不換,我就……」
「就怎樣?」她尚抱一絲希望地睜圓眼珠子。
「我就剝光你的衣服替你換!」
舞著十隻尖細的長指甲,丁香草狠狠恐嚇,將洋裝丟到蕾絲水床上,鼻哼一聲踏步離開。
「啊……我造了什麼孽,竟然要穿這種洋裝?」童葭嶼頹喪地垮下臉,很確定自己誤上賊船交錯朋友。
本來嘛!一個男人婆是不該和嬌嬌女做朋友的,只可惜她們已經認識整整十五年。從她赤手空拳替香草打退一群惡男生開始,這孽緣就已注定惡纏她一輩子,唉,只能說悔不當初啊!
還以為離開了學校生活,從此她就用不著再去碰這惹人厭的裙子……怎麼知道,她落魄到淪為一間大公司的總機接待人員,還是靠香草的介紹才得到這份工作,真是時不我予!
罷了罷了,穿就穿吧!
抱著慷慨就義的從容,童葭嶼咬牙套上洋裝,開始這OL的新生活!
彆扭地走出好友的香閨,童葭嶼的臉色宛若烏雲密佈般陰霾,但丁香草卻笑逐顏開地繞著她仔細打量著。
「很好、很好,這洋裝很適合你呢!」
「我們可以走了吧?」切切的恨意迸出唇齒間。如果不是時間有限,她很想掐住她脖子死命搖晃鬼叫:丁香草!你是惡魔!你是混蛋!你是我童葭嶼的剋星!
視而不見好友眼中已將自己千刀萬剮的目光,丁香草動作優雅地持起手提袋,另一手掩唇嬌笑。
「那就走吧!冤大頭三號已經在門外等著呢!」款擺水蛇腰身,她頷首走向玄關處。
童葭嶼已經懶得表示意見,反正她也不搭這位冤大頭三號的車。
「哈 ,親愛的羅主任。」丁香草笑盈盈地與站在車門邊等著為她服務的羅勻柏打招呼,不忘風情萬種地撩撥大波浪捲發。
「香草,你、你早啊……」驟見他一雙貪婪色目在她婀娜多姿的曲線上流連忘返。
「我為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閨中密友童葭嶼,」丁香草依舊笑靨如花,握起的拇指比比身後。「也是今天要到咱們公司擔任接待總機的新員工。往後,可得請羅主任多多照顧呢。」
「那當然、那當然!」他涎著臉、搓著手豪爽答應。
羅勻柏的瞇瞇眼只在童葭嶼身上短暫逗留四分之一秒便又返回丁香草那飽滿圓潤的「大胸脯」上。童葭嶼的眼則在冒火,她無法理解香草怎能忍受這種變態色情狂的淫穢注視。
「葭嶼,你要不要一塊兒搭便車呀?」丁香草笑著回頭問。
「不必了,我自己有摩托車。」眼不見為淨,童葭嶼倨傲地撇過臉。
「也好,你頭一天上班可不能遲到,騎車不怕碰上塞車,但可千萬記得要小心唷。」她哪裡不明白好友的想法,因此也無意勉強勸說。
「知道了!」
負氣地轉身跨步到一輛黑色迪爵1251前,打開大銷,套上護腕護膝,戴上黑色全罩式安全帽,發動引擊,摩托車「噗」地一聲揚長而去。
「哇靠!」
才剛騎出巷外,忽聞她氣急敗壞咒罵一聲,原來是裙子被風吹起大片春光,她猛地煞車停下,漲紅臉把裙擺拉緊用兩膝夾住,嘴裡仍是難聽的連串髒話。
二度上路,她技術一流地在車陣裡鑽來鑽去,活像馬路小英雄,十五分鐘後,氣派宏偉的陽威大樓已矗立在左手邊。將車頭一轉彎進偌大的停車場,八大排的停車格擠著上百輛機車,她只盼能及時找著一個塞得下「黑騎士」的空位。
「啊,有了!」
離她不過十公尺的地方就有一個在向她揮手,急將車尾打直準備滑入,卻驚見一個身影快速地跑進停車格駐守。
童葭嶼臉色下沉,很清楚這個女人的意圖是什麼先替未來的另一輛機車佔位子。
「小姐!我的車子要停這個位子。」不讓壞脾氣發作,她冷靜地開口道。
穿著桃紅圓領薄紗上衣,與灰色短裙的長髮女子只是態度傲慢地別向它處。「這位子是我先佔到的。」
「問題是,難道你沒看到我的車子正要騎進去嗎?」她還在努力忍耐。
「看到了,但這位子是我先佔到的。」她又重複了一次。
「你……」童葭嶼氣炸了,怎會有如此不講理的女人?
還沒發火,另一個引擎聲靠近,一個穿著無袖汗衫、戴墨綠色太陽眼鏡的男子騎著輛改造過的炫銀色重型機車來到,他摘下安全帽,略長的淡褐色頭髮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剛毅性格的臉孔相當有型。
「阿擎,我佔到了停車位!快過來停!」女子見到他,興高采烈地揮手喊道,完全沒理會童葭嶼已在一旁氣綠了臉。
但男子沒忽略這張綠臉,他一眼就看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心底也訝異這女人穿著秀氣的洋裝,兩腳姿勢卻是如此不雅,形成一幅有趣的畫面。
「是我先找到這個空位的!」童葭嶼冷冷說道。只要她的車還當在這兒,她就不讓他們稱心如意地停進去。
「嘿,這位子是我先佔到的,你聽不懂嗎?」女子也生氣地頻跺腳。
「如果今天是你騎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車位想停進去,才發現被一個女人臨時跑進去搶著說這是她佔到的位子,你會不會不爽?」本不想理論這麼多的,但童葭嶼受不了被這個惡人先告狀。
「當、然、不、會!」女子得意洋洋地仰起天生麗質的一張俏臉,存心要和她耗到底。
「你、你到底講不講理?」她忿忿不平地怒問。若在以往,她肯定一拳揮過去,但對方偏是個女人,即使她的耐性已到極限。
「講理?明眼人一瞧也知道是我先站在這兒的,怎麼說都是你理虧。」
「這不是誰先佔住位子的問題,而是我本來就已經準備停進去了!你再不閃開就別怪我直接騎進去了。」童葭嶼終於按捺不住地厲聲咆哮。
「你敢?!哼,識相點還是快把你的攔車騎走,否則,惹上我,你小心會被毀容,或者是被輪姦……」女子惡劣地笑,笑得花枝亂顫。
「倪品螢,你夠了!」男子突然出聲低喝,饒富磁性的嗓音透著壓迫人的威嚴。
他輕描淡寫地瞥了童葭嶼一眼,再定眸看著任性撒潑的倪品螢。女子立刻斂住蕩笑,狀若楚楚可憐地扁起嘴。
「什麼嘛!我好心替你佔了車位,你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別說了,浪費時間對你我沒好處。」
「可是……」委屈難當地沉下臉,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咬著下唇。
男子沒再說話,倒車前去尋找其它可能的停車位。倪品螢氣得柳眉倒豎,萬不敢相信他竟然當面給她難堪。
「好個林擎元!你給我記住!」也沒再理會童葭嶼,她氣呼呼地追隨著他的車子踏重步離去。
「神經病!」
懶得去猜那男子的心態,也懶得再去罵那女人的野蠻行徑,她迅速停好車子上了鎖,抓起帆布袋飛快跑進陽威大樓裡,跑向那扇即將關上的電梯門
「等等我!」她不顧穿著裙子的奮力衝刺,「碰」地好大一聲,她一頭撞上儼已關閉的電梯門。
「靠!好痛啊!」足以貫穿耳膜的尖叫聲迴盪在整個大廳,所有人皆投來怔愕的注視。
捂著額角上腫大的一個包,童葭嶼焦躁地急按電梯鈕,一面數算著手錶上的時間。
倒數一分鐘了,再不快些搭上電梯肯定遲到!
七樓,人事室在七樓!橫了心,童葭嶼抱著帆布袋往樓梯間跑,發揮潛能一口氣爬到七樓,推開玻璃門,氣喘如牛地站定在入口邊的辦公桌前。
「你、你好,我……」撥開隨汗水黏在臉上的頭髮,她勉力呼氣吐氣。「我是今天前來報到的童葭嶼。」
人事助理方小貞瞪著來人傻了半晌才鎮靜回過神,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有條不紊地取出人事資料夾,察看今天報到新人的名單。
「我的老天……」她忍不住小小聲地嚷了一聲。
站在桌子前的這位是新來的接待總機?阿彌陀佛,真是罪過罪過!
再把眼睛瞪大看了一次上頭的資料,難以置信這女人還是公司之花丁香草介紹進來的,人說物以類聚,但這兩人還真是可怕的天壤之別。
「呃……」方小貞故作淡漠地站起身,「童葭嶼是嗎?請跟我來。」繞過桌緣走出她方才進來的那扇玻璃門。
「好的。」
按下電梯鈕,童葭嶼驚訝發現電梯一下子就來了。
踏進電梯裡,方小貞從容不迫地按了五樓。「我是人事部的助理,敝姓方,你……你可以和大家一樣喊我方姐;另外,我會帶你去部門報到、文具領用,以及環境介紹,順便認識認識你的新同事。」「是、是的。」OL的生活開始了,童葭嶼的嘴角卻不知不覺地抽搐。
似乎,她的磨難也開始了。
「不、會、吧?」
茶水間裡傳出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幾個打扮入時、容光照人的上班女郎擠在裡頭搶著發言。
「這是不對的!」總是扮演著大姐頭角色的連紓葶激動地叫。「咱們櫃檯總機向來只讓花瓶女擔任,從不讓草包女破壞畫面,這次上頭怎麼會應徵這麼個粗魯、沒氣質、沒身材又沒臉蛋的女人進來?」
「你沒聽說嗎?她可是丁香草介紹進來的,人事部那頭豬連面試都省略就批准讓她進公司了。」鄭雅琪神經兮兮地壓低聲音道。
「怎麼會?丁香草可是咱們眾人景仰的OL標竿呢,她怎會有這種朋友?我以為,美女最受不了和醜女做朋友了。」連紓葶表情誇張地朝天喊。
「誰曉得呢?」長得一副刻薄樣的盧琴輕蔑一哼。「說不定丁香草是整容過才變這副德性。」
「去去去!不許你說丁香草的壞話,她可是我崇拜的對象!」連紓葶沒好氣地推她後腦勺。
「但是,推薦了這麼個草包女來當總機接待,根本就是個錯誤嘛!咱們陽威最重視公司門面了,等上級知道人事部雇了個醜八怪來接待客人,肯定會瘋掉。」連鄭雅琪也頗有微詞的酸溜溜道。
「那現在怎麼辦?誰要帶她?」盧琴那厭惡嘴臉表明不願接這爛攤子。
「當然也不是我!」鄭維琪更是急忙撇清關係。
「你們都不肯,難道要我親自出馬嗎?」連紓葶沒好氣地叫。
這會兒,卻見盧琴別有心機地陰沉一笑,慢慢地抬起臉。「既然我們三個都不肯,那就只剩一個好對象了。」
「你是說……」鄭雅琪心驚地倒吸口氣。
「這……這會不會太殘忍了?」連紓葶有些不忍地顰起細眉。
「若她禁不起牟大千金的訓練,我也只能說,她根本沒資格成為咱們的一員!」盧琴冷哼。
「嗯,沒錯!要讓她知道花瓶也是不好當的。」鄭雅琪附和。
「這……好、好吧!」事到如今,連紓葶也只能鐵了心同意。「就讓牟大千金來帶領她……但願,她可以撐超過一個禮拜。」
「哼,我看很難。」盧琴幸災樂禍地摸著下巴,已讓人分不清她討厭的究竟是丁香草,還是這位新進人員童葭嶼。
黑髮扭成一個髻盤繞在後腦,露出額頭光潔的美人尖,棕色眉筆細細描繪著兩道高挑眉型,細長眼睛上的睫羽刷上深藍色睫毛膏,挑橘腮紅如害羞時漲起的色澤散佈在兩頰骨,閃著亮片光芒的豬油唇內有著整齊雪白的牙齒,胡桃色合身套裝穿在她身上,露出兩條細如鳥仔腳的腿,踩著五寸高跟鞋的腳趾上,則塗著亮白色指甲油。
當這個女人開門走進來,踏著無比優雅的步履來到童葭嶼面前,她只覺目瞪口呆,發現這女人遠比丁香草要來得符合上班女郎這個頭銜。
「你是童葭嶼?」走到小會議室裡惟一一名女子所在的位置前,牟芊晶原本自信的臉龐瞬間崩垮。
「是的我是,請問你是……」
「噢不!」來人尖銳的叫聲打斷她的話。「你怎麼可能是新來的總機接待,我、我不相信!」她反應激動地捧住頭。
童葭嶼沒被她過於戲劇化的表情給嚇到,她很能諒解對方情緒失控的原因是來自於自己。
「雖然你不相信,不過,我真的是新來的總機接待。」
「這太離譜了!」憤慨的一拍桌面,牟芊晶目光如刀地逼近她臉孔。「你,短頭髮、沒修眉毛、沒化妝、沒穿耳洞、沒戴飾品,穿著過氣洋裝和沒牌子的球鞋,我牟芊晶絕對不允許讓你這樣的人來當總機接待!」
「呃……等等!」童葭嶼有些難以忍受地直起腰桿。「你列了一大堆我不符合的項目,都是和我能力無關的事,這對我並不公平!」
「很抱歉!」她無情地側轉身子,雙手交橫胸前。「總機接待這工作原就與能力無關,但長得若是不符規定,任誰看了都倒胃口。」
童葭嶼為之氣結地握緊拳頭。「你的意思是,只要長得漂亮,檳榔西施也可以來當總機接待?」「如果你一定要這麼推想,我倒也不想否認。」
「那貴公司在應徵職員的時候,幹嗎還要強調學歷這碼子事!」若不是因為她只有高中畢業,香草無法推薦她到其它部門去任職,她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等田地。
「學歷這東西是其它職務需要的,而我們這兒,不、需、要!」她用力強調。「倘若你還有那麼點自知之明,最好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別帶給我困擾。」
僵持幾秒,童葭嶼顯然沒有妥協的打算,她一股作氣地站起身,與對方並肩站立,值得慶幸的是,她還比這個賽五寸高跟鞋的女人高了幾公分。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因為我絕對不會拍拍屁股走人。」
陰沉帶怒的視線射擊到童葭嶼身上,仍舊未讓她有退縮之意。
「何況我已經被錄取進來了,你想趁我走,也得等我犯了錯才行!」
牟芊晶瞇起眼,難以置信這個初出茅廬的丫頭敢用這樣的口氣和她說話。驚訝之餘,心底也衍生出另種欣賞的矛盾感。
「好,很好,好極了!」她拉了拉領子,以趾高氣昂的氣勢與她對抗。「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也用不著客氣,從今起連續一禮拜,你必須跟著我學習當總機接待該有的基本禮儀、應對方式,還要教你面對各種突發狀況所該具有的應變能力。總而言之,這些課程十分繁複與密集,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是,我會的!」為了不讓人看輕她,童葭嶼洪亮有力地大聲答。
「那麼,我們直接開始吧!」板起撲克臉,牟芊晶抬頭挺胸道:「首先,身為一名稱職的接待人員,必須擁有良好的姿態與禮儀,站著的時候,眼睛直視前方,下巴微抬,兩膝併攏……說了這麼多,比不上實際演練來得好用,現在,就請你依照我所說的去做。」
「是!」
怎麼知道她雙腳才剛合攏,牟芊晶就如臨世界末日般地低叫一聲。
「噢,老天爺啊!別對我這麼殘忍!」她微俯著身瞪著童葭嶼那隔了丁點兒距離的兩膝,怨恨地哀號。「O型腿!連這麼醜陋的東西都出現在你身上,我真不知道你如何有作好一名接待人員的自信!」
「O型腿——」彎下腰,童葭嶼不以為然地盯著自己不過敞開了幾厘米的膝蓋一眼。「沒那麼嚴重吧?」
「原本女生十個有九個是O型腿,但咱們台灣擁有O型腿的女生並不多,為什麼偏偏讓我遇到一個?」她捶心肝地仰天歎息。
「就算更是O型腿又如何?又不是那麼明顯,沒必要如此小題大作吧?」
「我小題大作?」她忿懣地瞪向她。「你明不明白你這O型腿是怎麼來的?」
「什麼怎麼來的?不就是天生的嗎?」
「錯!錯錯錯,大錯特錯!有O型腿的人大多是後天姿勢不良造成的,常蹺二郎腿,常盤腿而坐,穿過高、過重或不合腳的鞋子,都會造成骨盆壓力讓腿變型。你若不信回去可以去翻小時候的照片,看自己以前是並直的腿還是O型腿,就明白我說的正不正確。」
「好吧,不管正不正確,我有O型腿已是事實,不然你要我怎麼辦呢?」
「怎麼辦?這你竟然還問我!」牟芊晶怪叫,彷彿她問了個笨問題。「那當然是先把O型腿給矯正過來才行。」
「等、等一等!」她有些傻眼地愣了下。「矯正?你要我接受矯正?」
「沒錯!一般大醫院都有提供這樣的門診與治療。」見她還想反駁,牟芊晶冷酷無情地再道:「假如你不肯,明天你就用不著來了,我會以這樣的理由將你踢出陽威的大門,不信你等著瞧!」
童葭嶼的呼吸變得既沉重又困難,她氣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當個小小的總機接待還得先把O型腿矯正成正常人的腿型,這是哪門子的歪理?但她十分清楚自己絕不能放棄,她不希望香草辛苦為她爭取到的工作機會就這麼沒了。
咬緊牙關,她又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