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守候了足足一天一夜,板著晚娘臉孔的看護小姐這會兒走出病房,總算說出令在場人精神為之一振的話。
「好了,我總算卸下重擔,曲小姐願意見你們,你們可以進去了。」
「全、全部嗎?」曲雲刀有些激動的問。
「是的,不論是誰都可以進去看曲小姐。還有,請自己開門,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不打擾各位探病的時間上護士小姐頗有個性的丟下話,轉身氣勢凌人的甩頭走人。
進入病房後,曲淨楚的氣色已好了許多,安坐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澄澈的眼眸裡沒什麼情緒,擺明在等著她的「家人」到來。
見到數年沒見的父親、繼母、阿姨、哥哥、姐姐,她沒有喜悅、沒有激動、沒有起伏,靜穆的不起一絲漣漪。
比起她的冷漠,她的家人們顯然熱絡多了。
「淨楚,爸爸總算見到你了,你這傷要不要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曲雲刀喜形於色的來到床邊,但她過於冰冷的神情,卻讓他接下來的話就此打住。
看到一雙雙屏息汪祝她的眼睛,她的視線掠過每張陰晴不定的臉孔,最後停在她哥哥曲飛的身上,但只停駐了三秒便又別開。
「我沒事,我很好,你們都看到了。」她語氣僵硬的回答,不讓父親在眾人面前過於難堪。
他承認在三個兒女當中,他最忽略的就是淨楚,但這並不表示他不重視她,由於她性格上的孤僻與偏激,讓他自小在管教她時就已束手無策。現在她長大了,父女問原就疏離的感情更是漸行漸遠,更何況她還離家出走了五年。
歐陽曼娟見狀連忙說幾句客套話圓圓場面。「唉,淨楚,你真是愈來愈漂亮、愈來愈標緻了,這麼多年沒見……」
「謝謝你的老套奉承,但今天這種場合併不受用,請你留給自己吧。」曲淨楚殘酷的駁回她的好意。
原以為一個曲淨安就已經夠討人厭了,沒想到這個曲淨楚同樣不給她好臉色看,歐陽曼娟在短短一瞬間差點翻臉,但為了那分遺囑,她只得按捺下來。
「這樣啊,既然你不愛聽,我不說就是。」她陪著笑臉。
曲飛佇在一旁,靜靜的汪視著他這個失蹤五年的小妹,心裡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淨楚,你也真是的,一離家出走就是五年,連媽媽出殯你也沒來,這未免太不孝了吧?」曲淨安不爽的發話了。
「我對媽媽的孝心一直都擺在心底,我沒去祭拜她,相信她在天之靈也不會怪我。比起某些人擅作表面功夫,我自認對得起媽媽,用不著你來教訓我。」
「那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找得有多麼累?你在外頭逍遙自在,有沒有想過我們有多麼辛苦?」
「何必說那麼多廢話呢?你們找我不過是為了媽的遺產吧。」她諷刺冷笑。「也好,反正都被你們找到了,那就請譚律師來公佈遺囑吧。」
「淨楚,」曲飛忍不住開口輕斥!「你說話為什麼一定要帶刺呢?大家是真的關心你,不是單單只為了媽的遺囑問題。」
「恐怕會這麼想的只有你一個吧,哥哥。」曲淨楚定定的望住他,一聲「哥哥」,讓每個人皆有些怔詫。
從剛剛到現在,她沒喊爸爸、沒喊姐姐、沒喊阿姨,但她喊了曲飛哥哥,證明她心底惟一尊敬的只有他而已,其餘的,她不屑一顧。
「也罷,事情總是該解決的,我總不能再躲躲藏藏的逃避下去。」她故作瀟灑的聳肩冷笑。「我也想過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等遺囑公佈、財產分清楚後,我希望你們也別再打擾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是不回家嗎?」曲雲刀神情一凜,身子不由得」顫。
「是,我不想回家,有我在,只會破壞家裡的和樂氣氛。而且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恕我不能與你們一家子『團圓』。」
「淨楚,你不要再嘔氣了,你生爸的氣也生得夠久了,回家吧,你不能永遠在外頭流浪。」
懷著贖罪的心情,曲雲刀努力的想挽回女兒的心。他知道當年自己的出軌毀了這個家庭,儘管事過境遷,他已獲得了兒子與大女兒的諒解,但由於淨楚與母親的感情格外深厚,因此她至今還不願原諒他。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是嘔氣還是生氣,我對你的怨恨早已過去。」她深吸口氣堅定的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
「你……你一定要這樣嗎?」捂著喘不過氣的胸口,曲雲刀心痛的再問。「五年了,你還是不肯回家嗎?」
「你逼我回家也沒用,只會讓我更不快樂罷了。我保證,等我做完想做的事,不用一年,我一定會回家的。」或許旁人不覺得,但她山口忖已做了最大讓步。
那個曾經讓她深惡痛絕的家,如今因為母親的死,而讓恨意煙消雲散,是解脫也好,是背棄也罷,她在外奔波的這五年,已讓她心力交瘁。
「爸,你就隨她吧,勉強她只讓大家更不愉快。何況淨楚作了保證,我想她會說話算話的。」見父親難過的無以復加,曲飛上前安慰著。
其他人都沒再出聲,心裡各有打算。
曲雲刀神色哀戚的沉默許久,那張蒼老的臉龐寫滿失望與沮喪,好半晌才又抬起臉,看著他這個孤傲不馴的女兒。
「那麼你答應爸爸,不管你要去哪裡,至少和家裡保持聯絡,別再無緣無故消失,好嗎?」
「……嗯。」她沉默了許久才勉強應了聲。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請譚律師來?」歐陽曼娟心裡只掛念著這事。
「喂!再怎麼說淨楚身體還沒康復,你問這問題不覺得很過分嗎?」曲淨安劍拔弩張的反駁,一副捍衛自家人的模樣,和先前質問曲淨楚的態度判若兩人,立刻與歐陽曼娟劃清界線。
「喲,怎麼的,這會兒就曉得手足親情了?」歐陽曼娟嘲弄的嗤哼。「我不過是想把事情快點解決,這樣也礙著你曲大小姐了?」
「你們要是真等不及的話,就請譚律師來病房裡直接念遺囑吧,我不在乎。也省得我在住院期間你們怕我跑掉,還得被監視著。」曲淨楚冷冷說道。
「好,這可是淨楚自個兒說的,你們大家都聽到了。」歐陽曼娟笑逐顏開地道。「我待會兒就去和譚律師聯絡,咱們明天就可以知道遺囑的內容了,如何?」
「你……」曲淨安難掩氣憤的瞪著她。
「就這樣子,你們別在我病房裡吵架,我很累,想休息了。」曲淨楚微微挺直背梁,將枕頭放平,面無表情的躺下,將眼睛閉上。
「好,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曲飛深怕淨楚會和阿姨吵起來,因此帶著父親與始終未發一語的繼母先行出去。「淨安,我們走吧,別再爭了。」
「哼!」曲淨安甩頭就走。
偌大的病房在一陣嘈雜後又恢復原有的空蕩與靜寂。
想入睡的靈魂,卻不斷折騰著紛飛的思緒,這樣的一夜,多麼難熬。
三個人面對面將話說清楚,解釋、坦白,為的是讓彼此得以釋懷,還是陷入更深的泥淖裡?
顧洛航的話很少,很少,少得可憐與可悲。他甚至不為自己爭辯什麼,全是關冷樓一個人在為他未完的話多作說明。
而阿帆自始至終都呆呆的,茫然若失望著灰色的地板,神情恍惚,從激動歸於平靜,從搶白沉於無言。
打從曲淨楚闖進了他們的生活裡,一切就改變了。該說她是罪魁禍首,還是歸咎於自己的自作多情?
阿帆黯然而心痛的一手掩住臉,難過的久久無法抬起頭。
聽著他們口中所謂的「遊戲」,他幾乎沒法兒再振作起來。怎麼會?淨楚怎麼可能是那種遊戲人間的女子?
經過了約莫十多分鐘的沉澱與思緒掙扎,阿帆突然站起身往門外走。
「阿帆,你要去哪裡?」關冷樓緊張的跟著站起。
阿帆的手停在門把上,聲音僵硬。「我回家去了。」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
「阿帆……」
見門「砰」地一聲關上,關冷樓直覺的將目光移向未發一語的顧洛航,他臉上的平靜帶給人莫名的壓迫感。
「你是怎麼回事!阿帆難過成這樣,你還什麼都不說?!」關冷樓氣惱的蹬返椅子上。
「過陣子他就會沒事了,就算我現在說了什麼,相信他也聽不進去。」調整許久未動的坐姿,他淡漠回應。
「你幹嘛變得這麼怪裡怪氣?」顧不得他還是病人,關冷樓忍無可忍的朝他低吼。「是不是就因為我抱了淨楚那麼一下?都解釋了N遍你還聽不進去嗎?」
「就算你沒有解釋,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你不會覺得有什麼?」他忿忿不平的冷哼。「少來!別表現得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你明明在乎,又何必在我面前裝無所謂!」
「在乎又如何?」他薄唇微揚,眼底凝成深墨的合夜。「再怎麼在乎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尤其在知道了她的家世背景後,我跟她之間更是形同天和地,你認為我還能在乎什麼?」
「至少她也同樣在乎你!」關冷樓堅定而肯定的喊出這一句。「雖然你們兩個互不承認在乎對方,但我知道,你們兩個早就破壞了遊戲規則。」
「遊戲都已經結束,在不在乎對我而言已不重要。」
「那你該死的為什麼要我去探望她?」他咬牙切齒,真想一把揪起這個滿臉漠然的傢伙的衣領。「就因為你載著她摔車,又害她被家裡人找到,所以心裡過意不去?還是因為你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感情,怕當初愛上徐麗潔的錯誤會重蹈覆轍?」
「不要提徐麗潔!」
「我為什麼不提?還有,你到底帶誰回宿舍來著?淨楚說那晚瞧見你房裡有人,你是故意要報復還是怎樣?都幾歲的人還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太無聊了吧?」鼻孔噴著氣,關冷樓一副受不了的翻著白眼。
「就如你說的,我沒那麼無聊,那女的是我員工。」
「員工?那你帶她回去幹嘛?」他照舊鬼叫。
雖然懶得解釋,但看關冷樓那張牙舞爪的模樣,無奈之餘,顧洛航只好簡略將事情說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你幹嘛跟淨楚提分手?」
「我和她不算是分手……」
「廢話少說,如果你不在乎我抱了她,為什麼要和她分手?」他執拗的追問,硬是不讓顧洛航有喘氣的機會。
「冷樓,你一定要這樣追根究柢嗎?」
「那當然!禍是我間下的,我不替你們倆解決那怎麼行?」
「解決了又如何?」他反問。
「這……」關冷樓倒沒想到這個問題,一時語塞的呆愣了下。
「你若當我是你的好朋友,對這事就別再管了。」
關冷樓不知還能說什麼,事已至此,他不乖乖閉上嘴巴也不行了。
正當兩人的討論有了結論,一陣敲門聲適時的出現,顧洛航喊了聲請進,一個穿藍色洋裝的身影進了病房內。
望著來人的清秀臉孔與技散直髮,顧洛航愣了好幾秒,才認出她。
「夏櫻?」
將一頭蓬鬆髻發洗直後,夏櫻那原就素淨清純的臉龐顯得更為稚真脫俗,搭著白裡透紅的肌膚,像尊洋娃娃似的。
她手裡提了個包裝精美的水果籃,粉紅色絲帶纏繞著木籐把手,她忐忑不安地走到床邊,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流露出深切的關懷。
「航哥,我聽說你出車禍,所以特地來看你……」抿抿唇,她鼓起勇氣迎視他的深邃目光。「這個……這個水梨送給你,希望你能很快痊癒。」
「坐吧,不必拘束。」收起低潮的情緒,顧洛航對她微微一笑。
夏櫻怯怯地瞥了眼旁邊這個帥得不像話的男子,然後拉了椅凳坐下來。
「怎麼把頭髮洗直了?」
「噢,」夏櫻尷尬的摸摸頭。「其實我也不喜歡頂著爆炸頭的感覺,而且又是他逼我去燙的,現在既然下定決心要離開他,就得徹底一點。」明顯的,她口中的「他」,便是她的「前」男朋友。
他憂心地蹙起眉。「那他有沒有去茶坊找過你麻煩?」
「沒有,不過我已經主動去和他談清楚了。」揚起輕鬆的笑容,只見她纖弱的五官上閃耀著堅定的神色。「我告訴他,假如他還敢纏著我,我就去報警,雖然他看起來很不甘心也很火大,不過到後來他還是放我走了。」
「真的這麼輕易就解決了?」
「嗯,這全都得感謝你的幫忙,否則,我現在也許還處在水深火熱中不可自拔。」她低低說道。
「別謝我,如果你自己沒有立下決心,我就是硬把你關起來也沒用。」
夏櫻正要開口,卻驀地驚覺那位帥哥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你……你是……」愈看愈覺得眼熟。「啊,你是常來店裡和航哥泡茶的那位。」
「哦,沒想到你對我有印象呢,是不是因為我長得特別英俊瀟灑的緣故?」關冷樓嘻皮笑臉的問。
又來了!顧洛航白他一眼,卻還是得替他們作介紹。「夏櫻,他是關冷樓,我的好朋友。」
「你好,我是夏櫻。」夏櫻禮貌的點頭致意。
「你好,你好。」關冷樓擺出迷死人不償命的俊朗笑容,沒料到夏櫻早已把臉轉回去。
「你這傷要不要緊?要住院很久嗎?」
「大概還得躺上一個月吧,看復原狀況,我倒希望能盡快出院。」他答。
「我……我看了報紙……」躊躇半晌,夏櫻還是說了。「上頭說你載著一個失蹤五年的名門千金……」怕自已說這話極為唐突,她末了又加上句:「沒事,我只是好奇問問,你、你可以不必回答我。」
「沒什麼不好回答的,事實確是如此。」
「是嗎……」夏櫻垂下臉,逐漸沒了聲音,自己也不曉得問這做什麼。
「對了,你住我那兒還習慣嗎?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雖然我還在住院,不過冷樓可以幫你。」
夏櫻怔忡地看了關冷樓幾秒,突然間急忙搖頭。「沒有,我都已經弄得差不多了,沒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幹嘛這麼緊張的樣子,你怕我吃掉你不成?」不甘心被冷落,關冷樓一臉不爽的出聲抗議。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麻煩你。」夏櫻微窘地紅透雙頰,手足無措的連連擺手。
「不管!」關冷樓立刻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將一張名片硬是塞給她。「喏,這是我的名片,不管你遇上什麼麻煩都可以找我,知道嗎?」霸道專制得沒有一點妥協的餘地。
「這……」夏櫻望向顧洛航。
「收著吧,也許真能幫上你的忙。」他笑笑。
「噢。」她坐立難安了陣,覺得自己也該告辭了,於是站起身:「我……我該走了。」
「為什麼這麼快就要回去了?」關冷樓故意恫嚇地逼問。
「我、我還有點事。」夏櫻有些畏懼的答。
「回去小心點,我會盡量拖住冷樓,不讓他跟在你後頭的。」顧洛航玩笑似的說道。
「嘿,說什麼呀你!」關冷樓不爽的用力瞪著他。
「我走了,再見。」夏櫻不敢停留,抓起帆布袋快步的離開病房。
「你看!具被她當作登徒子了!」
「你本來就是登徒子,不是嗎?」顧洛航失笑的搖著頭。
「什麼嘛!還有,我看這小妮子八成是煞到你了。」他正經八百的板著臉。
「她?」他驚訝。「不可能,她才剛和男朋友分手,哪可能這麼快就有新對像?而且還是我?」
「很難說,況且你跟她也眉來眼去的,大有問題!」雙手交橫於胸前,關冷樓像在盤問犯人似的仔細瞧著他。
「我們今天的話題非得繞著女人打轉不可嗎?」歎口氣,他顯得疲憊不堪。「如果是的話,那我情願一個人好好靜靜。」
「哼,對我下起逐客令了是吧?」拍著大腿,關冷樓個性乾脆的起身。「好,不打擾你,我也要走人了,你自個兒好好安養。」
「慢走,不送了。」他強打起精神對好友一笑。
「記得想想關於淨楚的事,明天再來看你,拜!」
所有的人都走了,顧洛航總算得以安靜的面對自己,也問問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答案,恐怕再多的靜夜都無法作出回答。
在病房裡宣佈一份牽涉到數億財產的遺囑,這可是譚凱軒當上律師後頭一日遇上的特例。
「看來人都到齊了。」咳了兩聲,他鄭重而嚴肅的開口說道,那表情雖然一絲不苟,卻含有絲揶揄的意味。
戴著黑眶眼鏡的雙眸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後選在曲淨楚的臉上停駐。
「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了你,無論如何,很高興你平安活著,曲二小姐。」
不知怎的,對於譚律師口中似有若無的諷刺,曲淨楚竟半點感覺也沒有,只想盡快將遺囑聽完,然後結束這一切。
「譚律師,請你趕快拆開遺囑吧,我們等得夠久了!」歐陽曼娟不耐煩的搶白,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廢話。
「好吧,那我這就把歐陽曼蘿女士的遺囑打開了。」譚凱軒瞥了助理小高一眼,小高將那只封鎖緊密的保險箱用一把銀鑰匙打開來,在眾人屏息的目光中,他自裡頭取出幾封信件,轉交至譚凱軒手中。
拆開第一封信,譚凱軒挑挑眉,犀利的眼神超巡過每張臉孔,接著緩緩念出信上的內容:
當你們聆聽到這分遺囑時!想必我已經不在這人世間了,而關於我名下遺產的分配問題,你們肯定十分關心。
首先,我名下動產與不動產已分成三份,我的孩子們:曲飛、淨安、淨楚各擁有一份,細節部分列於另三份署名文件,由譚律師轉達交付;而我在曲氏集團百分之七十五的股分,百分之五十歸我姐姐歐陽曼娟,百分之二十五歸童瑞方所有;至於「雲夢山莊」這個例外資產,轉請譚律師變賣後全數捐出,作為慈善用。
「不可以!不可以賣掉!譚律師,這『雲夢山莊』千萬不能賣掉!」聽到這裡,曲雲刀情緒失控的叫嚷著。
「爸,你冷靜點!」曲飛急忙扶住父親顫巍巍的身子。
「她在報復我!她就算是死也不原諒我才會寧願把『雲夢山莊』捐出去,也不肯留給我這個同樣要死的人!」曲雲刀切切哀嚎著,痛心疾首的捶胸頓足。
丁夢薔在一旁也悄悄地流下淚。
「曲先生,這遺囑是歐陽女士在未出事前就立好的,也難怪她會作此決定,您別太難過。何況只要您能買下山莊,這事便不難解決。」譚凱軒甚為同情的看著這個曾經叱吒商場的老人,為了個女人,落得孑然一身。
「買?」曲雲刀恍若挨了重重一拳,表情扭曲而錯愕。打自他與歐陽曼蘿簽下離婚協議書,他就一無所有了。如今要他花錢買下市價超過億元的「雲夢山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爸,你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把山莊買回來的。」為安撫父親大受打擊的情緒,曲飛保證似的說道。
「譚律師,我可以把我擁有的那分財產轉讓出去嗎?」突然,曲淨楚神色淡漠的朝他問道。
「轉讓?」譚凱軒頗為訝異的望住她。
「可以的話,那些錢我統統不想要,你把它轉到我父親名下吧。」
「淨楚?」一雙雙震驚難以置信的眼光紛紛投向她,誰能料到,這樣「有情有義」的一句話,會出自那向來鄙視父親出軌行為的曲淨楚口中?
她不是很痛恨她父親嗎?不是很怨憤他背棄了她母親嗎?所以離家出走、所以杳無音訊的消失五年,但如今……「這……曲二小姐的意思是,關於你母親給你的遺產,你全部要給你父親曲雲刀?」譚凱軒瞇起眼,不得不重新評估這個看似叛逆無情的女孩,內心裡究竟積壓了怎樣的澎湃感情。
「有問題嗎?」曲淨楚漠然反問,不讓人輕易看穿她心底的想法。她只是累了,身為曲家人所背負的種種壓力,以及離家後經歷的人世無常,已磨滅她年輕時曾有的種種憤恨與不平。
但這突來的變局,確實令每個人一時間呆愣著無從反應。
「淨楚,你……你這是……」在幾度模糊的視線,曲雲刀極困難的眨著眼試圖將女兒的面孔看清楚,胸口激湧著一波波動盪的情緒。「我……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喂,淨楚,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呀,你媽可是最疼你的,你這下把財產都給了你媽生前最恨的這個男人,那怎麼行?」歐陽曼娟極不贊成的尖酸刻薄道。
「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想再聽。」她還是面無表情。
「那麼,你已經決定了嗎?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譚凱軒再問一次。
她點了頭,不再多作解釋。
「好吧,到時我會準備好一份文件請你簽名,這段時間內若你反悔,可以隨時通知我。」他望了望所有人:「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後續事宜我會再與你們聯絡,希望你們配合。」
「譚律師,謝謝你了。」曲飛說道。
「不會。」譚凱軒與助手一同走出病房。
在律師走後,曲淨楚難掩疲憊的閉上眼稍作休憩,不想去面對每一雙詢問不解的視線。
「淨楚……」曲飛上前一步,卻不知如何啟口。
她緩緩睜開眼,心平氣和的凝視每個人,聲音透著倦意: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你們也該回去了。我說過,等哪天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我會回家去和你們團圓。現在,就請你們給我一點時間,別再來醫院看我,也別讓那些記者來打擾我,我很累,真的很累。」
曲雲刀與兒子相視一眼,雖是百感交集,也不得不照她的意願去做。
「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儘管放手去做你的事,我們會耐心等待你歸來的那一天。」
他們都相信那一天,很快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