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來了。」
伴著輕快愉悅的嗓音,阿帆推開一大扇黑鐵門,橫過大片果園直抵一棟兩層雙併式的白色樓房,拖了鞋子進到客廳,將背包順手擱在衣架掛鉤上。
「噢,你下課回來啦。」坐在張圓木桌前的中年男子微笑回首,花白的頭髮配合著溫和慈祥的臉龐,一看就是個心腸軟的好好先生。另外旁邊還坐了幾個熟面孔,阿帆禮貌地向他們打招呼。
這幾個人是他父親多年的好友,瞧他們現正一邊泡茶一邊下棋,退休後的生活雖一成不變,倒也悠哉悠哉。
「老顧真好命呀,兩個兒子都生得一表人才,哪像我那三個兒子,一個瘦巴巴像竹竿,一個整臉長滿大痘小痘,一個胖的連三層肚子都出來了,叫他節制點就是不聽。唉,看他們這樣,我真擔心他們以後找不到適合的對象。」福福泰泰的富伯煩惱地歎氣。
「這都要看緣分啦,而且你兒子才念高中而已,你也太早操煩了。」阿帆的父親顧易鈞笑著搖頭。
這時,隱約聽見廚房傳出切菜的聲音,阿帆有些錯愕地睜大眼。
「咦,張婆不是沒做了嗎?是誰在廚房?」
「噢,是洛航,他昨兒個和朋友通宵海釣,今天特地拿了幾尾魚日來,說要煮鍋魚湯給大家嘗嘗。」
「是嗎?這可真是難得,我去瞧瞧。」
興致勃勃的鑽進廚房,果然瞧見大哥正操刀賣力的刮除魚鱗,阿帆躡手躡腳地來到他身後,冷不防地搭上他的肩,以為他會嚇一大跳,但顯然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太早。
「怎麼,想毀容嗎?」抓著刀柄,顧洛航在他眼前晃了晃。
「嘿,小心點!」
「你以為放輕腳步走進來我就不知道了嗎?別忘記我耳朵好得很。」
阿帆尷尬的乾笑兩聲,趕緊放開搭著他肩膀的手。「是是是,我錯了,大哥請饒命!」
「你今天好像比較早回來。」
「是啊,因為我們團長有事,所以臨時取消了社團活動。」轉而打開冰箱,他取出礦泉水仰頭直接灌,那沁人心脾的感覺,舒服極了。
「既然如此,那你替我切一些姜絲吧。」他指了指擱在流理台上的生薑。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也許是心情好的緣故,阿帆臉上始終掛著燦爛如艷陽的笑容,顧洛航若有所思的瞧了他兩眼。
「今天統一發票開獎嗎?」
「開獎?」阿帆將放在窗邊的砧板取下放在一塊鋪平的抹布上。「沒有吧,今天才十五號而已。」
「或者你交到夢寐以求的女朋友了?」他聳肩隨意問道。
「咦?」
像被人抓到小辮子般,握在手中的生薑差點掉到地上,阿帆半心虛半尷尬的擦了擦額上汗滴,支支吾吾老半天。
「怎……怎麼,很……很明顯嗎?」
頓住動作,顧洛航望著他過分「明顯」的反應,怔了怔,頗為訝異的揚起眉。「這麼看來,我還真料中了你這燦爛笑容的原因。」
「哎呀,其實也不算是女朋友,我還在追求,還在追求。」他不好意思的解釋著。
「那很好啊,你都這個年紀了還沒交過女朋友,我以為你有什麼問題來著。」他輕描淡寫的笑,利落去完魚鱗,洗淨抹上鹽巴去去腥。
「哥,你也知道的,我個性比較內向,一碰到喜歡的女孩子總不擅辭令,不像你……」突地止住接下來的話,深怕自己無意間又觸痛他的舊傷口,阿帆連忙轉移話題:「我切好了,這樣夠不夠?」
其實顧洛航對於這件陳年往事已漸漸釋懷,但他只選擇沉默無言,不想多去解釋心底的感覺。
「夠了,放在這碗裡給我吧。」他遞了個乾淨的碗過去。
「好。」
「是社團裡的同學嗎?」他隨口問道。
「嗯?」
「那個女生是在社團裡認識的?」
「噢,不是,」阿帆似乎想起了什麼。「嗯……我想你應該見過她。」
「我見過她?」
阿帆誠實回答,但一陣陌名的不安湧進胸口。「是啊,她是咱們田寮那間房子的新房客,叫曲淨楚,你有印象嗎?」爐上鍋裡的水已經沸騰冒著氤氳熱氣,顧洛航卻瞪著那尾魚呆立著,一動不動,喉頭梗塞,強烈的震驚在心底翻滾著。
淨楚和阿帆?這肯定是場惡夢!
「哥?你怎麼了?」
深吸口氣,將魚放進鍋裡,撒下姜絲,火勢轉小,再抬頭時,顧洛航一臉的若無其事,不讓他輕易瞧出端倪。
「沒事了,你出去陪爸聊聊吧。」
「……噢,好。」不明就理的阿帆點著頭,慢慢走出廚房。
瞪著那尾在滾水裡飽受折磨煎熬的魚,顧洛航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這尾魚,深陷著難以自拔。
不懂為什麼她連單純的阿帆也不放過?
日落後,曲淨楚窩在房裡邊聽廣播,邊吃7-11販賣的三色涼面,吃到一半有人敲門,她吞下嘴裡的面,光著腳站丫跑去扳開鎖鏈,然後又跑回來。
「請進。」忙不迭喊了這句。
進來的是一臉陰鬱的顧洛航,關了門,從小冰箱裡拿了罐啤酒喝,沒說話,悶著氣將啤酒一口氣喝完,壓扁鋁罐扔進垃圾筒,在床沿一隅坐下來。
曲淨楚挑著眉觀看他「不大對勁」的一舉一動,照舊吃著可口涼面。
「淨楚,我有話問你。」抬起臉,他心事重重的注視她。
她也乾脆得很,直接把椅子拖到他面前來,正對著他縮短距離與空間。
「嗯,你問吧。」
他卻沉吟許久,不知如何開口。「你……」
「說呀,為什麼支支吾吾的?」
「……你是不是也和我弟在一起?」吐出一口氣,他力持鎮定的問。
見她頗為吃驚的愣了愣,「跟你弟在一起?」隨及諷刺的漾開柔媚笑容。「是他自己說的,還是你猜的?」
他擰住眉。「你覺得這很好笑?」
「是挺好笑的,你問了我一個怪問題。」
「那麼你可以認真的回答我嗎?關於這個怪問題。」他繃著臉不苟言笑,身上透著股壓抑的危險氣息。
「我沒有回答你嗎?」她聳動肩膀。「答案是——沒有!我沒有和你弟在一起,我只是未曾拒絕他的邀約。」
「你……你不應該這樣。」顧洛航咬著牙道,胸膛隱隱起伏。
「不應該怎樣?」斂起笑意,她將手中涼面放到桌上去,神情倨傲。「我不能交朋友、不能出去玩嗎?因為這個人是你顧洛航的弟弟?」
「阿帆是個很單純的人,你或許無所謂,但他會對你認真。」
「那我應該怎麼做?告訴他:很抱歉喔!我是個遊戲人間的花心女,你別接近我,別喜歡我,別妄想有一天上我的床……」
「淨楚!」他低吼一聲喝阻她接下來的話。
「而且我和你哥哥早已有了非比尋常的關係,因為他玩得起我曲淨楚訂下的遊戲規則,而你顧洛帆玩不起。」她不理會他繼續道。
「夠了!我不是要你說這些!」他暴跳如雷,額上青筋突兀,幾乎要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搖晃。
曲淨楚抿住唇,神色森冷,雙眼清澈無底,停了數秒才又重新開口:
「顧洛航,你還不瞭解我嗎?我什麼都不在乎的,你或你弟,我可以統統都不當一回事,而我真要玩弄你弟的感情,他也絕對逃不過我的手掌心。但我沒有,我只是很單純的在和他交朋友,你如果覺得我存心勾引他的話,那麼,你這個作哥哥的難道不應該去點醒他嗎?」
「我點醒他?我……」
「還有,你若怕他受傷害,就請發揮作兄長的責任,去告訴他,我是怎樣的女孩子,請他別再來找我,我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他,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昂起下巴,艷麗無儔的容顏凝著懾人的驕氣。
「淨楚,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他難以接受的激動反彈。「我在乎的是阿帆若知道我們的關係,他會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別開臉,她依舊淡漠。「笑話,我又沒有給過他任何承諾,他會單純到一古腦兒愛上我?」
「問題他就是會!他就是會!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思嗎?」他再三強調,聲音不自覺上揚。
這一刻,曲淨楚心情大受波動,雖然她自覺並無做錯,但她知道,顧洛航為了保護阿帆那脆弱的心靈,甘冒與她決裂的後果來與她談判。
是談判嗎?或者,他比任何人都痛苦。
因為,比起他的反應,她內心裡的自責並沒有甦醒。
「我已經說了我不會去招惹他,我會和他保持距離,你還想怎麼樣呢?」她定定注視他。「或者你要我離開?離開你們兄弟倆的視線範圍?」
顧洛航劇烈震動,在聽到「離開」兩字。
「你真是個傻瓜,自以為在保護自己的弟弟,殊不知,往後他若碰到相同的情形,還是得被傷一次的,假如他永遠這麼天真的話。」她看也不看他。
他無言以對,話轉了一圈回到原點,其實誰也沒有錯,錯的只是他不該愛上這樣的她。
「你希望我走?」他遲不開口,她只好冷冷的問。
「不……」他無力的蠕動喉管迸出這個字。
「既然如此,你去和阿帆說吧,說我們現在在一起,請他別再來打擾我,我已經沒興趣和他作朋友了。」
「淨楚?」他錯愕的抬起臉。
「你覺得告訴他事實真相很困難嗎?」
他又停頓了許久,一臉挫敗與頹喪,久久才終於理清思緒,理清每條脈絡,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沒有解決之道的事。
「罷了,我和你不過是場遊戲,好合好散,是我們早說好的,而你總有一天也會離開這裡,既然如此,告不告訴他有何重要?畢竟你也不可能和阿帆在一起,我也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看著他眼底沉重的苦澀,曲淨楚只覺胸回襲來莫名的刺痛,明明該逃開這不該有的情愛束縛,但不知怎地,她還不想離開他,她還不想。
「你想通了?」她泰然自若的揚起眉梢。
「是,我想通了。」他垂首雙手緊握著,目光卻空茫的望著鞋子。
「想通了就好,我一向不喜歡讓事情變複雜。」沸騰的滾水一下子關閉,火藥味瞬間趨散,只殘留淡淡的無奈。
是的,這事不該複雜,她說過他們之間是場遊戲,既然如此,他有何資格管她的事?況且她也說了不再招惹阿帆,那麼他還想爭取什麼?
若他認真,痛苦的人會是他,他最好離她遠一點,至少暫時離她遠一點,讓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歎口氣,他突然低低說了聲:「對不起。」便起身走向門邊。
「顧洛航!」曲淨楚轉身喊住他。
他停住步伐,背對著她沒回頭。「還有事嗎?」
「為什麼話說完了就要走?」
他頓了頓。「我有點累,想回房休息。」
「你可以在這裡休息。」
「……不了,我怕吵,你忙你的吧。」說著伸手開門,但說時遲那時快,曲淨楚已經迅速來到他身側,將門壓住。
「不許走!」兩道清眉下一雙晶瑩澄眸,水蕩蕩的似要勾人心弦。
他移開視線,不去看她嫵媚動人的容顏。「難道我連想回房休息都必須得到你的允准?」聲音僵硬而緊繃。
「你在生氣,對不對?」
他用力搖頭,任沉默的網將自己包圍。
「既然沒生氣,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對我感到厭惡了?」
他眼底閃過痛苦光芒,卻還是搖頭。
「別這樣,我不想搞砸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我很喜歡你,你別惱我說過的話,好不好?」
像只溫柔的小貓咪,她環住他結實腰身,軟綿身軀輕抵了上去,淡雅馨香穿透靈魂引來騷動,她在他顎下蠕動磨蹭,暖烘烘的情熱氣息,隔著單薄衣衫傳遞著,他不自覺地閉上眼。
「別抱我。」他虛弱的說了這麼句,想把她的手臂移開。
「你喜歡我抱你的,不是嗎?」她惹人憐的仰起臉蛋。
「現在不喜歡……」阻止不了她的火熱糾纏,他已無法思考。
「但我喜歡你,真的……」貪戀著他獨特的陽剛氣息,曲淨楚順勢攀上他寬厚的臂膀,掌心滑溜地撫過他的胸膛,在他不及阻止之際,她迅捷解去他襯衫的鈕扣。掠到背膀,在那片小麥色的肌膚上留下細碎吻痕,繼而攻陷他無力守備的脆弱心防,奪下勝利旗幟。
他突然扣住她的雙肩,帶著懊惱與痛苦糾結死死的瞪視她,強烈起伏的胸口,搭著他難以克制的喘息聲。
此刻的她雙頰如火,眼裡是燒灼的熱情,大膽而直率,如夢似幻的美麗暈眩了他的理智。
她的熱情擊潰了他的顧忌,俯下頭,他的唇落在那柔軟的唇上,狠狠輾轉嚴懲著,」手攫住她小巧的下顎,輕往上抬,舌尖滑入她咽喉深處,瘋狂蹂躪她的唇舌,品嚐她的殘酷與甜蜜。
下一秒,他又猛地放開她。
「答應我,如果你要離開這裡,一定要告訴我。」不顧飽受情慾折磨的身軀,他暗啞的說著。
睜著迷濛嬌柔的眼瞳,曲淨楚漾開一抹好美好美的笑容。
「嗯,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低吼一聲,他抱住她往床上送,激情纏繞,又是難分難捨的一夜……
「一、二、三「……嘻!」
瞪著機台螢幕上顯示的拍照結果,左邊那張表情僵固生硬的笑臉,讓曲淨楚沒好氣的捏住情人的鼻子恐嚇著:「拜託你笑自然點,好不好?再重拍我就脫光衣服走出去!」
「脫光衣服?」顧洛航果真駭一大跳。
「是啊,廢話少說,快笑!快笑!」親暱地摟住他的腰,曲淨楚對著鏡頭巧笑倩兮,燦爛無比。
「嘻……」勉強擠出一個露齒而笑的表情,他只希望這回拍出來的成果可以令她滿意。
照片出來了,曲淨楚滿意地拿著數張大頭貼,欣賞著他不甚自然,卻很有意思的各種笑臉。
「你果然不常拍照呀。」
找了家綠意盎然、室內室外植滿盆栽的咖啡館歇腳,他坐在她正對面無奈苦笑,執起鬱金香形狀的咖啡杯輕啜一口。
「唔!怎麼這麼苦?」酸澀的苦味難以入喉,只瞧他擠皺了一張臉,連忙抓起水杯猛灌兩口。
「怎麼,自己開茶坊所以不喝咖啡呀?」她笑著掀開精罐,在他杯裡加了兩塊方糖,又撕開兩顆奶油球倒進去。「這可不是罐裝咖啡,要自己加糖加奶精。啖,這樣應該夠甜了,你喝喝看。」
用小銀匙攪絆了兩下,他才又喝了一小口。
嗯,香甜濃郁、清新甘醇,總算符合印象裡的咖啡味兒。「這樣才像咖啡。」舒緩了眉心的糾結,他鬆口氣道。
「你錯了,真正懂得喝咖啡的人,大多喜歡黑咖啡或Espresso,才不喜歡加了這麼多甜味兒的東西。」
「Espresso是什麼東西?」
「義式濃縮咖啡啊,沒聽過嗎?」
「那你喝的又是什麼?」他不以為然的盯著她手上那杯漲滿白色泡沫的咖啡,充斥著小時候常喝的牛奶香味。
之坦個呀,叫作Cappuccino!」沒加任何調味品,她舉止優雅的啜飲一小口,一小圈泡沫沾在唇瓣上,她輕吐粉紅色舌尖將其舔去,狀若天更無邪的可愛樣態,惹得他心蕩神馳。
「呼,好喝!」她甜甜一笑,稚氣的放下咖啡杯,眼中飄浮著快樂的滿足感,一手支著下顎,稍稍湊近他輕語:「跟你的感覺好像。」
「跟我的感覺好像?」
「嗯,香香濃濃,讓人愛不釋手。」她作了個嘟嘴親吻的動作,嬌俏自然,搭著落地窗外投射進來的耀眼陽光,竟教他怔忡著無法移開目光。
兩人對視許久,觸碰的視線糾葛纏繞,像打了十幾重死結。
接著,他深邃的眼眸變得好溫柔好深情,伸手托起她尖細下巴,款款凝視,彷彿時間靜止就此定格不動,不顧週遭人投以異樣的眼光,濃情對視,彷彿他們真是一對相戀許久的愛侶。
「我愛你。」饒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傳遞著濃烈情感,不若咖啡溫醇,倒似清酒看似內斂其實豪放。
「我也愛你。」甜入心坎的回答,揉合她同樣不矯揉造作的濃情蜜意,黏膩著彼此,卻掉了旁人一地的雞皮疙瘩。「呵!」她忍不住掩嘴輕笑。「好好笑喔,瞧臨桌那幾個人都呆掉了。」
顧洛航從沒在大庭廣眾做出這麼肉麻的事,自覺孤僻冷傲的他,舊有的性子一旦遇上她,就像冰山被太陽熱情擁抱,全部融化,化為寬廣海洋。
他只是微笑不語。
「幹嘛這麼瞧著我?」她側首輕點他鼻尖。「這麼樣的噁心肉麻,別人會反胃嘔吐的唷!」
「我記得我認識的曲淨楚一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是不在乎啊,」她嬌俏的皺皺鼻子。「我是為你擔心呀,憑你這副面孔,可以迷得一票女生團團轉呢,可不希望你為我自口貶行情。」
「你生日什麼時候?」他突然有此一問。
「我呀,三月四日,你呢?」
「忘了。」
「忘了?哪有這種事!」她嗯著嘴兒抗議。
「我們待會兒去挑個生日禮物吧。」
「生日禮物?誰的?」她詫異的睜圓眼珠子,把剛舉起的杯子又放下來。
「當然是你的。」
「我?」訝然的眼笑瞇成線,她歪著腦袋瓜,換了個性感的坐姿,純白色的細肩帶洋裝隱隱小露溝線,養眼得很。「沒搞錯吧?我的生日是明年的事,你竟要買生日禮物給我?」
因為他怕這個遊戲無法玩到那個時候。他在心裡苦澀地想。
「先送嘛,當作認識禮物也好。你喜歡什麼?皮包、鞋子、化妝品、保養品,還是手飾、項練?」念了一長串,卻見她猛搖頭。
「怎麼,你都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而是那些東西送人沒紀念價值。」她咕噥著。
「哦,那你喜歡什麼?」
「我呀……」她認真思考了一陣,見服務生走過來,突然就舉起手:「麻煩你,再給我一杯Cappuccino。」
「好的,馬上來。」服務生順手收走空杯。
「我想要拍情侶沙龍照。」
在顧洛航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迸出這驚人的一句。
「嗄?」
「怎麼樣?我們一塊去拍藝術照,可以穿婚紗美美的那種。」她笑靨如花,彷彿兩人論及婚嫁準備拍結婚照了。
「你想拍藝術照?」
「是呀,留作紀念吧。而且我想看你穿西裝打領帶的樣子,一定很好看,」她癡癡盼住他,微蒙的眼眸裡開始想像他西裝筆挺的俊挺模樣。
「我不穿西裝的。」他搖頭。
「那就為我破例一次嘛,好不好?」她撒嬌的輕呢。「我真的很想看你穿西裝呢,你這種模特兒身材不穿西裝太可惜了,雖然,你不穿更好看……」纖指敲著臉頰,她故意挑逗地瞟他一眼。
「淨楚!」他微窘的按住她的手,不讓她說下去。
「你也會害羞呢!」她好愛看他滿臉尷尬的樣子,畢竟在別人面前,他是冷僻的、是淡漠的、是沒有溫度的,惟有在她面前,他毫無保留。
她甚至貪心的想,他之前的女朋友有沒有看過這麼真實的他?
有沒有呢?
「那你究竟帶不帶我去拍藝術照呢?」
「這是你要的生日禮物?」
「嗯!」她很用力的點頭。
「好吧,」算是被她打敗了,又不想收回自己的話。「你說拍就拍,我沒有意見。但是,我還是不想穿西裝。」這點他十分堅持。
「噢,不穿西裝是吧……」她別有心機的沉吟著。「也好,總會讓你穿點別的上鏡頭……」
「什麼?」
「沒、沒事。」正好服務生送來咖啡,曲淨楚含糊的笑帶過去。
「肚子餓不餓,我瞧別的女孩子總會吃點蛋糕或點心。」他微微環顧週遭,三三兩兩結伴上咖啡館的女孩子,在tea-time總是很眉開眼笑的點了草莓蛋糕、楓糖布丁,但她卻連喝兩杯不加糖的咖啡。
「喂!」曲淨楚嘟嘴仰起臉,醋意十足地挑高眉毛。「我就在你面前,你在意別的女人做什麼?」
他回過頭,靜靜注視她幾秒。「你不是真的在乎吧?」
「我當然在乎。」她斬釘截鐵的點頭。
他愣著,不懂她嘴裡的在乎是什麼,但這顯然是遊戲規則的一部分。
開始懷疑,這個遊戲將在何時畫下句點?
他也開始懷疑,這個遊戲對自己而言——
真的只是一場遊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