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年蘇州蘇州城內最大的富賈之家秦府,正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府裡重要的人都在場,哀痛的望著躺在床上那個面如冠玉,卻蒼白得像個已死之人的秦月軒。
「老爺子,月軒的病合計是不能拖了,再拖下去只有等著買棺的份,您不會這麼狠心看著他年紀輕輕就這樣去了吧?」秦府大夫人杜雙雙兩眼紅通通地哭得泣不成聲。
「你別哭了,哭得我心煩。」秦垣不耐的揮揮袖,走到一旁坐下。
守候已久的丫環小荷忙將茶奉上。
抽噎數聲,杜雙雙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老爺子,您要我怎麼忍得住呢?您是心煩我可是痛心啊!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無論如何我都不能這樣眼睜睜看他比我早去……」
「我能如何?他的命從一出生就捏在老天爺手上,能活到二十五歲已經是他上輩子修來的了。」秦垣疲憊不堪的伸手揉揉額角,雖然臉上一滴淚也沒流,但整個人似乎在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秦月軒從一出生身子骨就不好,三天兩頭生病,日見不得光,夜受不住寒,幸好生在秦府這富豪之家,不愁吃穿,還有專人服侍打點,每到寒冷之夜,夜夜生起數盆爐火讓他取暖到天明,這樣捧在手心裡呵護著,出人意料之外的他竟也活了二十五個年頭。
說起這個兒子,他可是疼到骨子裡去,月軒詩書琴畫無一不通,完全傳承了他這個當爹的,但因身子骨的緣故無法赴京應考中個狀元,不過可以天天陪自己暢談四書五經,更可謂人生在世難得的知己。
要說捨不得,他是最捨不得這孩子的人了。
他優秀的長子是個病子骨,偏偏那個一天到晚忤逆自己的次子卻生來頑劣,不屑詩書古文的教化,寧可跟著他那偷兒師父飛簷走壁,也不願靜下心來好好讀幾天書,十幾郎當歲就已是煙花之地流連忘返的常客,至今二十多了,卻不見長進,依然玩性不減,就像此刻,哥哥就要死了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有辦法的,老爺子,我聽廟裡的師父說了,月軒的病如果找到合他八字的女子結婚沖喜,便有機會化危為安,老爺子您說怎麼樣呢?我們花重金派人去找個人來,速速讓月軒迎她過門,也許月軒就有救了。」
「沖喜?」秦垣微微皺眉,「哪個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病重之人呢?搞不好還得守一輩子的寡,這……」「行的、行的,只要我們花錢,一定有人願意的,再說咱們月軒的病現下連大夫也束手無策了,除此之外,我們還有什麼法子能想呢?何況廟裡的師父說,只要這沖喜的女子夠賢德、有福氣,月軒的病馬上就會好。」杜雙雙忙不迭地插口道。
這件事是誓在必行,說什麼她也要秦垣答應,好讓她挽救回愛兒的一條性命。
「是啊,爹,既然這是現在惟一可行的方法,那我們就應該試試,不然大哥若真死了,就沒有人陪您吟詩作對,也沒有人可以陪星梅說話兒了。」秦星梅愛嬌的伸手拉拉秦垣的袖子,幫著大娘說話。
杜雙雙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忙走上前拉住秦星梅的小手,「還是星梅貼心,大娘真是沒白疼你啊。」
「大娘對星梅好,大哥也對星梅好,星梅都知道的,只要可以救大哥,叫星梅做什麼都願意。」
「好好好,乖孩子。」杜雙雙緊緊的抱住她,一老一小哭得肝腸寸斷。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月軒都還沒死呢,你們就哭成這樣,是存心咒他嗎?去去去,全都給我下去。」
「老爺子,那沖喜的事……」
「那自然是萬萬不能同意。」一句朗朗嗓音突地從門外傳了進來,不一會,便走進一位翩翩美公子。
這美公子正是秦府二夫人所生之子秦日笙,秦垣口中的那個頑劣兒子,也是秦星梅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只可惜兩人的母親死得早,秦日笙又天天往外跑,兩兄妹的關係還不如秦星梅和秦月軒來得親近。
秦垣臉一變,不耐的嗓音陡地沉下,「日笙,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秦日笙吊兒郎當的在秦垣的身邊坐下來,拿起茶几上的茶也不問是誰的便一口喝下。
「二少爺,那是給老爺的茶……」小荷想制止已來不及,偷偷的看了杜雙雙一眼,只見她的臉早已拉得老長,只差沒鼻孔冒煙而已。
她捺住脾氣轉身對自己的丫環道:「小蓮,再去替老爺倒一杯。」
「不必了,我不渴。」
秦日笙笑得一臉無辜,白色的折扇拿在手上揮啊揮地,「天氣好熱不是嗎?你們幹什麼全都擠到大哥房裡來?」
「老爺子——」杜雙雙不看秦日笙,柔柔的嗓音轉向秦垣,一隻手體貼的在秦垣背上拍著,「您不要生氣了,日笙他什麼都不知道才會說出剛剛那些話,您可別氣壞了身子。」
「我被他氣死了他才會高興。」
秦日笙一笑,「沒這麼嚴重吧?我只是不贊成你們隨便替大哥找個老婆而已,要是大哥醒著,他也不會同意你們這麼做的。」
「你給我住口!你大哥要是可以醒著跟我們討論,我們還需要用到沖喜這一步嗎?」
「大哥一向憐香惜玉,要是他知道有一個姑娘將要莫名其妙的替他守一輩子寡,他死了也不會安心。」
杜雙雙聽他左一句守寡,右一句死的,剛止住的淚又撲簌簌地落下,「日笙,你怎麼可以這樣詛咒你大哥?他就算不是跟你同個娘生的,好歹平日也對你不錯,你不幫他就算了,還詛咒他,嗚……」
「是啊,二哥,你怎麼可以老說大哥會死呢?廟裡的師父說……」
「你又到廟裡聽那和尚胡說八道什麼了?」秦日笙的眸子一掃,秦星梅遂住了口。
「大娘,我不是詛咒大哥,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老爺子,嗚……」
「日笙,你給我道歉!」秦垣也被他氣得一肚子火,再加上杜雙雙那哀傷不已的哭聲,不由得嚴聲喝令。
「好好好,我道歉行了吧?」秦日笙起身朝杜雙雙鞠了一個躬,「大娘,真是對不住,日笙嘴拙,不小心又惹您生氣了,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日笙這一回吧!大娘?」
杜雙雙在秦日笙好言道歉聲中止住了哭聲,趁勝追擊的跟秦垣道:「老爺子,您要日笙跟我道歉,代表您也同意沖喜這事了,是嗎?月軒的病已拖不了多久,我想該馬上派人去找新娘子,您說好嗎?」
「你想怎麼辦就去辦吧!」省得他的耳朵沒一刻清靜。
「謝謝老爺。」杜雙雙一聽,高興的連忙出去張羅。
秦日笙不以為然的挑高了眉,「爹,你明知道大哥的病根本沒有救了,又何必狠心的拖一個無辜的姑娘家下水?」
明代,女子守節殉夫之風甚盛,官府非但沒有遏止,甚至助長其虐,每年都有巡查官四處訪查各地值得旌表的貞女烈婦,賜予貞節牌坊、銀兩五千、家族免役等嘉惠,使得各地寡婦遺孀沒有再嫁的權利,還得被現實的苦難逼迫而死,甚至許多未過門的女子都爭相為未婚夫守節一生,殉節者更是比比皆是。
每個女子以為丈夫守節為至高無上的光榮,甚至可以為了這個理念而自殘,投河上吊,就怕人逼她們改嫁。
這一切對他而言簡直是荒謬至極!
「你怎麼能斷定月軒一定沒救呢?你是天嗎?你是神嗎?如果沖喜可以讓他有一線希望,我就不能不這麼做。」
「你們太自私了。」
這句話讓秦垣惱羞成怒,揚手便給了秦日笙一巴掌,「你給我住口!秦府的事何時讓你插上口來著?你有心去同情一個陌生人的死活,不如給我好好管管你自己!每天流連煙花之地,什麼都不懂,秦家遲早會被你這個不肖子給敗光!」
秦日笙撫著熱燙燙的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爹,你也太抬舉我了吧?秦府二十來家米行及綢緞莊哪一家是我管的了?別忘了秦家的家產可不是在我的手上,而是在你手上。我親愛的爹啊,詩書琴畫跟經商可是兩碼子事,我不屑管秦府上下的任何一家商號,可是你卻不能不管,否則哪一天秦家的家產若真散盡,你也怨不得別人。」
秦垣被他這段話氣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站著的身子搖搖欲墜,一隻手揚起要落下,卻抖個不停。
「說!你給我說清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在教訓他這個老子才是敗家子嗎?畜生!
「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只是你聽不進去而已。」秦日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畜生,你要上哪去?」
「你知道上哪兒找得到我。」撂下一句話,便人影無蹤。
除了翠煙樓,他還能上哪去?
他跟這個不肖子就是不投緣,當初因為雙雙生了月軒之後便不能再生,他才會娶了另一名女子柳含煙,生下了日笙和星梅,結果含煙在生下星梅後不久就因病過世,星梅等於是她大娘一手帶大,而日笙則跟著他的偷兒師父上山學武,一待就是十個年頭,偶爾回家來跟他總談不上幾句話,倒是常跟月軒在後花園裡有說有笑。
沒有人知道這孩子心裡頭究竟在想些什麼,外頭傳的那些關於他的行徑他也聽多了,氣夠了,只要不是太過份的事,他總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
說到底,日笙再怎麼不濟事—也是他秦垣的兒子。
歎口氣,秦垣無助的坐了下來,望著沉睡不醒的秦月軒,伴著他的依然是漫漫長夜。
湖州府南潯鎮東百里沿海產棉,鎮西百里產茶、栗、竹木,兩邊百姓互通有無。婦女將棉織成布,讓商人運往絲織、棉織品最大的集散地蘇州,這兩個地相距不遠,數日便可來回,因此也讓地處偏遠的湖州日益繁榮起來。
「阮湘,你來幫我看看這塊布料如何!我那當家的說要替我裁一件衣裳,更是破天荒頭一遭呢!這布可得好好挑一挑不可。」湖州織坊的老闆娘古大娘喜孜孜的拿了一塊布,跑來找坊內最有眼光的姑娘阮湘。
阮家世代經商,做的是綢緞生意,最興盛時,阮家那一箱子一箱子進出的綢緞總是看得讓人眼紅,雖然後來阮湘的父親被小人所騙,經商失敗而病逝,家道中落,她跟著娘相依為命來到這個小小的湖州,但大家都知道她有一副好眼力,總能一眼辨出緞子的好壞及等級,因此湖州的權貴富豪也都會找她選緞子裁衣裳。
「好,我替您看看。」阮湘微笑的放下手邊的布,起身接過古大娘遞過來的布料審視一番,接著便點點頭道:「是塊好布,如果能找到一個手工好的裁縫師傅,那就更完美了。」
「是嗎?」古大娘聽阮湘這麼說,笑得闔不攏嘴,拿回布料摟在懷裡,「那就好,鎮西的那個王師傅有一雙巧手,你說找他好嗎?」
「嗯,能找上他定是好的。」他的手工她看過,可以說是上選。
「我小姑也找了幾塊布,可是老決定不下來……」
「我可以幫忙,沒問題的。」阮湘體貼的接口。
「啊,那真是太好了,唉,要是你可以一直待下來那該有多好……」
「蘇州離這不遠,古大娘有需要隨時可以來找阮湘。」
古大娘笑了笑,隨即歎口氣,「難啊,豪門深似海,秦府那種人家豈是能讓人說去就去得了的,要是我說,我會勸你別嫁,秦家大少爺雖然生得一表人才,可惜卻是個病癆子,這次擺明了就是要讓你嫁過去沖喜,若沖得成倒也是一樁好姻緣,若不成,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根本無從設想,我真的擔心你啊,十九歲雖是不小了,但要是真守了寡,這……」
「古大娘,阮湘不會有事的,您就別擔心了。」
「我能不擔心嗎?你知道嗎?那個劉寡婦,現在夫家這邊逼著她改嫁,她把鼻子割下來堅持要替丈夫守節;還有那個王寡婦,還是個清白之身呢,卻為了朝廷的貞節牌坊,家族的人要她守節二十年,非得拿到那座沒用的牌坊不可;還有巷子尾的那個林姓人家的女兒,才訂親未婚夫竟死了,可憐才十五歲不到就要跟著人家殉節……」
古大娘的一字一句都聽進阮湘的耳裡,她念了不少書,當然也明白街頭巷尾有句俗語叫做「死節易,守節難」。
雖然她從來不認同這種跟著丈夫殉節的做法,也知道當個沖喜新娘不成的後果將有多麼可怕,但是現在的她根本沒得選擇,因為家裡欠了人家太多錢,是她一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起的數目,娘又病著,秦府所給的條件可以滿足她目前的一切所需。
她要娘好好活著,只要娘的身子好起來,生活無虞,娘要改嫁她也不會有異議,只是她絕對不容許娘跟著爹而去,只是為了那座可笑的牌坊。對她而言,那牌坊跟墓碑無異,要一個人為了一塊墓碑守節二十年,當真是可笑得緊,不如早早進棺材算了。
「阮湘,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呀?」古大娘伸手搖了搖兀自靜默的阮湘,打斷了她的沉思。
「聽見了,古大娘。」阮湘微微一笑,柔柔的應了句。
「那你決定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別嫁了,讓人退婚去。」
阮湘失笑,輕輕地搖著頭,「不成的,古大娘,我需要那筆錢,為了娘,阮湘什麼都願意做。」
「可是……」
「別擔心,古大娘,我一向有福氣,也許秦家大少爺的病可以因為我而痊癒,事情也並不會那麼糟。」阮湘反過來安慰她道。
「錢我可以借你……」
「可是我一輩子也還不起,您的好意阮湘真的心領了。」她不想拖累一個不相干的人,從小耳濡目染,她對經商也有些概念,知道這間織坊賺的錢並不太多。
「阮湘……」
「放心,我會很好,一切都會很好的。」
秦氏綢緞莊所賣的上等布料,阮湘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放眼蘇州、湖州一帶,沒有任何一家綢緞莊的料子可以跟秦氏媲美。
因此,當眼前這位衣著考究、手拿折扇的公子翩翩的飄進她眼底時,她已知對方非富即貴,平日接觸慣了權貴之人倒也習以為常,只不過這個人她眼生,看起來不像湖州本地人士,更別提他那雙死盯著她的詭譎笑眼是多麼令她覺得礙眼了。
她討厭他,這是見到他以後的第一個感覺。
「這位公子是來找我的?」她輕揚著眉,柔順清麗的外表下卻隱藏著頑抗不服輸的個性,尤其在遇到明顯的挑釁時,就像現在。
「阮湘?」
「我是,公子有事?」
像是在鑒識一塊石頭究竟是寶玉還是劣石,秦日笙輕佻的目光從上到下將阮湘打量了一圈,才將眼神兜回她臉上。
她張著一雙明亮眸子,迎視著他無禮的打量。
很少有女子見到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故作嬌羞矜持,反而還有點不悅的看著他,這個女人是他見過的惟一例外。
不能說是激賞,畢竟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人厭惡的感覺,但不可否認的,她讓他覺得不同。
「這是三千兩銀票,夠你還債,也夠讓你娘治病了。」秦日笙拿了銀票遞上前,見她沒伸手接,直接拉起她的手,塞進她的手心裡。
他的碰觸讓她的心一慌,直覺地收回了手,銀票從她手中掉落在地上。
「收好。」秦日笙替她撿起來,再次遞給她。
「我為什麼要拿你的錢?」她還是沒有伸手去接。
「因為你需要它。」
「我現在不需要了。」
秦日笙一笑,「有了它,你可以不必嫁進秦府守寡,我是為你好。」
「我跟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要為我好?而我又為什麼要接受你的好意?」阮湘戒備的瞪視著他。
這太荒謬,一個陌生人拿錢給她讓她還債及替娘治病!他是錢多得沒地方花嗎?
「你跟我並非非親非故,如果你依約嫁進秦府,我就是你的小叔,你就是我的大嫂。」
「什麼?你是……秦日笙?」那個惡名昭彰的敗家子?!
瞧她對他似乎挺熟悉似的?
「我很有名嗎?」他好笑的看著她瞬間花容失色的面容。
她下意識地將身子退了好幾步,「你是很有名。」
秦日笙見到她眼底的厭惡與不以為然,又是嘲弄的一笑,「你怕我?是因為我要給你錢,還是因為我很有名?」
他的名氣可是傳遍江南呢!關於秦氏商行二公子的傳說太多了,多得連他自己都懶得去聽。
「你為什麼要給我錢?」她要嫁的是秦月軒,跟他可沒關係,何況三千兩的聘金她也已經收了,現在秦家二公子幹什麼眼巴巴的又把錢送上?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有了這筆錢,你可以不必嫁進秦府守寡。」
「條件呢?」她才不相信只有這個可笑的理由。
「沒有條件。」
「我不是三歲小孩。」
「我知道,你有一副三歲小孩不可能擁有的好身材。」
「你……」阮湘被他調戲的言詞給激怒了,又羞又惱的背過身去不再看他,「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他是個無賴!
「我也不想,只要你把銀票收了,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面。」
阮湘驀地回眸,「你究竟有什麼目的?我是為了救活你大哥的命,才嫁進你家沖喜,你卻不希望我嫁進去,為什麼?難道……你想讓你大哥死?是了,一定是這樣,他死了,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收秦府所有的家產,據為己有……」
「你的想像力很豐富。」秦日笙嘴角笑著,一雙手卻想伸向前掐死她。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好心的拿錢讓她免於苦難,她卻在這裡義正辭嚴的指責他圖謀不軌?
「我說中了你的心思,不是嗎?」她生平最痛恨這種為子不孝之人,更痛恨為了財產不擇手段,不顧兄弟之情的浪蕩子。
「是啊,我還心虛得很呢!」他冷哼。
「你這種人會心虛?」她懷疑。
她那眼神充滿了不屑、蔑視與厭惡。
他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個罪大惡極之人,該下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