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瑤一身白衣下的腳才踏上蘇州的雲雨樓,明眼的老鴇便一眼識出,他是上回讓卓以風失去常態的那名喝下胡兒酒的公子,不,是姑娘,上回這位姑娘喝下胡兒酒又離開雲雨樓後,胡兒酒也因此成為歷史名詞,她想忘都難啊,畢竟她是蘭雨兒惟一的情敵,也可能是永遠替代不了的女人。
「這位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老鴇笑得燦爛,一隻手抓過她的手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您這兒坐,我這就去請咱們雲雨樓最棒的姑娘來陪陪您,您稍等啊。」
「等等,我是來找卓以風的。」路思瑤從大衣裡掏出一錠銀子擱在桌上,「煩勞你了,替我通報一聲可好?」
「唉啦,公子您客氣了,找卓大爺嘛,我可受不起您的銀子,因為他剛好不在,出門去了。」
「喔?上哪去了?」路思瑤起身,既然卓以風不在,她也不打算待下。
「公子別忙,卓大爺不久之後就會回來,他跟蘭姑娘約好要去游西湖,現下正上街替蘭姑娘買一些東西呢,您坐坐,我請蘭姑娘下來陪您吧,您既是卓大爺的朋友,自然也是蘭姑娘的朋友,您坐啊。」說著,老鴇搖著臀上樓去了。
思量片刻,再憶及剛剛老鴇跟她說的一切,路思瑤心煩氣悶,不想留下,起身正要離開,蘭雨兒卻款款生姿的掀開珠簾走了進來,一舉手一投足,儘是風情萬種,迷人得緊,連身為女人的自己都不禁多看她幾眼。
「坐啊,呆呆,大老遠從紹興趕來,一定累壞了吧?」蘭雨兒親自為她斟上一樽酒遞給她,「放心,大運河一帶已經沒有胡兒酒了,這是最上等的女兒紅,酒量好的,喝上幾杯也不會有事。」
她,喚她「呆呆」?
路思瑤一愕,怔怔然地望著她許久,內心百味雜陳,說不上是苦是澀還是酸,
那是卓以風替她取的小名,這世上也只有他喚過她「呆呆」,他不說,蘭雨兒定不會知曉,可是,他偏偏連這麼私密的事都對她說了?她跟他之間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秘密了?
呵,她好想哭,唇角卻溢出了笑。
「他還對你說了什麼?」心幽幽怨怨地,突然十分後悔來這一趟。
她真的不該來的,上回受的教訓還不夠嗎?為什麼她偏偏這麼不識相呢?
「你指的是什麼?」蘭雨兒嫣然一笑,「他每年十月初八送你的東西?還是他對你的思念?抑或是……他和你在那棵千年桃花樹前立下的誓約?」
路思瑤心一沉,含笑的眼輕輕地掃向她,內心卻緩緩地滴著淚,「果然,他都告訴你了。」
「因為這一直讓他很困擾。」
「困擾?」路思瑤皺起眉,不解。
「是啊,他把你當自己親妹妹一樣呵疼著,半點也不想傷害你,可是你卻把那誓言當真了,還烙上了心版,讓他十分為難。」
聞言,路思瑤的臉上血色盡失,「他……是這麼告訴你的?」
蘭雨兒看她一眼,緩緩點頭,「我也不想傷害你,但是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想我還是必須告訴你事實,卓以風已經答應照顧我一輩子,卻礙於兒時那樁婚約不敢娶我。」
「你胡說!我不相信!」叫她怎麼相信一名青樓藝妓可以輕而易舉的奪走卓以風的心?她以為他們之間的愛情可以地老天荒,八年都過了,不是嗎?她以為再也不必分開,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不!她不信!她不信卓以風真的只是把她當妹
若是,那一天他就不該要了她……
耳畔已聽聞卓以風在大廳裡談笑的嗓音,眉眼一轉,蘭雨兒柔柔一笑,「不信,我們可以試試,看他是比較相信你還是比較信任我,如何?」
「怎麼試?」她的心,早已一片混亂與茫然。
「就這麼著——」蘭雨兒眼尖的看見路思瑤袖口裡的那柄短刀,伸手往前一采,奪下那柄短刀之後反轉刺進自己小腹——
「啊!」路思瑤驚呼出聲,被那汩汩流出的鮮血嚇壞了,不住地往後退,「你……你在幹什麼?」
蘭雨兒臉色蒼白,身子一晃便要倒下,此刻卻有一人旋風似的奔近,伸手摟住她差一點倒下的身子。
「雨兒!你怎麼了?」一見她腹上的那柄短刃,再見她小腹汩汩流出的血,卓以風冷冽的回眸望向一旁的路思瑤,「是你?是你傷了雨兒?」
「不……」路思搖搖著頭,嗓音因為突來的驚嚇而顫抖不已,「不是我……是她……是她拿去我的刀……」
「住口!我真的沒想到你的心這麼狠!」他看著她的眼神充滿失望與痛心,最後乾脆別開眼去。
「你……我說了不是我!」他為什麼就是不信她?
「這裡就只有你跟雨兒,不是你,難不成是她拿你的刀傷了她自己! 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擔!怎麼?你連承認這一點的勇氣都沒有?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卓以風!」
「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卓以風點住蘭雨兒的穴道暫時替她止了血後,攔腰將她抱起衝上二樓放在床鋪上,這才揚聲叫人喚大夫。
一時之間,整個雲雨樓鬧得沸沸揚揚,路思瑤心碎難過又委屈,正要轉身離去,手臂卻讓一隻指甲鋒利的手一把抓過,方覺得疼時,臉頰已讓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劃下一道血痕不止,瞬間,被打的半邊臉頰熱辣辣地燒著,腫痛得讓她瞇起了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這該死的女人!怎麼?男人不愛你了你就拿咱們雲雨樓的蘭姑娘出氣?那一刀該直接刺進你自己的心口上吧?我該找官府的人把你抓起來,你當這雲雨樓是什麼地方,可以讓你在這裡撒野?」老鴇手擦著腰,凶狠的瞪視著她,打過她的那隻手還不住地在身後甩著。
被打的人臉都腫成那樣了,她的手能不疼嗎?痛死她了!
路思瑤深覺受辱,又疼痛難當,心沉落到谷底,正要出言反擊,眼角卻瞄見二樓的卓以風。
他……對她的處境竟也視而不見嗎?
如果她被人打死了,他是不是會額手稱慶終於甩脫了她這個麻煩?
呵,蘭雨兒贏了,他是比較信任蘭雨兒而不信她路思瑤,他甚至連半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便理所當然的認定了她的罪。
她還要爭什麼呢?
爭贏了又如何?他那失望的眼神,他那惡狠狠瞪視著她的眼眸,他的眼裡只有另一個女人沒有她的一幕幕……她再也忘不了了……
「那就找官府的人來吧。」
「啥?」老鴇瞪大了眼,「你瘋了?」
「叫人把我關起來,殺人償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她冷冷地瞅著老鴇,眼裡沒有半點心虛害怕,只有濃濃的心傷。
「這……」老鴇抬起頭來看了二樓的卓以風一眼,高漲的氣焰頓時散了不少。
她是卓以風的女人,自己那一掌也算是替蘭姑娘出了氣,這真要把人給送上官府,怕那卓大爺絕不會善了,還可能讓蘭姑娘不好做人……唉,罷了罷了,瞧眼下這姑娘那雙無畏無懼的眸子,連她看了都要心虛,更遑論她又沒親眼看見什麼……
「怎麼樣?我等著呢。」路思瑤心寒的看了一眼轉身消失在二樓的卓以風,淒冷的一笑。
「你走吧!」老鴇忙不迭揮揮手,「快走!以後不要再上雲雨樓,否則我一定不饒你,聽見沒有?」
路思瑤哈哈笑了幾聲,幾乎要笑岔了氣,這才起身緩緩離去,也不掩面,任外頭的冷風吹上她燒疼的頰畔。
「傻丫頭,你這是何苦呢?」
聞聲,路思瑤愕然的抬眼,對上的竟是路朗書那雙關心的眼眸。
「二哥?」他怎麼會在這裡?
「是我。」拉住她的手,路朗書帶她上了馬車。
直到駕駕的馬蹄聲遠去,躲在門外不遠處那個高大的人影才悄悄隱去,隨手一揚,只見包裡著碎冰的手巾在空中散落開,遠遠地落在隔壁棟的屋簷上,發出叮叮咚咚的幾聲輕響。
* * *
燭火將燃盡,卓以風另外點上一燭,月光明媚,窗外的冷風卻不小,為了怕吹熄獨火,丫頭們將窗盡掩,連月光都要透不進來。
「你不用顧著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可是他的眉頭深鎖,一雙眸子看著她卻沒有她。
「我沒什麼重要的事要做的。」爹已經從大牢裡放出來,衙門還補貼了卓家莊一千兩銀子,當作這陣子爹「莫名其妙」被關進大牢的賠償金,這些全都是蘭雨兒犧牲她的貞操換來的,還有什麼事會比陪同在她身邊更重要?
他欠她的,這輩子根本還不了,她為他做的,他永遠也不可能忘得掉,不是嗎?
這就是她要的吧!這樣說她或許一點也不公平,但他心裡頭的氣苦難當卻半點也不下於她。
他很她讓他欠下這永遠還不了的情,卻又感動她竟可以為他做到這般……
「你不擔心她?」
「你看起來比我更擔心她。」一笑,卓以風黑眸半掩,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緒。
「我不是擔心她,而是擔心你,卓以風,之前你所說的一切我都可以假裝從來不曾聽過,你去尋她吧,她在蘇州人生地不熟。」
「她會沒事的。」
蘭雨兒淡淡一笑,「你不回到她身邊,她能沒事嗎?」
「我答應過你的事不會改變。」
「我蘭雨兒從不需要男人的施捨與同情,更何況,我要一個心不在我身邊的男人做什麼?」
卓以風張開眸子,黑色的星眸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亮,卻無情,「既然如此,你何必為我這麼做?」
「只是幫一個小忙你爹的命就可無虞,這個忙我能不幫嗎?」
「小忙?」卓以風冷笑,氣她這般揶揄也揶揄她自己。
「對我而言,它的確只是舉手之勞。」
聞言,他一陣風似的卷近她身邊,暴怒的抓起她一隻手,緊緊扣在掌間,「你就這般看輕自己?」
「不然怎地?你感激我又怨我,要我怎麼辦?」蘭雨兒恨恨地望著他,「我沒有要你用這種方式回報我,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為你做一點事,毋關生意,毋關利害,單純的只是為了愛你……」
「夠了!別再說了。」他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恨起自己的無能,「對不起,我只是在惱我自己,跟你無關。」
「你走吧。」她輕輕地推開他。
「我要留下來。」『
「卓以風……」
「睡吧,你受了傷要多休息。」他沒有離開她的理由,不管為了自已還是為了她,現在的他都該留在她身邊。
* * *
路家莊近來熱熱鬧鬧的開始在辦喜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滿庭滿院的紅色喜字,連一向視為禁忌的落花湖、桃花林,也都感染了濃濃的喜氣,掛上了粉紅色的綵帶。
「這邊這邊,一棵都不准少。」王惜容開心的一大早便在四處張羅打點,像是在嫁女兒。
路朗元也將老奶奶臨終前千交代萬囑咐,擱在酒窖裡十四年的女兒紅讓人全給從酒窖裡搬了出來見天日,就等著大喜的那一天打開封口,讓這由老奶奶親手釀的、沉浸久遠的女兒紅與眾賓客們分享。
「小心點,別摔壞了!」路朗元親自指揮著那些長工,讓他們把數百壇的女兒紅一一沿著牆邊給擱好。
「是啊,大家小心,這些全都是極其珍貴的女兒紅,半點大意不得。」帶頭的方總管也大聲吆喝著,忙進忙出的不亦樂乎。
路思瑤與樓宇辰的大婚之日就選在除夕那一天,人家是討個娘子好過年,他們是討個姑爺好過年,再過幾日,路家莊又要多一個主子,不是他方總管說,這樓宇辰橫看豎看都有著濃濃的書卷味兒,與他們家小姐怎麼配怎麼登對,叫他這個從小看著小姐長大的下人怎能不替過世的老奶奶樂一樂呢?
「方總管、方總管!」小細急急忙忙的奔來,小手兒還在空中揮啊揮地。
「幹什麼?丫頭?跑得這樣急慌慌地?」不會是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吧?方總管擱下了手邊的事走向她。
「小姐問著呢,隔壁的卓家莊帖子究竟發了沒有?」小細跑得喘,說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嗓門卻挺大,這一喊,低頭忙著的路朗元也抬起頭來。
這是路思瑤答應大婚的條件,也就是打破兩家世世代代的藩籬,親自放帖邀請卓家的人到路府喝她大婚的喜酒,他答應了,為的是了卻她心頭的那一丁點遺憾。
他不知道她這蘇州一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什麼都不說,路朗書將她帶回府,一進門她就來找他,叫他快快把婚事辦一辦,什麼也不讓他問……
「婚事可以暫時擱著。」他並不是真的不明事理的大哥。
「樓字辰的人品樣貌大哥見了嗎?
「嗯。」
「可都好?」
「都好,算是上上之選,除了家世平凡,算是窮酸子弟之外,無半點可挑剔,這回要不是他爹病重需要大把大把的銀子,他那傲骨也萬不會低下頭來入贅到我們路家。」路朗元就事論事道。
「既然如此,我還需要再等什麼?請大哥速速替我作主吧。」話畢,路思瑤轉身離開。
就這樣,這門婚事定了,而且數日之後就要舉行。
唉,可她心心唸唸的還是卓以風吧?要不,何必掛心著他們卓家的人可不可以來喝她的喜酒呢?
「你去告訴小姐,帖子三日前已經發出去了,是我親自去放的,請她放心。」路朗元說完,踱到一旁指揮長工忙去了。
「是,大少爺。」小細福身,轉身又要跑。
「你小心點,丫頭,別摔著了,照顧小姐的重責大任還在你身上呢。」方總管在後頭管不住地喊著。
「知道了,知道了啦。」她跑得急,隨意朝後頭揮了揮手。
她得趕緊找小姐覆命去了,近日,小姐比她還要忙,每天埋在案前寫東寫西地也不知寫些什麼,擱著那些裁製的新衣不試,盡忙些男人家的事,半點也沒有新婚的喜氣。
不過,怪不得小姐啊,此姑爺非被姑爺,她都懷疑小姐為什麼肯嫁呢?明明一顆心全在卓姑爺身上,每天晚上都跑到落花湖前發著呆,騙得了誰呢?
唉唉唉,別想了,那卓姑爺三番兩次傷小姐的心,定是把小姐傷得體無完膚了吧?這樣的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嘴裡嘀嘀咕咕念著,繡鞋才踩上了桃花閣的門檻,就猛地撞上一個硬邦邦的胸膛——
「唉呦,要死了,誰擋我的路?」小細揉著被撞疼的頭,柳眉皺成一團,一抬眼,卻被眼前的人嚇得說不出話來,「啊……二少爺,原來是你啊,對不起,對不起,是小細笨手笨腳地撞到你了,你有沒有哪兒被我撞疼了啊?」
路朗書哈哈一笑,手上的扇子揮啊揮地,「放心,你二少爺我身強體壯,不會被你這小丫頭撞傷的。」
「喔,二少爺來桃花閣有事嗎?是來找小姐?」小細看了一下路朗書鞋上不小心沾到的泥濘,判斷他是從落花湖那一頭走過來的,此刻,小姐應該在房裡才是。
「本來是想來看看她,可是臨時想起還有重要的事,所以就不過去了,你去忙吧,我先行一步。」說著,路朗書腳步漸遠,轉眼走出了桃花林。
* * *
雲雨樓的老鴇不時的將微揚的眉眼往樓上的閣樓挑去,聽那琴音裊裊、歌聲靡靡,再見蘭雨兒臉上掛著幸福,她幾乎感動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現下好了,卓以風終於屬於小姐一個人的了,只差沒拜天地進洞房而已。兩個人在一起可謂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只是上天作弄人,偏偏要兩個如此匹配之人歷經千錘百煉才能在一起。
「瞧您笑的,像那卓大爺陪著的人是您似的。」冬兒冷冷地在旁看著,嘲弄的撇撇嘴。
「死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老鴇被她這一說,老臉兒紅了起來,她是羨慕蘭姑娘的幸福,又招誰惹誰了?
「我胡說八道?」冬兒小眼兒一瞇,坐下來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那蘭雨兒不是更胡說八道?為了自己的幸福去破壞別人小兩口的恩愛,這樣的幸福可是會遭天譴的。」
「冬兒!你不要因為嫉妒你蘭姐姐就在這裡詛咒她!」
「該詛咒她的人該是那白衣姑娘,不是我,她搶了人家的相公呢,而且手段不光明也不磊落,拿把刀傷了自己卻栽贓給人家——」
老鴇聞言,忙不迭伸手摀住她的小嘴,「你給我閉嘴!這話可不能混說!」
冬兒將嘴上的手給抓開,道:「我親眼所見難道有假?不信,你自己去問問那個蘭雨兒!瞧她自己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管事實如何,總之這件事不准你再提!否則,我找人封了你的嘴,讓你說不出話來!」
「不必這麼麻煩。」冬兒朝她伸出了手,「給我封口費一百兩銀子,我就不再說半個字。」
「你是獅子大開口。」
「我說我親愛的娘,我欠你的可也不只這個數目,不開點大口,要還你的恩情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啊。」
「不行!二十兩,不要拉倒!」養這些正用的女兒,真不知要幹什麼!唉!
「二十兩,這太少了吧?至少也要——」
「抱歉打擾兩位,請問一下我們家少爺現下在何處?」
聞聲,兩個女人同時回眸,只見門口站著一個灰色布衣的少年,不正是卓以風的跟班小六嗎?嘖,也不知已經來了多久,會不會把什麼該聽、不該聽的都聽進去了!
「唉啦,是小六,好久不見了,來多久啦?」老鴇笑咪咪的迎上去,親熱的抓起他的手卻被他甩開,要不是看在他是卓以風的人的份上,一張笑臉早拉垮了下來。
「我有急事找我們家少爺,他在哪裡?」
冬兒一笑,手托著香腮,逕自說起風涼話,「你們家少爺他還能在哪裡?當然在蘭姑娘房裡,現在他們可恩愛得很啊,每天每夜都纏繞在一起,就怕被人給分開似的。」
「多謝。」小六也不多言,形色匆匆的奔上樓。
其實,他也知道卓以風人要真在雲雨樓內,就只會在蘭雨兒的閣樓裡,只是人家好歹是這裡的主子,他進人家的門豈有不問上一問的道理?
閣樓的走道他可熟悉,一左一右轉了兩圈便找到了他家王子,見卓以風正輕抓著蘭雨兒的手親密的畫著丹青,他的心瞬間被撞擊得厲害,站在敞開的門邊好半天,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們瞧。
卓以風眼角一瞄已知來人是誰,卻等手上這筆落了款才鬆開蘭雨兒的手,笑著抬起頭來,「小六,你來了怎麼不進來?愣在那兒幹什麼?」
「少爺,小六有要事稟告。」可是,他懷疑少爺現在會想要知道這件事?他不懂,少爺和路姑娘長達十多年的情感,真抵不上一個青樓女子嗎?
「說。」
小六看了一旁的蘭雨兒一眼,欲言又止。
「我先出去一下好了。」蘭雨兒知情識趣,起身要走,卻讓卓以風給拉了回來。
「雨兒不是外人,你說吧。」
小六聞言,不太贊同的看了蘭雨兒一眼,口裡的話說得悉地鏗鏘有力——
「路姑娘三天後,也就是三十那天就要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