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該如何向大偉的女友交代。
看她心疼地朝大偉臉上青腫的地方猛吹氣,眼角卻在瞄著我,彷彿全都是我的錯。
她扶著大偉離開我家時,仍不忘狠狠地瞪我一眼。
賢一用著紅藥水自己擦拭傷口。我側身而坐,一直沒正眼去瞧臉上也有著瘀青的他。好狠心的我,是不?
不!我的心在滴血。
以往,在心中對翩翩所存的若干疑慮,今日都得以證實。機場那一幕歷歷在眼前,他們兩人感情分明已深厚。
我才是同外人。如今賢一還來找我做啥?他難道想腳踏兩條船?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再當「第三者」。
「初雲!」
賢一喚我,他想同我說說話。
大偉的女友,強悍地表明她的「身份」,不容許賢一對大偉再有所懷疑。而此刻賢一想聽我的解釋,為何我要同他分手。
這教我如何回答?我咬著下唇。「賢一,變的人並非我。」
「初雲,此話怎說?莫非你以為我變心了?」
我沉默,不再說話。怕一開口,不爭氣的眼淚就會掉下來。
「賢一,你走吧!以後別再來找我了,就讓我們倆倆相忘,你走你的,我過我的,此後我們互不相於,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故做瀟灑,強忍著淚珠。低下頭,不想讓賢一看見我眼中有淚。
「初雲,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
「石賢一--」我截然站起來。「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初三,別這樣。我們好不容易才相愛,怎能說分就分呢?初雲,你不也是愛我的嗎?」
「我是愛你,可是別的女人也愛你!」
他竟然納悶。「女人?哪來的女人。」
「你心裡有數。」
「初雲,我發誓,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發誓!男人最喜歡發誓。就像吃飯般容易。
我打開大門,卻被賢一給用力關上。「初雲,我愛你,如今我已不能沒有你。」
賢一將我推向門板,用他的身子壓住我。吻我,飢渴地吻著我。
「初雲,我愛你!我怎能和你倆倆相忘?」
我沒有回應賢一的吻。
如今,他愈是縱情愈讓我感到心寒。
如果他坦白同我說他與翩翩的一段情,或許,我會和他好聚好散的,即使再合不得,我也不會讓他難做人的。我不能因為翩翩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就認為自己能穩坐石賢一夫人的寶座,我不是幸災樂禍的人。
翩翩對我,並沒有道盡實話。依她與賢一的親密舉動來看,她不可能自那一夜賢一與她共度良宵後,兩人便沒再碰面。兩人分明極熟識,感情不是一天兩天之事。她和賢一在一起到底多久?我竟一直被蒙在鼓裡。
翩翩在我面前可憐兮兮地,一會兒不求名分,一會兒墮胎、一會兒自殺,她究角是何居心?一個年輕女子,行徑如此詭異,叫人捉摸不定。
我的唇一直冰冷著,任賢一如何溫存也無法熾熱起來。
「初雲,吻我,不要對我不理個睬!」賢一呢喃著。
我用力推開他,他不走,我走。
我狂奔著跳上了一輛計種車。
「小姐,你要去哪裡?」司機有此一問。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地,我要去哪兒?焦琴?不,這件事我必須自己打定主意才好。
我怕賢一追了上來,一路上換了好幾輛計程車。終於,我累了,我哪兒也沒去;哪兒也不想去。
只走著,走著。
走過了世貿大樓.看見石良二服裝表演幾個大字。
我雖同良二沒有好交情,然而他的才華洋溢是不容否定的。
我走進了世貿大樓,累得只想找個地方歇息。我沒有邀請函,因此沒有辦法進去看良二的服裝表演,我不是非看不可的。正想掉頭離去時,有人把邀請函遞到我的面前。
是石德三。他竟會來為良二捧場。
德三的女伴不知又是哪個選美賽出身的。有些眼熟,但我孤陋寡聞。
德三登時把女伴甩下,挽著我走入了會場。他的女伴又窘又惱地,氣急敗壞而去。
「德三,謝謝你。」
自我同賢一公開戀情後,德三對我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德三很會做人,眼睛亮得很。
「嫂子,只要你能將我過去對您所有冒犯之處一筆勾消。」
「德三,你就不能發自內心真誠地待人嗎?」我感歎。德三是看在老爹與賢一的情面上。
「嫂子,我只對自家人好。」言下之意,我已是德三的自家人了。
「德三。你這一聲嫂子叫得太早了。」
「怎麼會,老爹與老大都中意你。」
「就怕賢一不只中意我一人。」
「怎麼可能!老大和我不同,要他同時愛兩個女人,不要了他的命才怪!」德三引我入座,我們坐了下來。
德三年紀與我相仿,可人面卻比我熟絡多了,只見他頻頻與人招手致意,對象且以美女居多。
「德三,你一向與良二不對頭,今日怎會來捧場呢?」
「嫂子,你不也同良二犯沖?你的『水仙花新傳』可把良二足足氣上了大半個月,我則是笑翻天了。」
我也笑出。「難道你今天又是來幸災樂禍的?」
「老爹實在太疼良二了,他要動用石氏的款項,老爹二話不說馬上給,而我,就諸多刁難!」德三憤憤不平地。
「老爹不是有條件的嗎?他要良二找到女朋友。」
「老爹對良二就是心腸軟,條件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我白費力氣去破壞了。老爹對我永遠冷眼冷色地,不是罵我沒出息,就是說我只會玩女人!」
「德三,老爹說的是事實,你玩物喪志。」
「嫂子,你以為玩女人容易啊?這可不是隨便一個男人就能做到的。想我三公子可是百戰情場後才得有這個封號的。」
我聽不下去了,德三開始自我吹噓起來。他說在場的女人,有一半他都上過。另一半,不是年紀太老,就是太醜,吸引不了他的興趣。
這不又間接罵到我了嗎?
德三總有一天會敗在女人的手中。總有那麼一天的。
服裝表演開始了。
這次的服裝表演不只展出良二設計的服裝,還有他同其它幾家大型服裝公司競標之後所贏得的外國服飾代理。他所引進的高格調新裝同時亮相兼促銷,一魚二吃。讓人賞心悅目地。
模特兒在舞台上走著台步,一扭一扭地風情萬種。
服裝表演的壓軸是良二的得力新作--
「水仙的呼喚」。
由良二親自下海擔任模特兒。霎時,燈光全數投射在他身上,良二宛如一株開在雲池中的水仙。乾冰一直沸騰著,水仙化身的良二,一襲披屑的白紗下猶如賽納西斯再世。他的兩面全都豎立著鏡子,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良二。
眾人驚歎:男人竟可美成這個樣子!
在場的女士們則各個自歎不如。
只見我身旁的德三突然竊笑了起來,不知他心中打什麼鬼主意。看來好戲就要上場了,乾冰不停地噴著。
突然間,乾冰變了色。原本潔白如雲絮的乾冰,竟冒出了黑煙。
一下子,神話氣氛全沒了。良二上方的燈光處,竟然往下倒出了黑色油漆,會場大亂了起來。
身旁的德三早已溜之大吉了。
可憐的我,被良二瞧見了。完了!我成了德三的代罪羔羊。
德三不知花了多少「黑錢」買通會場的工作人員好讓良二今天出盡洋相,果然報了一箭之仇。
我以為德三真轉變了,待我好起來了。唉!沒想到,我的出現反而被德三利用了。
會場的人群一哄而散。
我想走,可是良二不讓我走。良二身上那套像是古時世外高人的閒雲野鶴裝,如今已是一片漆黑,而他的臉也被黑煙給熏焦了。
良二認定是我鬧他的場,我眼看著死路一條。他的目光可以勾魂,也可以殺人。
「佟初雲!」
男人打女人是懦夫的行為,是野蠻的行為。可現在的石良二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魔鬼,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了過來。
「住手!」
是賢一,他來了,他來救我了。
「初雲,你沒事吧?我找你老半天了。我原本就是想找你來看良二的服裝表演,老爹囑咐我一定要代替他到場。沒想到,你竟然就在這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不!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而是,摹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刻的良二,造型非常地滑稽,實在讓人忍俊不住。可我哪敢笑,不被他吞食了才怪!他一副想把我大卸八塊的模樣。
「老大,你讓開。我今天要跟她算總帳。」
「良二,你不能碰她,她是我心愛的女人。」
「老爹不在這兒,誰都阻止不了我。」
「良二,我一直讓著你,你就別和初雲計較了。」
可良二快氣炸了,哪會放我一馬。
我對著賢一耳語,始作俑者是德三才對。
賢一點點頭,可是沒有說出來。「良二,你要算帳就算到我頭上好了。」
良二氣呼呼地,他今天可是丟盡了臉。
「我讓你打三拳如何?」賢一挺起了胸膛。
良二竟握起了拳頭。真是目無兄長,狂妄放肆到了極點。
「良二,你一向不屑同女人計較的,不是嗎。」
良二仍然怒氣未消狀。
賢一怎可如此對良二讓步!良二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什麼水仙化身,分明是井底之蛙才對,他的眼睛只看得見他自己,他的世界只有一口井那麼大。他真以為他是誰?若非老爹一直資金援助他,他根本什麼都不是!
我忍無可忍,對他破口大罵,也把他氣得拂袖而去!
「初雲,你不該罵良二的,他的個性向來如此。」
「就得別人去適應他的脾氣,真當他是二少爺?你這個石家老大太沒脾氣了,讓人牽著鼻子走!」
我轉頭就走,不想再同賢一糾纏下去。
雖說長兄為父,可賢一太過護短了。分明是德三惹的禍,賢一卻不想把德三扯出來,分明是良二無理取鬧,蠻橫不講理,可賢一也由著他去。如果良二真要動手打賢一,賢一一定乖乖地站著讓他打。
大哥是這麼當的嗎?難怪外界對石家的老大極少著墨,他太沒個性了。哪像石家二少爺、三公子以及我從未謀面的四小姐,個個性情古怪到了極點。
就只賢一一人,老大不像老大,如此地委屈求全。連結婚的對象都可以全權交由老爹來取決。
萬一老爹今天中意的不是我,我豈不自討沒趣?更何況現今還有一個翩翩在呢!如何能忍氣吞聲?
這一回,賢一追上了我。我一路走著,就是不理他。
石家的小孩沒一個正常的,賢一也不例外。
「初雲,你弄得不清不楚地,我好痛苦!」
「不清不楚?不知是誰對誰不清不楚!」我反擊著,耐性已到了最後極限。
「初雲,我真的不憧。你讓我的心好亂。」他的眉頭皺得很厲害。
我搖了搖頭。為何一定要逼我說出口?「翩翩在等你,你該去找她的。」
「翩翩?誰是翩翩?」賢一一臉的莫名。
「賢一,別再隱瞞我了,我不會纏著你不放的。你同翩翩有了孩子,如今孩子流掉了,你該善待她的。」
「孩子?流產?什麼呀?翩翩又是誰?我真不知道啊!初雲,你愈說我愈迷糊。我什麼時候和別人有了孩子我自己都不知道呢?」賢一扯著頭髮,困惑到了極點。
迷糊?我自己不也被翩翩搞迷糊了?
她在機場與賢一那般親熱,她何必把孩子拿掉呢?有了!她該不是想嫁禍與我吧?說我把她推倒了,才讓孩子流產的……
「初雲,翩翩到底是誰,我真的不知道。」賢一用力地對我說,希望我能相信他的話。
看著賢一痛苦的模樣,此刻我真以為他愛的人是我。
「初雲,你信我好嗎?」
我考慮著。
我考慮著把翩翩這個人給徹底忘掉,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惡作劇罷了,這世上根本沒有翩翩這個人。
或者翩翩只是我的幻想。她從未到過我家,她媽媽也沒來過。我真的想自欺欺人了事,就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初雲,你不信我?」
賢一一時衝動,竟脫口而出:「我願意撞樹以明志。」
賢一話才說完,就對著行道上的樹衝了過去。
天哪!我沒能攔住賢一。
「砰」的一聲,賢一的頭用力地撞上了樹幹。
賢一臉上,和大偉打架後的瘀青還在。可如今傷勢比先前嚴重多了,他頭破血流。
「初雲,相信我。」
「賢一,你怎麼這麼傻!信!信!我當然信你。」我緊緊扶著他。
我不知賢一的車停在哪裡,便趕緊招了輛計程車駛往醫院。我用手帕摀住賢一流血的額頭,不讓血繼續流出。這才明白,我是真的好愛、好愛賢一,我從未如此愛過一個男人。
手帕染紅了,全都是血。
「初雲,其實當我把你介紹給良二當女友時,我就有一些後悔了。特別是看到他不把你當人對待時,我更是對你在心中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我一直是個不會表達情感的人,但你卻在我心中一點一滴地累積下來。」賢一慢慢地說著。
「可是,我當時仍是有婦之夫。當你願意客串我的情婦時,我曾想過,不知能否弄假成真;當你說想同我上床時,我以為你真在與我開玩笑;當你又說想嫁給我時,我對自己則早已失去信心,因為我這一生被兩個女人拒絕過。」
我靜靜地看他。
「一個是桑利敏,另一個是楚湘雯。我也曾在婚後試圖去愛湘雯的,我努力過,但終究是失敗了。直到你的出現,我以為你和桑利敏一樣,只想跟平常男人過一輩子。」
「賢一,你別再說了,我都知道你的意思。」
「初雲,別阻止我,我伯以後沒機會說。」
「賢一,你只是小傷而已,縫幾針就好的。」
我催促著司機開快些。小傷怎會流這麼多血呢?
「我做人太失敗了。我一直想當個父母眼中聽話的孩子,弟妹眼中寬厚的大哥,沒想到我卻一敗塗地。初雲,良二、德三我糾正不了他們,連淑四我也勸不醒。」他臉上明顯地露出挫敗感。「淑四前一陣子回台灣了,我直到今天才知道的。她告訴我,她懷了孩子,不過已經拿掉了。她說得稀鬆平常,可我知道她心中怨恨老爹,因為她是私生女。淑四一向和我較親,雖然她常耍我,小時會偷看我洗澡,偷看我的日記。連我身上隱私處有何特徵,連我單戀桑利敏的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一直是個小鬼靈精。」
我心神恍惚,沒把賢一最後說的一段話聽進去。
醫院到了。我只想讓賢一沒事,快點好起來就好。
我打電話通知了老爹。可最先趕來的,並非石老爹,而是翩翩。她大步地跑在前頭,老爹跟在後頭。
怎麼翩翩也來了?而且同老爹一起來?
難道老爹也接受了翩翩?我再無靠山了。
翩翩向我走了來,我認出了身上所穿的衣服。那件衣服,正是我同淑四小姐借穿的,我放回她的衣櫥內了。
我心中電光石火一閃--翩翩,翩翩究竟是誰?我心頭浮出了一個名字。
「我是淑四,大嫂。」
翩翩喊我嫂子。她不是翩翩,她是石淑四。
太過分了!如此戲弄我!她怎麼可以--啊!真是丟人、氣人……
「大嫂,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你是否真心愛著大哥。」
淑四臉上並無悔意,最多只有無心之過的歉意,她沒料到賢一會拿自己的頭去撞樹幹。
我竟然沒有想到,翩翩就是淑四。
那個鬼怪淑四,從小就是個小鬼靈精。她是個天生的戲子,念的又是戲劇系,在國外常參加舞台劇的演出。
如果翩翩真是淑四,淑四的母親已死。那麼出現在我家,自稱是翩翩母親的鄉下婦女又是誰?她容貌神似翩翩。
「我媽媽是我化妝假扮的。」淑四點破了我的疑慮。
我心中極為不滿,也就說得不客氣了。「淑四小姐,你讓我有被愚弄的感覺。你真覺自己有權利如此玩弄人?」
「大嫂!」
「我同賢一尚未結婚,也未得你的批准,這一聲大嫂喊得太早了,我承受不起。」
「大哥結錯一次婚,我不能讓他再錯第二次。所以請恕我冒昧,我這麼做全是為了大哥。」
「那麼,我通過你的考驗了嗎?」我說得很「有刺」。
「我不是喊你大嫂了嗎?」
「可是你已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了!」我猶是氣忿。
「唉!我本想向大哥說的,可是他急著去找你……」
「淑四,賢一若有不測,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淑四特地穿上借我穿過的衣服,想必是一種認同我的行為。我沒細問,淑四看來是個嘴硬的人。
我想起方才賢一說她懷了身孕,卻無所謂地就將孩子給拿掉了,我還想問她肚裡的小孩是否在我家浴室流掉的。
淑四的心中想些什麼,我一點也不清楚。
隨後,良二與德三也趕來了醫院。
石氏家族,全員到齊。四人各坐一邊。良二與德三之間戰雲密佈。
而老爹與淑四卻是彼此愛恨交織著。兄弟情仇、父女恩怨……一旁的我,旁觀者清,瞭然於心。可我如今最掛念的,仍是賢一的安危。
賢一在抵達醫院時便暈厥了過去,被送進手術室裡。
醫生終於走出手術室,脫下了手術帽。我迎了上去,石氏家族成員也迎了上去。此刻,他們的心因為賢一而連結在一起。賢一卻自嘲做人失敗。
其實,賢一言過了,石氏家族的成員都相當關心他。
醫生說賢一已脫離險境,沒有生命危險了。
我鬆了好大一口氣。
豈止淑四不能原諒她自己,我真恨不得受傷的人是我。如今全都理清了,賢一百分之百無辜。
全是愛兄心切的淑四熱心過頭了。
哪有這種事!說了沒人會信的。妹妹假裝是哥哥的情人,挺個大肚子,找上同哥哥相戀且已有了婚約的我,而我也被唬得一愣一愣地。美其名為「愛情測驗」,其實是非常過火的玩笑。
太不足取了。淑四卻不置可否,依然故我。一句老話,石家的兒女,沒有一個正常的。我必須好好跟在賢一身旁,以免他再度被同化。
可是,醫生又補充了一句話,聽得我心直往下沉。「石先生有輕微的腦震盪,怕會有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我聽得心驚膽跳地。
「譬如說,暫時性的失憶症。」
我一聽到「失憶症」,更加坐立難安。我緊守在賢一的病床前,名氏家族成員一個也沒走開,大家全都守候在賢一身旁,等著他甦醒過來。
我的心忐忑不安。萬一,如果世界上真有「萬一」這種事,萬一賢一清醒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是誰?」
我該如何是好?
如果賢一真得了失憶症,我一定立刻去撞牆,把自己也撞成了失憶症。
如此我便能和賢一「倆倆相忘」。否則,他不記得我,而我卻牢記著他,那是多痛苦的事啊!
倒不如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吧!
如今,我怎能忘得了賢一,除非我真去撞牆。
我握著賢一的手,期盼他的醒來。拜-!千萬不要,不要忘了我是誰。
終於,賢一的眼皮動了動,他慢慢地張開眼來,他看了看病房內的人,大伙的嘴都笑開了。
除了我,我依然在期盼。賢一的目光最後停留在我的臉上,我和他四目相對。
我不要倆倆相忘,不要!絕對不要。我一直在心中吶喊:
「我要『倆倆相望』!」
一字之差,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的。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初雲,不要哭,你傷心的模樣讓我好心疼。」
賢一喚對了我的名。他沒有失憶,萬歲!
我的手帕沾滿了賢一的血,不能拿來拭淚。
賢一用他的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淚水。我吻著他的手掌心,深深地吻著,我的唇又熾熱了起來。
良二與德三互瞅著對方離去。老爹等著淑四一起走,可淑四卻自個兒走開了。老爹的眼中有著無奈,他就是拿淑四沒有辦法。
賢一可以出院時,我樂不可支。
「初雲,我們結婚吧!」
又是倆倆相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倆倆相忘」這四十字.一輩子都不許出現在我與賢一之間。
我的婚禮,場面之盛大,連我自己都算不清有多少食客。太鋪張,大隆重,也大破費了。
以後我就是石家大少奶奶了。
大偉同我招著手,他的女友猛拉下他的手。我笑了。
暮雲退伍了,在我的婚禮上,他顯得落落寡歡。小梨也來了,她有要事在身,不便同暮雲多說話。她陪著老爹暢談往事,好整理傳記。
我瞧見一個人。目光一直盯著暮雲。是淑四。
我心中一驚。若淑四敢去招惹暮雲的話,暮雲哪會是她的對手。
不過,有我這個姊姊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淑四也得過我這關才行。而且,我保證會加倍奉還。我對暮雲的疼愛與日俱增著。
良二與德二又在大鬥法了。
德二的女人一個個被良二的勾魂眼給吸引了去。原本左擁右抱,在席間享盡女人香的德三發現他看得上眼的女人全都朝良二湧去……今天的良二,從頭到腳精心打扮,無疑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我這新娘子,反而沒人理睬。良二實在太美了!
美得太過分!男人長得如此俊美,置女人於何地?
而且,良二是故意地同我過不去。新郎與新娘根本不如良二一人的光采。
焦琴理所當然是我的伴娘,而伴郎則是上回沒當成的德三。今日的德三顏面盡失,一直猛喝著悶酒。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人報仇永無寧日。德三心中不服氣著。
往後的戲,將是一場接一場的連台好戲。我等著看呢!
「初雲,真羨慕你。」焦琴向我道賀。
「焦琴,不如你也嫁入石家。良二、德三隨你挑。」上嫂如母,今後我得分擔賢一的家務事,好讓他能專心事業。
「那我得同多少女人競爭啊!」焦琴求饒。
說的也是。石家二少爺和三公子,一個被女人倒追,一個追盡女人,沒完沒了的。良二忘情,德三濫情。
我瞧見了老闆。無名的第二本小說《還似無情》仍然大賣著。他問我小廟是否仍容得下我這個大菩薩?看著辦吧!如果賢一肯讓我離開他的視線。
因為如今的我,既是賢一的情婦,又是賢一的私人助理,還是他的妻子。能否再抽出空來,我可沒把握。
何況,只要有多餘的時間,我們就決定要四目對看。
倆倆相望,直到地老天荒。
桑利敏也來了,同她的丈夫、兒女全家出動。我偷偷打量著她和賢一,我非要確定不可……
他們是否真已倆倆相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