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落英繽紛,丹楓四野。
時值深秋,是個醉人又怡人的季節。
京城有「四公子」,人稱「四塊玉」。
「美玉」陶丹楓。
「溫玉」齊劍飛。
「寒玉」聶天星。
「噗玉」步若塵。
這四大公子之所以成名於京城這臥虎藏龍之處,自有他們不同於常人之際遇。而「玉」,乃是一種半透明帶有光澤的美石。玉,之於中華民族有一種特殊的情感,代表吉祥、美好。故此四公子,能得京城人士稱為「四塊玉」,本身之美質,自不容置疑。
這一回,咱們先來瞧陶丹楓的故事。
陶府在京城稱得上富豪之家。
陶府的主人陶千尚,雖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布衣大商賈,但是他生性「節儉」,不家鋪張,因此陶府也不過比普通人家的四合院略大了些。
不過陶千尚的兒子們,一個個生性外向,誰也不肯窩在家中。
僅陶丹楓一人,和父母同住。
陶丹楓有三個哥哥,全都是空有一副壯碩身體的紈褲子弟。唯獨陶丹楓長得眉清目秀,卻也因這外表引起了一連串風波。
不如話說從頭。
陶夫人連生了三名碩男丁之後,一心想添個千金。
終日求神拜佛,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陶夫人又懷孕了。就在深秋楓紅的季節裡,生下了陶丹楓。
單看陶丹楓那紅通通的秀麗臉龐,你幾乎可以一口斷定,丹楓活脫脫是個女娃兒,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
但,就差那百分之一了。
世間之事,無法盡如人意。喜獲麟兒,對膝下猶虛之人而言,乃人生一大樂。但同樣的事情在陶府,卻另有一番心情。
陶丹楓是個男娃,陶夫人詳瞧了他的胯下。
陶夫人頓時嚎陶大哭起來。
盼女心切的陶夫人,於是「自欺欺人」了起來。
自小把丹楓裝扮成女紅妝,而且一扮就是近十八年。
這十八年來,難道陶丹楓都沒有感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嗎?看來似乎沒有,因為他喜歡他那個「樣子」。
他非常愛梳妝打扮,平日閒來無事時,也能對著鏡子看上老半天。
他那一張鵝蛋臉,在頭飾髮簪的襯托下,美如書中仙子。丹楓尤其偏愛流蘇袖,長裙拖地的他,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誰敢說他是個男人,準是瞎了眼了。
陶丹楓自幼就聰明過人,事事觸類旁通,可以舉一反十。
可是單單「性別」這一事,他就是不懂。
這只能統歸於陶丹楓的足不出戶,再加上家人的刻意隱瞞。
他這十幾年來見過的男人,至目前為止,就只有陶家的男人。
陶丹楓身邊有著一群伺候他的丫環。
陶千尚雖然吝嗇出了名,但對聰敏乖巧的小兒子可是寵愛有加。恨不得早日恢復兒子的男兒身,以繼承家業,但陶夫人已「病入膏肓」,抵死不肯讓丹楓恢復男兒身。
陶千尚無奈之餘,只得過一時算一時甘。
陶夫人親自教導丹楓功課,以免又重蹈了丹楓三位兄長的覆轍,步上沒落之路。陶夫人出自名門,自幼飽讀詩書,算得上是位才女。但古有明訓「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陶夫人無法去求取功名,她心中總是耿耿於懷。
現在,丹楓成了實現她願望的最佳人選。
唉!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丹楓的「配合」度又是如此之高,所以他一直生活在琴棋書畫之中,終日與胭脂花粉為伍。
陶家那另外三個兒子,也只得硬是對外承認他們有一個小ど妹,否則陶千尚一文錢也不給他們。
十歲時的陶丹楓,其實出過門一次。但也只是到大門口而已。
那天,門外有人來乞討。是一個髒兮兮的小孩。穿得一身破破爛爛的小乞丐。臉上烏漆抹黑的。
僕人趕小乞丐走,敢情小丐兒是餓壞了,竟賴著不走。
「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小乞丐渾身散發著一股臭味,好像多天沒洗澡。
陶千尚家有明訓,做善事可以,但必須是那種轟動一時、流芳萬世的才行。至於這種小施捨,僅僅你知我知的小恩小惠,就留給別人做吧。僕人哪敢不從,喝令小乞丐走。
小乞丐見乞討無望,破口大罵起來。
可別小看這小小丐兒,雖說餓了多天,罵起人來可是聲音宏亮,粗鄙之語盡出,罵個沒完沒了的,惹得路人個個瞠目結舌。
說時遲,那時快!小乞丐從地上撿起塊碎石頭,遷往陶府內丟去。
力道很強,想必他是用盡吃奶的力氣了。
小石頭扔進陶府內。正巧砸到了在花園賞花的陶丹楓。丹楓驚呼了一聲,還好!小石頭沒打到他的臉。
可是丹楓左耳際的雞心耳環被打落在地。
耳環碎成兩半。
丫環們齊湧過來探看,深伯丹楓受傷。
伶俐的僕人即刻打開大門,一把抓住了正想開溜的小乞丐。
丹楓被石子扔中,這還了得。
陶府上上下下為之驚動,陶先人更是惶恐萬分,深怕丹楓受了驚嚇會留下後遺症,把丹楓攬在胸前不放。
陶千尚怒氣沖沖的,執意要把小乞丐送到衙門去。
「你這個小雜種,還不快給我跪下來道歉!」
小丐兒原本自知理虧,心有怯意,但一聽到「小雜種」三字,兩顆眼珠子立即瞪大,還散發出兩道寒光,讓人不寒而慄想必他十分痛恨「小雜種」三字。
小乞丐的年紀看來比丹楓略大一、二歲,個頭則高出甚多。丹楓一直倚偎在陶夫人身旁,他目睹眼前的一切。
不跪,小乞丐就是不肯跪。
「我打斷你的腿、看你跪不跪!」陶千尚怒不可遏,喝令僕人去拿棍子來。
就在棍棒要揮下之際,丹楓出聲了。
「爹!得饒人處且饒人。」陶丹楓替小乞丐求情,陶千尚這才放了小乞丐一馬。
可是那小乞丐一點也不領情,仍是一臉倔強,連個謝字也沒有。
他用眼角瞥了丹楓一眼。正好迎上了丹楓溫柔的眼神,他在對他笑。小乞兒立即收回眼光,不但沒有回應,反而翹起了嘴,一副滿不在乎狀。
眾人簇擁著丹楓回內室去,留下小乞丐一人,望著深鎖的朱漆大門。
臨進屋時,丹楓把原本捏在手中的碎耳環,悄悄地丟在地上。
即使耳環已碎成兩半,可仍值不少錢的。
小丹楓宅心仁厚,想小乞丐撿起了它好去換錢。
丹楓沒有機會回過頭去瞧小氣丐是否撿起了碎耳環,他甚至連他的面孔都沒看清楚。
小乞丐實在是太髒了。
臉上除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外,丹楓再也記不得其他了。
★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一晃眼,陶丹楓就快十八歲了。
再過兩年,依當時的禮俗,男子年滿二十歲時,該行「弱冠之禮」了。
可是直至今日,陶丹楓對自己的性別依然是——懂懂。而陶府上下更當沒這回事。
陶夫人雖一手培植陶丹楓,但也另外請了私塾老師來傳授課業。
不過,沒有一個私塾老師識破丹楓的身份,全都把他當成俏麗的「女紅妝」。
或許您佬也覺得奇怪。為何丹楓身上的男性特徵,一直遲遲未出現?
丹楓仍然有著稚嫩的童音,清純如小天使般。
這一切,看在陶千尚眼中,是越看越心急。
他原本以為,只要忍到丹楓出現了男性特徵,一切情況就會改變一屆時,夫人也只得接受事實了。
直至今日,丹楓非但沒有長鬍子,連喉結也沒有突出。
更別說是皮膚變粗糙,聲音變低沉了。
幾次,陶千尚甚至想偷窺丹楓沐浴,看看他到底是否真是男兒身?
陶夫人似乎看穿了陶千尚的心思,劈頭就罵。
「丹楓的爹,你就不能讓我過過好日子嗎?」
「夫人,都快十八年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一會耽誤楓兒一生的!」
陶千尚雖然寵愛妻子,可是他並沒有失去理智。
「別看了!沒有,什麼都沒有。」陶夫人斬釘截鐵地說著。陶千尚大吃了一驚,向後連退了數步。
陶千尚擔心此刻的陶丹楓,已成了「太監」。
陶夫人皺起了眉。
「相公!您真當我瘋了不成。」 陶夫人鐵青著臉。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陶千尚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
「我只是讓丹楓服下了一些藥。」
「什麼藥?」
陶千尚一聽,又是一驚。
他早晚會被自己的妻子嚇死,眼前妻子的臉,神情閃爍。
「只是一些讓丹楓晚些長大的藥。」
「夫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做!」陶千尚又氣又急的,他真是悔不當初。想不到,十八年前一念之差,竟造成大錯。
「我是管不了那麼多了,何況,丹楓的爹,您不覺得丹楓很喜歡『她』現在的模樣。」陶夫人說得一臉陶醉。
話是沒錯。但,紙是包不住火的。事實終有水落石出之日的,到時叫孩子如何自處呢,世人又如何看待他呢?
單看丹楓那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我見猶憐的模樣,陶千尚自己都懷疑莫非丹楓真是個「閨女」 呢?
唉!只怪造化弄人,如此的絕色佳人,竟會是個男兒郎。
特別是丹楓叫他一聲「爹」時,他更是為之迷惑。
真以為有個女兒,來向他請安問好。
可是這種情況,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陶千尚白頭髮急出了好幾根。
「老爺! 門外又有人來提親了。」
陶千尚一聽到「提親」二字,更是眉頭全到在起
「全趕出去!」陶千尚大袖一揮,他哪來女兒好嫁人。
也難怪媒婆三天兩頭的找上門來,因為一名「正常」的女子,十六歲時就該嫁人了!十八歲已嫌晚了。更何況,丹楓的才貌兼具,已是京城聞名。是多少公子哥兒心目中的夢中情人。
可是由丹楓怎麼嫁人?
他是要老婆的才對。可歎啊!
想當初陶夫人以死相逼,陶千尚只好做了幫兇。
如今莫是自食惡果,怨得了誰呢?
而這一廂的陶丹楓,正在練字。他寫的一手好字,字體娟秀,分明是出自閨閣之筆。
從小,陶丹楓就以女人自居。
其實隨著年齡漸長,他隱約的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不過,真叫他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幸虧他天真爛漫,倒也不以為意。
只是丫環們看自己的目光,也有一些怪異,特別是伺侯他沐浴更衣時。算了,陶丹楓不想深究。
因為他實在是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爹爹是布商,丹楓自然有各式各樣穿不完的服飾。
丹楓偏愛彈古箏,細細五指在琴弦上撥弄著。
時而如空谷泉流,時而如萬馬奔騰。
可以婉約,也可以豪放,丹楓的琴藝無疑是高超的。
丹楓也知道,陶府門外老有些「男人」在探頭探腦。他們全被琴聲吸引而來。不過,全讓陶千尚趕走。
不死心的,架起了樓梯,想爬上陶府的門牆,一窺究竟,也全叫陶千尚給推了下去。
丹楓不明白,為何爹爹比他更不喜歡他們?
丹楓從未想過要出門,他喜歡待在家裡。
雖然陶府不是很大,但室雅何須大。
丹楓每天都過得很快樂,生活在詩情畫意之中。丹楓很喜歡娘為他煮的洛神茶。味道清香,滋味可口。
他很喜歡、而且是每天必喝的飲料。
丹楓很難想像,如果沒有娘的洛神茶。日子要怎麼過。
「丹楓!」陶夫人來了!陶丹楓起身去迎接。
「來!把茶喝了。」陶夫人要丫環秋菊把洛神茶端了上來。
陶丹楓聽話地一飲而盡。
看得陶夫人一陣歡心。她生了個聽話的好孩子。
洛神茶中有藥,陶丹楓渾然未覺。
「丹楓!你會想改變目前的生活嗎?」
「娘!我不會的。不會是娘要我嫁人吧?」
「怎麼會呢?娘才捨不得哩!」
「我誰也不嫁,一輩子都陪著娘。」
陶夫人喜極而泣。
「母女」倆親暱地擁在一塊。
丫環們面面相覷,但沒有人說破。誰多嘴誰就得走路!
站在屋外的陶千尚,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決定了。
他要「挽救」小ど兒。
還給丹楓男兒身來。
陶千尚盯著茶杯,那碗喝光的洛神茶。
他要去破壞妻子的伎倆,他再也不要當幫兇了。
否則,丹楓得知真相時,不恨死他才怪。
不過,話再說回來,丹楓他自己想嗎?搞不好會恨陶千尚粉碎了他的美夢,把他從女兒國中給硬拉了出來。
陶千尚左右為難。
而那三個浪蕩兒子,對他的產業又「虎視眈眈」的,巴不得陶千尚早日把他的財產,一分為三來。
怎麼會是三?他明明有四個兒子。
「是嗎?」三個兒子一同地說。真是氣死陶千尚了。
老大叫陶百川,老二叫陶伍昌,老三叫陶拾慶。
三個都長得人模人樣的。
可是啊!全都是不學無術之輩,只想坐等祖上遺產。
老大陶百川嗜賭,逢賭又必輸。
老二陶伍昌嗜酒,每喝又必醉。
老三陶拾慶嗜色,屢玩屢得病。
得什麼病?這陶拾慶最愛上妓院了,是京城出了名的嫖客。
而風月場所本來就人蛇混雜一,送往迎來之際,往往於不自覺中便染上一些「骯髒病」。偏偏這世上,就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陶千尚的十張老臉被這三兄弟搞得不知該往哪擺!
所以父子不住在一塊兒是對的!否則準是家無寧日。
陶千尚還不至於老得糊塗了!他沒打算這麼快分家產,讓那三個敗家子敗光還得了。他得留些給丹楓。
偏偏丹楓除了琴、棋、書、畫,對其他事物一點概念也沒有。而原本寄望隨著年紀漸長,丹楓自行明白他身為男子的希望又破滅,這下可叫陶千尚傷透了腦筋。
陶千尚跑遍了城外的藥鋪子。
他不敢在京城內尋醫手引人注目,惹來不必要的風波。
因為他要買的是那種會「轉大人」的藥。如果碰上熟人問起,這叫他如何作答呢?
唯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陶夫人不讓丹楓「長大」,那他就得反其道而行,要讓丹楓快快長大才行。
這天,陶千尚自己一人出城,以避免人多嘴雜,把此行目的洩漏。
經過一天奔波,陶千尚慎重地把他費盡心思尋來的「珍貴藥材」抱在胸前,但又怕被人認出是藥,所以全打包了起來,乍看之下好像摟著一個價值連城的包袱。
他顧了輛馬車,準備趕回京去。
馬車伕是個粗壯的漢子,駕起馬車來虎虎生風,沒有一般車伕的懶散。
陶千尚心想,照這車伕的速度,天黑前定可回到家。他安心地坐在馬車內打起吃來。
這一放心,他竟作起了美夢來……
夢中,陶丹楓恢復了男兒身,英姿煥發。而且,繼承了他的事業,也考取了功名。
陶千尚拍手叫好!終於等到這雲破見青天的一日了。陶千尚滿意地笑著。
馬車走著走著,應該就快進京城了。
陶千尚張開眼,揉了揉眼皮,定睛一瞧——
咦,這是哪裡?
京城是個繁華似錦的地方,可是此處大樹一棵接著一棵,野草蔓生,分明是荒郊野外。
糟了!陶千尚心驚。
莫非他著了道了,遇上了劫匪!?一隻見那名馬車伕,走下馬來。
「老頭,下車吧!」
陶千尚雖是富豪之家,但他自奉儉樸,一身打扮極為平常,渾似一般小老百姓。問題就出在他攬在胸前的那個大包袱上。
想來,這匪徒是認定其中必藏有珍寶了,否則陶千尚為何將它們視為寶貝般,一路上毫不鬆懈地抱著。
「把包袱打開——」
匪徒大喝一聲,陶千尚胸前隨即多了一把刃。
「什麼?全都是草藥。」
匪徒一看包袱中全是草藥,氣得相草藥踢飛滿地。
陶千尚心疼地想去撿。但刀擱在胸口,他動彈不得。
匪徒搜刮了他的身上,只找到了些許銀兩。
「媽!的就這麼一了點。」
陶千尚是幾歲的人了!他也是看過大風大浪的,他知道此時自己絕不能露出半點口風來,否則一定被綁票勒贖。
這時有嘯聲傳來。
看來這名匪徒是有同伴的,陶千尚冒出了冷汗。
一群人,大約二十來個,一下子就來到了跟前。
帶頭的是個彪形大漢,顯然是他們的頭目。
「張大,如何,可是一隻肥羊?」
「大頭目!就這麼一些!」
大頭目名叫張虎,是個流寇。
「哼,根本不夠我塞牙縫。」
張虎兩眼一瞪,一張臉橫肉晃動著,顯然真動氣了。
一名看來像「參謀」的人,向張虎耳語了幾句。
「真的?」張虎聽完大喜,露出了不情好意的奸笑。
「死老頭,差點叫你給騙去了,你叫陶千尚是不?京城有名的布商。」
陶千尚一聽見自己的姓名被叫了出來,心中暗叫了一聲──「糟了!」那名大頭目身旁的智多星,看來是個包打聽。
陶千尚最害怕的事,居然成真,他真成了肉票了。
★
張虎割下陶千尚身上一塊衣襟,做為勒索的物證。
張大快馬加鞭朝京城矚府奔去。
陶府猶不知大禍臨頭了。
張大一下馬、一啟踢門去也。
僕人以為又是登翔於找上門,想陶丹楓,拿著掃把要趕人。
掃把被張大奪了過去,反倒挨了兩耳光。
「叫陶千尚的兒子出來!」張大撂下話來。
僕人們見這滿臉橫肉的大漢來意不善,紛紛走避。眾人皆想:該不會那三個寶貝少爺又闖了啥大禍了!
張大的吼聲,驚動了陶家上下,連深居簡出的陶夫人及陶丹楓也被這吵鬧驚動了。
「娘!是誰這麼大聲嚷嚷,好像要找哥哥!」
「丹楓,你別怕,八成又是百川欠了人家債。」
陶夫人以為是大兒子的債主找上門來。
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陶夫人依然神色自若地走出房門來。
「叫一個男人出來行不行!」
張大一見陶夫人,面露不屑狀!
「百川欠了你多少賭債?」
「什麼百川?你胡扯些什麼?」
「還是伍昌、拾慶,他們闖出了什麼禍來?」陶夫人不解地問。
「你聽好,陶千尚現在人在我們手裡,想要他平安回來,後天午時就拿十萬兩銀子,到城外的『龍陽坡』來。」
張大把由陶千尚身上割下的衣襟扔了過去!
陶夫人一聽,面色大變,呆若木雞地愣在那裡。
怎麼會這樣呢?
躲在簾內的陶丹楓,聽到爹爹被綁走,立即衝了出來,他拾起了地上的小塊衣襟來。
他若有所思地走向張大。
「爹爹跟你們有仇嗎?你們為什麼要綁走他呢?」
張大一輩子從未如此呼吸困難過,也從未見過如此標緻的姑娘。她是誰?是陶千尚的女兒嗎?
「為什麼?難道你眼中沒有王法嗎?」
陶丹楓再問,他的倩影在張大眼前晃動著。
望著丹楓純正的眼神,張大頓時不禁自慚形穢起來。
怎麼會這樣子!
張大做過無數壞事,從沒有過些許罪惡感,今天是第一次。如果眼前陶丹楓純潔如白紙,那他就是滿身污垢。
張大不自覺地結巴了起來。
他沒辦法把話接下去說,而他的目光又無法自丹楓身上移開。
因為陶丹楓實在是太美了。
張大口乾舌燥,心猿意馬。
「你怎麼不說話了!」
陶丹楓一再逼問,問得張大啞口無言。
「我……我……」張大說不出話來,只好掉頭就走。一路上跌跌撞撞而出,差點就踉蹌倒地。
「娘!他為何看了我就跑呢?」
陶丹楓不明白。他是真不明白!
他不明白女人的美,對男人而言也是種致命的武器。
就因為陶丹楓不明白一,所以他的美更具無形的殺傷力。
丹楓這一問。陶夫人這才回過神來。放聲大哭了起來。她立即派人召回三個兒子來共商大計。
要湊十萬兩,對陶府而言並非難事。
難在讓誰把錢送到「龍陽坡」去,陶夫人望著三個兒子。
陶百川看向陶伍昌,陶伍昌又看向陶拾慶,陶拿慶又轉向陶丹楓。
沒人回答陶夫人。
陶夫人歎了口氣。
難不成,得由她自己把錢送去不成?
這三個兒子,全是貪生怕死之輩。
「我去——」
陶家三兄弟全瞪大了眼,望著突然開口的陶丹楓。
「我看那個人也像個壞人,說不定他們綁走爹,是有苦哀的!」陶丹楓緩緩道來。
天哪!陶家三兄弟暗自竊笑不已,哪有人如此的天真。但他們都樂見其成,只是捨不得那白花花的十萬兩銀子。
另一方面,他們欲又打著如意算盤。倘若陶丹楓這一去不復返,豈不順便除了三兄弟的眼中釘。否則,依爹娘寵愛丹楓的情形,家產遲早落入丹楓一人手中。
於是,送交贖款的,竟是看似弱不禁風的陶丹楓。
陶丹楓從未出過門,如今一出門,就是為了去把爹爹贖回。
陶丹楓難道不害怕嗎?
不!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恐怖。
涉世未深的陶丹楓,這一去能否平安回來?
陶夫人原想一起去的,但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丈夫的惡訊已擊倒了她,她病倒了!
「娘!您別擔心,我去去就回來。」
陶丹楓說得如此稀鬆平常,好似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陶丹楓帶著一名丫環,由僕人駕著馬車出城去了。
★
午時到了。
「龍陽坡」已在眼前了,陶丹楓一心想見到爹爹。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怕是被攔了下來。
「錢呢?」
張虎大聲地說著,這裡由他發號施令。他料定了,送錢來的該是陶千尚的哪一個兒子吧!
可掀開馬車布簾的,卻是一雙纖纖玉手。
張虎只不過才看到手,額頭就冒出汗來。接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驚心動魄的絕色容顏。張虎手中的大刀,「鏘」的一聲掉在地上。
這世間,竟有如此的美人兒。
只要能夠一見芳澤,死而無憾矣!真的。張虎要定「他」了,要丹楓做他的女人,他可不像張大,只會自慚形穢。
美人要有英雄配。而美人當前,他張虎就是那個英雄。
張虎根本忘了他們之間的交易。
張虎,還有張虎的手下,全都緊盯著陶丹楓不放。
但陶丹楓的眼中只有爹爹一人。
陶千尚被捆住了。
「爹——」陶丹楓向陶千尚喊著。
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只有教這幫匪徒更加沉醉。陶千尚給塞住了嘴,開不了口。
陶丹楓杏眼一瞪,真動氣了。為何他們要如此欺負爹?陶丹楓走下馬車。
張虎站在最前頭,他迎接著陶丹楓。
「你為什麼綁住我爹?」
陶丹楓的臉頰因激動而生出了一抹紅暈,直叫張虎看呆了。
他連生氣的模樣都是如此的具有強烈的誘惑性,
張虎恨不得即刻就把陶丹楓攬入懷中,好好疼惜一番。
不能動又不能開口的陶千尚,為丹楓捏把冷汗。他明白,這幫匪徒為了丹楓的美色而著迷。
他萬萬沒有想到,來贖回他的竟是丹楓。那三個兒子。真是自養了他們,陶千尚擔心著陶丹楓,怕張虎劫財也要劫色。
萬一張虎發現丹楓是男兒郎時,會不會惱羞成怒,一刀把丹楓給殺了?而如果「將錯就錯」,那更是糟糕!總之,麻煩大了。陶千尚提心吊膽的。
「你這人怎麼這樣,一點也不講道理,真讓人討厭!」陶丹楓這一聲「討厭」,可真把張虎打下萬丈深淵去。
美人兒討厭他,這怎麼成。他還想把丹楓留做「押寨夫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