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風箏 第四章
    很快地,兩個月時間又過去了,又到了風騷六君子即將聚會聯誼的日子。

    眾人電話商議再經票決的結果,決定攀爬陽明山活動一下筋骨,過過征服大自然的乾癮,然後再到夢幻湖郊遊烤肉,以後有機會再重新攀登大霸尖山,享受登-造極的快感。

    他們決定這個週日一大清早出發。唯一的顧忌是麥德夫和季慕飛的住宿問題。

    余盛仁住學校宿舍不方便借他們打尖睡地鋪,而丘斐容跟其他同學合租房子也不太適官,汪碧薇的房間是套房式的,小巧玲瓏,實在無額外的空間收容他們兩個大男生,何況,男女有別,某些界限還是要畫分清楚的。

    最後,季慕飛和麥德夫決定不打擾其他人,而雙雙到YMCA合住—宿。

    孰料,星期四晚上雷修奇和璩如風在餐桌用飯閒聊時,不經意的提到此事,璩如風居然大大方方的邀請他們六個人—起來他家住一宿。

    「反正我家大得很,別的沒有,就是房間多,而且這個星明天我跟你師母要去屏東探望岳父岳母,都不會在家,你們六個年輕人就不必拘束,來我家聚會閒聊,順便幫我看家,對你們而言也比較方便省時,這樣——不是兩全其美,既省錢又省時嗎?」璩如風侃侃而談。

    「可是——」雷修奇看了璩采晴一眼,「我怕會影響采晴讀書的心情。」

    「這樣嘛!」璩如風沉吟了好一會,「簡單,采晴跟我們一塊回屏東,反正,路上她也可以看書,還差這一點工夫嗎?」

    「我不要去屏東!」璩采晴斷然拒絕,「我——星期一有考試。」

    「那,人家人哥哥大姊姊在這裡聚會做客,你可別賺人家吵喔!」璩如風笑吟吟的提醒她:

    「我——我會和沈丹霓去圖書館唸書,反正又沒差!」璩采晴—邊舀湯,一邊噘著嘴咕噥著。

    「好吧,我看就這麼辦吧!」璩如風輕啜了—口葡萄酒,轉向—臉躊躇的雷修奇,「修奇,你也別跟我客套、婆婆媽媽的,你去通知其他五位各懷絕技的風騷君子們,讓他們來我家住—晚,隨便你們要瘋要鬧,我這個當老師的都不會眨一下眼睛,跟你,還有汪碧薇碧薇、余盛仁來個秋後總算帳的!」

    雷修奇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您,老師。」

    蘇詠梅端了一盤豐盛誘人的汁綿水果,剛上桌,就被璩采晴掃了—半,「謝什麼,老實說,你們六個除了丘斐容,還有那個高高瘦瘦的,長得挺像徐志摩的麥德夫,其他都算是我的學生。尤其是你和汪碧薇、余盛仁都是我們繫上的學生,這就不必說了,就連那個聰明有餘,穩重不足的季慕飛也上過我的課,這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這個做老師的給你們一次權宜的小小方便,哪值得你掛在嘴上謝個不停的!」

    「老師,您的記性真好,沒想到您把我們六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璩如風又叉了一塊哈密瓜往嘴裡塞,「你們這幾個登山社的明星學生是咱們學校名聞遐爾的風雲人物,走紅的程度恐怕連校長都知道,又何況是我這個與有榮焉又自歎弗如的老師?」他說得意猶未盡,塞了一粒葡萄之後,又眉飛色舞的談道:「什麼琴棋書畫藝文風騷六君子,這琴八成指的是那個沒事就愛拿把吉他對女孩子放電又大唱情歌的季慕飛了,而棋呢?不消說,就是我那個棋藝驚人,體重也同樣驚人的胖學生余盛仁了,書呢——八成指的是那個渾身文縐縐的麥德夫,這畫呢——當然就是我那個長得就像一幅畫的得意門生汪碧薇了,聽說你們兩個人走得很近,感情還挺好的是不是?」

    璩如風問得漫不經心,而璩采晴卻聽得滿心酸楚而醋意紛飛。

    雷修奇的俊臉微微發熱了,他窘迫不安的強笑道:

    「老師,我跟她只是彼此欣賞,還不到男女朋友的關係。」

    「是嗎?」璩如風又輕啜了—口葡萄酒,「那你這個慢郎中可得加油羅!這小姑娘長得那麼漂亮,性情文溫柔大方,難得她對你又懂得百般遷就,你可別太拿喬又猶豫不前,免得錯失了一段不可多得的良緣!」

    雷修奇怎麼也沒想到,璩如風居然會以如此直接犀銳的方式來關切他的感情問題。害他聽得心緒如麻又有苦難言,只好閃閃爍爍、含糊不清的虛應著,想辦法轉移新的話題。

    而璩采晴卻再也無法安之若素的坐在那繼續聆聽下去,她繃著臉,帶著揪痛淒涼的心情,不發一言轉回自己的房間。

    靜靜的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她一瞬也不瞬的直視著天花板發呆,然後,她眨了一下那雙霧氧濛濛的眼眸,兩行哀愁而美麗的清淚緩緩順頰滑落,濡濕了她那張清靈純美而蒼白冰冷的容顏。

    □        □       □

    星期六一放學,璩采晴請沈丹霓先幫她列圖書館佔位子,她則趕回家換衣服並拿兩本重要的參考書籍。

    這當然是藉口,她只不過想趕在雷修奇出門之前攔住他,告訴他,她也想參加明天的登山郊遊與烤肉之行。

    這是她昨夜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所想出來的「結論」,她想透過這次實際參與的活動,真下用心去觀察她的情敵,觀察她和雷修奇之間的感情動態,進而瞭解自己還有沒有「敗部復活」、「起死回生」的機會。

    天可憐見,她平常並不是這樣暗藏心機而氣肚狹隘的人,她只是一個癡情荏弱又提不起、放不下的純情小女子,一個還沒有嘗到初戀的甜蜜卻已先遍嚼愛情苦果的小可憐,小傻瓜!

    塞車將近塞了一個多鐘頭,回到大直已經快兩點了,她心焦如焚的想著,雷修奇兩點半有家教,他八成已經出門了。

    她急匆匆的才剛爬上石階,就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在她們家門口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

    她心頭一凜,暗暗響起了警鐘,她悄悄從書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口哨用力吹了起來。

    那個背著她的年輕男子突然被嚇了一大跳,他如閃電般的倏然轉過身軀,莫名奇妙的瞪視著璩采晴。「你亂吹門哨幹什麼?」

    「你亂跑到人家家裡幹什麼?」璩采晴也毫不客氣的冷著瞼回敬道。

    季慕飛一愣,然後迅速恢復了他慣有的玩世不恭,他雙手抱胸的揚眉一笑,露出了他引以為傲的兩排潔白健康的牙齒,「原來你把我當成壞人了?請問這世界上有像我這麼漂亮又氣質非凡的壞人嗎?」

    璩采晴昂起下巴,一字一句的冷聲說:

    「壞蛋的瞼上是沒有刻字的,而且這社會上無奇不有,像你這種余玉其外、敗絮其中,臭美兼皮厚的惡徒也不少,勸你還是趕快摸摸鼻子走人,否則,等我再吹哨子引來左鄰右舍,你可就有吃不完的牢飯了。」

    季慕飛雙眼亮晶晶的,他不以為忤的笑了,笑得津津有味而神采奕奕。「就憑你那只沒啥路用的小哨子,你就想把我這個心胸寬大、幽默感一流的壞人嚇跑?」他懶洋洋的更換了站姿,「小女孩,虧你還是中山女高的學生,怎麼IQ只有托兒所的程度呢?」

    璩采晴的臉漲紅了,她杏眼圓睜的瞪著他,「你少在那賣弄著口舌,你——你再不走的話,我——我可要吹哨子了。」

    季慕飛卻大剌剌的坐在小庭園的台階上,拔了根雜草放進嘴裡隨意咀嚼,「吹吧!我喜歡聽王夢轔的『木棉道』,看你能不能順便把附近的野貓野狗一塊吹來這裡!!」

    璩采晴沒兒過像他這麼狡猾可惡又放肆無忌的人,「你——你到底走不走?」她紅著臉氣鼓鼓的尖聲質問他。

    「要走也得等明大才走,否則,我豈不是白來了。」季慕飛笑嘻嘻的說,故意「語焉不詳」,繼續逗弄著眼前這個美得清麗絕世又伶牙利齒、讓他充滿高度興趣的小女孩。

    「明天?」璩采晴張口結舌了,「你竟敢待到明天?你——你不怕我報警,說你——」

    她思索著最恰當的用詞來形容他的罪行。

    「說我如何?」季慕飛興致勃勃的笑道:「偷拔了根不知名的雜草吃下肚子?還是沒被你的哨子嚇得手腳發軟,抱頭鼠竄?」

    「你——你無賴!」璩采晴拿他的狡詐滑頭沒轍,只有氣竭的出口罵道,並慌忙掏出鑰匙打開大門,準備打電話搬救兵,找人幫她打發這個看起來不太像壞人的「油條小子」!

    她才剛把鑰匙插進門孔裡,季慕飛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旁,笑意興濃的說:

    「你這麼爽快的就打開你家的大門,不怕引狼人室嗎?」

    璩采晴被他嚇得臉色發白,心驚肉跳,一失神鑰匙掉在地上,整個身軀也重心不穩的往後載倒。

    季慕飛慌忙伸手攔住她,怎奈,衝力過猛,兩個人都煞不住自己的腳跟,雙雙滾落在柔軟的草坪上。

    他們的身軀極為親密又不太文雅的重疊在一起,璩采晴在上,而英雄救美卻換來軟玉溫香抱滿懷的季慕飛在下。

    一股奇妙而異樣的情懷湧進了季慕飛怦怦直跳的胸膛、他發現他根本不想動,只希望能永遠留住此刻旖旎如醉的滋味。

    而滿臉燥熱的璩采晴卻急著爬起來,她伸出窘困輕顫的雙手貼在季慕飛的胸膛前試著站起身,而「樂在其中」的季慕飛卻一臉促挾又帶著陶醉的眼神躺在那「袖手旁觀」。

    這幕令人惱火又尷尬萬分的景象卻被家教學生臨時休課而返家的雷修奇撞個正著。

    一抹尖銳而難以控制的醋意狠狠地戳過他的心臟,讓他沉著瞼,無法維持鎮定自若的風度和涵養,而他的聲音更是冰寒得像兩道-人心悸的冷空氣。

    「我能請問你們在做什麼嗎?」

    璩采晴從沒見過他的臉色這麼陰沉難看過,她惴惴不安的掙扎著想爬起來,而該死又可惡的季慕飛終於伸手準備拉她起身了。

    不過,有人的動作比他還快,只見雷修奇左手一伸,璩采晴便離開了季慕飛的懷抱。

    季慕飛懶懶的笑了笑,也伸出手準備等著雷修奇的「支援」,可惜的是,雷修奇完全視若無睹,而且還寒著—張教人渾身發麻的臭臉。

    季慕飛只好自力救濟了,甫站直身軀,他就怨聲載道地忙著揶榆雷修奇。

    「幹嘛!看見老同學你不噓寒問暖也就算了,還板著一張比棺材板還冷還硬的臭臉給我看?你這是哪一國的待客之道?吐魯番帝國嗎?」

    雷修南總算恢復了些許的自制力,他撇撇唇,—副要笑不笑的神態:「小季,你怎麼這麼早上來?不是說好下午五點在希爾頓大飯店集合,由聖仁帶你們一塊過來的嗎?」

    「我早上沒課,所以提早出門,避免下午的塞車之苦,而且——我昨晚跟室友玩橋牌打了個通宵,本想來此小睡片刻,誰知你們這在唱空城計,而——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這位美麗可愛的小姑娘就回來了,還跟我—見如故,童心未泯的在草坪上玩『堆沙包』的遊戲了。」季慕飛半真半假的調笑道,還故作輕浮的朝璩采晴猛眨眼睛,害璩采晴窘迫得滿面紅雲又不勝懊惱!

    「鬼才跟你一見如故呢!」她惱火的頂他一句。

    季慕飛卻煞有其事的拍了自己的額頭—下,「Sorry!我—時嘴快失言,請多多包涵並接受我的更正,我們倆應該是一見鍾情,而不是一見如故!」

    璩采晴沒想到他會這麼油嘴世故又可惡透頂,一張俏顏更是羞惱交集得如漫天盛開的木棉花,「你——你怎麼這麼厚瞼皮!」她期期艾艾的罵道。

    這一幕看在醋火悶燒的雷修奇眼中便完全走樣,反而像是一對愛鬥嘴的歡喜冤家在打情罵俏。

    而他一向是非常清楚季慕飛對女人的那份攻無不克的吸引力,特別是他那張生動討喜的娃娃臉,及幽默詼諧的言談與灑脫隨興的行事作風。

    有許多女同學就是這樣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頭陷進他那漫不經心的神采裡,而被他騙走了熱情如火的一顆芳心。

    更遑論像璩采晴這樣純真可愛又對愛情懵懂迷惑的芳華少女。

    恩臆至此,雷修奇不禁繃著瞼,沉聲提出警告:

    「小季,別把你在外面誘哄其他女人、嬉笑逗唱的那一套本事用在采晴身上,她才十八歲,當你的抹妹都還嫌小?」

    季慕飛眼中甫閃過一絲怒火,而璩采晴的聲音就冷冷的掃過他的耳畔:

    「我不能苟同你的論點,雷大哥!」

    「我也是,雷同學!」季慕飛緊跟著搭唱,一副和璩采晴心心柑印、默契十足的神態。

    宙修奇的下顎緊縮,嘴也跟著緊抿成一直線了,然後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采晴,你不是在圖書館看書嗎?怎麼會突然跑回來?」

    璩采晴不滿他那副舍監和大哥哥式的嘴臉,於是,她也冷著臉,不甘示弱的抬著下巴回敬他:

    「你不是去補習嗎?怎麼也會突然跑回來了呢?」

    精采!真精采!

    當季慕飛看到雷修奇的眼中燃起兩簇閃亮逼人的怒光時,他差點沒竊笑出聲,他認識雷修奇這麼多年了,今個兒是「姑娘上花轎」頭一遭看他失去鎮定沉著的功夫,看來,璩教授這個清麗絕美的小女兒的確有她獨特的魅力,三言兩語就能讓八風都吹不動的雷修奇現出原形。

    雷修奇不想讓季慕飛看免費的笑話,他捺著性子提出解釋:

    「我的學生感冒發燒了,所以停課一次,你呢?」

    璩采晴輕咬著下唇,「我——我回家換衣服,順便拿兩本參考書。」

    雷修奇點點頭,「你趕緊去換衣服吧!我送你去圖書館。」

    璩采晴蹙著眉尖遲疑著。

    「聽話,采晴,你不是想考進台大當我的學妹嗎?」雷修奇柔聲說道。

    璩采晴的心狂跳了—下,她乍喜還憂的抿抿嘴角,終於溫順的打開廳門,進入屋內換衣。

    季慕飛則揚著濃眉,一臉戲譫的指著自己,「那我呢?雷——舍監同學?」

    雷修奇淡淡的撇撇唇,「你不是睡眠不足嗎?你就在屋裡補眠好了,順便讓周公教教你,如何做到『君子好色取之有道』的藝術!」語畢,他也拉開門扉,逕自進入屋內洗瞼去了。

    季慕飛失笑的攤攤手,「跟周公討教?不必了,我看是周公跟我討教——如何才能在女人圈裡享盡溫柔又能擁有自由的獨門秘訣吧!」他大言不慚的嘀咕著,想到璩采晴的靈秀純雅和慧黠可愛,他的唇畔不禁慢慢浮現著—絲奇妙而生動的微笑,也許——這個清新脫俗如一朵鈴蘭花的黃毛小丫頭,會是他感情生活中的「真命妃子」也不一定!

    如果又有像雷修奇這樣出色優異的人做對手的話!

    他興致勃勃的想道,眼睛裡盈滿了一份比寒星還要耀眼晶璨的光彩!

    *      *      *

    和沈丹霓窩在圖書館K了一下午的書,又接到兩封不知道是哪兩個「藏鏡入」偷偷傳遞的情書,璩采晴在心浮氣躁的情況下,把那兩封「來歷不明」的情書原封不動的由沈丹霓交換還去。

    晚上,她們隨便在路邊攤吃完餛飩米粉解決晚餐,坐在十七號公車上,沈丹霓閒來無事,便從書包裡拿出那兩封情書,興致高昂的拆開並悄聲地閱讀著。

    嗨,你好:

    Maybe,在你的眼中,我是一隻不知量力的TOADBUT,我還是鼓足了COURAGE,向你表達我心中對你的sdoration,希望你能knowmy Heart。

    她念到這,不禁促狹的向璩采晴眨眨眼,「這傢伙還考我們的英文單字,也許,看完這封nothreenofour,只有ghosr才瞭解的情書,我們的英文就能無往不利,CocaCela!」

    璩采晴遞給她無聊又乏味的一眼,but,這並沒有剝奪沈丹霓惡作劇的樂趣,她津津有味的繼續小聲朗誦著。

    Everytime,看你坐在圖書館裡,我的心就像受到了撞擊,Electricshock的感覺讓我無法專心K言,每本書,每個字好像部有你的face,我掙扎了foralongtime,終於決定寫這封信給你,希望你能和我做friend,讓我接近你,關愛你,共同share6人生的喜怒哀樂。

    PS:如你願意給我一個回音,請寄至下列住址:

    台北市立木柵動物園,一個Horse不知face長,Monkey不知Hip紅的

    Sucker收。

    璩采晴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阿丹,我才不相信他會這麼形容自己呢?這最後一段八成是你的傑作吧!」

    沈丹霓搞怪的努努嘴又聳聳肩,「我只是幫他修正竄改得更像他的trueface而已,難不成——這個狗屁不通,又蠢又驢,不中不西的傢伙引起你的注意和興趣了?你願意到木柵動物園和他搭起友誼的橋樑?」

    璩采晴紅苦臉輕啐了一聲,「才怪!換你去吧!」

    「那可說不一定喔!也許明天我心血來潮,會買兩包花生粒去安『喂』他一下,順便跟他玩玩『你丟我撿』的遊戲。」

    璩采晴只是—個勁的斜睨著她,但笑不語、

    「還有另一個蠢蛋寫的信,你有沒有興趣聽我朗誦,就當是『日行一笑』,閒著打發時間的樂趣好了。」沈丹霓揚揚手中的另一封信箋,一副迫不及待又躍躍欲試的神情。

    「你自己帶回家『笑』吧!下—站就是美術館了,你還不趕快準備按鈴下車?」」璩采晴淺笑盈盈的提醒她。

    沈丹霓無趣的撇撇唇,「好吧!我自己無回去『鐲樂樂』了,明天再跟你一塊sharc心得報告!」然後,她起身拉鈴,骨碌碌的竄到前門準備下車了。

    到站時,她還不忘回頭朝璩采晴揮揮手,扮了個小鬼臉。

    *      *       *

    璩采晴慢慢爬上小石階,抱著幾許近鄉情怯的心情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時,大門卻從裡頭被人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季慕飛那張漂亮而笑意飛揚的男性臉龐。

    「嗨!喜歡吹哨子的小丫頭,你回來了?正好,快進來,我們正談到你呢!」然後,他不給璩采晴任何猶豫喘息的機會,便逕自伸手摟住她的肩頭,將她帶進廳內。

    余盛仁等人正坐在光潔的地板上喝茶閒聊,當季慕飛攬著璩采晴的肩膀進來時,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紛紛把目光集中在璩采晴身上。

    而雷修奇則集中在季慕飛那只令他看起來十分刺眼的右手上。

    對於眾人凝聚的注目禮,季慕飛維持著他一貫的瀟灑和頑皮,肆無忌憚的扯著嗓門笑道:

    「各位!咱們風騷六君子今天能在這裡舒舒眼服的喝茶打屁,都得感謝這位漂亮的小姑娘的爹,呃,雖然,她爹曾經差點讓我畢不了業,又惡夢連連,但,我還是很高興能在這裡為你們介紹璩教授的漂亮寶貝,璩采晴璩小師妹。」

    眾人立刻響起了—陣熱絡而夾雜著口哨聲的掌聲。

    除了表情深沉古怪的雷修奇外,其餘四人部笑意盎然的和璩采晴打招呼。

    「來來來,你們排隊坐好,讓我充當司儀來為小師妹好好介紹一番。」季慕飛拉著璩采晴羞怯而不知所措的手,指著溫文儒雅的麥德夫說:

    「這個清瘦而渾身文縐縐的『書』呆子就是我們風騷六君子中的麥德夫,綽號賣豆腐,現在在清華電研所繼續『賣豆腐』!」

    「他的書法寫得很好,而且滿肚子部是學問,脾氣更是——」余盛仁不甘寂寞的坐在一旁搶著補充。

    「幹嘛!」季慕飛迅速打斷了他,「又不是相親大會,你介紹那麼詳細做什麼!」

    「讓小師昧印象深刻不行嗎?」余盛仁有此光火的沖了他—句。

    「印象深刻?」季慕飛嗤之以鼻,他順勢又攬緊了璩采晴的肩頭,「她只要對我印象深刻就行了,至於你們——」他誇張的搖搖頭,「我看就馬馬虎虎、青青菜菜了吧!」

    「喲!你是哪根蔥,哪根蒜啊!便宜都讓你—個人佔盡啊!」余盛仁連聲怪叫苦,並不時發出噓聲助陣。

    季慕飛不理睬他,反而乘勢對璩采晴指桑罵槐的介紹著:

    「這個體重顯然嚴重失控,又呱噪不已的仁兄就是六君子之中以棋藝聞名的余盛仁,綽號『聖人』,現就讀台大經研所一年級,看他的體型膨脹擴張的程度,我想,你跟我一樣,都不免擔心他會不會吃撐了,成為只剩下最後—口氣的『剎人』了!」

    余盛仁聞言還來不及「變色發作」,季慕飛又快馬加鞭的對著笑意不住的璩采晴介紹著沉靜如水的丘斐容:

    「這位文文靜靜,秀秀氣氣的大美人,就是我們六君子中以廚藝出名的丘斐容,她現在是政大歷史研究所一年級的學生。」

    璩采晴和丘斐容相視微笑,還來不及和她說話寒暄,季慕飛又指著面無表情又出奇沉默的雷修奇,嘻皮笑瞼的打趣道:

    「至於——這位臭著一張撲克牌臉的仁兄就不必我浪費口水介紹了,小師妹你應該已經印象深刻,又惡夢連連了吧!」

    璩采晴掩飾著內心的紊亂和悸動,偷偷瞥了面色陰霾又怪異的雷修奇一眼,勉強的挪開視線,轉向了面貌姣美出眾的汪碧薇,主動帶著甜甜的笑容輕問著:

    「這位—定就是才情洋溢、畫藝精湛的汪碧薇,汪姊姊了?」

    汪碧薇無限嫵嵋的攏攏長髮,驚異又不失親切的笑道:

    「你知道我?小師妹?」

    何止知道,簡直是刻骨銘心,永誌難忘!

    璩采晴酸澀淒楚的想道,但,她卻對汪碧薇綻出了更甜美純真的笑靨,「我常聽爸爸——和雷大哥提起你!」

    汪碧薇不敢置信又喜上眉梢的偷瞄了雷修奇一眼,不知道他的神情為何那樣奇異古怪,但,她只道他和地一樣部是屬於那種內斂羞澀、迂迴含蓄的人,所以,她一味沉淫在自己的驚喜和嬌羞中,而不識其中的微妙之處,「是真的嗎?你爸爸和阿奇——有常提到我嗎?該不會是——講我的壞話吧!」她微紅著臉有點矯情的問道。

    「這阿奇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敢講你的壞話呢?」季慕飛饒舌的搶著答話。「雷同學,我有沒有說錯?」他朝眉頭深鎖的雷修奇挑釁地努努嘴。

    「小季,你別攪局行不行?人家阿奇疼不疼碧薇關你什麼事?要你急著插花扮太監?」余盛仁又藉機跟他卯上了。

    「什麼扮太監?是扮紅娘,剛剛你不是也在-敲邊鼓向他們小倆口催婚嗎?要阿奇早點向碧薇求婚,好讓我們沾沾喜氣,早點升格當他們孩子的乾爸爸嗎?」季慕飛表情豐富的癟癟嘴,「怎麼這會兒你又健忘得站錯地盤,敵友不分了?」

    「小季,你少在那邊胡說好不好?」汪碧薇紅著臉輕聲斥道。

    「喲!咱們的碧薇姑娘,未來的雷大嫂怎麼罵起我這個媒人公來了?」季慕飛連連搖頭,「怪不得人家會說女人心海底針,心裡想的跟嘴裡說的全是兩碼子的事,更怪不得咱們這位悶騷有餘,勇氣不足的阿奇大俠遲遲不敢向你求婚?原來小姐你從頭到尾都在打混戰!」

    汪碧薇的瞼更紅了,「你才在那邊打混戰呢!再說,」她羞答答的看了悶不作聲的雷修奇—眼,「我還不一定會嫁給他呢?」

    「再說,我還不—定會嫁給他呢?」季慕飛賊氣十足的模仿著汪碧薇的口吻,「嘖嘖嘖——聖人,你說這叫什麼來著?」

    「『夭鬼又兼勢力』!」盛仁忙不迭的說了一句台語,說完之後,還和季慕飛等人哈哈大笑,害得汪碧薇糗不堪言。

    一直蹙著眉頭默不作聲的雷修奇倏地寒聲開口了:

    「夠了,別把碧薇弄得無地自容!」

    「喲!你終於出面說話了?」季慕飛大驚小怪的瞅著他,「總算還懂得憐香惜玉,沒讓我們碧薇白愛你一場!」

    雷修奇細細的瞇起眼睛,「我跟碧薇之間的感情不用旁人置喙,更不用你們來瞎操心!」他一字一句的慢聲說道。

    「喲!弄了半天,原來我們都是一群不識相的電燈泡啊!」季慕飛擠眉弄眼的怪嚷著,然後,他轉向一臉僵硬的璩采晴,「小師妹,我們知趣點,到外面庭園去看星星,別在這礙手礙腳,惹人嫌棄!」

    璩采晴卻突然用力掙開了他的手,「要看,你自己去看,我——我不太舒服,沒心情奉陪!」話甫落,她掩著蒼白落寞的瞼,紅著眼眶跑了出去。

    「采晴!」雷修奇驚慌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正想追出去時,汪碧薇拉住了他的胳臂,犀利又滿含酸楚的望著他說:

    「阿奇,你真正喜歡的人是她,對不對?」

    雷修奇全身掠過一陣強烈的震顫,他掙扎而又心亂如麻的移開了視線,然後,他深抽了一口氣,語音沙嗄而痛楚的說道:

    「我很抱歉,碧薇!」便輕輕掙開她的手,飛快的衝出大門,追了出去。

    汪碧薇也跟著走出大門外,但,她卻坐在小庭園的台階前,黯然神傷的落淚,任點點冰涼的珠淚伴著她受傷失落的心扉隱沒在夜的淒迷和悲憐中。

    一隻手靜悄悄的遞來了潔白乾淨的手帕,她—愣,抬起頭,接觸到麥德夫溫柔又帶著瞭解的目光。

    「賣豆腐,你——」她霎時心緒翻騰又糾葛如麻。

    「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等你避開真正的不幸和噩運,而找到真實的幸運。」麥德夫耐人尋味望著她柔聲說道。

    「賣豆腐,你——」汪碧薇心湖又是—陣浪花翻湧,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驚是喜?是感動?抑或是感傷?

    麥德夫溫文一笑,「你不需要有壓力和負擔,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讓我能和其他人競爭,進而照顧你,幫助你認識真正的愛情!」

    汪碧蔽淚眼婆娑而喉頭梗塞了,「賣豆腐,你——」

    麥德夫卻用手帕輕輕替地擦拭淚痕,動作溫天而細膩,「我是一個非常膽怯卻很有耐心的——魯男子,就像裡歐-巴斯卡裡亞所說的:『創造任何價值的東西,都需要耐心和毅力。』、『良好的關係必須費心尋覓。尋覓之中,樂趣無窮。』現在,我尋覓到你,卻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乘虛而入?」他深深的望著她,小心翼翼的說。

    汪碧薇仍然噙著淚沒有說話,但,她卻伸出手輕輕握著那條已經有點濕、又有點髒的手帕,連同著麥德夫那溫熱微顫的手。

    而坐在廳內地板十的余盛仁卻發出一聲莫可奈何的輕歎了:

    「唉!幾家歡樂幾家愁,這世界讓人跌破眼鏡的事還真不少!我想,碧薇一定很難過的,她喜歡阿奇喜歡那麼多年了,沒想列,卻陰溝裡翻船,輸給自己老師的女兒!」

    「沒關原,失之束偷,收之桑偷,『賣豆腐』會治好她的傷痛的。」丘斐容若有所思的說。

    季慕飛則一臉郁卒的望著她說:

    「我這個弄巧成拙的人,剛剛也發現自己失戀了,問題是誰來安慰我,又替我療傷治痛呢?」

    余盛仁沒好氣的瞪大眼,「你失的是哪一國的戀啊!沒事也跟人家瞎攪和,湊熱鬧!」

    「誰說我是瞎攪和,湊熱鬧來著!」季慕飛不勝懊惱的漲紅了臉,「我只是小輸在起跑點上而已,真正的勝負還沒分呢?」

    余盛仁又變臉了,「小季,你是嫌天下還不夠亂是不是?你不出來搞怪搗蛋,插個花秀一秀,你皮癢腳顫是不是?連阿奇的意中人你也要搶?你還有沒有同學的道義啊!」

    季慕飛無所謂的撇撇唇,「誰規定我不能喜歡同學的意中人來著?就像你,最喜歡吃豬蹄膀了,難不成全台大的人見了豬蹄膀都得肅然起敬,流盡口水而不得咀嚼之!」

    余盛仁吹起他的鬍子,瞪大他的眼睛了,「小季,你說的是哪一國的歪理啊!這女人怎麼能跟豬蹄膀扯在一塊相提並論呢?」

    孰料,季慕飛卻皮笑肉不笑的衝他一句,「你再不懂得節食、控制你那蓬勃發展的卡路里,你就會發現這兩件事不但可以相提並論,而且還息息相關呢!」

    余盛仁的臉馬上漲得像豬肝一樣,但季慕飛卻起身伸了個懶腰,意興闌珊的說:

    「我肚子餓了,心情欠佳,不跟你這個夾纏不清的『聖人』抬槓鬥嘴,消耗體力了,我去廚房找吃的,看能不能真的找到—隻豬蹄膀!」語畢,他逕自往廚房走去。

    余盛仁臉都綠了,他正想對丘斐容發洩滿腹牢騷之際,卻沒想列丘斐容也站起身笑著對他說:

    「聖人,我也有點餓了,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吃的?」說完,她也速速趕往廚房,只剩下余盛仁訝然氣沮的張著嘴坐在客廳,一副滑稽無奈又進退失據的窘樣!

    *      *       *

    璩采晴傷心欲絕的掩面-奔,一直跑列無人的幽巷內,隱忍許久的淚,終於像斷線的珍珠般撲簌簌地滾落著,刺痛了她的雙眼,也完全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疲憊虛軟而心酸不已的拚命咬著自己的嘴唇,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不斷戳進心坎裡的悲絕和痛苦——

    淚,像兩條涓涓溪流不停地順著她蒼白柔弱的面頰滑落,濡濕了她微微顫抖的唇,也濡濕了她的衣襟。

    她靠在冰冷的磚牆上,可憐兮兮的抽泣著。

    她嫉妒汪碧薇臉上那層散發著光華的嬌羞和喜悅!

    她也怨恨著雷修奇的冰冷麻木,更厭惡著自己的自作多情和執迷不晦!

    「我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見到他了——」她楚楚可憐而不勝狼狽的擦拭著流了又止、止了又流的淚痕,「雷大嫂」這二個字就像冰針一般刺碎了她脆弱的心。

    她現在才知道為什麼有人失戀了,會想不開走上絕路?原來那份悲痛和淒楚、絕望是這般的椎心刺骨又教人肝腸寸斷。

    噙著朦朧的淚影,含著無盡的委屈和創痛,璩采晴心灰意冷的走出幽靜昏暗的巷弄,漫無目的在街上閒踱著,過往行人飄進耳畔的笑聲,在她聽來是那樣的尖銳刺耳,好像是一種嘲笑,更是一種諷刺!

    她不停的向前走著,偶爾東轉西繞,走馬看花,到底走了多久,她也不太清楚,她但願自己能這樣永無止盡的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的盡頭,再也不必回去面對那個今她心魂俱碎、愛怨交織的雷修奇!

    當她發現自己有點腳酸疲睏而想坐下來稍事休息時,她才驀然覺察到自己正站在圓山大飯店的山坡前。

    她隨意找了張石椅坐了一會,然後咬著唇慢慢由北安公園順階而下。

    一陣蕭颯的寒風襲面而來,她沒來由的打了個顫悸,四下人影稀疏,只聽見風吹過樹叢的呼嘯聲,她開始有點瑟縮害怕了,她覺得自己正如天空稀稀疏疏的寒星一般孤獨渺小,而被世人遺忘在遠遙的蒼穹裡。

    她抱著手臂步履蹣跚的走著,心不在焉的撞進了—道溫暖結實的人牆裡,「對不起,我——」她期期艾艾的道歉著,甫抬起頭,她就看到了雷修奇那張漂亮俊秀而令她柔腸百轉的男性臉龐,她微愣了—下,然後如遭電擊的馬上轉身住回跑。

    「采晴!」雷修奇快如閃電的一把攫住她的胳賻。

    「你放開我!」璩采晴奮力掙扎著。

    雷修奇緊緊的抓住她的肩頭,運用技巧刮住她的蠢動,「我不能放!采晴,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怎麼這麼任性妄為!」他粗聲責怪著,嘎啞的聲音裡有份掩藏不住的焦灼和關愛。

    璩采晴倔強的抬起下巴,「我愛怎麼任性妄為也不用你管,反正,你也不關心我,喜歡我!」她凶巴巴的頂撞著,淚珠又不爭氣的在眼眶內盤旋著。

    雷修奇的心霎時緊絞成一團,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克制著幾將潰決出閘的真情,艱澀而粗嘎的說道:

    「誰說我不關心你,不喜歡你?」

    「你——你騙人!你喜歡的是汪碧薇,你——只是把我當成小女孩,小妹妹看,你——你最壞,最可惡了!」璩采晴愈說愈激動,愈說愈覺得自己委屈可憐,蒼白無助的小臉上掛滿了狼藉繽紛的淚痕,那梨花帶雨的模樣是柔怯動人而我見猶憐的。

    雷修奇搖搖頭,發出—聲溫柔、無奈又充滿憐意的歎息了。

    「采晴,我沒想到你那麼會吃醋?」

    璩采晴的瞼倏地漲紅了,「我——你少臭美了,我幹嘛吃醋?你去和汪碧薇結婚好了,跟我有什麼相干?」她口是心非的爭辯著。

    雷修奇只是一動也動的深深凝視著她,目光綿遠而溫存。「采晴,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是你這個美麗慧黠又愛吃飛醋的小丫頭!」他語氣沙啞的說。

    璩采晴雙眼一亮,但,沒一秒鐘,她的瞼又呈現—片黯淡。「你騙人,我——我才不要你多餘的同情和可憐!」地可憐兮兮的顫聲說道,—雙水汪汪的眼眸又己然濕潤了。

    雷修奇憐愛的抬起她的下巴,無盡溫柔的注視著地,「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呢?-晴!」

    「任憑你舌燦蓮花,我怎麼都不會相信的!」她乍喜還嗔的紅著臉,噘著唇死硬執拗的哼道,其實心裡早已甜膩膩的,彷彿醉在一池旖旖旎夢的溫泉裡。

    雷修奇眼中閃過一絲奇異而充滿柔情的光采,他默不作聲的將她攬進鑲裡。一陣男性特有而潔淨乾爽的氣息撲鼻而來,璩采晴雙頰酡紅的微微掙扎著,一顆心跳躍得好厲害,她呼吸急促而不知所措的顫聲囁嚅著,「你——你要幹什麼?你——你趕快——放開我——你——」她那嬌怯不安的呢喃被雷修奇溫軟灼熱的唇堵住了。

    璩采晴輕顫了一下,整個人都被捲進—陣意亂情迷的暈眩中,渾身軟綿綿,好像飄浮在美麗繽紛的雲團上,任歡愉如洶湧的浪潮席捲了她的理智,卸去了她所有的輕愁嗔怨……

    良久,良久……這令她心顫神移的一刻,終於在他們的呼吸都快被彼此的熱情吞沒之際畫上了休止符,雷修奇抬起頭來,用一對溫柔炙人又晶亮神采的眸子凝注著她,望得璩采晴渾身虛軟又酪酊欲醉。「你——你——」她羞赧而氣虛的輕啟朱唇囁嚅著,而雷修奇卻輕輕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溫柔低沉而堅定行力的開口說道:

    「采晴,我喜歡你。」

    璩采睛的小險上煥發著一層夢幻般出奇美麗的光彩,「真的?」她疑真似幻的含淚問道,整顆心又再度飄上了雲端。

    雷修奇對她露出深情的—笑,他點點頭,真摯的說:

    「是真的,采晴,其實,打從你像一隻率真慧黠又可愛迷人的小貓咪對我氣鼓鼓的嚷道:『不速之客,你知道你打擾我讀書了嗎?』開始,我就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了你,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認,也一直在理智和感情的拔河中逃避現實,逃避你——」

    璩采晴哇的一聲撲進他的懷裡,無盡酸楚的哭泣著,像個飽受折磨的小可憐似的,拚命撒嬌宣洩著她的委屈。

    「你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要折磨我?」

    雷修奇心疼又憐惜的撫摸著她柔軟如絲的髮梢,「我有太多的顧忌,一方面顧忌你是我最敬愛的恩師的獨生女,一方面又顧慮你的年齡,更怕影響你的聯考,同時又怕我自己無法給你一個安定幸福的未來,我是個孤兒,又有一份無法掙脫的恩情債要償還,我的未來是懸繫在一份遙遠迷茫又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夢想上。所以——我遲遲不敢接受你跟我這份來勢洶洶又不可思議的感情。」

    璩采晴淚光瑩然的昂起小瞼望著他,對他綻出了純情固執而嬌憨可愛的笑靨,「雷大哥,你好傻,我喜歡你,就不會計較你的一切,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都一樣愛你,也願意和你患難與共,分享所有湧進生命中的哀愁與美麗!所以,讓我來幫你一塊努力,排除你所有的顧忌吧!只要你能永遠愛我這個小傻瓜!」

    「采晴!」

    雷修奇動容而心疼地將地緊樓在自己的胸前,漂亮深邃的黑眸裡輕漾著絲絲晶瑩的淚光。

    璩采晴靜靜的枕靠在他溫暖寬闊的胸懷裡沒有說話,細細的品著普遍一刻的癱有與沉醉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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