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研獨自對著萬點繁星的夜,今天晚上她被鄧群夫婦善意拘留,他們認為她今天的情況不應獨自駕車回家。或許他們以為她會自殺?思研想道。他們大概不明白一個死過的人是沒有必要再死一次的。
思研極力壓抑自己想哭的衝動。她以為她已掙脫過去的束縛,為什麼當她看到世韜時,那傷口……有如新割的在淌血?痛得令她瑟縮?他為什麼還沒和丁屏結婚?爸爸和媽媽反對嗎?但爸和媽從來沒辦法管他呀!世韜總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思研沒有辦法遏止自己紛亂的思緒。旭林公司毀諾之事是他主使的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又有何目的?她該為了公司的存亡去向他求助嗎?思研猶疑不已。
思研清晨就進了公司,至今仍忙得不可開交。
「心雲,我讓你送給統華建設的陳情書你送了幾天了?」得知旭林公司要漲價,思研就寫了一份陳情書,希望向統華建設重新報價和估價。
「五天了。」心雲回答。
五天了嗎?為何那麼久還沒有回音呢?那天在鄧群和芸芸家過夜之後,思研常常日夜加班準備重新估價,可是她不敢想像,若統華建設堅持要維持合約上的原價……那公司的虧損不知有多嚴重,這是一個龐大的金額的契約,公司尚不能負擔這麼大的損失。她閉目養神,這些天她已心力交瘁。
「申小姐,晚上商會舉辦的酒會,您……」
「我不想參加。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可以出去辦公了。」思研客氣的說。
她對參加這類的茶會、酒會一向意興闌珊。所以她也很少出現於此種場合,思研承襲了力言的天分,她行事的態度也本著力言一貫的冷漠,這也算是天才的孤僻吧!
不過,也就是因為如此,社交界對申氏兄妹趨之若驚,每月都有類似這類宴會的鴻請函如雪片般飛來——雖然他們仍是一概不參加。
鈴……電話響了許久,思研才慢慢接起來,才拿起就聽見芸芸連珠炮的聲音傳來。
「思研,我完了。你晚上抽空幫我一個忙好不好?如果你不幫我,我可就真的完蛋了。」
「你鎮靜一點,到底有什麼事?」思研老早習慣他們夫妻小事化大的本事,所以也不怎麼在意。
「你知道的嘛!晚上商會辦了個酒會。鄧群有個朋友想重新裝修他的新家,想找有名的設計師,我們原本介紹給他的那個人說要在酒會上和他見面。可是……可是……」
思研被她顛三倒四的給說迷糊了。
「你到是說下去啊!」
芸芸突然情急大聲說道:「可是他反悔了呀,現在叫我去哪兒找這個人,拜託你一定要幫幫我,鄧群知道鐵定咒死我了,他最不喜歡失信於人了,這次我又沒告訴他全部的經過……」芸芸一連串吵死人的繼續說下去。
「好了好了。」思研無法忍受她的疲勞轟炸。
「我明白了,你要介紹生意給我,可是……」
「你只要陪鄧群去見見他,你可以不接這個案子,不過……」芸芸又結結巴巴。
「你吞吞吐吐乾嘛?」
「如果這次沒介紹成功,鄧群就做不成他的生意了。這是一家大公司哦!」芸芸誇張的說。
真是好朋友,完全知道如何朝著她的弱點進攻,思研無奈的苦笑道:
「我完全拿你沒轍,你們來接我還是讓我自己去?」
「鄧群去接你,我不舒服,我不想出去,正好你可以當鄧群的女伴。」芸芸也討厭參加無聊的酒會。
思研其實也知道,但她並不揭穿,還是裝成冷冷的語氣對芸芸說:
「太妙了,這筆帳先記著,下次再和你一道算。」
芸芸聽了,反而嘰嘰咕咕的笑了起來。
「什麼都瞞不過你,真的是!」
「你要是不想去,你就別答應他。不要一天到晚在那兒想什麼一石二鳥之計。」思研記道。
「這計策很完美吧!」芸芸獻寶似的,「這樣一來我們既已找到設計師,我又不用參加酒會,鄧群又找到了女伴……」她像發現新大陸般大喊。「這應該是一石三鳥之計才對。」
「下次再這祥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被你拖下水!知道嗎?鄧夫人。」思研第一次鄭重警告她。
「下次不敢了!」
思研可以想到芸芸對話筒吐舌頭的樣子。
「那麼再見!」思研故意先沒禮貌的掛上電話。
她重新打電話對心雲說:
「心雲,你剛才提到那個酒會,我改變主意了。請你將邀請函準備好,待會兒我要先回去換身衣服,公司的事明天我會再來處理。」
「是的,申小姐!」她雖然覺得奇怪,但沒有表示。
今天晚上又要浪費時間了,思研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沒去當電影明星?」鄧群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怪問題。
思研假裝沒聽見,對鄧群和芸芸兩人天馬行空的問題,她一向以沉默應付。
「你很出色你知道嗎?正確的說……」他開始上下打量她。「你有絕世的容姿,你說古時候的傾城美女是不是就像你這樣?」
「你專心開車吧!」思研裝作不耐煩的樣子。
鄧群也是從不理會思研不悅的表情,又繼續說道:
「你說他們會不會以為我移情別戀,金屋藏嬌?」
「誰不知道鄧先生您以當老婆奴為榮,怎麼可能有人誤會!」思研沒好氣的回答。
「喂!」鄧群發出失望的呻吟。
他孩子似的表現令思研想笑,她突然想起那受傳言折磨的痛苦往事……
「鄧群!」她正色喚他。
「嗯?」
「如果的確有外遇這回事發生在你身上,你也要瞞住芸芸,不要讓流言傷了她,愛人的心一受傷就很難補回了。」思研有感而發。
鄧群被她的嚴肅驚呆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說:
「你太多愁善感了,除了芸芸……恐怕不會再有人看上我了,再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和我配合得天衣無縫了。」他曖昧的對思研眨眨眼。
思研啐他一口,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
「到了,小豬小姐。」鄧群聒躁不已。
思研自己開門下車。這個宴會還算盛大,一位泊車的小弟取走了鄧群的鑰匙。
「走吧!我的護花使者。」思研笑著拽住他。
走到招待處,他倆領了名牌,就走去向主席李先生問候。
思研走過之處便引起一陣騷動,因為她很少參加商會所舉辦的各種活動,大家都紛紛猜測她是誰。
「申小姐,真是稀客。」李先生意外驚喜。
「偶爾也應該出來打打知名度,否則就沒生意可做而要靠朋友介紹了。」思研言有所指。
李先生和鄧群兩位相視而笑。鄧群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個十萬火急地案子是李先生介紹的……」
「我沒想到鄧先生這麼有辦法,能請到申小姐出馬,我原本不敢期望這麼高的。」李先生接著說。
思研看他們窘成這樣,笑了起來。
「現在把案子的大概告訴我吧!」思研只想盡快離開此處。
「我們決定讓你自由發揮,完全沒有限制,價錢也隨你開價,申小姐的信用不容置疑,這是房子的地址。」李先生將地址給思研。
這個條件太好了,思研沒理由拒絕。
「我會去看看地形和房子。」她這樣說就等於答應了,鄧群和李先生都十分高興。
世韜才剛進門就發現思研的存在,她就像璀璨的鑽石發出令人不可逼使的光芒,丁屏和她相比就成了微不足道的螢火蟲。
「你如果要讓記者隨意拍照,我馬上就走!」他警告丁屏。
丁屏雖然不想失去出風頭的機會,不過若男伴先離開會場,可能會使她很丟臉,衡量了情勢,她點頭答應。
世韜飢渴的搜尋思研的身影。他的愛人,他有多久不曾近距離看過?她更美了,成熟的風韻令思研成為令人無法抗拒的美人。
這麼多年了,她……還恨他嗎?世韜躊躇不前……為什麼呢?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要得回她?
「哦?何兄你來了!」李先生眼尖。
思研看見了丁屏和世韜,當場僵住,她緊抓住鄧群的手不放,鄧群從手上傳來的疼痛程度也明白來者何人了。
「李先生您好!」世韜的眼光緊捉住思研。
思研發現世韜眼裡閃過痛楚,似乎是……但是立刻被他掩飾,她不太肯定。
「今天稀客全到齊了。來,我替你們介紹……」李先生熱心的說著。
丁屏今天穿了一襲暴露的晚禮服,她露出了大半胴體,連看到的人都將為她感到汗顏,此時她將全身貼向世韜。可以用適才鄧群開玩笑所說的「天衣無縫」來比擬。
「不用您費心了,我們是熟朋友了。」她嗲得令人起雞皮疙瘩。
鄧群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他伸手攬住思研的柳腰,裝出百般憐愛的表情詢問:
「小研,你什麼時候認識這樣赫赫有名人物?快替我介紹介紹。」
小研?思研看到鄧群實在好笑,緊張難堪的心情頓時舒解了一半,她慢慢對鄧群綻放笑容,其中玄機只有鄧群心裡明白。思研指著鄧群對他們說:
「這是鄧群,是我的同窗好友。」
「很要好的好朋友。」鄧群故意補充。
思研指著丁屏又說:
「這位不用我介紹你也認得,是名影星丁屏小姐。」
鄧群故作恍然之狀問道:
「就是你以前的大嫂,你以前提過對不對?」
霎時,丁屏的臉色難看已極。思研看見鄧群得意的表情,暗暗讚了他一聲。
「你記錯了,我大哥休了……」思研摀住嘴。她故意裝作說溜嘴的樣子。
「噢!我記得了,她是你大哥的下堂妻。」鄧群刻薄的大聲說出來。
丁屏那敢怒不敢言的滑稽表情令人噴飯。李先生適時說道:
「丁小姐,你最近有部電影非常成功,我有些朋友因此想認識你,你肯給我這個榮幸嗎?」
「當然。我們走吧!」丁屏乘機下台。
世韜在旁邊欣賞的看著思研。他的小貓咪學會自衛了,丁屏有如她玩弄的老鼠。他厭惡的看著鄧群環著思研的那雙手,他克制自己將他扯離思研身邊的衝動。
思研對著臉色陰沉的世韜繼續介紹道:
「這是何氏企業的何公子。」
世韜聽到她冷淡的介紹,心疼痛的悸動著,他伸出手和鄧群禮貌相握。
「幸會,鄧先生!」他說道。
「很榮幸見到你。」鄧群也客氣的說,但他一直故意裝出和思研關係非同小可的樣子刺激世韜。
「喝什麼酒?何先生!」鄧群叫住端著酒的侍者。
「我不喝酒,謝謝你。」世韜轉頭對侍者說:「請給我一杯礦泉水。」
「這是酒會,您不喝酒,真是太稀奇了!您可是不勝酒力?」鄧群譏刺道。
思研看見世韜喝礦泉水也是驚奇,她淡淡的說:
「你錯了,據我所知,何先生至少有千杯的酒量,或許他不屑陪我們喝,你別勉強他了。」
世韜凝視她許久,深刻得像想吞噬她。
「我曾經喝醉酒鑄下大錯,失去了我視之逾命的珍寶。從此之後,我便滴酒不沾。一想到我所錯失的……」他的眼光悠遠,就像回到從前。「一想到我所錯失的,懷中就算是瓊漿玉液,我也無法下嚥。」
思研一震,她虛弱的靠在鄧群身上。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可能……鄧群發現她神色有異。
「事情談完了,我們回家吧!」鄧群建議。
「何先生,很高興認識你,再見!」鄧群說完便和思研離開。
世韜憤怒的看著鄧群帶走思研,卻束手無策。看來他的計劃要加快速度實施,那個鄧群是個威脅。必要時,他會用盡手段除去他的威脅。
丁屏像只花蝴蝶在人群中穿梭,世韜無趣的離開會場,他今天沒興趣應付丁屏。從他學成歸國,丁屏就一直斷斷續續纏著他,他雖感到憎惡卻不制止她,永遠保持若即若離的態度。一則是因為他對力言和丁屏的離異仍存有愧心,二則是因為他在自我懲罰。
每當他一見到丁屏……他就意識化見到思研那天出事的傷痛表情,聽到她指責他的聲音。夜裡他每每被惡夢驚醒,夢中思研傷痛欲絕的看著他,與他決裂的決心堅不可破,渾身都是血跡……他想救她,但她已回天乏術。
世韜想到夢中情節,心寒得抖了起來,真冷。他讓自己回想今天思研的裝扮,思研穿了露肩白紗晚禮服,體態曼妙如雲中仙子,她的左手腕上綁著一條長紗布,行動之時紗巾柔柔飄動,使她更增一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左手的紗巾,難道是為掩蓋她割腕的傷痕?
唉!他欠她的實在太多,老天能再賜予一次機會嗎?這次他要全心全意的補償她。他想起思研在以為必死之時對他低語愛他的情景,她那時的神情至今仍教他揪心刺痛。他是怎樣的一個白癡啊!
世韜似乎又聽見思研在婚前對他說永不離開他,除非……依稀看見自己回答永不令她心碎。而他竟讓「除非」實現——讓思研為他心灰落淚,轉而下堂求去。
原本是多麼幸運,獲得思研的衷心摯愛,他卻不能好好珍視,耐心維護。如果……如果計劃成功,這一次他必無怨無悔,不論思研是否對他還有感情……就怕……怕自己將她傷透,使她不敢再去愛人。即使思研不能愛他也不要緊,反正他也沒有資格要求回報,當初他是多麼殘酷啊!
鄧群從回來後就不停的向芸芸吹噓他的英勇事跡。
「真希望你當時能在場,那個女人的臉色黃綠交替交換著,大快人心!」他光想到丁屏的樣子就忍不住大笑。
「我也後悔自己沒去!」芸芸失望且崇拜的看著鄧群。
思研在一旁悶悶不樂的坐著,她被剛才世韜的抑擾語氣所困擾,他跟丁屏失和嗎?看丁屏和他不避嫌的那股親熱勁,思研又覺得不太像……
「你沒看見,當找補充說是思研很好很好的朋友時,那傢伙像吞下狗屎的表情,臉臭得只能用這個方法形容。」鄧群還在形容世韜的表情。
「太好了,教訓這該死的負心郎!」
「你沒看見那女人穿著幾乎蓋不住胸部和屁股的衣服緊貼著他,噁心死了。」
芸芸贊同的拍拍他的手。
「老公,你真是太聰明,太優秀了。」
鄧群發現思研異常安靜。
「喂!你怎麼不說話?」
思研像被驚醒,她欲蓋彌彰的解釋道:
「沒什麼,只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待了太久有點倦,我看我先回家了。」她拿了皮包就起身。
「我送你……」
鄧群還沒說完她就匆匆的走了,擺明了要獨處,鄧群夫婦也明白她的暗示,就不堅持送。
「老公,你說思研的舉動是不是奇怪?」
「可能是突然和那對狗男女對決,衝擊太過強烈。」
芸芸思考了一下又說:
「我看不是,可能是餘情未了,你剛才有沒有漏了什麼沒說的?」
「讓我想想……」鄧群在努力回想靈光乍現的大叫:「我想到了!」
「快告訴我!」芸芸是個急驚風。
「那個何世韜……有點怪,我也說不上來,我們挖苦丁屏,他不僅不生氣還好像有點高興!他睜大眼瞪著我,可能是想把我五馬分屍。可是他對思研說話好柔,好柔,像一個癡情公子,對丁屏卻不理不睬。」
「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對丁屏冷談……」芸芸想了半天又說:「通常男人對糟糠之妻都不屑一顧才對!」
「思研才不像糟糠之妻。」
「她豈止不像,她可以算是藝術品了。」芸芸同意。
「莫非:他只是厭倦丁屏,又想回頭重拾舊情。」鄧群推測。
「所以你就該知道你老公有多好了。」
芸芸笑著跳起來打他。
「你少臭美了!」她說道。
「你小心一點,有身孕的人還這樣活蹦亂跳,小心傷了自己。」鄧群和芸芸實在太幸福了。
思研今天接到統華建設的通知,所以她現在準時到了統華建設公司。
一時之間,她以為自己眼花了,黃秘書不可能出現在此地啊!她連忙閃入暗處。
「黃秘書,請您放心,我會遵照何總裁的吩咐,總公司交代的事,我們一定會盡力辦好。」
「謝謝您,公司非常信任您的能力。」黃秘書答道。
思研乍聽便知道落入了陷阱,自己當初為什麼調查不出統華是何家的下游公司呢?世韜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要趕絕思研的生路呢?思研急急跑向自己的車,她再也不能忍氣吞聲了,她要去找何世韜理論,她氣得幾乎握不住方向盤,該死!她一不小心便罵出世韜的頭禪。
一位怒氣騰騰的美女走進何氏公司大樓,這景像有多引人注目是可想而知的。
「小姐,我想見何世韜!」思研看起來高貴得令人不敢違背。
那小姐被思研的氣勢鎮住了,半晌,她才吶吶地小聲說道:
「您一定沒有事先訂約,總裁他……正在開會。」
「那我必見何雲浩先生。」
「小姐,老董現在已很少來公司了。」她察言觀色可得知思研來頭不小,她不能得罪。
思研沉吟。她現如今已引來許多人私語猜測。黃秘書也已回到公司了,一發現思研站在服務台旁邊便疾步跑來,她深深對她一鞠躬,旁邊開始有人圍觀了。
「思研小姐,您找何先生嗎?」她很明智的沒有顯露出她的吃驚。
思研嚴肅的對她頷首。她本來有一支直通世韜辦公室的電梯鑰匙,但自從那次……她就將它塵封起來。
「何先生現在開會,您可否……」黃秘書的意思顯而易見,她不想讓思研去打擾世韜開會。
「這裡是怎麼回事?」雲浩突然出現。
黃秘書很驚訝。
「老董,您今天要來公司,怎麼沒通知大家?」
「順道走走,在家悶得慌。」雲浩已呈半退休狀態。
思研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面對雲浩,他看起來蒼老了好多,已完全是個老人了。
「爸爸!」思研激動不已。
雲浩見到思研的驚喜樣子,令思研泫然欲泣。旁邊的人被黃秘書驅散。
「寶兒,爸爸和媽媽很想你,你要常來看我們這兩個老人才是,有事需要爸爸幫忙嗎?」雲浩慈祥的說。
「我……想見世韜!」
雲浩二話不說就拿出一串隨身鑰匙給思研。
「去吧!」
「可是……董事長,何先生在開會……」
「多做或少做幾筆生意對世韜並沒有什麼差別。」雲浩感慨萬千。
「寶兒,事情談完後陪爸爸吃午飯好嗎?」
「當然,爸爸。」思研答道。
「黃秘書,你跟我來!」雲浩故意支開黃秘書。
「是。」
思研不理會議論紛紛的聲音,拿著鑰匙準備去打斷世韜的會議。他們都奇怪老董為何又多一個……女兒了。
世韜辦公室的排場更大了,畢竟他已成何氏的首腦了。思研不理外面那幾個秘書阻擋,一路走向他辦公室。
「小姐,你不能就這樣衝進去。」她們急喊。
思研推開門,其中約有十人左右,思研認識少數幾位,全都是商界名流,她曾經為他們作過設計,世韜發現被人打斷,極不悅的抬起頭。
「總裁,對不起!這位小姐她……」
世韜抬起手來阻止她繼續說。
「你出去吧!」他吩咐道。
女秘書退了出去,世韜看著思研眼中泛著難解的情緒,他收拾手邊的文件對與會的大家說道:
「各位,很抱歉!我家中出了急事,剩下的過程……下次再談,謝謝今天參加會議的各位。」
世韜說完就起身走到思研身旁和她並肩站立,看起來就如一同送客。
「那我就先走了,這位是……」其中一位問道。
「我給您介紹,這是我的妻子申思研。」世韜居然向別人介紹思研是他的妻子。
思研正想要反駁,卻被世韜警告的抓住手掌。
「是……名室內設計師申思研嗎?」那人不確定的問。
思研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天酒會的主席就驚訝的說:
「原來申小姐是您的夫人,難怪……」
思研不喜歡李先生話中之意,好似以為她與丁屏爭風吃醋,她凝重的蹙起秀眉,世韜看見連忙送走客人。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世韜深切的凝視思研。
「寶兒……」他開口道。
「不要這樣叫我。」思研打斷他。
他無所謂的擺擺手說道:
「好吧!請說明你的來意,你不可能只是為了來破壞我的併購會議吧。這可是你六年來第一次找我。」
他的語氣像是……哀怨,思研甩掉這個想法,她將旭林公司的合約和她所有的估價資料丟在他面前說道:「你是什麼意思!」
世韜飢渴的看著她。有多久他倆不曾面對面的單獨談話了?他對她的簡單的回答道:
「我只是想見見我的老婆罷了。」
「我不是你的妻子!」思研提高聲音。
「你是!」世韜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們離婚了。」思研提醒他。
「那就稀奇了,為什麼你離婚沒有通知我?」世韜嘲笑她。
「可是……大哥他……」思研也迷糊了。
「你大哥來找過我,我拒絕了他,為了讓你振作,他……騙了你。」
思研努力回想,當初協議書似乎沒有世韜的簽名,她已不記得了,若他們沒離婚……
她像失去了自主的力量頹然坐下。
「你高興了,你又成功的讓我再一次感覺自已是個白癡。」
世韜忍住自己想去安慰她的衝動,說道:
「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但你居然狠心得連爸媽也不去看,他們有多想你,你知道嗎?」
思研是很慚愧,她這六年避開了所有和世韜有關聯的人、事、物,也包括世韜的父母。
「你……為什麼要設陷阱找我出面?」思研軟弱的問。
「媽病了,她想要讓你回來陪她。」世韜說道。
「媽生的是什麼病?」思研非常關心。
「心臟病。爸爸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陪她。」
思研默默不語,世韜接著又說:
「這六年來他們兩位蒼老的速度快得令人害怕。尤其是為了你毫無音訊,你怎能這麼忍心?他們愛你甚至超過我這獨子。」
「我的身份已不同,我沒有臉去見兩位老人家。」思研傷痛地說道:「就算我們當初沒離婚,現在也是要離的,婚姻對我們已沒有意義了。」
「我不會和你離婚的!」世韜突然怒道:「不論你怎麼想,我這一生只打算結一次婚。」
「你離婚後可以再娶其他的名緩淑女。」
世韜對思研的話感到傷心極了,她一點也不留戀的想與他離婚嗎?如果這樣……
「你若是想和我離婚,除非答應我的條件。」
「你說。」
「跟我回家,替我生一個孩子。」
思研的臉上充滿了驚訝的表情,難以相信,他一定是瘋了……
「會有很多女人願意為你生孩子的,丁屏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我不敢相信你會指望我接受這個條件,你讓我覺得自己像育種的工具。」她怒責他。
「我告訴過你我無意再婚,我的公司需要有人繼承,我的父母需要有含飴弄孫的晚年。」而我若失去了你……還有你的孩子可以愛……世韜在心中又補一句。
思研想到她那可憐的女兒,還來不及見到世界就……
「我已為你生過一次孩子,你忘記了嗎?我永遠不會忘永不會忘記我那可憐的小女兒。」她冷漠無情的說。
世韜的臉色慘白,她的話將他徹底打倒。他怎會忘記那因他一錯而喪失的小生命,他打算終其一生懺悔他的行為。他不能失敗,世韜這樣提醒自己,這是僅存的機會了……他打起精神,用最冷硬的口氣對思研說:
「我給你時間考慮,不過……我必須提醒你,若你的答案是否定的,力言的公司將會倒閉,你也將一世與我綁在一起,你的情人可能不會願意。」
「我的情人?」
「那個叫鄧群的不是嗎?」他懶懶的說道。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你這剛愎自大的傢伙!」
思研氣極了,這一招州官放火她不打算理論,她無愧於心,而他與丁屏卻是人盡皆知。
世韜憤怒的抓住她的手。
「你不要放肆,關於這件事我是說到做到,你回去仔細考慮。」他可以忍受她交別的男朋友,但……這心中的痛為何如此難忍……
「放開我!」思研大吼。
他放開她。思研重整最後一絲的尊嚴,抬頭挺胸的走出去。世韜任她走出自己的懷抱,剎那間覺得好空虛。
思研出來,看到那些秘書不以為然的表情,她走向電梯竟然碰見丁屏。那幾位秘書獻媚的招呼道:
「丁小姐,您先坐會兒,我去通知總裁。」顯然已將丁屏看作老闆娘來捧著。
丁屏目中無人的瞪著思研,走過思研身邊還冷哼數聲。思研本想默默下去,但心念及當年的痛與辱,她在電話邊停住。
我不再是個受人欺侮的小女孩了。她自己這麼想道。
她拿起電話直撥總機。
「小姐,請問董事長在哪兒?我是剛才麻煩過您的申思研!」她看見那些秘書在豎耳細聽。
很快地她就聽見雲浩的聲音。
「爸爸,我該去哪兒接你?我不大熟悉公司的路。」思研說的是實話。
只見那幾個秘書嘴張大得可塞進一個拳頭,一群逢迎的狗,思研想道。雲浩決定上來找她,叫思研在外面等待。
那些秘書驚訝得忘了替丁屏通知世韜了。丁屏沒有經通報是不敢闖入他辦公室的,她曾見識過世韜恐怖的壞脾氣。
雲浩被黃秘書扶著出來,思研連忙走過去接替黃秘書挽扶著雲浩,此時丁屏也上前。
雲浩感覺思研的手抖得不停,他拍拍思研小手,對丁屏也狠狠哼一聲:
「寶兒,我們走!」
「董事長,思研小姐再見!」黃秘書恭謹的態度更令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秘書驚嚇。
丁屏站在旁邊發愣,剛才她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她很不是滋味。
突然間由對講機傳出世韜的聲音,這是他對公司內部傳話專用的設備。
「黃秘書,從現在起不准任何人進來煩我。」
「世韜……」丁屏湊過去說話。
世韜將聲音切斷,丁屏傻傻的站著,過了一會趾高氣揚的走出去,其實是丟盡了臉。
「秘書長,剛才那位小姐是總裁的妹妹嗎?」一位小秘書終於問出來了。
「老闆是獨子你不知道嗎?」黃秘書冷冷回答。
「那……」
「是小老闆娘,笨蛋!」黃秘書也生氣了。
看剛才那種情形,一定是她們惹了思研小姐不悅,這些笨屬下,一向都和丁屏一鼻孔出氣。
何先生這人也真是的,到底哪一位小姐才是他的真愛呢?哪一位才是咱們的正宮娘娘呢?如果是她來選,一定會選思研小姐,她不禁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看著屬下吃驚的笨表情,忍不住咒道:
「還不快去做自己的事,只會閒磕牙!」
「爸爸,您想去哪兒吃飯?」思研溫柔的詢問。
「回家吃好嗎?你媽媽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思研沒有辦法拒絕老人的小小心願,他們回到了何家大宅,常媽看見了思研,驚喜的進屋通知何夫人道:
「太太,思研小姐回家了!」
秀玲看見思研,高興得流下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思研看了滿心難過,世韜說的沒錯,兩位老人家的確蒼老得令人傷感,才不過六年的時光……思研走到秀玲面前跪下。
「媽媽!是我不孝,一直沒來探望您!」她嗚咽道。
「媽不怪你,媽能看見你已經很高興了。秀玲吸吸鼻子,又說:「快扶媽去吃飯了,媽媽今天食慾特別好!」
雲浩和秀玲問及思研的遭遇,思研也談及她如何在力言的公司半工半讀,以奠定自己設計的基礎,說到力言的英年早逝也萬分傷感。
「我們二老在世韜出國後,就沒吃過這麼好的餐飯了。」話中的好,當然指的不是菜餚。
「世韜出國?」
「世韜自你離開後就出國深造,去年才回來。」雲浩替秀玲解釋。
那……他一直不在國內。
「回來後他也不和我們一起住。
跟丁屏同居嗎?思研心中刺痛。
「現在我把公司交始他處理,他是做得有聲有色,但……對我們來說,這已不重要了。」雲浩口氣哀傷。
「你們兩人的感情之事,我們絕不會干涉,只希望……你能時常來陪我們這孤獨的老人。」秀玲說道。
思研鼻酸,眼眶微紅的頷首。
「世韜應該娶個老婆回家孝順您。」思研哽咽。
「他是不會再娶他人的,這個我們能夠瞭解,沒想到我們這種年紀,連抱孫子也成了奢望。」
「可是丁屏……」
「我們何家絕不會有這種媳婦,她害死了我們的長孫子。」雲浩怒道。
原來如此,世韜是否就因此……
「孩子,世韜還愛著你,對你總無法忘情,他每日工作十個小時,出國四年多,拿了兩個學位,他也在折磨自己,你能為我們而原諒他嗎?」秀玲哀求。
思研實在見不得老人家哀求,她開始靜靜落淚。
「您不明白……」她的聲音模糊難辯。
雲浩摟著秀玲的肩安慰她,又對思研說道:
「我以前一直希望世韜能靜下心繼承我的事業,而他今日也符合我當初的希望,工作努力且滴酒不沾,但我卻只望他重拾從前的活力。」他歎了一口氣,「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吧!」
真是天下父母心,思研一向視二老為親生父母,看到此情此景也十分心傷,可是她無能為力。
「他常常一整天都坐在何家墓園中女兒的墓邊沉思,我們看了也難過。」
思研如今才知道女兒有墓,他……總算還有點良心。
「爸、媽,我們別再談這些傷感的話吧!」
雲浩和秀玲只好順著思研意思,閒話家常。雖然她仍和老人說著話,思緒卻飄得好遠……世韜為什麼提出這種條件——在他們已不是戀人的多年之後?思研兩難,在父母的期望和公司存亡及自己的希望中猶疑不定。
思研在何氏夫妻依依不捨下離開何家,她心中起伏之大令自己害怕,沒預料到世韜在今天仍能令她起這麼大的反應……再加上他們仍是夫妻的震憾,她只覺得昏沉沉的,心神無法安寧。
鄧群和芸芸逛街買孕婦裝,夫妻倆快樂的跑遍大街小巷。
「其實你還不用穿孕婦裝。」鄧群看著才小腹微凸的妻子說道。
「可是總要飛翔吧!」芸芸頑皮的笑笑。
鄧群發現一束冷冽的目光刺向自己。
「哎!那就是何世韜。」他向芸芸暗指。
芸芸順著目光看去,果然有個高大俊挺的魔鬼朝他們走來。
「你好啊!何先生,很高興又見面了。」
世韜不友善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他,他陰冷的看著芸芸對鄧群說道:
「這位是……」
「我太太。」鄧群很乾脆。
「她……知道嗎?」世韜詢問,思研竟……
「這種事她是再習慣不過,這都要感謝她有一個好老師。」鄧群答道。
世韜拂袖而去,他沒想到思研會與有婦之夫有牽扯,他一定要將她贏回自己身邊。
「老公!」芸芸有趣的叫一聲。
「嗯?」
「你說的很對,一定有問題。」芸芸下了一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