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停下墜,涵語一手先拉起玫瑰,另一手挽著傲天,兩眼專注地尋找落腳處,腳尖輕點著處,減緩落下的速度。
傲天運用內力阻止毒氣發作,避免在這時陷入昏迷,以減輕涵語的負擔。
玫瑰早已被嚇軟,連尖叫的力氣也沒有,緊閉雙眼,放任一切,倚靠涵語的力量。
「呼!到了。」涵語香汗淋淋,放開傲天,抖一下錦緞,將錦緞自玫瑰腰間收回,才靠在崖壁喘氣。
被鬆開後的傲天,腳步微微踉蹌,也如涵語一樣,靠在崖壁休息。
「傲天。」玫瑰邁出發軟的雙腿,走向傲天,臉上含著渴望的神情,似乎想要求傲天扶著她。
「涵語,我們該如何上去?」傲天沒理會玫瑰,逕自望著被雲霧遮斷視線的天際問。
「下來容易,上去難,我們無法上去。」涵語回答。
「嗯!」傲天對涵語的答案不意外,對於能不能上去也不太在意。
「不能上去?」玫瑰聽到這個答案,不能置信地放聲尖叫。
涵語累得無力,不想理會玫瑰的大驚小怪,只想好好坐下來休息,但是這裡不是棲身之所。她勉強自己站起來,扶著傲天說:「前頭不遠的地方有座山洞,可以暫時容身。」
傲天勉強自己站好,不想讓涵語負擔太重。
「傲天,等等我,我走不動。」玫瑰望著相互扶持的兩人,迭聲嬌呼。
沒傷沒痛的人,也不會瞧瞧現在的環境不是撒嬌的時候,還嬌呼,傲天還沒有作聲,涵語先不耐煩,頭也不回地說:「等你有力氣再跟過來。」
玫瑰瞧著相扶持的兩人越走越遠,心中又羨又妒,又恐慌,無奈地只好也靠自己站起來走路。
小徑彎曲,兩旁百花盛開,各色爭艷,四周寧靜,宛如世外桃源,但是在此時又累又傷的情況下,他們無心欣賞。
走到一處疑為無路可行時,涵語撥開鮮綠的蔓籐,卻出現一個深幽的山洞。
「你來過這裡?」傲天發現她很熟悉這裡的環境。
「嗯!我曾到過這裡。」涵語點下頭,扶著他走入山洞,取出她以前所放的毛皮鋪在地上,讓他躺下來。
「請你找一些木材放在洞口。」涵語撕開傲天的袖子,審視他的傷口,對著玫瑰說。
找柴火是僕傭的事,玫瑰才不願意做,她靠近傲天,也看著傷口,說:「姐姐,你去找柴火,我來照顧他。」
「你會治傷?」涵語睨了她一眼。
「行走江湖,誰不會帶著傷,治傷早就會了。」玫瑰暗諷她的嬌貴。
涵語知道玫瑰不會動手做事,對著傲天說:「夫君,我出去取水及柴火,等一下就回來,你現在不能用力,躺好等我回來。」
傲天有點疑惑地望著涵語,她沒有休息,一直撐著張羅物品,而玫瑰卻大咧咧地坐著休息,到底誰才是嬌嬌女?
「呼!好累。」玫瑰順勢坐在傲天的身邊。
她的大方讓傲天很不自在,心中暗歎,真是識人不明,以前他一直認為行走江湖的玫瑰可以吃苦,而養在深閨的涵語是嬌弱不堪的人,哪知現在一看,對兩個女子的印象全部改觀。
過了一陣子,洞口傳來聲音,接著出現涵語的人影,髮鬢微亂,一手抱著柴火,另一手提著剛剛所削的葫蘆。
涵語堆起柴火,但是她身上找不到火摺子,傲天見她在身上找尋,不必她說,心有靈犀地說:「在我懷中。」
有默契,不必多言,彼此相視一笑,即知對方欲做之事,兩人間有著說不出的感覺,是種親密,是種相知。
涵語抬起頭笑了一下,走到他身前蹲下,伸手探入他的懷中,摸出火摺子,但觸手是寬厚的胸膛,指尖所感觸是他狂跳的心,讓她的心也跟著他狂跳。
雖然隔著衣服,但是傲天可以感受到她柔細的手掌在他胸前摸索,可以感受到她的手掌所帶來的熱力,身軀的火苗在她的動作中,熊熊燃燒。
望著他眼底的火焰,涵語羞澀起來,快速地縮回手掌,低著頭說:「你拿給我。」
「傲天受傷不能動,我來拿。」玫瑰充滿醋意地看著兩人的一舉一動,眼見涵語讓出「良機」,她立即想窩在傲天的懷中,慢慢尋找火摺子。
「在這裡。」傲天不想讓玫瑰非禮,立即自懷中取出火摺子交給涵語,偏著頭好奇地問:「你會生火嗎?」
涵語笑而不語,在大家意外中生起火,然後取出小刀在火上燒烤著,她仔細地看著刀子在火中變紅,立即拿起來刀子走進洞穴,朝著傲天擔憂地望著。
「沒關係,動手吧!」傲天知道她想做什麼,淡淡地笑說,寬慰她的擔憂。
「你要做什麼?」玫瑰挑著眉,不相信涵語懂得治療傲天的傷勢。
「任何事總要學。」涵語笑著說,似真似假的話讓人擔心。
「你不要亂來,他中的是鬼域的暗器,不是普通的傷。」玫瑰尖聲地說,禁止涵語拿傲天來實驗。
「生死有命。」傲天和涵語不約而同地說,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
這種親密的態度讓玫瑰不舒服,但是鬼域的毒很霸道,不小心沾到也會致命,所以玫瑰不敢搶著涵語所要做的事。
「我要開始了!」涵語深吸口氣,擰著眉,注視他的傷口,擔憂的神情,好似受傷的人是她,而不是傲天。
「放心大膽去做。」傲天神情平靜地說。
「嗯!小心了。」涵語點下頭,咬著牙,拿著燒紅的小刀劃在他的傷口上。
「嗤嗤」的燒灼聲音讓人心驚,傷口流出墨綠色的血液,讓人心悸。
涵語忍住各種情緒反應,咬著牙,將刀尖深入手臂的傷口,探尋沒入他手臂中的暗器。
鬼域的暗器很小,如砂粒般而已,涵語以刀尖探了半天,總算挑出在肉中的毒砂,看到刀尖的毒砂,讓她鬆了一口氣,然後取過葫蘆,將葫中的清水澆在他的傷口上清洗。
等墨綠色的血跡變淡,流出紅色的血液後,涵語取出懷中的藥瓶,將一些藥粉灑在他的傷口上,順手拿一顆藥丸到他的嘴邊,說:「吞下。」
「他沒事了嗎?你不要亂來。」玫瑰沒看過這種毒,緊張的看著涵語的動作,開口問。
「也許。」涵語已盡力了。
「也許?不能也許,一定要救他。」玫瑰聽到這種不確定的答案,立即尖叫出聲。
「閉嘴。」涵語對著玫瑰低喝,小手忙著撕下裙擺的絲綢,幫傲天紮起傷口,望著他乾涸的唇瓣說:「我再去取水給你喝。」
傲天伸手撥開涵語落在額間的秀髮,輕拭她因緊張所布在額頭的汗水,她不曾在他面前如此儀態不整,但是此時在他的眼中,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
「有人在看呢!」涵語對傲天嬌嗔著,臉上不免又沾上紅暈,想躲,但是捨不得結束這段旖旎的時光,若不躲,身旁有玫瑰在瞪著,涵語還沒有當眾表演的勇氣,只好偏過頭,閃過他溫柔的指尖。
「他到底要不要緊?」玫瑰不喜歡現在的情況,尖著嗓音打破這個氣氛。
「我去拿水。」涵語起身說,立即頂著紅臉跑出去。
「也許沒事。」被打斷氣氛,傲天心中歎氣地躺回毛皮,沒好氣的回答玫瑰的問話。
「傲天,你不要嚇我。」玫瑰乘機撲到他懷中。
「白姑娘,請自重。」傲天將她推離,正色地說。
「傲天,你不要我了嗎?」玫瑰委屈地指責他的變心。
不要?太嚴重的指責,傲天從未曾表示過「要她」,如今何來「不要她」的負心罪名。
面對此指責,傲天正色地看玫瑰一眼,不發一語,他的心惟天可表,不需對人解釋。
過了一陣子,涵語不只取了水,還兜了滿懷不知名的果子,涵語將這堆果子,挑出不起眼的交給傲天,其他就放置地上讓玫瑰取用。
「這是什麼?」傲天不多言地食用,在他手中的這些果子,雖然不起眼,入口即散發出香甜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動。
「好吃就好。」涵語笑著說。
傲天也不多問,他相信涵語不會害他,也會將最好的給他。
服侍他吃過果子後,涵語立即走出山洞。傲天不知她在忙什麼,只見她的身影忙進忙出。他看得出來她很累,想起身幫忙,但是被她阻止,只要他靜坐運氣。
傲天只好閉目運氣,渾厚內力循環大小周天,他心中知道毒已清除,不禁訝異涵語怎知如何解鬼域的毒?
既然毒已解,手臂的傷也無妨,傲天即起身走出洞穴,看到涵語正在忙著架上獵物燒烤。
傲天注視她一會兒,對她的印象全然改觀,先前她表現只是個嬌嬌女,沒想到在困苦的環境,她也可以過活,而且神情依然自如,不以現今的忙碌為苦。
也許她真的能適應蕭家!
涵語抬起頭,看到他的眼神,彷彿能瞭解他在想什麼,拍拍旁邊的石頭說:「坐下來休息。」
不待他詢問,涵語接著說:「我現在的行事不難懂,因為我認為,在不同的環境下,有不同的生活,但是不管什麼環境,要記住不能苛待自己,這就是我的想法及做法。」
說著說著,涵語取了一些色香幽細好似蘭花的綠色葉子,放入一旁煮沸的開水,沒一會兒,幽幽的茶香即散在四周。
「沒茶盞,只好隨意喝了。」涵語摘了一些葫蘆,將其切割當成茶盞,她自在的樣子讓傲天也放輕鬆起來。
「看來這是廬山雲霧茶吧!」傲天聞著那股清香,笑著說。
「識貨。」涵語笑起來稱讚。
這種情況,讓玫瑰抱怨連連,但是涵語仍能自在怡然,好似她仍在孟家莊被服侍著,這種處世的精神不由讓傲天欣賞。
突然林中傳來「提壺!提壺!」的叫聲,傲天好奇地抬起頭,看著林中飛出一隻小嘴殷紅,有著金綠色羽毛的小鳥,叫聲親切而婉轉如在喚「提壺」,傲天笑著說:「好幾年沒聽到提壺鳥的叫聲。」
涵語一笑,當年在孟家莊偷笑他的時候,也有聽到提壺鳥的叫聲,她還記得當時父親還對他談過提壺鳥的傳說。
兩人提起當時在孟家莊的事,傲天才知當時涵語已看過他,難怪初見面時,他就感覺到她對他很熟悉。
兩人神情愉快地說說笑笑、喝著茶,烤著獵物。
真的!和她相處沒有壓力、沒有虛偽,一切只有真誠的感情。
「我餓了,好香喔,要吃什麼?」等不到傲天回來,玫瑰只好走出洞穴,看到火堆上烤著獵物,不由得吞口水,但是此地只有兩個石頭,分別被傲天及涵語坐去,她不禁躊躇在當場。
涵語指著不遠處,說:「到那邊搬石頭過來坐。」
「傲天,我不舒服,你幫我搬。」他們剛剛談笑的模樣讓玫瑰生氣,走過去拉著傲天的手撒嬌。
玫瑰不甘心,在傲天沒有明言拒絕的情況下,她不願放棄長久的迷戀。
唉!真煩人。傲天對玫瑰裝模作樣的態度難以忍受,對她不知適應環境更是深感到厭煩,沒有好口氣的說:「要坐就自己動手,不要等別人服侍。」
玫瑰的加入,宛如在池中投入石子,一池平靜的春水已沒有剛才的平靜及甜蜜,傲天及涵語兩人都只好沉默地吃東西。
才入夜,涵語體力已透支,在傲天的堅持下,包裹著毛皮而睡著。
傲天已打坐過,還不累,加上幽谷的月夜另有一股迷人的風味,所以信步走出洞穴,欣賞著月色。
玫瑰看到他走出洞外,也立即跟著走出來。
「傲天!」清冷的月光下,玫瑰看著他頎長的背影,感受到他所散發出的冰冷氣質,只好小聲地喊著他。
玫瑰不懂,當初她受傷時,他對她那麼溫柔,為何他當初的柔情全消失不見了?
「白姑娘,夜深了,請進去休息。」美好的月色,不宜和無法交心的人共賞,傲天有禮也是生疏地對玫瑰說。
「我睡夠了,現在睡不著。」玫瑰搖著頭,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
「哦!」傲天不予置評,微哦一聲即沉默下來。
「傲天,你不理我了嗎?」玫瑰輕咬著下唇,低聲指責。
她有何資格指責?傲天挑著眉看著她,嘴角揚起一抹嘲意。
「白姑娘多心了,在下有失禮之處導致姑娘誤解嗎?」傲天說。
「你不再對我談笑,不對我關心。」玫瑰直言,字字指控他負心。
只是江湖朋友間的交往,他不曾對她許下諾言,也不曾對她表示情意,這個負心之罪,從何而來?傲天的心中不禁長歎,難道每個對他產生情意的人,他都需要負責嗎?
傲天對於玫瑰不懂他的婉拒方法搖頭長歎。
玫瑰見他無言,接著說:「傲天,你明知我對你心有所屬,為妾我都願意,只要求能和你在一起。」
單方面的付出,卻要他負責任,她的感情對傲天而言真的是太沉重了,傲天不悅地說:「在下何德何能,能置妻妾。」
「可以!你可以,只要你願意,我願意永遠服侍你。」玫瑰仍一廂情願地計劃著。
傲天見她聽不懂,只好直言:「在下從未打算娶妾。」
「那孟小姐怎麼辦?你能順利退親嗎?」玫瑰誤會他的話,立即含羞地問。
天啊!和沒智慧的人說話,真是個酷刑,傲天翻個白眼,無言長歎,真是辜負美好月色。
「在下與孟家小姐涵語已有白首盟,請白姑娘另擇良偶。」這下說得夠明白了吧!
玫瑰聽懂了,淚水不禁流下來,順著臉頰成河。
「在下先告辭。」玫瑰自找的傷心,傲天幫不上忙,也不能幫忙,只好放棄欣賞美好的月夜,走入洞中。
藉著投射進入的月光,傲天望著涵語的臉,柔柔的月光下,她安詳的睡容讓他心情平靜,脫下外袍當被蓋住了她,而他則曲著肘,躺在她的旁邊,他願意這樣看著她的睡容一整晚。
拂起她的秀髮,置在鼻端深嗅著,她的秀髮有股淡淡的芳香,摻雜著煙火及汗水味,真實的味道和她一塵不染的清香一樣讓他迷戀。
輕輕執起她的手,細緻的柔荑彷彿不曾操勞過家事,但是這雙細緻的手不是只能觀賞,必要時,她可以靈巧地布出讓人驚訝的奇跡。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在在迷惑住他的目光,越深入瞭解她,越可以發現她的魅力,好像一座挖之不竭的寶藏,他何其有幸,可以得到她的青睞,和她結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