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面的話,讓參兒臉色一陣青紅不定,轉頭看下冰魄,還好他沒有同情或調弄的表情,神情仍是一貫寵溺的愛意。
參兒頭也不回地揚聲:「取水!」
應聲由林中奔出穿著暗青色衣服的人,手中以瓢子取著水,快速移動間,水無半滴濺出來。
「澆醒他。」參兒隨手指著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說。
「是!」隨從應聲將手中的水全數澆下,淋得對方一頭濕。
燕鵠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即使冷水淋頭,地上的黑衣人仍然鼾聲不斷,這種情形讓燕鵠發出陣陣嘲笑聲。
傲天低頭在涵語耳邊,以無人能聽到的音量說:「燕鵠慘了!」
灼熱的氣息騷動髮梢,也騷動了涵語的心,在眾人面前能如此放縱嗎?
涵語的一顆心在能與不能間結澹但是灼熱酥軟了她的身,難以再支持,不禁軟軟地靠在他的胸膛,享受被包圍的甜蜜,慵懶地問:「為什麼他要慘了?」
「因為參兒的行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不論得不得罪,只論她有沒有興趣,以燕鵠的態度,她會有興趣整人。」傲天笑著說。
傲天暗中慶幸,初識冰魄之時,狂劍在場,即使參兒因為傲天行事不夠灑脫而手癢,但是礙於冰魄和狂劍在場,致使她不得不放棄這個遊戲。
「哦!」涵語輕笑著,含著興趣注視著參兒。
在燕鵠的長笑聲中,冰魄揚聲說:「再取水!」
參兒笑著攀住冰魄的手臂,高興他懂得她在玩什麼遊戲。
手下應聲取來大量的水,站成一排,等著命令。
參兒笑著指倒在地上的倒霉鬼,說:「就是這個幸運的人選嘍!」
燕鵠眼睜睜看著同僚在參兒一聲令下,被淋得全身濕透,如由水裡撈上來般,不由怒氣橫生。
「你要做什麼?」燕鵠怒吼。
「我沒有解過『永不超生』,試看看用水能不能讓他醒過來,如果還是不行,我只好用火來燒看看。」參兒聳聳肩,好像被逼迫而不得不試看看,但是口氣中的笑意卻瞞不過熟悉她作風的人。
「你不會解毒?」高八度的聲音,訴說了燕鵠心中的怒與急。
冰魄不悅有人這樣和參兒說話,冰霜的眼神射向燕鵠,警告著他。
即使冰魄的眼神很驚人,但是燕鵠的心中只有小姐,不畏他的殺人眼光,接著說:「你只會施毒而不會解毒?這算什麼?」
他的話中有太多輕蔑,參兒笑著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身為大夫的人才會解毒,而我不是大夫。」
燕鵠語塞,轉頭不看她,心中所思是如何讓小姐脫身,因為困在這裡越久,對小姐越不利。
「呼!哪時下雨了?」被淋得一頭水的車隊人動了一下,伸伸懶腰,打個大呵欠,睜開惺忪的眼睛,甩甩頭髮,不知道發生何事,詫異地自言自語。
「嘻!」參兒看著燕鵠,發出得意的笑聲。
「牛四,發出訊號,請別莊的人過來支援。」燕鵠不理會參兒,對初醒過來的人吩咐。
既然已經知道解毒的方法,就不必再理會這個小魔星。
牛四甩甩頭站起來,不待瞭解自己為何濕著醒過來,聽話地自懷中取出一個防水布仔細包住的「沖天火箭」甩上天空,火箭立即發出咻咻的音響,尖銳的聲音老遠就可以聽見。
「取水來。」燕鵠說。
「是!」這附近並沒有河川,牛四於是走向車隊中,取來牛皮水袋。
「自我的頭上淋下去。」燕鵠說。
「這……」燕鵠的身份是孟盟主的徒弟,也是小姐的護衛,牛四哪敢聽他的命令對他無禮,兩眼懷疑地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用的。」參兒作個鬼臉,勾勾小指,示意冰魄彎下來,在他耳邊用足以讓全場的人聽到的音量說。
冰魄笑而不語,伸手捏一下她的鼻尖。
「淋下去。」燕鵠白了參兒一眼,沉聲對牛四命令,若可以選擇,他絕不會願意在參兒面前損及個人尊嚴,但是現在眾人皆失去戰鬥力,他必須先行恢復功力,以應付可能發生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不能在大庭廣眾之前讓小姐以這種方法解毒,所以燕鵠才以身試解法。
「是!」牛四見他如此堅持,拿起水袋奉令失禮。
燕鵠閉目接受「洗禮」,衣衫盡濕後,依心法運起內力,但是丹田空蕩蕩地,無一絲內力的蹤跡,難道他還不夠濕?
「再取水。」
牛四約略瞭解燕鵠想做什麼事,也明白自己為何一身濕淋淋地醒過來。不待燕鵠的命令,牛四取了另一隻水袋,全澆在燕鵠的身上。
應該夠濕了吧!燕鵠打量自己全身早比牛四還要濕淋淋,但是為何他的內力仍毫無動靜,甚至還是連站都做不到。
燕鵠抬頭盯著參兒問:「為什麼?」
參兒只發出陣陣鈴鐺般的笑聲,並沒有回答。
「牛四,澆醒其他人。」燕鵠終於想通,他和牛四為何不同,因為牛四曾昏睡,而他沒有,看來他無法用泡水的方法來解開「永不超生」。
「是!」
果然如燕鵠所猜測,昏睡的人,一個個像落湯雞般清醒,忙著澆人的牛四想著,如果這裡靠近河川,搬他們泡水比拿水袋澆還來得快多了。
昏睡的人逐漸醒來的同時,別莊的人也趕到了,雖然訝異現場的情況,仍維持著禮數對小姐行禮。
涵語知道還需仰仗參兒來解開毒性,嫣然對她一笑,說:「參兒姑娘,可否前往別莊一遊?」
「我們還要到別的地方玩耍,以後有機會再去你家作客。」參兒做個鬼臉,故意拒絕。
傲天瞭解參兒所製出的毒,不是無人能解,只是不願惹火參兒的父親,所以解毒只能靠參兒,他也瞭解參兒現在的故意刁難是因為燕鵠的緣故。
傲天不會要求燕鵠認錯,何況認錯也不能讓參兒自願解除她所下的毒。
傲天先低頭與涵語對話,然後抬頭對參兒說:「天下名廚,胡不歸,剛好在別莊掌廚。」
「哇!我們要去作客。」參兒聽了拍手,搶著要去作客。
「貪吃鬼。」冰魄看參兒高興的樣子,在她耳邊笑著說。
這句話沒有人聽見,參兒無所謂,朝冰魄翻翻白眼以示抗議。
即使冰魄想幫傲天解毒,但是他從不勉強參兒的決定,見參兒自動答應,當然不會提反對的意見。
涵語對別莊的人說:「還沒復原的人,先送上車。」
涵語瞧不能動彈的人不少,馬車數量連傲天的車也算在內,稍微擠一些,也還能容納所有不能動彈的人,她不願意傲天和別人擠在馬車上,但是這樣安排,會造成她和傲天同坐在軟轎中。
涵語望著傲天,臉突然又紅了,想到兩人同臥在軟轎的情形,立即覺得不自在,但是除了這種安排,也無其他方法,她對著別莊的人說:「安排姑爺坐軟轎。」說完後小臉更紅了,好似被人發現了她的心思。
傲天望著涵語笑,他現在很熟悉她不會讓別的男子碰觸的嬌羞個性,而且傲天也不願意她被其他男子接觸到,抬頭對著參兒說:「可否麻煩參兒姑娘將孟小姐扶上軟轎?」
我是姑娘,她是小姐!參兒不滿意傲天的稱呼。
「你不怕我滿身毒,會傷到『小姐』。」參兒故意強調「小姐」兩字。
「姑娘對我有興趣,是我的榮幸。」涵語笑著說,話中涵義點出參兒會因興趣而下毒的個性,但是聽在傲天的耳中,倒有另外一股涵義。
「耶耶耶!我很正常,對美人兒沒有興趣。」參兒很中意涵語的說話方式,上前扶起她,順口回答她一樣的話中話。
冰魄看著傲天,笑說:「就讓小弟送兄台上花轎吧!」
「有勞冰魄兄。」
在渾身無力的情況下,根本無法移動身軀半分,此時傲天及涵語真的嘗到成為「廢人」的滋味。
冰魄及參兒將兩人送上軟轎,故意讓兩人以曖昧的姿勢躺著,臨走前還對兩人眨下眼睛,隨即放下轎簾離去。
名為「軟轎」,顧名思義,即是抬動中,軟桿柔軟,身在轎上會有搖蕩的感覺,平時臥在軟轎中,身體順著轎自然起伏,是種享受,但是現在……
傲天和涵語被擺成面對面的側躺,冰魄還有意無意地讓傲天的手放在涵語的腰上,形成兩兩相擁而臥的暖昧情景。
軟轎移動間,兩人身軀若有若無地接觸、分開著,讓人不免引起遐思,尤其前不久才有過親密的接觸,讓兩人心湖更是波濤洶湧,無法平靜。
「你何時知道我沒有『走火入魔』?」為了化解此尷尬的情形,傲天轉動腦袋,想著很安全的話題,打散他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一見到你,我就知道。」涵語細聲回答。
「哦!」傲天沒想到她早就知道真相,心裡為她不拆穿他的計劃而疑惑著,問:「你為何不說出來呢?」
「我認為你有你的用意,時機到的時候,你自然會說,我何必多言。」涵語自然地回答,一點也沒怪他瞞騙。
「涵語。」她的體諒讓傲天感動,激動的心無法表達,只能化作一聲聲深情的呼喚。
「嗯!」聽到他的呼喚,涵語抬起眸子看他一眼,看到含情的目光讓她心喜,他終於有接納她的心意。
突然一個震動,讓彼此努力維持距離的身軀,失去平衡,在她的低呼聲中,櫻唇差點投入他的唇間;還好另一個震動,讓彼此身體又分開,才解除了她的尷尬。
剛才的驚險,讓涵語立即低垂著頭,臉紅透耳根子,緊合著眼睛,不敢再抬頭看他。
傲天見她不敢再抬頭,有點失落,但是眼前的紅雲另有動人之處。
傲天欣賞著她臉上的紅雲,他觀察過,和別人相處時她落落大方,為什麼和他相處,總是嬌不勝羞?這個現象讓他疑惑。
「涵語,你不喜歡看著我嗎?為什麼你不抬起頭來?」傲天明知故問。
涵語聞言,心中一震,該怎麼回答?
她要,她要看著他,也要他看著她,但是每次他看著她,總是讓她心中升起一股無法控制的羞澀;若他不看她,她的心中會升起失落的寂寞感。
矜持的個性讓她如何回答要或不要?對於她的答案,他又會如何看待她?會欣喜還是會不屑?
唉!他的存在,牽扯著她的喜怒哀樂,從此心湖不再平靜無波。
「涵語,回答我,你不喜歡嗎?」傲天盯著紅透的螓首追問。
「嗯!」他的聲音已透著放棄的意味,涵語顧不得羞,輕哼一聲,點下頭,勇敢地給他暗示。
微微的點頭,讓傲天明白她的意思,心裡的愉快致使他的嘴角上揚,傲天難得興起和她調笑的心思,故意長歎一聲地說:「『嗯』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我看你嗎?唉!算了,不勉強你,我不看你就是了。」
涵語慌張起來,倏地抬起頭,小小聲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是什麼意思?」傲天嘴角的笑意加深。
「意思是……我喜歡你看著我。」羞澀的涵語不敢看他的臉,所以沒發現他臉上的笑意,擔心他以後不理她,只好鼓起勇氣說出心中的意願。
「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看著你。」傲天口氣中洩漏出笑意。
涵語抬個半天才將頭抬起來,迎眼看到傲天揚著的笑臉,她才知被戲弄了,難得消褪的紅雲又罩在俏臉上。
「你……你……」涵語不依,這種被調戲的憋氣無法用言語說清楚,只好化為支支吾吾的嬌嗔。
「我除了中毒不能動彈外,其他都很好啊!」傲天以無辜的口吻說著,但是眼底調笑的意味瞞不了她。
涵語對於他不明言的調笑,想氣又想笑,組成漫天的甜蜜包住她的心,這種滋味化成嘴裡鎖不住的笑意及臉上濃厚的紅雲。
傲天望著她嘴角那抹甜甜的笑意,一心只想沉在那汪蜜湖中,但是苦於身軀無法動彈,只好利用搖晃的機會,讓嘴唇輕輕銜住那抹甜笑。
「哇!」涵語輕呼,心中不知所措,只好閉目隨他輕薄了。
她不想斥責他的動作,只因怕斥責後,他不再對她「輕薄」,但是還沒完婚前,這種輕薄適合嗎?又是兩種心思矛盾她的心。
管他的!行走江湖的人,不要太拘於道統。涵語想起父親的話,放下心,以輕鬆的心態接受他的「輕薄」。
孟家別莊位於廬山錦繡谷,利用天然的美景築成,迴廊百轉,迴廊隱蔽在花木扶疏間,似斷似續的迴廊通幽曲徑,桃李爭艷滿園春,花間彩蝶紛飛、蜜蜂嗡嗡,微風間,桃花瓣飄灑,陣陣奇香;花開數里,春深似海。
一行人於霞光滿天時分到達別莊,冰魄禁止任何人接近軟轎,親自和參兒將傲天及涵語扶出軟轎,送進房間。
僕役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小姐沒有反對,他們也無異議。
涵語被參兒送入寢室後,參兒在她嘴裡塞入一顆如嬰兒小指般的白色藥丸,說:「不能運氣,一炷香的時間後,你就沒事。」
涵語依言吞下藥丸,問:「我不需要淋水嗎?」
「因為你沒有昏睡,不然一滴水就可以讓你解毒,不用吃藥。」參兒聳聳肩回答。
「昏睡的人只要一滴水就可以清醒了?」涵語問她時,想起剛才大家被淋成落湯雞的樣子就想笑。
「一滴就夠,若沒有水,他們睡飽後也會自動醒來。」參兒也想到相同的情形,對於那些人變成落湯雞的樣子,格格地笑起來。
參兒笑了一下,睨了涵語一眼,問:「你知道我是邪醫及毒神的女兒?」
「嗯!我知道,家父曾提過。」涵語輕輕頷首。
「你怎麼不會畏懼,還敢吞下我塞入你口中的藥丸?」傳言中,參兒一切行事,只論興趣,不論恩仇,江湖人對她非常頭痛。
「難道你喜歡我對你敬畏有加?」涵語挑眉,笑著問。
涵語心中暗想,若是敬畏可以讓事情順利解決,那麼她不反對敬畏一下,但是世上的事,敬畏並不能解決事情,所以只要面對,不需敬畏。
參兒頭搖得像博浪鼓,說:「我不是神,不需要人們敬畏我,嘖!我最討厭看到別人又敬又畏的虛偽態度。」
「呵呵呵!那就對了,朋友間何必須要摻雜莫名其妙的情緒。」涵語對她眨眨眼,笑著說話。
「好!說得好,我交了你這位朋友。」參兒拍掌大笑。
「對了!你好奇怪,對我一個樣子,對蕭傲天又一個樣子。」參兒盯著她的臉直問。
提到他的名字,剛才的尷尬情景又鑽入涵語的腦中,好不容易正常的臉色又嫣紅起來。
「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你和他在一起,會臉紅、不自在,他對你不好嗎?不然你為何這樣奇怪?」參兒趴在床上,盯著她的紅暈,單純的眼睛閃著好奇的光芒。
這樣的說法,讓涵語更不自在,手指無意識的捏著被角,不知如何回答。
「說嘛!」好奇心旺盛的參兒,不讓她含糊過關。
「可能是因為心中有愛,所以患得患失,相處才會不自然。」涵語也分析過,因為太在乎、太介意,才會如此反應。「和人相處,不該虛假,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算了,不是嗎?」參兒坦率地說。
「對!我也這樣認為,所以我讓他看到,我的臉因他紅,我心因他跳,這才是真正的我。」涵語點頭,喜歡參兒的坦率。
說笑間,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就到一炷香的時間,參兒拿捏時間,說:「運功看看。」
涵語依言盤坐運起功,果然內力已經恢復,睜開眼睛對著參兒展顏一笑,說:「這顆解毒丸真有效。」
「當然!」參兒得意地笑。
參兒心中暗吁,好在,因為她只知道標準的用「一滴水」的解決,她沒料到有人不昏睡,讓她要傷腦筋,所以她才隨便取了顆解毒藥,心中其實根本也沒把握能解開她隨興所製出來的「永不超生」。
如果涵語知道參兒只是試看看,會不會也捏一把冷汗?
「你的解毒丸夠用嗎?如果需要任何藥材及煉丹物品,請你盡量說。」涵語算了一算,還沒復原的人不少,擔心解毒丸不夠,也擔心毒停在體內過久會傷到肺腑。
「這種毒因不同人會起不同變化,不是一顆解毒丸可以解決。」參兒唬著涵語,也為了自己想玩的目的先埋下伏筆。
嘿!尤其那位燕鵠,她不趁此時好好玩,真對不起自己。
「傲天的毒,你能解開嗎?」涵語問。
「不能!」參兒很乾脆地回絕。
「哦?」涵語詫異。
「因為我快餓死了,沒力氣想解毒法。」參兒摸著肚子,裝出虛弱的模樣,心裡可對胡不歸的菜餚流口水。
「呵呵呵!是我的失禮了。」涵語對參兒表達歉意,拉鈴,喚進來丫環吩咐,說:「請胡爺整治一桌拿手好菜,席設在大廳,請參兒小姐及冰魄公子嘗。」
「是!」
「太好了!你不用陪席,也不用喊誰來招待。」參兒話落,蹦蹦跳跳地出去找冰魄。
這種爽快、不拘小節的個性,讓涵語莞爾一笑,既然客人要求自在,她也可以主隨客便,免去繁文縟節。
不知傲天現在的情況如何?涵語步出寢室,前往傲天的下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