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是存心氣死我嗎?」
大隊長暴怒的吼聲幾乎震得整個刑事局晃動起來,更遑論就站在他面前的莫惟烈和董安昌了。
莫惟烈拉了拉被震疼的耳朵,低聲下氣地,「隊長教訓得是。」
「你……你……你……」
大隊長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董安昌急忙倒了杯水給他。「請喝荼。」
大隊長接了過來,忽然又重重地將杯子放回桌面。「你們……你們……簡直要氣死我!我當初千叮嚀萬交代,洪仔他們先不要抓,等黑龍出來再一網打盡,結果你們全當作耳邊風!」
董安昌看了低垂著頭的莫惟烈一眼,心想換作他是莫惟烈,大概也會動手捉人吧!
原本那幾個徘徊在莫惟烈住家附近的通緝犯是該立刻抓起來,但是局裡的同仁發現他們幾個與黑龍牽扯頗深,於是警方改變主意,只對他們做嚴密的監視。沒料到某日白欣夜歸,通緝犯中竟有人刻意守在大廳,等候白欣一同進電梯,急得莫惟烈立刻從對面大樓奔至白欣的身邊。
而那幾人在見到莫惟烈時,朝他丟出一抹挑釁的笑,轉身走向樓梯。隔天,莫惟烈便動手抓人,他無法再忍受讓白欣暴露在危險之下。
身為他的難兄難弟,董安昌自然被牽連其中。
「其實放任他們在住宅區裡晃也太危險了。」董安昌嘗試著為大隊長消火,「要是等到黑龍駕臨,他們火力強大,怕會——」
「你曉得他們火力強大,為何不全捆回來?」大隊長指著他的鼻子罵,「今天搜到的槍枝只是黑龍軍火庫裡的九牛一毛而已。你們把這條線弄斷了,黑龍要上哪兒抓去?
還有,你們抓回來的洪仔是黑龍的小舅子,加上上回阿莫打破他的頭的舊帳,你們就等著他找你們麻煩好了!」
「我覺得洪仔他們守在我家附近,並不全為了找我麻煩。」莫惟烈擰眉沉吟著,「他這麼猖狂地想引起我們的關注,或許是為了牽制警力,省得我們妨礙到他檯面下正在進行的活動。」
「很有道理。那這個怎麼說?」
大隊長將牛皮紙袋擲到他面前,一幀照片順勢滑了出來,上頭正是白欣的倩影。
莫惟烈快手抄起,只見照片的背景是白欣工作的仁心醫院,被偷拍的白欣顯然毫無所覺,目光瞟向鏡頭的另一端,而她的胸口處則被畫了一個怵目驚心的紅色大叉。
「都是白欣的照片!他們想對她不利?」董安昌驚呼。
袋子裡滿滿都是白欣的照片。
有她開車、有她買東西、有她從醫院裡出來,甚至有她更衣的私密照片,全都是偷拍的。
童安昌的目光還未移離牛皮紙袋中的相片,已感覺身旁刮起一陣風。
「喂!你上哪去?」大隊長對著莫惟烈消失的背影喝問。
「去保護他的夢中情人。」董安昌笑了笑,拿著牛皮紙袋,趕忙跟了上去。???白欣不在家裡,手機沒有開,歐正淳也不曉得她的去處。弔詭的是,仁心醫院的人表示白欣中午便離開了。
那麼她上哪兒去?
莫惟烈幾乎把台北市整個翻了過來,白欣依舊芳蹤杳然,急得莫惟烈差點拿槍衝去找黑龍要人。
半夜十二點整,董安昌陪著莫惟烈守在大廈門口,看著莫惟烈的臉色已由鐵青轉成蒼白,忍不住歎了口氣,「我說阿莫啊,你為了別人的老婆緊張成這樣幹嘛?」還讓他陪著他杵在這裡像個傻瓜般地吹冷風。
「她快要離婚了。」莫惟烈漫應道,心中仍惦念著白欣的安危。
「她老公肯嗎?」董安昌瞇著眼睛,沒說出口的話是:白欣的丈夫要是上法院告上一狀,莫惟烈就什麼前途都沒了。
「他們本來就打算離婚。」
「白欣說的?」董安昌翻著白眼,「阿莫,你也太好騙了吧!」
「怎麼說?」
「你沒看過電視劇嗎?那些鬧外遇的男人一定會跟外頭的女人說他和老婆的感情不好,早就打算離婚,然後從第一集說到最後一集,婚還是不會離。你以為外遇的女人會怎麼說?」
「是你電視劇看太多了。」他和白欣的情形又不一樣。而且自從上回和歐正淳談過之後,雖然他仍沒膽子問白欣有關程清-的事,但他和白欣已經算是穩定發展中了,至少……至少白欣從沒嫌過他什麼。
董安昌並不清楚白欣真實的婚姻狀況,仍苦口婆心地勸道:「現在的社會不只男人會玩,女人也厲害得很,特別是她這種有錢的女人。」
一輛奔馳車從他們身旁駛過,在距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靠邊停下。司機下了車,拉開車門,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鑽了出來,接著彎下身子,扶出車裡丰姿綽約的女子——讓他們找翻天的白欣。
董安昌的嘴角勾起一抹同情的笑,「阿莫啊,你死了這條心吧!她和咱們差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會愛上你。」
原本莫惟烈的過度擔心在見到白欣由男人扶出車門的一瞬間,澆上了猛烈的醋意,燃燒成一片旺盛的怒氣;但是董安昌的話正好敲中他的痛處,就像一桶冰水兜頭淋下,竄燒的心火當場熄滅,只剩下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她是個年輕的女醫生,既聰慧又漂亮,合該有許多青年才俊追求;而他只是個小警察,早在相識之初,他便曉得兩人之間的懸殊差距是愛情難以跨越的鴻溝。
奉兄長之命,陪他出席一項聚會的白欣在向大哥道別之後,回身見到兩人,秀眉蹙起,疑惑地走向他倆。「嗨!,」「嗨!」董安昌顯得有些冷漠。
而莫惟烈那張俊臉則苦得彷彿剛被人家倒了會。「安昌,你不是說你餓了?,」
「有嗎?」董安昌一時會意不過來。
「有。」他掏了張鈔票塞進他手裡,「去買點消夜回來。」
買消夜要一千元?
董安昌彈了彈手裡的千元大鈔,明白自個兒的好兄弟正處於心神激盪之時,需要點談話的空間。於是很好心地看在千元大鈔的份上,暫時告退。
白欣看了莫惟烈一眼,也以為他有話對自己說,但是莫惟烈卻只是沉默。
他想問她那個男人是誰,想問她和他上哪兒去了,可是董安昌順從他的意思離去之後,莫惟烈反而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問她。白欣沒給過他承諾,也沒說過愛他,嚴格說起來,他們只能算是比好朋友還要再好一點……白欣奇怪地打量著他,等了會兒,逕自舉步走進大廈裡。莫惟烈則跟在她的身後,一陣冷風隨著他倆的步伐,也跟著灌進了電梯裡。
樓層指示燈一下接著一下閃著,電梯裡的空氣仍舊寂然。沉悶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白欣的家門前,白欣終於受不了地回身,看著滿臉幽怨的莫惟烈,「昨天和正淳送雅君去機場,他告訴我,你向他問過清-的事。」她猜想他是否知道了什麼,心裡不舒服。
「嗯。」莫惟烈點頭,仍一反常態地不說話。
看來不是因為程清-,那麼是因為什麼呢?
白欣抿了下唇,突然覺得自己還是習慣聒噪的莫惟烈,他不說話的樣子實在令人難受。「那個人是我哥哥。」她再次試探。
「喔。」莫惟烈點點頭,一時間沒聽懂白欣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誰。
直到會意過來白欣說的是送她回來的男人時,傻兮兮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躍上唇角,白欣已經懊惱地打開家門,不想再搭理這個只會杵著發呆的男人。
她幾乎不曾嘗試過向任何人解釋任何事,更不曾想過自己需要引逗任何男人開口。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試著去解開一個男人的心結,而莫惟烈的毫無反應只讓她覺得自己很蠢。
在她險些將門甩上的那一刻,莫惟烈急忙閃身入內,一把將她扣入懷裡,爽朗的嗓音帶著驚喜的笑意,連珠炮般將成串的話打了出來,「我以為他想追你!奔馳耶!老天,我怎麼比得上?我沒錢沒勢,只是個小小的窮警察,房子在貸款、車子是國產福特,不曉得得再奮鬥幾年才能跟你身邊的男人平起平坐?我知道我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可是白欣,我是真心的,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白欣原本想掙開他過緊的擁抱,一聽見他這話,心頭忽然沖刷過一股熱流,雙手心疼地反摟住他,「你以為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抱我嗎?」
「啊?」莫惟烈反射性地放開手,低頭看進白欣盈滿笑意的美麗眸子。
她給他一個溫柔的微笑,關上門,走向沙發。
她這可是在告訴他,她接受他的追求了?
莫惟烈又驚又喜,嘴角揚高,咧開難以置信的傻笑,大步跨向沙發,突然將她扯回懷中。「我不會一輩子都只是個小警察。為了你,我會努力,總有一天,我也會開得起奔馳。也能像你身邊的男人一樣,讓你過無憂無慮的好日子。」他異乎常人的高溫緊緊環了白欣一身,心房已感覺不出半絲冰冷,甜蜜的滋味隨著熱浪湧上了心頭。
也許是時候了,該放清-走了。心中有個小小的位置已經被莫惟烈給霸住了。
唇角躍上一抹淺笑,白欣打趣地說:「你別告訴我,你打算開始收受賄賂。」
「當然不是。」莫惟烈正色否認,「我是說我一定會努力工作升等。在警界,被破格拔擢的不是沒有,只要我再多抓幾個賊、多破幾個大案,也許下一個便是我。」
不祥的感覺突然竄進白欣的心房,她的秀眉微微蹙起,「我猜你在局裡一定常被罵『不要命』。」
「你怎麼知道?」莫惟烈訝異地問。
因為他看起來就是個會在槍戰中自告奮勇打頭陣的人!
他是警察,她不能苛責他的勇敢,但她卻不能不想起過去那些因公受傷而被送進醫院的員警,手術室外家屬那一聲聲痛斷心腸的哭喊,她真的不想有朝一日會從自己口中逸出。
「白欣?」莫惟烈不解她突如其來的沉寂,輕輕撥開她的髮絲,低頭凝望著她水氣滿盈的眸子,「怎麼了?」
白欣搖頭,勉強擠出一抹淺笑,「小心點。」
莫惟烈怔了一下,才瞭解她的擔心。大咧咧的傻笑再度佈滿整張臉,他開心她難得說出口的關心,更開心自己在她心底彷彿有了一點位置。「放心,我的命硬得很,算命的說,我是九命怪貓,怎麼都打不死——」
我從來沒想過清-會出事。」白欣突然打斷他的話。
莫惟烈一愣,「白欣——」
「正淳沒說錯,那天晚上,我們是大吵了一架,幾乎已經決定分手。清-說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下,所以他——」白欣扭絞著手指,嘴角努力彎出不在意的微笑,眼眶卻紅了起來。「他沒有再回來過。我們架還沒吵完,可是他沒有再回來過……」
莫惟烈忽然發覺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在乎程清-的死因,他只在乎白欣的淚水。
白欣並沒有真的哭出來,她的淚珠在眼眶中徘徊著。莫惟烈想伸手將她重新攬回懷中,又怕她緬懷往事的時候不願別人介入。但是就這麼枯坐一旁,看著她泫然欲泣,他又覺得一顆心彷彿被十萬斤重的鐵鏈捆著,揪緊得難受。一聲沉重的歎息從他心底偷偷地溢了出來,在他的耳邊響起——莫惟烈駭然地瞪大眼睛,右手摸向腰間的手槍,他很確定這聲歎息不是他發出來的,當然也不會是白欣。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啊!」白欣疑惑地搖頭,被他戒慎恐懼的表情弄得有些糊塗。
莫惟烈的手槍已經握在手中,他非常肯定自己的的確確聽到了男人的歎息聲。「歐正淳在家嗎?」他站起身來。「他回他自己的家了。」白欣奇怪地跟在莫惟烈身後,「怎麼了?」
「我聽到歎息聲。」仔細搜過白欣的房子,確定沒人之後,莫惟烈將手槍收回槍袋裡,四下環顧一周,這才發覺自己正站在白欣的閨房裡。他忽然想起黑龍送來的照片,心火忍不住揚起,「你這個笨女人,告訴你多少次,一個人住要小心,你偏偏當作耳邊風,連被偷拍了也不知道。」
「被偷拍?!」
莫惟烈差點賞自己一個巴掌,好懲戒快過腦袋的嘴巴。這事怎能讓白欣知道呢?別說她可能會怪他惹了這麼個大麻煩,光是那幀半裸的清涼照就足夠讓她不舒服上好久。
白欣狐疑地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莫惟烈,再次重複一遍自己的問題,「什麼被偷拍?」
「我是說最近被偷拍的事件層出不窮,你得小心一點。」他硬生生地轉掉話題,走向窗邊。「你瞧,窗簾也不拉好。還有,鏡子擺在這邊,你又在這裡換衣服,隨便一隻高倍率望遠鏡就把你看光了。」
「只有你們警方會拿著望遠鏡往這邊瞧。」她知道警方派人監視這棟大樓的通緝犯,也看得出來莫惟烈似乎在為某事焦躁不安。「你不是說人已經抓起來了嗎?!還是出了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我阿莫辦事,會有什麼問題?」莫惟烈不安地避開她的眼神,「明天你幾點上班?我送你去。」
有個地方不對了,白欣說不上來,但她直覺地感受到有個地方不太對勁。
「白欣?」莫惟烈喊她,「你在發什麼呆?這幾天你別自己開車,我和安昌會負責接送你。對了,你在醫院落單的時候多不多?」
白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若有所思的望進他眼眸深處,「我有什麼危險?」
莫惟烈一愣,隨即打哈哈,「哪有什麼危險?你也太會胡思亂想了。就算你真的有危險好了,有我這個超級特警守在旁邊,不會有人有機會傷你一根寒毛的。」
對了,就是這一點。
他在瞞她!他總是在瞞她!一張嘴巴嘰哩呱啦說個不休,卻永遠只說他想說的事,遇著她真正想知道的,他的嘴巴便封得比死蚌殼還緊。
白欣不悅地擰眉,「你真自私。」
「什麼?」莫惟烈被罵得莫名其妙。
程清-當初也是這樣,什麼事都往肚裡藏,什麼責任都想自己背,到最後受不了了才一古腦爆發出來,而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他。
白欣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莫惟烈的熱情沖昏了頭,而忽略他隱瞞的習慣,忽略了或許他們並不適合。
「請你出去。」
「白欣?」
「明天我自己會去上班。」她冷淡地撂下話,「我暫時不想見你。」???白欣拒絕了他的守護,甚至擺明了絕裂的意思,但是這並不表示莫惟烈便會識趣地抽身。
他只要相準了他認為該做的事,便會低頭猛衝,十頭牛都拉他不住。當然,他也不會允許自己隨著任何人的舉動起舞,失了主導權。所以白欣不見他歸不見他,莫惟烈還是派了阿龍和阿芝保護她的安全,然後帶著弟兄一舉挑了黑龍的老巢。
雖然最後仍舊讓老奸巨猾的黑龍給逃脫了,但黑龍強大的火力卻全被掃了出來,莫惟烈也因此案大大出了鋒頭,記功嘉獎之外,還擠掉政治明星,上了頭版成了英雄。
可是最讓莫惟烈開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元氣大傷的黑龍短時間內不會有精力找白欣的麻煩。如此他高懸的一顆心才能放下來,才能安心地守著她遠遠地不打擾她地守著她。
原本莫惟烈是這麼想的,但是才結束黑龍的案子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已經快受不了了。腦子一空下來,便被她連續多天不聞不問的狠心給填滿了,他擔心白欣的「暫時」
不想見他會拖成一輩子。
所以當他湊巧在電梯口遇到白欣時,興奮得幾乎要叫喊出來。
「嗨!」白欣首先開口打招呼。
「嗨!」莫惟烈一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憔悴,想來是連日緝捕黑龍累壞了。
白欣回他一個溫婉的笑容,有些心疼地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了。」
「我很英勇吧?!」莫惟烈笑嘻嘻地,伸手又將她的小手扣進自己手裡,以為白欣的氣頭過了,兩人之間又是雨過天青。「這回大隊長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要是他因此而升了官,我也不會留在原本的位置上了,算是離警政署長的目標又縮短了一步。」
「別太好大喜功。」白欣淡淡地開口。
她的冷淡讓莫惟烈不由得愕然,「你不開心我破了大案?我是為了你才這麼拚命想陞官。我不想你嫌我是個小警察配不上你,我也不想退回去當你的『朋友』,或者是『鄰居』。」
莫惟烈並不在乎白欣那天突然翻臉的理由,反正女人嘛,情緒反反覆覆是常有的事。
但是他的社會地位差她一大截,卻是莫惟烈心中永遠的痛。他好怕白欣嘴上說不在意,其實內心是瞧不起他的,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這個理由離他遠去。
可是對白欣而言,莫惟烈的職業是什麼、一個月賺多少錢,都不是她在意的事,她並不需要靠他的薪水過活。她只是生氣他心中有事卻故意瞞著她,她只是心慌自己對他的好感與日俱增,卻一直無法真正看清他心中所思。
莫惟烈的「嫌棄說」聽得白欣一頭霧水,但她偏又說不出自己的心事,只是暗暗地惱怒莫惟烈的死腦筋。若是他堅持升了官才能和她平起平坐,那她寧可離他遠遠地,也不要一天到晚擔心他不要命地衝鋒陷陣,會不會哪天真把自己的一條命給玩掉了。
電梯門開了,莫惟烈拉著她走進電梯裡,兩人都沒再說話。事實上比平常還要多人的電梯也沒有多餘的空間讓他們交談。
直到電梯停在他倆居住的樓層,白欣走出電梯,才輕輕地將自己的手從莫惟烈的大掌中抽出。「我最近要出國一陣子。」
「要去多久?」莫惟烈點點頭,看著她打開皮包拿出鑰匙。
「一年。」她將鑰匙插進鑰匙孔裡。「所以這棟房子可能會賣掉。」
她這意思是打算不回來了?
莫惟烈的心臟猛地揪緊,還來不及感覺到痛,敏銳的耳朵便聽到白欣轉動門把的聲音竟帶著一聲異樣的輕響,職業性的直覺讓他忽然將白欣撲倒在地。「小心!」
驚天動地轟然一聲巨響,白欣駭然地瞪著莫惟烈身後的火光,原以為只會在電影中出現的情節竟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上演——她的房子爆炸了!
「阿莫!」她心驚地推了推覆在她身上的莫惟烈,手掌底下是一片再熟悉不過的濕熱。
莫惟烈強忍著劇痛,一把拉起白欣,快速躲到樓梯間。第二次爆炸聲傳出,艷紅的火舌險險地從他的身側擦過。莫惟烈擁緊懷中人兒,硬是擠出一抹笑容,「阿莫出馬,萬事平安!」
平安個頭!
白欣突然將他扯下一層階梯,一顆子彈在他們原本倚著的牆壁上碎裂開來。莫惟烈嚇了一跳,急忙拉著白欣便往下跑,槍聲乒乒乓乓地伴著尖銳的警報聲在兩人身後緊追不捨,而樓下嘈雜的人聲則愈來愈清晰。
莫惟烈知道他若再往下逃,勢必將狙擊手帶入逃難的居民中,反而更加危險。念頭一轉,他突然帶著白欣逃入八樓的走廊上。
「我想我沒有對不起你,」莫惟烈藏身牆角,摸出腰間的配槍,喃喃自語般地說:「所以程清-應該不會來拘我的魂。」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白欣紅了眼眶,第一次覺得血的腥臭味讓她想吐。
莫惟烈咧開慣有的大笑容,不想讓她知道他其實非常緊張。黑龍是軍火販子,雖然老巢被剿,但是他只要隨身帶出幾把克拉克或貝瑞塔手槍,就夠瞧得了,更何況他連炸彈都摸出來了,天曉得他還帶了什麼?!而莫惟烈卻只有一把九○手槍。
而且這棟樓裡住了這麼多人,白欣也在這兒——無論如何,總是要保得她周全的。
莫惟烈握緊手槍,深情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一會兒就回來。」
程清-也說他只出去一下,可是他……白欣心慌地伸手想拉住莫惟烈,卻撲了個空,他已經衝回樓梯間。
槍聲緊接著密集響起,煙硝味充斥鼻間,白欣還來不及驚叫出聲,莫惟烈志得意滿的笑聲便傳了出來,「我就說程清-不可能來拘——」
聲音嘎然而止,莫惟烈驚駭地衝出掩護他的安全門,撲向受傷倒地的黑龍。
黑龍的槍口在同一時間指向莫惟烈——「砰」地一聲,莫惟烈清楚地感覺到有股冷風包圍住自己,然後是血,大量的血,染紅了他的意識……???
「他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輕柔淡雅的嗓音響起,白欣納悶地看向黑暗中的熟悉身影。
程清-大半的身軀隱藏在陰暗之中,那一臉溫柔淺笑卻仍然醒目。「我會照顧好他的,你別擔心。」
「清-?!」
白欣大叫,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
守在床邊的歐正淳被她嚇了好大一跳,「你沒事吧?」
「沒事……我只是夢到清-……」白欣茫然地搖頭,意識逐漸回到腦海,想起之前的槍戰。「阿莫呢?」
「他沒事,手術很成功。幸好警方及時趕到,也幸好有你替他急救。倒是你自己,忙了這麼久,沒吃沒睡的,得好好休息才行。」歐正淳攔住想下床的白欣,沒說出自己有多佩服她。
在那種情形下,她居然沒掉半滴眼淚,鎮靜如常地為莫惟烈做急救,直到仁心醫院的醫生們以安全為理由將她隔絕在手術室外,而她還能幫忙聯絡、安頓莫惟烈趕來探視的家人。
要不是她在得知手術成功的消息後,宛若虛脫般地暈了過去,歐正淳都快懷疑她是不是人了。
「我睡了多久?」白欣問道。
「不到兩個小時。」歐正淳看了眼手錶回道。
「阿莫醒了沒?」
「哪那麼快?麻藥都還沒褪呢!」他笑她急得忘了專業知識。
白欣蹙眉,方才夢中清-說會好好照顧他……而阿莫曾在清-墓前發誓,說他若對不起她,清-可以隨時來拘他的魂。
強烈的不安突然竄上白欣的心頭,「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