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勝和的一席話,讓呈峪認真的思考「回家」這個問題。
就算會打會罵也該厚著臉皮回去,更該努力去爭求他們的諒解,即使內心深處不願承認「害怕」他們的冷漠。
比憤怒更讓人無法忍受的對待,就是看著陌生人的眼神。
如果一時的打罵可以換得他們的接受,那呈峪絕對咬著才讓他們打讓他們罵,只是……
沒有人可以保證,這樣做的結果真如預期的美好。加上長年的鴕鳥心態,就算真有心去面對,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行動得了的事。
逃。
一直逃,不斷的逃,現在的唯一慰藉。
呈峪就這樣不斷的在「他們是否會原諒他」的事情上打轉,早已偏離葛勝和的「本意」。
在孩子越來越大,基業紮實的父母,希望回頭時能看到孩子的笑與貼心,無須賺大錢孝順,只要在還沒成家時多陪陪父母就行了。尤其是當年為了事業,而忽略了維尼成長的葛勝和,更認為這是天下父母共同的心聲。
這樣的誤解雖不大,但在本質上差很多,如果呈峪只是把去看他們,當成「孝行」去想或許就能輕易跨出那一步也不一定。呈峪咬著魷魚絲看著正在陽台外曬衣服的維尼;沒有接觸就沒有傷心與痛苦,大家都在逃避……
一切的一切,若真要有那個回去的勇氣,得再等個一年吧!在這之前,請容許他過著逃避現實的生活,如同井底蛙過著自以為是的和平生活,沒有探索的視線,沒有打量的竊竊私語,更沒有視垃圾般的鄙夷。
「在看什麼?」
「你有想過……會過著這樣的生活嗎?」
維尼開始折收進來的衣服。「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想得到。」
「後悔嗎?」同性戀仍是弱勢團體,不被尊重的—群,只能活在玻璃罐中,這對異性戀者的維尼來說,不可能是一輩子的生活,將來他一定會為曾有這一段生活而厭惡。
「若說後悔,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後悔,只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仍會做同樣的決定,如果人一生中只能後悔一百件事,我很高興這是其中一件事。」
「謬論,哪有後悔還高興的。」
「那你最後悔的是什麼事?」讓父母知道他是同性戀一事。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的選擇是什麼?」不帶學弟回家。
「一樣嗎?」
「不一樣。」呈峪老實說。
「是嗎?那就傷腦筋了。」維尼只能傻笑。
「所以就說你那是言語。」
「那第二後悔的事是什麼?」
腦中頓時一片空白,記憶中根本沒有足以跟「最後悔」可以比較的事,不過若硬要說,那就是……「認識你。」呈峪故意這麼說。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是會認識我嗎?」維尼不意外聽到這樣的回答。
「我根本沒得選擇好不好。」在酒吧不認識,最後還不是會成為同事。
「好像是耶……那跟我在一起是什麼樣感覺的後悔?懊惱還是憤怒?」
「平凡,像白開水一樣。」這是現在的感覺。
「後悔認識我加平淡,不就等於平淡的後悔,相對的也就有高興的後悔。」把折好的衣服放一邊,走到呈峪身旁坐下。
平淡的後悔……高興的後悔,不就是……呈峪想到他的回答與他的問題……
啊——呈峪像知道了什麼,受不了的瞟他一眼。「笨蛋。」
我很高興認識你。
不斷敲擊桌面的指頭,不停看向時鐘的雙眼,焦燥隨著頻率與時間成逐漸升高。
一個人一夜回來不算什麼,整整兩天沒消息也就算了,可是失蹤的是那個嘮嘮叨叨,連上個廁所都要報告,出去澆花都要他早去早回的笨蛋,那就非常非常的有問題。買個原文書還真跑去美國買不成!一直不往最壞方向想的呈峪在昨天打電話給葛氏夫妻,但維尼沒有回台北,不敢多說什麼的呈峪兩三句就結束電話。
桌子又敲了一天,呈峪等不下去了拿起電話就要報警,響了兩聲就掛上。
因為他突然想到跟維尼除了同事室友朋友外,什麼都不是,屆時鐵定會驚動維尼的父母,然後就是混亂……混亂……不知何時才能停息的混亂。
雜亂的思緒不斷在腦中翻絞,十指深深插入發中,抓住的頭顱裡是一幕幕維尼與某個不知名女人不斷倉惶逃跑的樣子,耳中所竄入的是維尼一句句的對不起。
直到一記槍聲響起,才驚醒因等待而兩天未瞌眼的呈峪。
清晨三點,呈峪用冰涼的水打散腦海中那個拿著槍的自己,來不及抹去髮絲上的水珠已抓著鑰匙消失於門外。
靠著車上微薄的亮光,自皮夾翻出泛黃紙張,上面僅寫了一串數字,那是呈峪以憂為今生不會再撥出的號碼,口邊喃喃咒罵不停。
他痛恨計劃以外的意外。
「唐街。」電話中是容兒困盹的聲音。
維尼上次去的是分部,「唐御」是容兒的住處,一樓是家複合式餐飲店,二樓是居家,跟唐勁所有的連繫中,僅有這支電話是呈峪最放心不下唯一留下的號碼。
「我是呈峪,唐勁在哪?」
「峪,峪哥?」
「我有急事,唐勁在哪?」
「阿麥!在阿麥那裡!可是……」容兒像是被呈峪的急迫感染一樣也緊張起來。
「謝謝。我找唐勁的事,別告訴任何人,拜!」呈峪不顧容兒還在線上峪哥峪哥的叫就掛掉。
「阿麥」是撞球場老闆的綽號,呈峪跟唐勁去過很多次。凌晨四點,黑又長且直的高速公路,呈峪狂飄一百五,車主是葛維尼……
一走進店裡,除了靠近門口的人看他一眼外,這間煙霧與嗡嗡交織的空間並不因近凌晨而音小人稀。
許久沒來,放眼望去球檯旁的個個都是生面孔。
「喔!——這不是小姜?」老闆阿麥認出後,很高興的直拍呈峪的背。
「阿麥!太好了!唐勁在這嗎?」
「在3號啊?不過他現在……喂!小姜!」阿麥老闆重逢的興奮未減,卻只能對著遠去的背影大喊。
「我需要你的幫忙?」直闖3號包廂開門就是這麼一句,唐勁抬頭看向他,無波的表情讓人以為他在生氣,而半裸掛在他身上的女人早已尖聲開罵。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還不快點出去!」女人怒瞪。
呈峪這時才發現她的存在,微微皺眉便帶上門在外面等候。
跟追過來的阿麥才聊兩句,女人已穿戴整齊,一臉不悅的走出來,走前還瞪了呈峪一眼。
裡面的唐勁還半裸著,指間夾著煙端起酒杯就口。
「幫我找一個人。」面對許久不見的前情人,此刻沒有心情敘舊。
「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縱使他一聲令下就OK的事,也不能隨便調度組員浪費無謂的資源。
「沒有好處。」
「那你或許該找警察而不是我,我唐勁是做黑的,不是慈善家。」翻開一隻新杯子,倒滿七分威士忌推過去。
「你明知道我討厭他們,如果有或許我人現在就該在「或許」的那個地方!」踏人往日熟悉如今卻顯得陌生的地方,讓他不自覺的全身豎起尖刺。
「來!」唐勁輕笑舉杯要他喝。
呈峪很想拿過來把酒潑出去,但他沒有,一年的變化呈峪不敢小覷,今日已非昨日,往日縱容他的唐勁是否依舊,呈峪現下不敢賭,接下的酒杯一口倒底。
「一句話幫不幫?」
「來。」唐勁不給正面的答應,只是不斷勸酒。
呈峪心裡有數了,不再言語。
唐勁不斷的斟酒,呈峪一直喝。
直到整瓶威士忌都沒有,唐勁才開口:「難得來這,打一局。」
饒是酒量不錯的呈峪,在情緒緊張下,一點喘息機會也沒有的被灌酒,意識雖清楚,嘴還是麻了,手腳也純了。
「如果你能贏我這局,人我就幫你找。」唐勁要阿麥清出乾淨的一桌。
為了保持清醒,呈峪任憑唐勁說什麼都不答話。
只是威士忌後勁不小,再怎麼撐視線還是模糊了,身體沉重如千斤壓頂,球局才進行到一半,呈峪已倒在唐勁懷中。
醒來已是下午三時。
呈峪清醒過來,就是一句國罵,跳下床先看衣服,上衣開了三顆,皮帶也被抽掉。
知道衣服還算整齊,用手耙兩下頭髮就要跑出房門。
沒防備到後背,才跨出一步就被打橫的巨臂勾回舞著漫波的水床。
「回來吧……」粗噪的下巴親暱的廝磨耳背。
誰?呈峪呆愣一下,才想到除了唐勁不作他想。
「放開。」
「回到我身邊吧。」唐勁親暱的親吻耳垂,又說了一次。
呈峪不知該怎麼回答,一直把他當最特別的「朋友」,對此刻他所表現出的佔有慾,產生了疑問與不諒解。
「給你十分鐘考慮。」唐勁看出他的掙扎與困惑,給予的時間不是慈悲,反而是殘酷的壓力。
人往往因急迫的時間兩相權衡取其輕,呈峪焦燥的目送他走進浴室,掉落陷阱而不自知。
那是很遙遠的過去。
呈峪帶愛人學弟回家,在親吻他時被父母撞見,千萬個理由比不過眼前的鐵證,被趕出去後兩人同居,結局卻不是從此過著快樂的日子,有一天學弟以結婚為由提出分手。
無論是分手一事或分手的理由,在確定他是屬於別人的那一天,呈峪喪失活下去的意義,他發現再怎麼努力也只是枉然。
就算愛得再刻骨銘心也敵不過猜忌、妒嫉;就算愛得再不顧一切也沒有女人的雙峰來得偉大。
渾渾噩噩之間,呈峪走進龍蛇混雜的PUB裡,在那裡認識了唐勁,無「家」可回的呈峪,自此有一段時間便跟在唐勁身邊,其間風風雨雨,直到二十七歲那年為一個女人鬧翻。
如今一切已是過往雲煙,家族的傳承,唐勁成為中部角頭三大勢力之一。
若說交情好也上過床,可稱之為戀人的話,那唐勁就是第二任戀人,只是他們從不交心,唐勁因為身份不允許,而呈峪則知道唐勁一點也不想去承擔他扭曲的一面,比起維尼的不多事,唐勁給他的感覺就是拒絕。
離開唐勁後,呈峪跟一位美麗的牛郎交往,苦撐了六個月,最後受不了他的濫情就分手了。
端看以前的種種跡象,呈峪想不出唐勁有什麼理由要他回他身邊,而且呈峪也很篤定唐勁是那種一輩子也不會愛人,也不允許自己去愛人的人,所以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答案呢?」十分鐘剛好。
「可以問理由嗎?」
「你沒那個權利。」
「請用一句話來說服我,何謂「沒有那個權利」。」呈峪握緊拳頭,決定跟他用幹架來達到目的。
「你輸了。」指撞球賽。喳喳!唐勁燃起一根煙。
「……」比賽一開始就不公平,但呈峪也知道要在黑道裡講理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他輸了就是輸了,沒有任何的辯解餘地。
「答案是?」吐出白煙,把抽沒幾口的煙,捻熄在乾淨的煙灰缸中。
「我還有第二種答案嗎?」呈峪惡狠狠的瞪著他。
「所以呢……」唐勁挑眉,非要他說個明確。
「好——我答應!我會回到你身邊!這樣可[碧波蕩漾錄入]以了嗎?」揪起唐勁的領子吼完,便十足鬱悶的甩門而去。
管他是私奔還是失蹤,呈峪認為自己沒有理他的必要,即使他們是名義上的戀人,也無須為他賤價賣自己,弄張「唐勁所有權」的標籤貼在身上。
可是……只要一想到維尼的父母傷心的模樣,呈峪說什麼就是狠不下那個心,如果沒有跟他們相處過,他大可幾句話再裝個樣子,就順理成章的「分手」。
但想這麼說服自己,葛氏夫妻傷心的樣子卻揮之不去,呈峪搓緊拳頭。
分不清自己是在嫉妒葛維尼有這麼關懷他的父母,還是怕了父母歇斯底里的哭喊,呈峪不願再去想。總之現在;維尼就交給唐勁去找,而他則必須處理維尼「翹班」所造成的落後進度,以及未來有可能的計畫延遲、產品開天窗……最糟的莫過於重新培養系統設計師。
呈峪坐在車內,一想到工作量大增,就一肚的鳥氣,加上往後可能平白損失一名台傭就更不爽!
早上平整的襯衫、不會缺貨的柳橙汁和礦泉水、營養的早餐、不想開車時的方便司機,上班時的鬧鐘、不會很鹹的晚餐……
希望勁不介意我帶「拖油瓶」過去。呈峪喃喃念著,決定暫時先煩這些。
可惡!葛維尼——我絕對要你為我做牛做馬—百年——!呈峪在心中怒喊。
三天前深夜。
由於意外的睡眠時間,擾亂維尼的生理時鐘,眼還沒睜開,由肩頸開始擴散,災情一一回報,過於麻酸又有點刺、生硬的肩頸,讓維尼一度以為脖子以下的身體不是他的。
「躺著不要動……慢深呼吸。」黑暗的遠處,又似近在耳邊的厚實啞音這麼警告著。
還有點反胃的維尼,先試著深吸……慢慢吐……如此反覆五六次。
「加重呼吸力道……眼睛張圩。」
初醒的世界跟A片上的馬賽克無異,多眨幾下,才有朝陽破曉,蒸散大霧般的適應,待眼界清明,一名灰白西裝頭,灰白粗八字鬍,臉像塗了固定膠一樣威嚴的中年男士,雙手交放於胸前,立於他五步之遠。
「請問……這是哪裡?」維尼自看起來像新買的彈簧床坐起。
靠著微弱燭火打量所處之地。
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四方屋宇,右手是流理台、電磁爐、小型電冰箱,左手邊僅有一張雙人彈簧,沒枕頭,僅有一條洗淨的厚被子。
門的對牆右邊還有一個門,應該是廁所才對,房子裡沒有任何窗戶,屋子看起來就像組合屋……說違章臨時屋更貼切,因為地板是白灰色的混泥地。
「喝點水。」他遞出一瓶六百CC礦泉水。
一口……兩口……咕咕咕,分三口就喝個精光。怎麼他會這麼渴?就好像整整一天滴水未沾。
「這裡是?」維尼再度發問。
「深山。」
「咦?」沒有窗戶,看起來就像密室,而那扇對外的門看起來也是鎖著的,何以這位先生如此肯定。
像是看出維尼的疑問,中年男士走到門邊,打開。「沒鎖。」
「附近有其他……」住戶嗎?……維尼一跨出門檻後就覺得是白問了。
深柱巨木環繞屋子四周,一眼望去除了遠處的幾盞霓燈,與難得一見的滿天星斗相且輝映外,什麼都沒有,科技的喧囂近乎於零,只有似遠又近的蟲鳴搖頭舞曲。雖然知道「家」就在腳下,但左右望去是伸手不見五指漆合黑,前方黑漆漆的彷彿自深處有什麼在等待著,是「無
知」的顫慄在等待著吧……
「早上也走不出去。」中年男士站在門邊這麼說著。
「總會有羊腸小徑吧?」一棟房子與裡面的東西總不會憑空出現,少說也要有「路」才進得來。
「這條直走,三條叉路,每一條叉路有兩條以上叉路,一路上沒柏油路,沒文明東西。」
中年男士往左手邊看去。
「您來這裡多久了?」聽他說得這樣詳盡,似乎親自走過一樣。
「早上。」
「我什麼時候來的?」以他躺著進來判斷,早上到的他應該會遇到搬運工才是。
中年男士頓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就進屋去。
維尼感覺有點受傷,有種不被重視的感覺,但這份在意卻隱於他是長者這件事。
跟在後面,維尼回到只有五六隻紅蠟燭照亮的違章建築屋,指粗般的燭火雖立在非風口處,它們仍瑟瑟縮縮,黑影晃動的厲害,耳邊更有萃萃碎音,維尼趕忙移開不自覺數人影數的眼光。
中年男士靠在進門的左角落處。
「夜深了,您睡一會吧!」維尼走到床邊。
只是看著維尼不為所動。
「我睡了一下午也睡飽了,我來守夜,您睡會吧!明天可能要耗費許多體力。」維尼抖開厚被,順手整理床面。
中年男士打量現下的處境後,才步步紮實的走向床尾。
「你也睡。」
「不用了,您先請休息,我真的睡飽了。」
「睡。」中年男士態度強硬。
維尼有一度把他跟呈峪重疊在一起,一樣的命令式口氣,一樣逆我者死的氣勢……想想自己如果讓別人累著守夜,自己卻甜酣好夢,良心怎麼也不會放過自己,於是便順意的躺進靠牆的內側,中年男士距者躺下來。
一般大尺寸雙人床,兩人平躺原本還滿舒適的,卻在一個敬他為長輩,一個不喜與陌生人靠太近之下,余出中間側躺一個大男人都沒問題的空間。
昏暗的空間,明滅的燭火,四周的蟲鳴在兩人停止交談後,彷彿大自然交響樂,一會聲大勢大,一會急停細語,這樣的夜闌人靜,好像連貓頭鷹的咕咕叫都猶如在耳。
呼嗚——嗚嗚——呼嗚——
風自縫隙的哀鳴也在此時清楚得嚇人,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那一聲聲都像哭泣聲,夾雜著不知什麼拍打屋子的啪啪聲……
上次在醫院,那個可惡的「恩人」所說的「那個故事」,此刻在腦海中鮮明得可怕。
「咳咳!」維尼清咳兩聲,企圖蓋過所有一切恐懼來源的聲響,壯壯膽子。
「你叫什麼名字?」
「嗯?哦一葛維尼。」有點訝於他的開口。
「哦,住哪?」靜了數十秒中年男子才又問。
「台中,伯伯您呢?」
「……台北……做什麼的?」
「系統設計師,伯伯是老師或教授之類的嗎?」為了蓋過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聲音,維尼緊抓談話節奏盡量不讓他中斷。
「軍人……有…—……女朋友嗎?」後面的問句問得很遲疑。
「沒有,但有一個同居的人。」
「女、女的?」
很奇怪的問題。「……男的。」
「只是朋友吧……」喃喃自語,像強調什麼又似在安慰自己。
「不是朋友。」空氣因伯伯的沉默而悔慢凝固了。
呼嗚嗚一呼嗚——
「伯伯貴姓?」他並沒回答只是又往床沿靠過去。
維尼發現了,其實他早知道要一般人接受同性戀者真的很難,所以不意外他會有這樣的排斥舉止,只是心知道了,實際看到還是很受傷害。
「放心,我不會亂來的……GAY也是會挑人,選對象,更何況我只愛我的情人,我只會抱他,其他人對我來說就跟常人一樣。」
他還是沉默不做任何表示。
維尼自我安慰,他沒嫌棄到下床或出門來表達強烈不滿與輕視,已算萬幸了,這樣一想他的心情多少有一點點舒坦。
沒幾分鐘,維尼還是挨不住這種氣氛,自暴自棄似的開始說:「我以前有一個交往很久的女朋友,因為第三者的介入我們分手了,後來遇到現在這個……同居人……」見他似乎對這名詞尚可接受的樣子,才又繼續說。
「在最脆弱時我遇見同居人,很自然的就走在一起,最後住一起……你一定覺得我很傻,有女人為何不選女人,找個男人來受罪做什麼。」解嘲的笑兩聲。
「伯伯瞭解自己的老婆或女兒在想些什麼嗎?我從來就很難理解「女人」這種生物,為什麼可以在上一刻說我愛你,下一刻馬上就哭著鬧分手……」略微停頓。
「女人很敏感,當你心中還有人時,沒有人受得了待在你身邊,而我的同居人似乎並不在意我仍思念著別人,他是個善良的人……雖然任性了點,嘴巴也很壞,但他其實是個很能體諒別人的人,所以我很喜歡跟他的生活。」
維尼從不期望伯伯給予友善的回應,但說了一堆仍沒有反應,不免還是感到沮喪。
「不知道伯伯是否聽過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