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的時候,艾尼可的淒慘形狀幾乎讓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誤認為他出了車禍。而他臉色之難看,則把所有好奇的想要詢問情況的人都嚇得閉口不言。
“先生,你的軟組織中度挫傷,皮下出血嚴重,肩部和腳踝扭傷,背部撞擊比較重,此外皮膚上到處都是擦傷和淤血……您確定您是自己摔傷的嗎?我建議您還是報警比較好,我們這裡的治安很好的……”醫生幫艾尼可檢查完後,誤以為艾尼可遇到搶匪,好心地提出建議。
“我說過,我是自己摔傷的,你聽到沒有?”顯然不領情的艾尼可惡狠狠地瞪著醫生,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
沒錯,是沒有人會摔成他這種樣子。
艾尼可知道自己的借口很爛,基本上除了白癡,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他是被打成這個樣子的。可是,已經被氣的快要瘋掉的他實在沒有任何精神和體力去尋找另一個合理的借口。而事實,哼,就算他說出事實,只怕也沒有人會相信吧——如果他告訴大家,他在夜堡遇到了一個吸血鬼,然後被對方揍了一頓———見鬼,那樣他只會成為這裡最大的笑柄而不是受害者。
“好的好的,您別生氣,您是摔傷的行了吧……這樣吧,我給您開一些藥,另外,建議您最好臥床休息一個星期。”醫生被艾尼可暴躁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順著他的話安撫著艾尼可的情緒。
“諾裡·楊·亞當斯。”看著自己身上被青青紫紫的傷痕和腫脹,再想起鏡子裡他淒慘的臉,艾尼可用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那個牢牢記在腦子裡的名字。
他不會就這麼算了,那該死的吸血鬼竟敢如此羞辱他,他一定會好好的報答他一下的。
不管那個該死的諾裡是什麼東西——僵屍也好,吸血鬼也好,哪怕是魔鬼——都不能在這麼侮辱玩弄他之後,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輕松的過他自己的日子。
——這個該死的吸血鬼必須為為他的無禮和粗暴的行為付出代價。
艾尼克惱怒的一拳砸在床上,備受創痛的手臂和背部立刻對主人這種粗暴的行為發出抗議,強烈的疼痛讓艾尼可忍不住倒抽著冷氣,面部扭曲起來。好容易等疼痛過去,他立刻大聲的詛咒起來:“SHIT,不是說吸血鬼都是貴族嗎?他的行為哪裡像是貴族,沒有風度,沒有禮貌,他根本是一個只知道暴力的白癡。”
長長出了一口氣,實在是累壞了的艾尼可小心的避開背部的傷痛處,全身放松的側躺在了床上。一放松全身的肌肉,艾尼可這時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和骨骼都在發出酸痛的呻吟聲。
“我要殺了那個該死的吸血鬼……”艾尼可咬牙切齒的發誓,忍不住開始在腦海裡幻想起報復收拾諾裡的情景。
他要捉住他,然後把他綁在十字架上,好好的用鞭子教訓一頓,哼,到時候,他倒要看看那個該死的魔物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快意的幻想著諾裡被自己鞭打教訓的樣子,艾尼可的心裡總算稍微舒服了一點。
可是,突然間,諾裡全裸的形象驀然跳進了他的腦海裡——充滿男性魅力的華美容貌、散發著無比誘惑力的柔美身體、純淨卻妖魅的眼眸、高貴冰冷的氣質、神秘的韻味、同時又散發出一種屬於黑暗的妖異詭魅的氣息……
艾尼可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身體裡頓時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洗澡之後換上的寬松浴衣下,他的男性幾乎是瞬間就彈跳了起來,堅硬緊繃的挺立在了小腹之上。
“見鬼。”艾尼可沮喪的咕噥著,對自己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的身體產生了極度的不滿。他現在應該想著怎麼報復那個吸血鬼,而不是躺在這裡滿腦子想著對方的裸體發情。
可是,大腦自動拒絕他的提議,腦海裡赤裸的魔物不但沒有消失,反倒用魅惑的眼神凝視著他,還自動的搖擺著身體,開始誘惑他……
有些憤怒的脫下浴衣擦干淨手掌,艾尼可順手把弄髒的浴衣洩憤似的重重的扔到了地上,隨即把頭深深的埋在枕頭裡,內心充滿了懊惱的情緒。
宣洩欲望後的身體雖然舒服了,但是艾尼可的心情卻變的極為惡劣起來。
太丟臉了,號稱情場殺手的他一向是春風得意、左擁右抱,別說不需要自己解決生理問題,有時候還要頭疼怎麼應付太多的需求……可是今天竟然墮落到對一個無禮侮辱過自己的吸血鬼產生欲望,還無法克制的發展到了需要自慰來解決問題的地步。
懊惱的情緒讓艾尼可沮喪之極,一向愛干淨的他甚至沒有了清洗身體的心情,就這麼自暴自棄的一直躺著,直到漸漸睡著。
深夜,夜堡在月色下顯得分外的美麗。二樓的房間裡,純黑的窗簾已經被拉開。諾裡慵懶地躺在床上,透過敞開的窗子看著外面。
四月的夜空顯得極為美麗,璀璨的星辰在深藍色的天空中彷佛大海裡的珍珠,月亮溫柔的撒下淡淡的光芒,夜色靜謐而溫柔。
這樣夜晚,按道理說本來應該是最適合吸血鬼外出活動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困的諾裡卻還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對著外面的天空發呆。
和其他原本是人類的吸血鬼不同,諾裡是吸血鬼和人類的孩子,他的母親因為愛上了身為吸血鬼的父親,所以甘心用自己的生命來孕育一個出生就注定是吸血鬼的孩子。
他的父親——米拉·楊·亞當斯對這個孩子非常疼愛,從諾裡出生起,就一直想把他培養成為最出色最優秀最強大的吸血鬼,但是,米拉·楊·亞當斯卻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這個兒子,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吸血鬼。
諾裡的個性懶惰而且固執。他最愛的地方就是城堡裡那張柔軟寬大的床鋪,只要不餓,他可以幾天幾夜一動不動的窩在城堡的床上睡覺或者發呆。米拉想盡辦法,也沒能讓自己的兒子離開超過夜堡一百公裡以上的地方——而那一百公裡的地方,還是因為米拉堅持不去給兒子找吃的,餓得受不了的諾裡才不得不自己跑到考勃倫茲的醫院裡去找血袋。
而且,從小吃慣了醫院中冷凍血液的諾裡長大後竟然拒絕從人類的身體上直接進食。
這樣的吸血鬼還算是吸血鬼嗎?米拉對此非常的困惑。但是,事情的結果是不管他怎麼哄騙誘拐都沒有用處,諾裡固執地堅持自己的生活方式。
拿自己的兒子毫無辦法的米拉在努力了一百多年之後,終於絕望的承認自己的失敗。諾裡就是這樣一種懶惰自閉且固執的性格,只怕上帝來了都只有搖頭的份。無法改變兒子的米拉最後只好自己無可奈何的離開,任由諾裡一個人留在夜堡裡過著他自己喜歡的封閉生活。
那個早上被自己趕走的人類男性親吻了自己,雖然知道這種屬於人類間的行為,但是諾裡卻是第一次經歷。想起那種溫暖柔軟濕潤的奇異感覺,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很奇怪的感覺,不過並不討厭。雖然他一直覺得人類好髒,但是那個男人親吻他的舉動卻沒有讓他產生厭惡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從那個人類的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一般人不同吧。
回想起從艾尼可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帶著一抹奇異甜香味的氣息,諾裡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口腔中瞬間湧出了大量的津液,同時,饑餓的感覺迅速的從胃部傳達到了腦子裡。
自己不應該會覺得餓啊,明明昨天晚上才暍了一袋血漿的。一般來說,一個星期才會進食一次的他現在怎麼也沒道理感到饑餓的。
諾裡有些納悶的想著。
也許是因為今天早上活動的稍微多了一些,消耗的力氣比較大的緣故吧。畢竟除了一個月去考勃倫茲取一次血漿之外,他一般只在這個房間裡待著,幾乎不做任何運動。
不過那個人類倒是很有趣也很好玩的樣子,被自己揍了之後表情很是好玩……也許自己早上不該趕走他,應該把他留下才對,無聊的時候還可以充當自己的玩具。
無聊的想著,諾裡忍不住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這樣溫暖清爽的夜裡最適合睡覺了,他還是繼續睡吧。
閉上眼睛,諾裡沒忘記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純黑的窗簾悄無聲息的迅速垂落下來,掩去了窗外的一切光線,屋子裡再度陷入比夜色更黑的黑暗之中。
天漸漸的亮了,黛色的天空慢慢變成碧藍的顏色,明媚的陽光照耀在美麗的萊茵河上,微風下的河水泛起層層漣漪,映著陽光,閃爍著萬點金色光點。
清爽寧靜的晨風中,鳥兒婉轉的啼叫下呢那麼清脆悅耳,和著隱約的水聲風聲,交織成山間迷人的晨曲。
突然,從夜堡中傳出巨大的聲音,聲浪在空氣中回蕩,在牆壁和牆壁之間轟鳴,激蕩著。一時間,整個夜堡好像成了聲音的世界。
震耳欲聾的聲波從窗外爭先恐後的湧入諾裡睡覺的房間,寬闊的房間有著良好的回聲效果,有效的增加了聲浪的震撼力和穿透力。聲音充塞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裡,所有的音浪糾纏在一起,凝聚成了幾百把沉重的鐵錘,都在拼命的砸著諾裡的腦袋。
天,這是怎麼回事?地震了嗎?
諾裡彷佛被針扎到一樣,用從來沒有過的劇烈動作從床上跳了起來。
諾裡瞬間把自己移動到了走廊中間的露台上。背陽的露台被隱藏在樓體的陰影之下,一點也照射不到清晨的陽光,但是即使是這樣,諾裡還是非常小心的把自己藏在陰影中,這才向外面張望起來。
事實簡單明了。在夜堡的王樓周圍,至少有一百台答錄機散布在各個地方,每一個答錄機都帶著巨大的喇叭。相同的是這些喇叭無一例外的都對著他臥室的窗子,從二百多個喇叭裡,整齊的傳出足以讓大地顫抖的巨大聲音,那是教堂禮拜時候唱的贊美詩。
贊美詩——這是所有魔物最痛恨的音樂。
諾裡氣得渾身發抖,感覺到怒火在自己的身體裡熊熊燃燒著。很少動用的思考力和判斷力都百分之百確定的告訴他——這些鬼東西是幾天之前那個被他趕走的叫艾尼可的人類弄來的。
雖然贊美詩的聲音並不能傷害到他,但對吸血鬼來說,聽贊美詩絕對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何況光這種震耳欲聾的聲音聽久了都足以讓人瘋掉,對酷愛睡眠的諾裡自然更是一種酷刑。
諾裡的拳頭緊緊握在一起,尖利的指甲渴望的顫抖著,想要狠狠的掐在某個人的脖子上。
太過氣憤的他甚至沒有發覺自己的犬齒也已經憤怒的尖銳伸長,閃動著噬血的森芒。
可是,他再生氣也沒有用。他是吸血鬼,德國五月的明媚陽光,對人類是大自然最慷慨的恩賜,對他卻是足以致命的武器。
溫暖明朗的陽光下,高昂洪亮的贊美詩在空曠的夜堡持續的吟唱著,宏大的聲音此起彼伏,若有人從這裡經過,一定以為夜堡變成了新建的教堂,而上帝一定就住在這裡。暴跳如雷的諾裡卻只能在城堡中狂怒地亂竄,忍受著從來不曾想像過的折磨。
夜幕終於降臨了,忍耐了一天的諾裡眼巴巴的看到最後一抹陽光被黑暗驅逐,立刻旋風一樣的沖了出去。過度憤怒的他甚至忘記了懶惰,沒有動用最輕松的魔力來摧毀那些答錄機,而是親自動手把他們一個個踩成碎片。可憐的答錄機頓時變成了一堆堆的殘骸,橫屍草叢之中。
夜堡終於恢復了一貫的安靜和平靜,疲憊不堪的諾裡幾乎是撲倒在自己的床上,呻吟著抱緊枕頭,第一次體會到寧靜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可是,閉上眼睛期盼著睡眠的諾裡卻怎麼也睡不著,明明所有的答錄機都已經被他變成了垃圾,明明現在外面一片靜謐,可是被虐待了一天的神經已經不再相信真實的一切了。轟炸了一天的聲音持續在他的耳邊幻響著,他的腦神經也隨著那該死的虛幻的聲音突突的跳動。
輾轉反側直到凌晨,諾裡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但是可以想像到的事情發生了。當第二天太陽微笑著把陽光撒在夜堡中的時候,好不容易才剛剛入睡的諾裡被同樣巨大的聲音吵了起來。
諾裡從床上一躍而起,噴火的目光惡狠狠的瞪著窗外。在昨天那些答錄機的殘骸旁邊,是他們前僕後繼的兄弟,所有的喇叭趾高氣揚的對著諾裡,彷佛嘲笑他一樣的念誦著聖經。
“該死的人類,我要吃了他,我要扭斷他的脖子,把他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僵屍……”狂怒的諾裡用盡一切惡毒的語言詛咒著,同時在夜堡裡暴怒地到處亂跳。
黑色的身影在夜堡到處閃動,此閃電速度還快。前一刻還在一層的大廳,後一刻已經到了頂樓的走廊上。看起來只怕諾裡三百年來加起來走的路都沒有他這一天多,如果他的父親米拉看到這個上竄下跳,片刻也停不下來的諾裡,一定會驚訝的眼珠子都掉下來。
開著車駛在山道上,艾尼可得意的吹著口哨,心情相當的愉快。
其實艾尼可也知道他這個舉動對諾裡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既然打不過那個吸血鬼,他用別的方法報復不就行了,人類的智慧可是無限的,這就是人和魔物的最大不同之處。
只可惜自己看不到那個傲慢粗暴的吸血鬼聽著那些聖經贊美詩時候的表情,想想就知道一定會非常特別的。艾尼可遺憾的想著,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把小型貨車停在城堡的院子裡,艾尼可輕松的把車廂中的答錄機搬了出來。
“親愛的諾裡,今天我選的是聖經的第八章節,我個人非常喜歡這一章節,希望你也能同樣的喜歡。”
放好答錄機之後,艾尼可故意仰起頭大聲的對著窗子喊道。
這個該死的人類分明是吃定了他白天不能出現在陽光下面,所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的欺負他。隔著窗簾,諾裡分明的看到艾尼可眼睛裡得意洋洋的笑容。
磨著牙齒,諾裡控制著沖出去擰斷艾尼可脖子的渴望。
不行,他不能任由這個該死的人類這麼欺負他,他一定要抓住他,然後把他和那些該死的答錄機一樣變成碎片。諾裡憤怒的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