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柳兒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是水搖風。難怪,他們是兄妹當然像了,連講出來的話都像。他也曾從一個少年郎的嘴裡聽到過同樣的話。用同樣的的姿態說同樣的內容,還是用同樣的語氣說的,也同樣的桀驁不馴。
那時,水搖風剛剛才投到他門下為他做事,才十八歲,長得跟天上的金童一樣俊,人斯文又有禮,自從第一眼見到他就為他獨立特行的性格所吸引,他給他一種如浴春風的感覺,他真是個任性的傢伙,大概在家裡被寵壞了,不知輕重,只知道一切都由著性子來。當差的第二天就把香囊一個個送給了同僚,平白無故送這東西不是暗示人家臭啊?官場上的人好猜忌,能不懷疑他存心鬧場?
怕他被人排擠,就把事情攬到自個兒身上,說禮是自己送的,水搖風只不過是代勞,這才平了怨氣。眾人只衝著他東宮太子的面子才了了這事,正主兒卻一個謝字也沒有,反正他沒存心討他的好,就隨他去了。
說來也是他們有緣,第二次會面別具情調。
暮春的黃昏,桃花林裡,龍君易宛若看見了天上的謫仙在風間執酒起舞,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古琴聲裊繞四周。他不馴放達的揮袖轉旋間流瀉著濃濃的悲傷與憤懣。
他不懂是什麼事讓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年人如此痛苦,忍不住上前隨之起舞。這種舞叫君子健,在文人雅士中十分流行,通常是合著音樂而作,由感而發。
悲哀的氣氛不再濃烈,他的出現好像安撫了謫仙般的人。
伴著落花、琴聲,心緒漸漸朦朧飄渺起來。
"你累了,該歇歇了。"溫柔如五月的和風暖人心田。
"放不下,放不下啊。"似呻吟,似低歎,似訴說,迷離的眸光渙散,聲聲無助的幽咽,多麼讓人憐惜,"唯一證明存在的執念也被人奪走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那就回去,拿回來,我幫你。"如呵護一個痛失雙親的稚子,環抱著他,任由他在懷中哭泣。
"回不去了,我不要再回去了。"少年把他抱得更緊,"他們拋棄了我,他們不再要我了。"
"乖,他們不要你,我要你,到我身邊來,我來保護你,你會是我的親人……"
"真的嗎?即使有人比我好,你還會選擇我嗎?"懷裡的人不安地蠕動,仰起被淚水弄濕的小臉熱切又膽怯地問。
輕撫著他的背,龍君易回答:"是的,親人是上天恩賜的緣分,我不會拋棄你,我的心也不會。"
"你要我為你做什麼嗎?"
即使他已酩酊大醉,仍會有這樣警戒的反應讓他好生心疼。
"不會,我不要你做什麼,只要你快樂起來。"
"是嗎?真得不要我……"哭紅的眼有著殷殷的期盼。
"不要,我什麼都不要你為我做。"龍君易被極度不安恐懼的人兒弄得感慨不已。
"花落了,地上的花不比枝上的花珍貴了。"如夢般地囈語。
"不會有人再來了,沒人可以再踐踏它們了。"為了哄這個可憐的少年,即使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為他摘下來。
"你,真好。我就是那被打下枝的花,今兒個終於遇上不踐踏落花的人了,你先走吧。"
"我送你回府。"把他一個人丟在林裡於心不忍。
"不用,有人會送我。"迷糊的眸子找不到焦距,"快走,我不想在你面前出醜,胃好難受。"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學大人喝酒。"龍君易十分不悅,還好這個酒鬼不是他什麼人,若換了他的小九弟這樣胡鬧非要剝了他的皮不可。
"我已經是大人了,很早以前就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飄忽的心神不知被帶到了何方。
"你,你吐到我身上了。"滿臉的無奈,跟個酒鬼實在沒什麼好說,"我送你回家。"強硬地扯起他,摟在胸前正要走。
"不要,"推開他的手,往林子的深處喊:"琴錚!"
一會兒,懷抱古琴的女子從林間深處走來,溫順地輕喚:"公子。"
"送你家公子回府,堂堂狀元郎這副德性若被人看到了不是得惹人笑話。"朝那姑娘吩咐了一聲,回頭又去扶那個酒鬼,不管他嘴裡念叨的是什麼。
原以為桃花林的偶遇至此閉幕,怎料,還有後續發展。
第四天,他在桃花林旁設宴款待龍情琛,渺渺間好似又聽到了熟悉的古琴聲,離席尋聲而去,又見到了那日的少年人,不同的是今天他斜抱著古琴,漫不經心地隨意撥弄著琴弦。
"我曾告訴自己,每天的日暮花一個時辰在桃花林裡等你,三日內見著了你,說明我們有緣,搖風自當為有緣人同甘苦共患難。"
龍君易不喜歡他玄而又玄的說辭,"你做事太任性了。"
"把一切都交給冥冥之中的諸神,萬物萬事萬心隨著命運的牽引而動可以省卻不少煩惱,不是挺好的嗎?"
"你的感情太細膩太豐富,終有一大你會嘗到痛苦的。"似教誨又是親身的淬煉之後的感慨。
"我甘願。"
龍君易不說什麼,只道:"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要不要到前面的小亭去,我在哪兒招待客人,你要不要來見見我兄弟。"
"怎麼不到林子來,我知道你喜歡林裡的風景。"
"落花也需人憐惜不是嗎?"和煦溫柔的低語緩緩瀰漫滲透進傷痕纍纍的心靈。
"醉話你倒當真了。"一眼的驚詫,一股熱浪湧向心頭,"真有天為你做牛做馬也不悔了。"轉身沒入繁花深處,惟余陣陣淒美絕艷的琴聲還在飄渺。
那時,對於水搖風的話龍君易還是滿頭霧水,然而沒放在心上,他實在不需要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為他做牛做馬,倒是兩次桃花林的邂逅讓他印象深刻,好似不在人間,這人這景都是如此的惟美動人。
可惡的是,正是幻境中的人打碎了幻境的迷夢,用他最厭惡的方式走入他的生活,也衝撞進他的政治生涯。
水搖風頻繁造訪東宮,每月的初七都會為他送上一份上個月的政局情勢分析。他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第一次收到報表時的震驚與焦躁,那時正值七月七,大概天熱心也躁起來,他沖這個粉雕玉琢的人兒發了火。
"你這是做什麼?官場上的事不是你一個孩子插得上手的。"
水搖風驚恐失懼,唏噓地申辯:"我以為你會高興的。"
"高興什麼,高興我捧在手心上疼的小弟開始懂得了官場中的污穢了嗎?還是該高興你的純真不復存在?"
"我從來就不純真,"倔強地與他對視,固執地抓著這疊紙遞給他,"你需要有人來幫你。"
"我太子位置坐得再不穩也不需要你摻和進來。"
"我不懂,你可以在其他人中收攏親信,為什麼就不選我,我可以給你更堅定的忠誠,而且我又真正想幫你,是出於內心,不是為了名為了利。"
"不需要。"無情地拒絕。
然而,什麼也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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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君易實在討厭想起過去的往事,如謫仙般俊雅的小弟弟現在成為他政治漩渦中的一把鋒利的匕首,放蕩的生活讓他變得像個可怕的無心人,真得連他這個在旁仔細觀察的人也不明白他到底要的是什麼,為的又是哪般。而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要一個怎樣的水搖風,他搞不懂他,同樣也搞不懂自己。他要懂,他竭力想做到這一點,這樣剪不斷又理還亂的牽牽絆絆就可以離他遠點了,他也可以少煩一點。
水搖風,你真是我命中的魔障,你不該到我身邊來,我不想再思考這背後的意味了,你忠也罷,奸也罷,只要離我遠點就成,反覆無眠地思索你的行為讓我心力交瘁,煩不勝煩。
他覺得可能有什麼變故要發生,心中無名的獸在騷動,燃起焚天的烈焰燒了皇宮,燒了宮闕,燒了樓閣,燒了亭台,燒了水榭,燒了虹橋,最後那連天的火光都匯向了權勢中心的九龍椅,火苗貪婪地舔著椅角,熔著金箔,燒透裡邊的楠木,他聽到嘩嘩剝剝的爆裂聲……
夠了,讓他醒來,他知道那是幻象,事情的發展不會那麼悲慘,這是夢,只是夢,誰快讓他醒來。
呼……僵挺地坐起,滿身的汗水,醒了,終於離開那古怪的夢了。
真的只是夢那樣簡單?快神經錯亂了,燒燬的皇宮,燃燒的龍椅都是那樣的真實,上天要給他什麼樣的啟示,這次皇子之爭本來就是毀天滅地的,只要生在帝王家,沒有人能逃脫權力的誘惑與殺戮,不管你是熱誠的親和還是被動的參與,總之,誰也逃不掉。
他——龍君易注定要在宦海中載沉載浮窮盡一生,這是天命,他是東宮太子,皇權的正統繼承人,他才是真龍天子。
隨手撕下一片糕點拋入池中,池裡近百尾的鯉魚競相爭食,覺得這景象刺眼,忽爾又想起昨夜的夢和無邊的火,心裡更不舒坦,移目,這才注意到身邊有個細長影子。
"你在這兒站了多久?"轉身看向夜天。
"太子,好一會兒了。"有點疑惑,但沒敢多嘴,平時,太子是好說話,不容易發火,那現在他一臉焦慮是為什麼,難道他知道降臨在東宮的危機了嗎?
龍君易收斂起情緒,不慍不火地詢問:"宮裡怎麼樣了?"
夜天當然知道他問的是誰,前天,梅妃哭哭啼啼地被遣出宮,世事難料,保不準什麼時候皇帝又接她入宮,這回太子斷不可能放虎歸山。
"國舅那兒傳出梅妃有喜了。"
"混賬,剛出宮就有喜,誰相信,給我把這條狐狸揪出來,我就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情。"諸事不順引得龍君易暴怒。
"是,屬下就去查,"猶豫了很久,夜天才又開口,"太子,水大人那兒……"
夜天心裡害怕,他鬧不清主子跟水大人之間的撲朔迷離,只是直覺那是危險的禁區。
"沒人拔了你的舌頭。"聽到水搖風的消息耐不住的火氣又上來了。
逼視的利眸壓迫著夜天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說:"皇陵上來的消息,據說水大人和寶公主走得很近。"這已經是最婉轉的詞彙了,希望不會挑起太子的怒氣。
莫名的心口發痛,嗤笑道:"他不和寶公主怎樣才有問題呢?不是嗎?"
"好像這回水搖風是玩真的,甚至還要娶寶公主。"戰戰兢兢地再次陳情,"七皇子還去皇陵看過寶公主和水搖風。"
"那是應該的,平時七皇弟就只和寶公主好,他們姑侄情意深。"連龍君易自己也覺得在鬼話連篇,七皇弟甚至還長寶公主一歲,只聽他的聲音仍在講,"這回七皇弟被派去賑災途中經過皇陵,不進去見見小皇姑也說不過去。你先下去吧。"
"是。"安安靜靜地像個幽靈一樣消失。
"出來吧。"龍君易狀似閒散地繼續折回觀鯉池餵魚,敏感的人卻可以感應到暴風雨來臨的恐怖前奏。
"你怎麼知道。"故作鎮定地從花團綠葉後走出,自忖自己藏得很好,況且這地方還是她先到,不可能會因為什麼聲響洩露了她的隱匿地。
"我就是知道。"龍君易當然不會告訴她是她頭上珠釵的反光洩了她的底。
"你準備怎麼樣。"高傲地昂起頭,有視死如歸的氣概。
這回是無力回天了,她還有自尊需要她來維持。
天殺的,二哥這回做的事連她都不明白又如何給太子一個交待,何況這是她一下釀成的災禍,她能找什麼樣的理由來安撫狂跳的心臟。
"你都聽到了,還有什麼話說。"像判人審案一樣步步進逼。
"我不懂。"水柳兒語氣頹喪,用細若游絲的聲音喃喃自語,"如果有玉在就好了。"
玉?什麼玉?是水搖風那片鎮瑰寶玉,也該是,這種情形下若無非常人的鎮定他不可能輕易糊弄過去。
"柳兒,理由你慢慢想,我在這裡慢慢地等,看你能想出個什麼名堂來。"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有股恨意令他氣得燒紅了眼。
"我知道。"神經質地吞吞口水,面前的人像索命閻王一樣。
二哥的事她真的解釋不來,他怎麼可以跟寶公主扯在一起,置她於不顧。她懷疑他是故意的,也沒理由顧念她,有名無實的妹妹。
天將亡我,水柳兒不敢看龍君易。
"嗯?想到理由沒有?你們水家人不是最擅長這一套,我不會放過你們。"
"我知道。"水柳兒虛弱甚至有點認命地想,休止不放過,挫骨揚灰都有可能,也許不需要多久,她就要提前去見閻羅王。
她從來不知道被人掐死這般難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說。"艱難地吐出兩個救命的字眼。
龍君易放開她,仍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看,恨不得一口吞她進肚。
不說,今天的關卡是過不去了,說,也是為了安他的心。
"最好有個好理由,我可要小心點,你們水家人不光腦袋好看還好用,搞不好連我都會被騙。"
"別!"水柳兒來不及深究龍君毅眼裡的痛苦與狂肆,只想快一點將一切了結掉。
"我就是水搖風,水搖風就是我。"無力地招認。
如晴天驚雷。
他寧願他什麼都不知道。
龍君易覺得自己在看一出十分不好笑的大鬧劇,卻不得不捧場裝腔作勢地傻笑,而笑話的對象卻是他自己。
如果她是水搖風那他這個主子算什麼,那她對自己發的毒誓算什麼,永遠忠誠就是如此忠誠法?把他當傻子來要。
他因為聽信水搖風跟寶公主親近莫名其妙地大發雷霆,是的,愚蠢如他現在才明白以前的作為有多麼白癡,像個棄婦怨夫一樣思念著他的小情人,而那小情人卻一聲不吭地跟人跑了。
這算什麼,天底下只有他——水搖風一個人聰明可以把人耍地團團轉。看他出醜,看他吃癟樣很有觀賞價值是不是,好,我就要你為此付出代價。
此刻,他的模樣就好像魔鬼一樣猙獰。
她感到害怕。
"龍君易,你不能傷害我。"水柳兒——也就是水搖風,年青的戶部侍郎水大人像要被送上絞刑架一樣仿惶無助,她知道的,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再清楚不過的,他不會放過她,看看他步步緊逼的高大身影,水搖風怕了,這不是她孤注一擲的期待,不是的。
"太子,你聽我說,聽我解釋……"結結巴巴地試圖作困獸之鬥。
巨大有力的大掌攫住她的下巴,龍君易帶有血腥樣的魔性細細地欣賞著手中的這張精緻的面孔,多美,魔鬼惑人的傑作,不覺加大了手勁,他都可以感覺得到透明的皮膚下一條條充滿紅色鮮血的血管在賁張在湧動,那麼多的血都聚到臉上了,漲得整張臉透紅,你看她的小櫻唇紅得血一般的鮮艷,如果輕輕一碰恐怕都會滴出血來,再看那小俏鼻玲瓏可愛,濃密低垂的睫毛幾乎蓋住了半個眸子,剩下的半個水眸是那樣可憐巴巴又楚楚動人。
這個骯髒的小騙子,連身上的每一個汗毛每一寸皮膚都會說謊話,氣惱地一甩手,水搖風的臉脫離了有力的桎梏,整個身體卻離地摔向一旁,擦乾唇邊的血跡,不屈不撓地說著同一句話:"你聽我解釋。"
"聽你解釋,讓我再一次像呆子一樣聽信你的鬼話!"冷酷的臉不為所動,像刀刻一樣的身下有一顆比石頭還硬的心臟。
水搖風失望了,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出來,"你有什麼權利指責我,我好悔,我好悔在桃花林裡認識了你,我好悔。"
雙腳一瞪躍上枝頭,施展絕妙輕功含恨而去。
"你連這個也騙我,水搖風,你有種。"氣憤地放出狠話,轉身離去。
那是一種恐怖,發自心底的,可以刺穿心臟的,滲入骨髓甚至連靈魂也跟著戰慄,她,一個聰明絕頂的人竟把自己推入痛苦的深淵,不值啊,他不值!
偏偏背叛的心又不服從思想,放不下他,他為什麼不追她,她沒有價值了嗎?換下女裙裝就喪失了她東宮第一員幹將的資格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身為女兒身也錯了嗎?
不,她沒錯。
沒有。
"我沒錯。"嘶啞的絕望響徹深巷,蕩漾著一圈一圈的回聲。
"你有錯,背叛主子就是錯。跟我們回去。"突然幽暗的巷子裡閃出五個黑暗的靈魂,每個手上都提著一把兵器,寒光閃閃,明晃晃地刺得她睜不開眼。
"春——日——宴。"淚眼紛飛,"他不可能派你們來殺我的。"
"上——"
沉默。
犀利的眼,無情的刀,劃出完美的弧線。
熱血橫飛,浸濕了無奈的夜。
不一刻,什麼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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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東宮的門就被人打得震天響。
"讓我進去,我要見太子,我要找他理論。"一個人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
"誰,敢在東宮門口大聲喧嘩,不要命了。"懶洋洋的聲音從門縫裡透出來
踹開門劈頭便罵:"認不得你爺爺了,該死的奴才,少幾個乾淨幾個。"
"慕容翼,你瘋了是怎麼的,敢在我東宮撒潑。"威嚴的質問由遠及近傳來。
"我就是要在東宮鬧事怎麼樣?"挑釁的眼神恨恨地看著衣冠整齊的東宮太子爺。
"慕容翼,一大清早你吃火藥了。"莫名其妙。
"太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水搖風哪裡得罪你了?"
從來沒有人像水搖風一樣幫過他,沒有他他到現在還是看不到生活目標的浪蕩子。
難道水搖風的事傳出去了,龍君易面色慘白。
"退下。"支開眾人,偌大的廳堂裡只剩下他們粗重的吸氣聲。
一個拳頭毫無預警地迎面揮來,"你知道水搖風對我意味著什麼?他是我的再造恩人啊。"
"你快說,水搖風怎麼了,她到底出了什麼事?"龍君易嘴角流血,雙手緊拽著慕容翼的衣領直晃。
"你殺了搖風,你殺了搖風,為什麼要這樣做。"淚流滿面仍不斷質問。
"誰死了,水搖風昨天還好好地站在我面前。"龍君易心裡發慌,昨晚,水搖風出宮,會不會有什麼意外,他不相信那個不服天不服地的傢伙會那麼短命。
"你這個混蛋,你給我說清楚。"瞇著眼睛一字一頓地威脅。
"有什麼好說的,你動的手還要我來數落你的罪狀嗎?哈哈哈,搖風,你在天有靈,導我人正途讓我當御使就是為了有一天為你申張公道嗎?!"
突然,沒有預兆地倒在地上。
"夜天,你來了,外面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龍君易焦急地問。
夜天把劈倒在地上的慕容翼抱在椅子上放好,神色嚴肅地看著太子,一言不發。
要變天了嗎?龍君易拔下牆上掛的寶劍架在夜天的脖子上。"快說。"
"太子,你大衝動了。"銳利的眸光無畏地迎視著太子殿下,"水大人對我們那麼重要,他有天大的不是也不該……"太子和水搖風的矛盾他多少知道一點,可事情不該這樣發展。
"閉嘴,我沒殺搖風,你告訴我他出了什麼事,你快給我講。"歇斯底里地大叫。
真的不是他下的手?
"柳絮多情惹東風,春日無端血染天。"
"你念個鬼,我問的是水搖風。"
"這可能是他的遺言,在離東宮不遠的城頭東發現的,還有一塊水大人的隨身玉珮。"
"不可能。"逃避現實地一口否認。
"是的,那是我輸給搖風的,化成灰我都認得。"
"什麼?你送的玉珮她隨身攜帶?"
"搖風說會永遠帶在身邊的。一定是春日宴殺了他。"剛醒來的慕容翼又像一個鬥士一樣狂囂。
他不能跟他們一樣瘋狂,他是太子,只有他才能鎮得住場面。
"別吵了。"目光如炬,盯著兩個手下干將直瞧,直到他們情緒穩定下來。
"城門東發現了什麼?夜天,你說。"
"那裡死了五個人,看裝扮像殺手,袖口有春日刺繡,在血灘裡拾到一枚王佩,就是慕容翼說的那一枚。"
"你跟慕容翼怎麼碰到一塊兒。"
"我出宮,慕容翼回京。"
"有沒有看見其他人的屍體?"龍君易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沒有,估計水大人凶多吉少,殺手都是一刀斃命,地上血流成河,推測是水大人的。"
"也可以說她可能被救走了。"還有希望,只要人活著,什麼事都可以不計較了。
"不可能,血流得太多了。"夜天惋惜地回答主子的回話。
"龍——君——易,你給我出來。"
又來一個,夜天和慕容翼對視一眼。
搖風?大白天見鬼了。
"太子,我們攔不住。"哆哆嗦嗦地回報。
"下去。"一個驅逐令讓僕人如臨大赦。
"搖風。"
"搖風。"
夜天、慕容翼興奮地拉著水搖風的手左拍拍,右拍拍,"你沒事,嚇死我們了,我們還冤枉了太子。"
"夜天、慕容翼現在你們知道了吧,大清早就咒別人死,快給我滾出東宮,夜天,查出誰盜用春日宴的行頭行兇。"
"是。"呼啦一聲兩個人溜得無影無蹤,惟留太子和水搖風各峙一方。
"你不是水搖風。"
"不是,我是她大哥水流雲。"刻板的聲音平淡無波,"我妹呢?"
"她,"忍著傷痛回答,"她下落不明瞭。"
"你是怎麼照顧人的,東宮有多大也會丟一個活生生的人。"鷹隼的眼睛咄咄逼人。
"昨晚,她不在宮裡。"
"不在東宮在哪裡,她為你做牛做馬整整兩年,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你騙誰。"
"你憑什麼身份在我東宮撒野。"雖心虛氣勢卻不願輸人。
"我是搖風的哥哥。"處世不驚地緩緩道出,"搖風可能已經死了。"
"沒有死,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她那樣的大禍害不可能會短命。"
"那也是為你做的。"冷冷吐出一句,而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滾,全給我滾。"掃下桌上的東西,再也壓抑不住淚流滿面,"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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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小巷,殺手,熱血。
誰來救她。
"水柳兒,不要再掙扎了,太子不會放過你的。"一個黑衣殺手面無表情。
刀,一刀一刀地劃開身上的肉,血從肉裡噴出來,淌下濃濃的血,滴在地上,一滴兩滴,一灘,兩灘……
中了幾劍她忘了,看來,我水搖風英名一世卻要斷送於此。閉上眼的一剎那間,隱約傳來暴喝聲:"誰!"
接著就失去了全部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