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旭在書房裡,她和歐陽懌站在書房外。這算不算是捉姦在床?真是衰!
「你?怕什麼?攤開來說不就得了?」歐陽旭不耐煩地瞪她。
「你敢?!」顏笑捶了他一般拳,「就說我們鬧著玩的!敢瞎說,你就試試看!」
他忍了又忍,終於沒有爆發。她知道他不會聲張,因為她不喜歡他,因此他不敢說出她是女人的底細,更何況他害怕歐陽懌會因她的身份改變而轉變。
歐陽旭氣鼓鼓的,拉她進了書房。
「怎麼回事?」歐陽懌拿眼瞅她。
「大概是鬧著玩吧。」心又不爭氣地狂跳。
「大概?」他玩味地冷笑。
「是鬧著玩的,」歐陽旭的臉色同歐陽懌的一般的臭,「你還信不過我嗎?我說不是那樣便不是那樣,哥哥,我是有分寸的。」
歐陽懌從她身上看到歐陽旭身上,最後說:「平日裡多檢點些,別讓人家說我們欺負了客人。」
「是。」歐陽旭應道。
「你出去,他留下。」歐陽懌丟出一句話。
聞言,顏笑趕緊開溜,真是丟臉到姥姥家了。先後兩次誤認為斷袖之癖,歐陽懌都在場,這下她在他心裡是徹底沒形象了!
「顏笑,」他喚她,「我是讓你留下,有話對你說呢。」
歐陽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離去。他總是這麼深深地看她,看得她無力招架。
「坐這邊,站著幹嗎?」
她乖乖坐好,靜靜地,不大敢看他。
「吃過了?」
「還沒。」
「呃,找你一大圈了,」他翻出幾本賬冊,「看看吧。」
「考我?」她翻了翻,「還是讓我做你的賬房先生?」
「做賬房先生豈不委屈了你!太過大材小用了!」他笑,「讓你熟悉以下,過幾日帶你去分號裡轉轉。以後還要靠你出謀劃策呀!」
「不告訴我你的『投筆從商』了?」她試探性地發問。
「還不是時候。」他若有所思地看他的賬本,咳了一下,「顏笑,至少現在不能告訴你。」
真是自討沒趣!無聊地撥弄賬冊,她都看膩了,誰還有心思看這個!悄悄把視線調到歐陽懌的臉上,此刻她才得以近距離地仔細地打量他。
歐陽懌這個人,想事的時候也像在哈哈笑,真小起來,就有一肚字壞水往外冒。
呵呵!真是的!
他突然伸過鼻子來,「怎麼一股酒味?」
她尷尬地笑。
「沒吃早飯就喝酒,」他豎起大拇指,「你狠!」
是有點狠。對自己狠。
「走吧!」他拉她,「一起吃飯去,我也餓啦!」
她偷笑任他拉住,他卻一驚地回頭,「你的手冰涼的,喝點熱茶吧!」說完便托了杯子給她,好燙!
喜滋滋地喝過熱茶,想想抬頭,她道:「我和歐陽旭真的沒什麼的!」
他瞭解地調笑,「我知道!顏大公子花名在外,我早就聽聞你的風流雅事了!」
一句話將顏笑打至冰冷的現實中,看著他邪惡戲謔的嘴臉,她不爭氣地就想哭,重重地將杯子拍在桌上,「我餓了!」兀自找吃食去了,留下莫名其妙的歐陽懌。
他也真的莫名其妙起來,他說:「莫名其妙!」
哼!
● ● ●
歐陽懌頓住了腳,輕呼一口氣,「你真是,就先在外面呆一會兒吧。完了,我來找你。」
「也好。」她只能說也好,「我自己隨便逛逛,你忙你的。」
他繼續他的路,幾個管家好奇地打量著她,一邊又不慌不忙地跟著歐陽懌進了議事廳,獨獨留下了她。
他還是信不過她,事到臨頭又拋下她。顏笑知道其實這不能怪他。換作是她,也是不大放心隨便讓一個昔日對手進到自己的陣營中來的。只是她心裡無論如何總歸是無法平靜。
陽光這麼好,隨便逛逛吧,總比悶得發臭來得強。
「顏小子!」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傳來親切的叫喚。
「李格飛?」她吃驚地打量他,「好巧!」
「你怎麼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他誇張地大笑,「喂,是不是你的家產已經被歐陽懌吞了?」
「我和他聯手做生意。」原以為自己不在乎的,不在乎自己在這個男性世界裡曾經的榮耀與風采,可當繁華落盡,她的尊嚴卻跟著縮水了。
她還是無法適應現在的自己。感到痛心疾首,無臉見人!
「真的麼?」他拉她坐到麵攤前,「我還以為你被歐陽懌毀屍滅跡了呢!害我暗自傷心了好久!你還別說,多日不見,我倒蠻掛念你的呢!」
「呵呵。」這也算一種友誼嗎?真要算,那也是頂奇怪的一種吧!李格飛也算奇人了!「你是被我奚落慣了吧?」
「知道你又要罵我賤!」李格飛不在意地揮揮手,「大人不記小人過!」
瞧這人說話!再見李格飛,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哎——
「沒再去騷擾嫣然吧?」她打趣道。
「嫣然?嫣然是誰?」他咋咋唬唬地,「噢——想起來了!是你的舊相好,對吧?現在嫁了人的那個!」
「呵呵,李格飛,再裝就不像了!」
「哎,」他皺皺臉,猛低頭復又抬頭,「大丈夫何患無妻!還提那些個陳芝麻爛谷子做甚?」
「也對噢!趕明兒個,等見了好姑娘,我給你留一個!」她大笑著拍他的肩。
「只要不是那個忽男忽女的暮風就行了!」李格飛撇嘴。
「哈哈,是怕打不過她吧?」看來李格飛還沒忘記暮風的三拳之仇。「再說了,人家暮風還不一定看得上嗯呢!」
「我這麼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人物,她還看不上?」李格飛不滿了,「我到要試試看,我可不信這個邪!」
「少來!別嚇我!」她大呼吃不消,李格飛還是這麼可愛。可,想當年他的父親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呀,怎麼生出了這樣的兒子來了?
「對了,令尊近況如何?」
「哎呀,好肉麻!」李格飛在身上胡亂地搓來搓去,「我老爹去個歐陽懌談生意了!」
什麼?歐陽懌的下個目標是李格飛家?
「你們不都聽說過他的傳聞嘛,怎麼還,還——」想了半天,她終於找到幾個穩妥的詞語,「還想同他合作呢?」
「傳聞終歸是傳聞,真實性有待商榷,何況他開出的條件的確誘人,再說天下哪有沒風險的買賣,對吧?」
她正想開口,麵攤老闆就笑盈盈地端上兩碗麵條,「客官,請慢用!」
李格飛卻迅速警惕起來,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不會吧?」
她覺得他很可憐,他的父親也很可憐,一張大網已罩在他們頭上,而他卻不知道,兀自快樂著。但她什麼也沒說,靜靜地慘淡地看了他半晌,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可憐?
「吃吧!」然後她開始吃那碗充滿人間溫暖的麵條,也其實需要的不過是一絲溫暖。
李格飛乖乖地跟著吃,顏笑又偷瞥了他一眼。
如此的歡快,哎——
※ ※ ※
「興致不錯?」歐陽懌貌似不經心地問道。
「還好。」
「遇見誰了?」
「遇見——」正要答話,卻突然想了起來,她又不是他的奴僕,憑什麼他問她就答?
「李格飛,是吧?」他別具深意地瞄她。「連人有說有笑的,跟舊友重逢似的!你還不惜降低格調地陪他在路邊的攤子跟前吃了麵條!」
顏笑氣得兩手發抖,「你派人跟蹤我!」
「沒錯,是我派人跟蹤你!」他大大方方地承認,面孔嚴肅,「你什麼都對他說了?」
「我對他說什麼了?我有什麼對他說的?」顏笑憤怒得只想狂笑。
「旭起草的計劃呀!」他冷笑,「別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來告訴我我應該知道什麼!」要比大小聲嗎?
「哈,很好,很好,」啊邪謔地笑道,「前天給你看的賬本還記得吧?」
「記得啊。」心裡隱約覺得不安。
「很好,那就是李格飛他們家賬房先生做的賬本,在那本賬冊的最末一頁夾的就是旭的計劃書。」
一直都以為歐陽懌才是至關重要的靈魂人物,沒料到歐陽旭還藏了一手。在對他的另眼相看的同時,顏笑知道自己低估了他。
可是,那天她就顧上回味歐陽懌同她的對話了,賬本她是一點都沒翻還撂在房間呢!
「我沒看那賬本,今天壓根不知道你是同李格飛他父親談生意,你要相信我!」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那你為什麼沒看賬本?是你不認字?還是你病得捧不了書本?顏笑,」他搖頭,「你讓我太失望了!」
「我可以解釋的!」他的眼神讓她覺得百口難辯。
「你可以解釋的!哈,顏笑,你總是說你可以解釋!那嫣然的事你怎麼解釋?湘玉的事你又怎麼解釋?新婚那夜,湘玉她沒有落紅,你知不知道?你讓我經受了多大的恥辱?」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語氣,「我總安慰自己,我對自己說,女人不算什麼,如果用一兩個女人來換取一個有用的人才,那麼再大的損失都不算是損失。可,我用恥辱換來的就是你這樣一個人嗎?」
「你要信任我,歐陽懌!事情的真相遠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樣!」
他咄咄逼人,「如果不調查清楚你,不考驗你,你要我怎樣相信你!」
愛一個人需要考驗嗎?
「你總是問我『投筆從商』,你懂嗎?就算我說出來,你也絕對不會懂得!」他的眼裡有著濃重的失望,「我竟天真地以為你會懂!」
「不公平!你不公平!」她尖叫,努力為自己洗刷罪名,「就單憑看見我同李格飛講話,你就判了我死罪,這不公平!」
「單憑這一點,已經足夠!」他冷冽得如同早春三月的寒風,「我對你已經夠公平了!亡國之君能得到怎樣的公平待遇?何況你不是那等世襲的貴族,你只是個破了產的商人!」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出去,好好反省一下。等有了確鑿的證據,我再找你。看樣子,我對你是太寬容了。也許,該多派些人盯著你才是。必要時,以武力擺平。別再耍什麼花招了。」他不帶感情色彩地看顏笑,看得她心寒,「宋七月那邊的事還不算完。范衍文得靠我才能重整旗鼓。當然他這人沒什麼大作為,倒是他的弟弟,比你還活絡。」
「一切拜託你了。」奇恥大辱呀!
「顏笑,」他喚住她,「怎麼咱們對上手時,你總是傻頭傻腦的,連壞事都做不漂亮!難道是我看走了眼?還是你以前的運氣太好?抑或是,你浪得虛名?」
哦!
拖著疲憊不堪得身子往外走,一瞬間,她淚流滿面。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有「愛」這樣一個古老的圈套。在歐陽懌渾然不覺中,她已自動繳械了,心甘情願地鑽進他的圈套。
她不呆!也不是背運!更不是什麼浪得虛名!她只是一不小心,就鑽進了一個古老的圈套而已。
最可悲的是,那個設圈套的人,還並不知曉。
呵呵!
她哭泣著微笑。
◎ ◎ ◎
暮風也在哭泣。
是那種號啕大哭。
顏笑沒料到有人比她還悲傷,她的淚反倒乾涸了。
「怎麼了?」她拉她入懷。
「別人笑我裝女人,還裝不像,」暮風抽抽搭搭地,「還說我變態。」
「誰?你有沒有罵回去!」混賬!哪個不要命的竟敢欺負風子!
「是君君,歐陽懌的侍妾!」暮風拿手背擦著眼淚。「我也有罵回去,我說我不是變態,而且我不同身份卑下的人說話。可她卻說,說我變著法兒討好爺們,還不如那些窯姐!」
「該死的!」她挽起袖子就往外衝,「走,找她評理去!罵不過就揍她!」
「不要!」暮風反抱著阿,「咱們寄人籬下的,犯不著為這事同他們鬧翻了!」
「是我連累你了!」她動容地看向暮風。
暮風破涕為笑,「看你說的,還記得嗎?咱們相依為命。」暮風氣鼓鼓地在空氣中比劃幾下,「其實,我應當打她的!我有武功,不會打不過她的。只是,我不大做得來欺負弱小的事,何況她是個女人。而我是不打女人的!」
「有時候,那些看上去弱小的女人並不弱小,反過來,被欺負的很有可能會是我們自己。」
門,被粗魯地推開。歐陽旭旁若無人地擰著她就走。
暮風大叫著撲上來。
歐陽旭回身,「借用一會兒,謝謝!」出人意料的舉動成功地讓暮風變成了木偶。
「放我下來!」顏笑低吼。
而歐陽旭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停止,以他那種獨特的方式來和她溝通,彷彿整個世界,他就認定了她顏笑一人。
「放我下來!」她盡量壓低嗓音。這可是白天,搞不好會引出全宅子的人來圍觀,更何況,她不想驚動歐陽懌。
反腳踢上房門,他放下她,卻將她緊緊地勒在胸前。
「你瘋了麼?」她無可奈何地,並不掙扎,因她知道掙扎也是徒勞。他就像頭蠻牛,哎!「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什麼了?」他無賴地低頭瞅她。
「並不是你想要什麼,就可以擁有什麼的。」她試著對他講道理,「這個世界並不完全符合你的猛醒,所以你必須克制,知道嗎?」
歐陽旭說到:「我抗爭了很久,已經累了。」
「歐陽旭,我並不愛你,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明白呢?」簡直氣得快發狂!
「我懂的,我懂的,」他喃喃說著,心中彷彿真的明白了什麼,「理智上是懂了,可潛意識離卻是不懂的!世界上的人有那麼多,偏偏就是你,被我一眼看中了,一眼看穿了。如果命中注定我們無緣相見,那也就罷了。可是我們見面了,就注定逃不過知遇之感,我們在內心是相通的,顏笑,我要等的人就是你呀!你知道嗎?」
她固執地搖頭說:「你說過你有潔癖的,你說你只等你等的那一個人。我也是如此,寧缺毋濫!我不能說出違心的話,也不能做出違心的事。因為,我喜歡的是歐陽懌。」
「即便是他早有了君君。」
「就像你喜歡我,而我卻喜歡別人一樣。」
「你尋求這麼些年,不就是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啊?」
「可是,如果依靠的不是我想要的那個,我寧可不要這個依靠。」
「你好殘忍,我無話可說。」
「是的。我也覺得自己很殘忍。」
兩人對視著,陷入了視線對峙的僵局。
「你永遠也不可能愛上我嗎?假使沒有遇上歐陽懌呢?」他的鼻子抽搐了兩下。
她為難地,只能用一種連自己也覺得陌生的語氣說道:「是的。」
他一把抱緊她,嗚咽著哭了起來,那是男人崩潰的哭泣聲音。
長痛不如短痛,她這是為他好。
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以後會更複雜。
她試著安慰自己,她對自己說,撒謊,你其實四害怕歐陽旭會破壞你同歐陽懌的可能,你真是個自私而殘忍的壞傢伙。
懷中的歐陽旭悲切得顫抖。
「旭,」她說,「你是個好男人,會有好姑娘愛上你的。」
他含糊不清地說:「你,漠視了我。」
是的,是的!他讓她體會到了久違的最深沉最濃烈的愛,可是,在她漠視一切的時候,也漠視了他。
在歐陽旭給予她愛的時候,他一直在訴說在行動,只是她還不知道自己會默默記在心裡,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領會,漸漸感動。
然而,此刻,她卻願意為了歐陽懌而自動放棄任何「將來」!是不是她的報應到了?她恍惚地想著。
他漸漸鬆開了力道。他的手懸在她的背上,保護地,愛憐地,就是不肯放下來。
她替他放下來,輕輕地走開。
對不起,歐陽旭。
這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用戲謔笑臉將自己疏離於人群的歐陽懌。
為什麼歐陽懌不是歐陽旭呢?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呀。
每每,她總能凝視著他游離的眼睛和笑容直至心痛萬分。她總幻想著他能擁有歐陽旭十分之一的溫柔——對她。
然而,這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他只那麼霸氣的一個人,怎麼會將女子放在眼中呢?更何況,她還算不上是女子!這般不尷不尬的境地,叫人難堪呀!
他的『投筆從商』有與她什麼相干呢?不過是取悅他的討好罷了!而且,他還拿她當重要的「敵」與「友」呢。
她可真是活該呀!他不信任她,而自己又拒絕了歐陽旭,老天為何偏愛捉弄人呢?
一個伶俐的影子擋住了去路。「是顏公子嗎?」小丫頭笑著發問。
「你是——」
「我們姑娘打發我來請顏公子過去喝茶的。」
「你們姑娘?」哪兒來的姑娘?她已經許久不曾光顧那些風月場了。
「我們君姑娘呀!」小丫頭做了個「請」的姿態,「顏公子,望您不要拂了我們姑娘的一番美意。我們君姑娘可是親手做了糕點恭候您的大駕呢!」
君君?她用心何在?是為了向暮風賠罪?那也犯不著找她呀!直接找風子不就得了!還是,她也看出她的底細了?
不會吧?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得嚥了口唾沫。應該不會這麼衰吧?
「你還是好歹賞個薄面,要不然,我們這些下人的就不好交差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她顏笑還怕一個小女子不成?搞不好,還可以替風子在言語上討回些便宜來。
因此,她對小丫頭點了個頭。
小丫頭歡天喜地,「謝顏公子恩典,請隨我來。」
呼——好氣悶哪!
☆ ☆ ☆
甫進門——
「顏公子!」君君難抑喜悅。「快,裡邊請!姍兒,沏香茶!」
小丫頭應著掩上了門。
「久聞公子大名,心中仰慕不已,只可歎小女子沒有這分福分與公子相識。」君君接過姍兒捧上的托盤,門又給掩上了。
「姑娘記性不好吧?」顏笑揶揄道,「幾日前咱們不是見過面嗎?」
「可是爺也在那邊呀,總歸是不方便我同公子您交談的。」她矯情地遞上茶,顏笑淺笑著接過。她倒要看看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況且,爺平日裡又不許我去伴他用餐,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可憐人被壓抑在這南院裡。」她哀怨地用手絹拭著鬢角,「更何況,十天半個月的也不見爺的人影兒。哎——你們做男人的怎麼就這麼忙呀?」
「敢情君姑娘是來訴閨怨的?」慢條斯理地吮著茶。從她的言談舉止不難看出,這個君君,肯定不是什麼清白人家的女兒。依她的檔次,最多也就算「聽雨樓」的三等貨色。
「哎呀,叫什麼君姑娘,多見外!」君君嬌嗔,「叫我君君便成了!」
「那——君君,你今兒個請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兒呢?」斜著睨了她一眼,呵呵,好個顏笑,對女人拋眉眼,那可是她的專長,「不單單是喝茶這麼簡單吧?」
「呀,您可真是的!」她做作的捏著手絹扭來扭去的,「你我心知肚明的,何必點破呢!」
好一個不要臉的東西,看我怎麼修理你!哼哼!這下可以替風子出口惡氣啦!顏笑咬牙切齒,嘴裡說的卻是——
「心知肚明?」挑起眉,「心知肚明什麼呀?顏某不知,還望姑娘賜教!」
「你——」君君笑著捶了她一拳。這女人!「顏公子——」她蹭到她跟前,「像您這樣的高手,還用我明說嗎?」
「噢——」她瞭解地點頭,「可是不行啊!」
「為什麼?」她不依不饒地,並且大膽地伸手捏她顏笑的臉,好噁心!她想,一偏頭,巧妙地避開了。
「我怕我的心上人吃醋呀!」
「顏公子真會說話,誰不知你紅粉知己遍天下!您有心上人,」她不滿地撇嘴,「我才不信!」
「怎麼不信?你見過她呢!」她顏笑哪來那麼多「紅粉知己」?
「不知是哪家姑娘?」
「暮風。」
她怔了一下,旋即又笑,「我就知道公子是同我鬧著玩的!暮風也算是女人嗎?呵呵呵呵,笑死人了!」
「怎麼不算?」沉下臉,她道:「她自尊自重,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姑娘。不像某些出身低賤的女子,從了良還耐不住寂寞,妄想著別家的漢子!」
「你!」她惱羞成怒,「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這句話還是送給你自己吧!」她大步往外走,「要是讓歐陽懌知曉了你的醜事,君姑娘,你自個兒掂量掂量吧!」
「不准走!」她撲上來,竄進她懷裡,扯鬆了她的襟口。
「你想幹什麼?」天哪!她要用強的嗎?好可怕!顏笑不禁頭皮發麻。
「你說呢?」她的笑容透著古怪。
天下竟有——竟有這種女人!
「鬆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揪著她的肩膀正欲推開。
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
君君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嚶——嚀——」一聲鑽進了歐陽懌懷中,哭著喊道:「他欲行不軌!爺,我沒臉見人啦!」
「不是姍兒帶的路嗎?」歐陽懌壓抑著怒火。
好傢伙!在他家裡還派人盯著她的梢!
「是、是上回顏公子說要來拜訪我,我才讓姍兒請他來的!」好棒的演技!可以去做伶人了!「我哪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嗚嗚嗚嗚,君兒不活了!」
有幾個真正要死的人滿世界地大喊「我不要活了」的?可是,歐陽懌卻信了,他是被湘玉的死嚇怕了吧。
「姍兒,扶君君下去休息。所有的人,都退出去!」
這回她顏笑沒再傻到以為他也叫她出去。顏笑看著他,有點悲哀。是了,他永遠都只看表面,而拒絕信任她。
「道德敗壞!」
他一拳砸在她的胸口。顏笑想,打吧打吧,打死了邊沒有這許多煩惱了。這身體所承受的巨痛反而讓她有了真實的感受——原來自己還活著。
「你先是誘引旭,又來調戲君君,你非要搞得我內院央火,是不是?」他提起她的領子,她已不願睜開眼睛。她想起一個悲情傳說:當一隻老鼠愛上一隻貓時。
只是,即便這隻老鼠自動選擇死亡,讓貓吃了自己,貓也會是不會記住它的。貓吃過的老鼠千千萬萬,他又怎會記得微不足道的小老鼠呢?
「你應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來與我抗爭!」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顏笑的意識漸漸抽離身體,恍恍惚惚地覺得全身燥熱。「顏笑!你為什麼不說話?回答我!」
有什麼好說的?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吧!不如用拳頭吧,如果打不死她,就打掉她對他的癡心妄想吧!
耳邊傳來布匹撕裂的聲音。
是的,他將她甩出去,仍在椅子上,領口早被君君抓開的襟口撕了個口子。可是她的頭好暈,好難受!
「你說話呀!啞巴了嗎?」他提起她,脆弱的衣服沒再能承受住她的重量,讓她跌落在地。
巨大的痛楚逼她睜眼。
歐陽懌不可置信地盯著她,使她順著他的視線瞧向自己——
她的胸口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紅綢布,是的,是的!多事的暮風才給她換的紅綢布!
而歐陽懌,他的嘴開了又合,合了由開,愣是沒擠出半點聲響。
暮風破窗而入,抄起動彈不得的她,「怎麼了你?全身滾燙的!」
腦中靈光一閃,憶起君君古怪的笑容與她遞給的那杯茶,她使勁卻很是困難地說道:「我被、被下藥了!」爾後,眼前一片通紅,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