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比聽到至愛之人的告白更讓人心情愉悅呢!至少蒼拓凌在聽冬雪誠摯的愛語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臉上隱約的笑意讓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嘖嘖稱奇,畢竟在遇到冬雪以前,心中積鬱的不安與不快讓他看來頗為嚴肅。
「嘖嘖嘖,他現在這種表情可以解讀為什麼?身心紓解的男人?」其實他比較想說的是「身體」紓解的男人。
實在清楚火霆不可能說出如此有建設性的話,所以——「你滿腦子就只有黃色垃圾嗎?還是你那玩意兒很久沒活動讓你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如果只是說就罷了,偏偏昊然的目光還煞有其事打量著
,似在認真琢磨。
昊然說我人已經準備走向蒼拓凌了,留下呈木雞狀的火霆。他沒有聽錯吧,昊然居然講了這種話,從他這個永遠就只有一號表情的人,MYGOD!火霆拍拍額頭,妄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今天一大早就看見奇跡,百年難遇呀,運氣好得讓他想去買張彩票,興許還能中大獎。心動不如行動,火霆真地轉身就走。
「他怎麼了?」蒼拓凌分神從文件中抬頭掃了一眼火霆,他從一進門起就發愣,臉上是驚嚇過度的怪異神色,現在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壓根忘了他也有這家公司20%的股權,有義務做牛做馬,為公
司服務。
「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受了點刺激。」昊然一本正經地撒謊。
蒼拓凌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肯定不是這個理由。但也沒說什麼,主動跳過這個話題:「今天下午你就多擔待些吧,我要去醫院看塞洛斯為冬雪做全面檢查。」
「說到這個人,倒讓我想起來了,他明顯地與火不對盤,火又怎麼會認識他的呢?而且又怎麼有本事請到他的呢?據說他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
「我也覺得奇怪,昨天還正在想這個問題。而且你有沒有發現他對冬雪的態度?看起來他並沒有見到雪,可我總覺得怪怪的。臨走時他為什麼要突然進去瞧一瞧,之前你不是已經陪他去過了嗎?雪
當時在窗邊,他為什麼要往雪的方向走?擦了雪的手,是有意還是無意?還有他的眼,深沉得看不見底。」
「是相信他,還是懷疑他,我目前也無法確定。你說他有惡意,渾身卻沒有邪氣,你若說他是稟承醫職,卻又不像那麼單純。」昊然同意蒼拓凌的觀點。
兩人的談話此時止於秘書的叩門:「董事長,王語芬小姐想見您。」
對視了一眼,蒼拓凌開口:「我記得今天沒有約她。」
秘書臉上頓顯為難色,她也知道啊,可是那位王小姐的氣焰太囂張……
「讓她進來。」昊然開口。
見門合上,昊然望向蒼拓凌:「我聽說她最近常常無理想見你?」
「是。」這可是個不好的兆頭,她一直來如他們所願地對昊然有興趣,怎麼突然注意力轉移到他頭上了。百年前的慘劇她可能忘記,但他不能,面對她,讓他噁心,「她好像要轉移目標了。」
「這個玩笑不好玩。」昊然正了色。如果說她的目標真的轉移了,那當初他的努力,蒼拓凌的付出不就白廢了嗎?「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再把主意打到你頭上去。冬雪還需要人照顧,塞洛斯用意不明,這些——」
「真好,你們都在啊。」毫無禮貌地推門直入。如果說百年前她忌憚著她的低下身份而有所收斂,那麼現在她千金小姐的身份可給了她驕縱任性的本錢。
「有事嗎?」蒼拓凌不想多 嗦,直奔主題。她最好有事快說,沒事滾蛋。
路過昊然,故作羞澀地揚眉看了他一眼,又急忙垂下。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啊,家父的壽宴,就在明天,我特地來請你參加的。」言下之意是,我很看得起你,你不要拒絕。
「王小姐,這些在電話裡就可解決。」埋首在文件中,不想理她。
「人家說了嘛,是特地來請你參加的。」一個嬌嗔,彷彿還嫌不夠似的扭了扭她的水蛇腰,以示抗議。
好肉麻,昊然渾身雞皮疙瘩亂竄。真虧蒼拓凌還能坐得住。
「昊然大哥也一起去嘛。」目光又轉向他。
「當然,王伯伯大壽,怎能缺席。」乾笑兩聲。他當然不能將好友一人推向火坑,要真得犧牲,那也是他上,以補當年的遺憾。悲哀呀,真難相信,她曾經是「某人」的表妹……「那就太好了。」基本上她確實對昊然好感比較多,可是蒼拓凌也不錯,他比昊然有名,有錢,而且他雖不像昊然這般俊朗型,可也是個酷哥哦,成熟風度十足。再說昊然常常給她臉色看,可他就不同了,先前不是稱過她為「嬌客」嗎?不但是歡迎她,連神色都是和顏悅色的。她自己那時不也覺得重新找個目標不錯。
「明晚八點,還是在『晶華』。一定要來哦!」
主意已定,她要試試他。這是腳踏兩條船,做兩手準備,「蒼,你看我多照顧你,連定酒店都要你
名下的,你不能忘了我的好意哦。」
「當然。」一句敷衍。當然不會忘了你的狠毒。
門再次合上。昊然搖頭,「蒼,你對她太和言悅色了。」
「是嗎,我以為那叫愛理不理。」
「對那種神經大條的人來說,你根本就沒有拒絕她的含意在其中,她不懂的。」他告誡。
「否則我該怎麼做,撕破臉,告訴她百年前她的罪行。」有些煩躁,冬雪給他的好心情全被這個女人破壞光了,「現在不是以前,一個堡內可由我說了算;也沒有罪名給她,讓她承擔後果。爸爸同她父親的交情還算好,一旦吵開,對雙方都不利,畢竟,我們現在身在商場,這中間繁複的人際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知道你心煩。」拍拍他的肩,「不管這一次禍福如何,走著再說。」他想起那年東方雪倒在穆歲天懷中死去的淒迷,想起穆歲天的絕望,想起他們兄弟的死咒——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為冬雪做飯。」勾起西服,蒼拓凌起身,「昊然,其實你才真該放開些。我總覺得你心中似有愧,所以當年發下的誓才會——」
「會嗎,我像那種拿自己終身開玩笑的人,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昊然淡笑。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蒼拓凌也不堅持。言語的勝利並不代表內心的臣服,昊然不願多提,他也
不好多說,「但是,謝謝你。」
看著蒼拓凌走出門去的背影,昊然不安的心漸漸定下來。決定了,這次,他絕不讓悲劇重演。
「冬雪,你在這兒待會兒,我去叫塞洛斯來。」站在她的病房內,蒼拓凌對冬雪囑咐著,就怕她一不小心不見了。
「知道了。」自從她又羞又怯地告白後,蒼拓凌簡直喜極了似的處處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生怕她會飛走。「快去吧。」
可門合上沒一分鐘,又開了。
「有東西忘拿了嗎?」冬雪專注地盯著瓶中的蓮花,沒有回頭就問。
半晌,沒有回答,只有向她這邊來的腳步聲。
「怎麼不說話——」一轉身,就撞上一捧蓮花,冬雪一驚,話卡住了。
是塞洛斯!冬雪急忙向側面退開。
他也如第一次一樣,目中無物,直向窗邊走來,那捧蓮花,就在他手中,鮮艷綻放。立於花瓶前,塞洛斯將前日的那束花拿出,插上這捧新鮮的。
冬雪蹲下身去,輕輕摸著被他棄於地的殘花。花雖不再鮮美,可依舊是盛開如昨啊,就這麼丟棄了多可惜。真是可惜了!冬雪心中無限惋惜,氣自己不能在人前護住花,免讓人看出異樣。
「花雖美,可仍是昨日之花。既然有新鮮的代替它,為什麼不換呢?」就彷彿知曉她心中在想什麼,塞洛斯開口,似自言自語。
有些不高興,冬雪拍拍手站起來,「你若娶了妻,那不是要每天都找個新人來替下昨天的黃臉婆?」
呵呵呵,一陣輕笑。塞洛斯拾起地上的一枝蓮:「有何不可?」搖轉著花莖,他目視向冬雪,「但要真是那樣誰還敢嫁給我?」
那目光空靈而冰冷,雖在笑,卻似在嘲弄什麼。當下刺得冬雪一窒,不自覺屏住呼吸。忘了不對勁的地方。
「那我不成了沒人要的小可憐了?」甩開花枝,塞洛斯狂野地大笑起來,那看似平靜的面容,竟囂張無比。
「你是誰?」冬雪退開一步,有些後怕。這個人不若昨天見到那般寧靜,而且,他看得見她,更能聽見她心中所想的話。這不是一個平常人能做到的。
「你不認識我了嗎?真的不記得了?」冬雪退一步,塞洛斯就逼著進一步,「怕我嗎?哦,不,應
該說你會恨死我才對。」
他在說些什麼,她怎麼會聽不懂?她並不討厭他,即使現在他有點嚇人也不,那,恨他,為什麼?塞洛斯止了步,狷狂的氣息瞬間不見。環胸看向窗外,他不再說話。靜謐重回屋內。
「你怎麼了?」這才是昨天的塞洛斯。冬雪雖氣他的無禮,卻恨他不起來。他迅速變幻的平靜與顛狂中,有著讓人心碎的悲傷與——悔恨……是她多心嗎?
「如果不是我,你們從那時起是不是就會很開心……」
不懂他的怪論,但冬雪直覺就想回答說不。
門開了,蒼拓凌走了進來,看見冬雪鎖緊的眉頭,憑窗不語的塞洛斯,心裡頭忽然一陣不安,「原來你在這兒。」他真的很讓人生疑。
轉過首來,塞洛斯咧嘴淡然一笑:「你在找我嗎?」
「嗯,為冬雪全面檢查的事……」
「哦,忘了告訴你了,因為昨天你們已經對醫院說明了情況,所以我今天上午非常順利為冬雪做了全方位的檢查,報告明天就會出來。」
「這麼快。」蒼拓凌垂下眼,似在想什麼。
「習慣了。」折過身,塞洛斯又抽出新換的花,拿起花瓶,遞至蒼拓凌面前,「幫忙去換個水,可以嗎?」
蒼拓凌瞟了眼一直不語的冬雪,也不好拒絕地接過瓶,走出去。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昊然與蒼拓凌之間奇怪的聯繫嗎?」確定蒼拓凌出去了,塞洛斯對發呆的冬雪發問。
冬雪一愣,「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如果拓凌想告訴我,他自會說明;他若不說,他也可能會有他的顧慮與苦衷。」她不是傻瓜,蒼拓凌急切補償的愛中有發自內心的真切,更有著隱瞞某種事實的愧疚。她想,他會有想說的那一天,她寧願等,也不想逼他。
「聰明的女孩,我還以為你一直被蒙在鼓裡呢。」塞洛斯讚賞地輕笑出聲。
「有什麼樂事嗎?」蒼拓凌端著花瓶走來,「笑得很開心。」
「哦,想到些往事,只覺有趣罷了,不值一提。」草草帶過,不想多說。邊插花邊說:「忙了一整個上午,我有些累了,那我先走了。」
見門合上了,蒼拓凌看著望著地上那堆蓮花發呆的冬雪,有些不怎麼滿意她沒注意到自己:「雪。」最好喚她回神,否則她很有可能發呆整一個下午。
一枝枝拾起蓮花,冬雪沉浸在心事中。剛才她確實說得豪情萬千,可心中怎麼可能不在意呢。為什麼拓凌不告訴她,他隱瞞的秘密是什麼?
「拓凌,我想去看看爸爸。」別想了,想不通的。
「沒事吧!」扶起她,接過她手裡的花,「你這個樣子讓人有些擔心。」
「放心吧,我能有什麼事。」趕快輕鬆地開口,蒼拓凌要真認真地問起來,她會讓他為難的,「走
吧。」
一萬個不放心,但明白她的固執:「去是可以,但你不能哭得讓我乾著急。」她上次一個人站在那兒悶悶地哭,害他在她爸爸面前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好了,真 嗦。」冬雪半笑嗔半推著他出去。只有到了有人的地方,他才有可能乖乖閉上嘴。下了一層樓,敲開冬嚴春的門。
「哦,拓凌啊。」冬父蒙著淡愁的臉上有了絲開心的笑。他的半子來了,「快坐啊。」
「伯父身體還好嗎?爸爸說您這兩天有些咳嗽。」他父親這段時間常常陪著冬父。兩個老人相互安慰比他們的安撫要有效。
「沒事,人上了年紀就是這樣。」冬父擺擺手,不以為意。「對了,我聽說塞洛斯昨天來了。」
「是的,我的一個朋友請到了他為冬雪做開顱手術。」蒼拓凌看著坐在辦公椅的扶手上、頭靠著父親肩膀的冬雪,有些感傷地回答。
「他說情況怎麼樣?」消息確真,冬父來了精神,畢竟這個人是個國手,有了他,雪兒就有絲希望。
「具體的報告明天才會出來,不過,冬伯伯放心,雪一定會醒過來的。她不會放心您這麼孤單寂寞,她是您最疼愛的女兒,她不會的。您一定要相信她。」
冬父哀傷的眼望向蒼拓凌時盛滿了感動:「拓凌,你這孩子總這麼貼心。如果雪兒能與你在一起,她該是個多麼幸福的妻子。」
「會有這麼一天的。」蒼拓凌無比肯定地保證。
「如果沒記錯,你曾經要我把冬雪交給你。」見他點頭,「那,為什麼這麼說?你和雪兒一直沒有見過面。」
「冬伯伯,我不是有心要瞞你,但我確有難言之隱。當冬雪醒來的時候,我一定會全部說出來的。」
冬父點頭:「我不逼你。你有你的理由,我也不會說什麼,只要你記得,你若真心,就得好好待她。」
天啊,又一次當她的面把她給賣了。冬雪嘟起嘴,有些不滿。現在她真是迫切想回到正常,大聲抗議——想到這兒,冬雪愣住了,抗議什麼?不願意嫁給拓凌?不想做他的妻?甚至不想為他生下孩
子?
停停停,她剛才在想什麼,生孩子,為拓凌?她怎麼想到這兒去了!怕人看見似的,冬雪趕快低下頭,因為臉燙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蒼拓凌分神看著冬雪變化萬千的表情。她在想什麼,這麼出神。那臉色羞的——
拉拉家常,談談心事,不知不覺中,已近黃昏。
走出醫院,蒼拓凌抬頭看向碧藍的天,心中好生踏實。只要冬雪能醒過來,他今後的生活會有怎樣的變化,有多麼的幸福。不自覺地一笑,看得冬雪也受感染似的笑了起來。
坐上車,蒼拓凌看著兀自傻笑的冬雪,「我笑是有理由的,你笑什麼?」
「笑你呀!」冬雪瞟著他,「像個呆子。」
「你說我呆?!」蒼拓凌好心情地扮酷作威脅狀。
「呆呆呆……」毫不知危險將至,冬雪還搖頭擺腦地唱起來。
蒼拓凌露出猙獰的笑容,一下子撲上去,直奔冬雪弱點——胳肢窩。
「救命啊……」含著笑聲的求救聲模模糊糊傳來,車內瞬間鬧成一團。
「我沒有找他來,是他自己找上門的。」火霆懶散地趴在昊然家的沙發上,漫不經心地開口,「明眼人一看便知我和他超級不對盤,那,要我求他幫忙,做夢吧!」
「我猜也是。」搖著手中的酒杯,昊然若有所思。塞洛斯為什麼要幫蒼拓凌?為名,他有;為利,
他不缺。那他是為什麼?
「你覺不覺得塞洛斯看得見冬雪?那天在醫院,他為何要突然進入冬雪的病房,偏偏她當時在房內,他怎麼知道,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心血來潮不行嗎?」坐起身來,火霆雖然仍是無所謂的腔調,但眼神已開始凝聚、嚴肅,「我剛從西藏回來那天,本是決定立刻轉機回海島,但在機場被他給攔住,無聊地自我介紹後,就是要和我一塊來。塞洛斯我雖沒接觸過,但這個人我還是有所瞭解的。兩年前一家雜誌社曾要我給他拍數張照片,當時就提供了一些舊照片與他的相關資料。雖然我拒絕了邀請,但他給我的印象很深刻:
長得就不用我說了,行為怪異,獨行特立,做手術像是玩藝術的,講求完美無缺,精緻動人,無懈可擊。」
「所以你不疑有它,和他一塊來。」昊然總結。
火霆大笑:「你不信他?」
「他有太多疑點。」
「但蒼問過其餘的醫生,他們說他為冬雪檢查得很全面,許多他們沒想到的問題他都有所注意,是個專職而敬業的醫生。」
「那又如何?」昊然仍不放心,「他可以讓所有人知道他很努力,最後卻因為病人自身的原因而使手術失敗。」
「你相信嗎?」一針見血。
「不信。」昊然老實回答,「就算他有千般不對勁讓我懷疑他,但我潛意識裡告訴我他是個為冬雪
做手術的最佳人選——」
「因為他像是個前來贖罪的人。」話被火霆給截了。
將杯放回桌上,昊然淡笑:「你的感覺沒變遲鈍嘛,火。」
一本原裝書立即砸來,昊然頭一偏,險險躲過。「昊然,你是我們三人最放不開的人,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卻一直在自責。蒼很擔心。」
「你不一樣嗎?事實上蒼的壓力比我們更大。」
原來彼此早已看透對方,卻裝做沒事人一般。火霆有些難得的感歎,起身自己倒了杯紅酒:「這次,他們會在一起嗎?」伸手舉杯邀向窗外明月,晃了晃酒,「CHESS。」仰頭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