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寧胡閼氏
呼韓邪率領部屬前去大狩獵後的第三日早上,陳采妍原本還躊躇著該不該依照雕陶莫皋的話去做,但是當王嬙興奮地前來找她後,所有心中的猶豫都不見了。
「采妍姐姐,偷偷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王嬙興奮難當的拉著陳采妍的手。「我的肚子裡有小娃兒了,我終於能有我和單于的小娃兒了!」
陳采妍聽得這個消息,宛若遭受五雷擊頂,巴騰在行前一日對她所說的話又躍人她的腦中——
單于的眼裡、心裡就只有一個閼氏,不管你再如何等、如何盼,單于的心裡頭永遠也不會有你存在的位置!
未懷有孩子之前的王嬙,就已經得到呼韓邪的專愛,如今她再懷上了呼韓邪的孩子,只怕終其一生,呼韓邪的眼中真的永遠只有王嬙一人了!
空有美貌卻無才無德的王嬙,憑什麼這麼幸運?陳采妍恨恨地想著。她雖美貌不及王嬙,但她的才德比起王嬙又何止好上千萬倍,難道不該享有比王嬙更好的際運?
「采妍姐姐,你怎麼了?」見陳采妍的面色如土,王嬙關心地問著。
「沒……沒什麼。」陳采妍撐起虛偽的笑容看著王嬙。「昭君妹妹,真是恭喜你了,單于可知道這事?」
王嬙搖搖頭,臉上露著喜滋滋的頑皮笑容。「我打算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喔?是這樣啊……」呼韓邪還不知道,那就太好了……陳采妍心中暗想。
「這件事只有高大夫知道,昨天夜裡我感到不舒服,高大夫剛才來篇我診了脈才知道的。」
高大夫知道?萬一他在左賢王成好事前露了口風怎麼辦?到時候只怕呼韓邪看在孩子的份上,會就此放過王嬙也不一定……
「昭君妹妹,你不怕高大夫偷偷知會單于,掃了你的興?」
「才不會呢!」王嬙胸有成竹的說:「高大夫這會兒正要回長安去尋藥材,沒一、兩個月是不會回來的,所以在我給單于驚喜前,他根本沒機會遇上單于。而且他也答應替我先守密,好讓我自己跟單于說!」
「那太好了!」
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左賢王成事了。就算之後高慶安洩了王嬙有孕的消息,也可誣說是她和別的男人懷上的!所以她現在只要想著該如何將王嬙給騙出單于庭。
「昭君妹妹,等單于回來,你打算怎麼告訴他呀?」
「怎麼告訴他?就……直接跟他說了吧?」
「哎呀,昭君妹妹,這麼大的事可不比平常。既然你要給他個驚喜,當然得要好好的計劃一番才行啊!」
「計劃……」王嬙仔細的想了想,她平常玩的把戲早教呼韓邪全給摸透了,是該給他一個讓他完全猜想不到的驚喜才是。
「我聽說在不遠處有個很漂亮的地方。你何不等單于回來後,單獨和單于兩個人去到那個地方,然後再告訴他這個消息,到時候就是只有你們兩人的甜蜜世界……這樣不是挺好的?」
王嬙聽得眼睛一亮。「采妍姐姐,這主意真好!那個地方在哪裡啊?」
「聽說就在西方十里處……要不,我們等會兒先去看看?」
「好啊,我們這就走!」王嬙迫不及待的就要走。
中計了!陳采妍得意的想著。
「不過昭君妹妹,這事別讓任何人知道,要不然漏了口風可就不好玩了。」
「嗯,……」這可要費點腦筋了!雖然王嬙已經學會騎馬,但在呼韓邪的嚴令之下,不管她要騎馬去哪,阿提總是死跟著她不放,該怎麼才能將馬騎出來,又讓阿提不跟著她……
「對了!」王嬙想到了個主意。「采妍姐姐,待會兒你去支開阿提,就說我要他替我搬些東西,然後我去把我的馬兒從馬房裡偷出來,這樣阿提就不會跟著我們了。」
「好,就這麼辦!」
王嬙開心,陳采妍心中更是得意。
王嬙啊王嬙……該是換你痛苦的日子到了!
騎在馬背上,王嬙的心情好到不可言喻。
這是她第一次沒在呼韓邪或阿提的帶領下騎著馬,也是她來到匈奴之後,第一次離開單于庭到這麼遠的地方。
她讓馬兒慢慢的跑著,享受著耳邊強風呼嘯而過的暢快感,遙望著遠處山峰的壯麗,心裡頭則不斷想像著陳采妍所說的那個地方究竟會有多美?
可是她已經騎了許久,當空烈日都漸漸偏斜了,四周的景色依然是漠黃砂礫一片,而遠處的山峰依然是那麼的遙遠。
「采妍姐姐,還很遠嗎?」她回頭問著坐在背後的陳采妍。
從沒坐在馬背上過的陳采妍被沙塵襲得苦不堪言,而她來到匈奴後,從來不曾踏出過單于庭半步,哪會知道還有多遠?
雕陶莫皋只說西方十里處,誰知道西方十里是有多遠?她甚至要懷疑她們是否走對了路?
她避著沙塵艱難開口:「如果我們的方向沒錯的話……應該是快到了吧?」
「方向……」是啊!她們的方向對還是不對啊?王嬙也沒了把握。
向來都有呼韓邪和阿提帶路,她從來沒仔細去認清楚方向問題,如今陳采妍這麼一問……
「采妍姐姐……我們會不會迷路了?」
「迷路!」陳采妍快嚇昏了。
在這片戈壁大漠上迷了路,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有人出來找她們,也沒有人知道她們究竟身在何處!
陳采妍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該聽雕陶莫皋的話,她不想死在這片沙漠之中啊!
「昭君妹妹,怎麼辦?怎麼辦?」陳采妍慌張地問著。
「我想……我們往回騎吧!」王嬙也同樣心慌,但她比起陳采妍還是鎮定得多。
可是她們不只是迷了目的地的方向,同時也失了來時的道路,縱馬騎了一天一夜,她們仍舊找不到單于庭的所在。
還好她們行前有帶些水在身邊,不至於渴死在這片大漠之中。
雖然馬倦人乏,恐懼感隨著時間不斷的增加,但王嬙還是努力的策著馬,漫無目的尋找著單于庭的方向。
過了一個夜,日又再中了,眼前依舊除了砂礫還是砂礫,而山峰依舊在遠遠的那方,動也不曾動過,王嬙幾乎要懷疑她們是不是始終在原地裡打著轉!
「昭君妹妹……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膽小的陳采妍已經害怕到哭啞了喉嚨。
「不,我們會回去的!」王嬙疲憊不堪,卻仍堅強地說著。
她的腦中只有一個信念——她不會死在這裡!她還要為呼韓邪生下她壯子裡的娃娃,她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此時風勢驟然增強,狂風不斷掃過她們身邊,發出鬼哭神號般的低鳴,而隨風捲起的沙塵,更是猛烈的擊在她們身上。
「怎麼這麼大的風?」王嬙不安的說著。
她曾聽呼韓邪說過,在夏季,戈壁常會出現沙暴,那是非常可怕的情景,萬一遇上了沙暴卻沒有蔽身的地方,就很有可能會死在沙暴當中!這也是呼韓邪不准她獨自外出的原因之一。
應該不會吧……她自我安慰的想著。
正當此時,陳采妍忽然大聲叫了起來:「昭君妹妹,你看前面!」
王嬙抬起頭望向前方,卻看到遠遠的地方有一團黑雲在捲向高空中,且向著她們的位置而來。雖然距離那還遠,但它所發出的轟隆巨響卻彷彿就在耳畔似的。
「是沙暴!」王嬙驚呼出聲。
陳采妍嚇得哭了出來,嘴裡只會重複說著:「怎麼辦、怎麼辦……」
王嬙愣了沒多久,她快速朝馬腹一踢,策馬回頭就跑,但是她騎馬的技術畢竟不太純熟,怎麼也無法令得馬兒再跑快一些。
「快啊,再快一點啊!」身後的陳采妍頻頻回頭看著離她們愈來愈近的黑雲,不斷的催促著。
「快跑……跑快一點!」王嬙催促著已經是快速奔跑的馬兒,但聽著就像是在背後的巨響,她覺得馬兒似乎是動也不動的。
隨風捲起的尖銳砂礫不斷的打在她身上,她忍不住回頭一望,只見眼前儘是一片黑,狂暴的砂礫更是無情的直接襲向她的臉。
下一刻,馬兒便被狂風給吹得屈了腿,王嬙和陳采妍也被摔落在地下。
王嬙已無暇顧及陳采妍的狀況,因為排山倒海而來的砂礫不斷的往她身上覆蓋,讓她無法睜開雙眼;耳邊除了駭人的巨響,她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她快要無法呼吸,砂礫覆滿了她的口鼻,讓她漸漸感到窒息。
我不能死在這裡!
呼韓邪……救我……我不要死在這裡……呼韓邪……
她在心中不斷吶喊著無聲的呼救,但她的意識卻漸漸的離她而去。
是幻覺嗎?
她彷彿聽見呼韓邪在耳邊叫喚著她,將她帶入他強而有力的臂彎和令人安心的懷裡……
心急如焚的呼韓邪找到王嬙時,見到的就是正被沙暴猛烈襲擊的身影。
當阿提發現王嬙使出調虎離山計後,便立刻讓人去尋,他自己則快馬兼程前去通知呼韓邪。
還好只出發了三天,呼韓邪一行人尚在離單于庭不遠之處狩獵,而阿提的快馬又是族裡數一數二的,因此不到半天的時刻,呼韓邪就已經知道王嬙擅自離開單于庭的消息了。
「阿提,我怎麼囑咐你的?你怎麼還讓閼氏自己騎馬離開單于庭!萬一閼氏在戈壁迷路,或是遇上這個季節裡時常發生的沙暴,就算你死一萬次也彌補不了你的疏忽!」得到消息的呼韓邪,狂怒不止的斥責阿提。
「單于,對不起……對不起……是阿提沒用……」阿提畢竟還只是個孩子,第一次看到單于發那麼大的脾氣,他只能哭著不斷請罪。
不只是阿提,所有的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向來沉穩的單于發起滔天大怒,也是第一次看到呼韓邪慌了手腳的模樣。
「單于,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找到閼氏,以後再來處置阿提的失職。」巴騰勸著呼韓邪。
呼韓邪果然如雕陶莫皋猜測,在聽從巴騰的建議後,將人馬分散成多路,從各個方向去尋找王嬙的下落。
雕陶莫皋則自告奮勇的和呼韓邪同一路,欲將呼韓邪領到他設下埋伏的地方去。
不過他們快馬奔馳了一天一夜,還沒到達雕陶莫皋預定的地方,便遠遠看見沙暴肆虐。
呼韓邪心中一驚,腦中也彷彿聽見王嬙的呼叫聲。
他一馬當先的策往沙暴所在的方向而去,果然看見在沙暴塵圈裡有著女人的身影。
「小嬙兒!」
看見她小小的身影在沙暴肆虐的範圍之內,呼韓邪嚇得心魂俱裂,他不顧一切的策馬朝沙暴圈裡進去,一把將幾乎要被砂礫掩埋的王嬙抱入懷中,並帶著她藏身於馬腹之下,躲避沙暴的襲擊。
雕陶莫皋沒料到王嬙竟然出現在此處,而不是在他所安排的地方,那他所安排的埋伏不就白廢了?
看準了呼韓邪只全心護著王嬙,雕陶莫來拿起了身上的弓,將箭搭上了弦,待沙暴遠離他們的身邊,便以他極為精準的箭法,一箭射向呼韓邪的背心……
濕熱勁膩的血腥味激醒了王嬙,回過意識的她感覺到自己正被一隻臂膀緊抱,而她的臉也正貼在那有著熟悉感的胸膛。
原來她沒死!真是呼韓邪來救她了!
她小心翼翼的張開雙眼,生怕對上的是一雙責難的眼睛,沒想到呈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片血紅,和一枝由後背直透過呼韓邪胸膛的箭!
「呼韓邪!」
她失聲一叫,自他懷中坐了起來,而呼韓邪卻是緊閉著雙眼,動也不動的躺在沙地上。
「呼韓邪,你醒醒……別嚇我啊!」她手足無措的按著他不斷湧出鮮血的胸口,不停的哭泣叫喚著他。
聽到她的哭泣,呼韓邪勉強睜開眼。「小嬙兒……別哭…
「呼韓邪,你醒了?」見他終於睜開了眼,王嬙又哭又笑。
「小嬙兒……」他勉強的抬起手,抹著她臉頰上佈滿的淚水。「你沒事……太好了……」
「呼韓邪,你流了好多血,我去找人來救你……」
呼韓邪緊拉住她的手不放。
「你放手啊,我要去找人來救你!」王嬙扳著他緊扣著的手指,但他的手不但沒放鬆,反而扣得更緊。
他直直盯著她看,無力的對她笑著:「你沒事就好了……我的小嬙兒……我的寧胡閼氏……」
隨著他語音漸落,緊握著她的手也漸漸鬆脫,雙眼又緩緩閉了起來。
「呼韓邪!呼韓邪……」
可這回無論王嬙再如何哭喊,呼韓邪的雙眼就是不再睜開。
「來人……誰……誰來救救他……」
王嬙無助的對天不斷大聲哭喊,希望上天能賜個奇跡給她,讓此時出現個什麼人來救救呼韓邪,隨便哪個人都好啊
「單于!閼氏!」
巴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對王嬙來說無異是上天恩賜的救星。她趕忙起身向巴騰的方向用力揮著手。
「巴騰將軍,我們在這裡!」
巴騰連同三名部屬看到呼韓邪時,莫不大大的吃驚。
「單于……單于怎麼會受到箭傷?」
王嬙哭著搖頭,她根本就不知道呼韓邪究竟是如何受的傷!
「先帶單于回去再說……」
巴騰將呼韓邪置在自己的馬背上,王嬙則由另一名部屬載著,同行的其他部屬也在不遠處發現躲在馬腹下的陳采妍。
帶著焦急憂心,一行人馬不停蹄的快速朝單于庭狂奔回去……
「呼韓邪…」
三天了,王嬙不吃也不喝,一刻也不離的守在呼韓邪的床邊。但無論她已流乾了淚水、喚啞了喉嚨,呼韓邪仍舊是昏迷不醒。
「閼氏……你身子要緊,歇一會兒吧!」祈娜含淚勸著。
王嬙咬著唇,固執的搖搖頭。
「唉,這麼危急的時候,偏偏慶安就不在……」無能為力的祈娜也只能發急的埋怨。
站在一側的巴騰雖一言不發,但從他緊握著的拳可以看出他的情緒也快到達崩潰的臨界點。
呼韓邪所受的傷,就當天也帶著渾身傷回來的雕陶莫皋所說,是因為他們遇上了沙漠上的盜賊,而呼韓邪因為一心只想救王嬙,才會疏於防範而中了胸口的這一箭。
巴騰並不太相信雕陶莫皋的話,但由於王嬙並不知道呼韓邪的傷是怎麼來的,而同她一起的陳采妍雖無大礙,卻因驚嚇過度而得了失心症,也就是說——她瘋了!再加上雕陶莫皋帶回了幾具的確很像盜賊的屍體,讓巴騰雖然心有疑慮,卻又沒有確切的證據來反駁雕陶莫皋的說法。
如今呼韓邪傷及肺腑、失血過多,高慶安這位神醫又剛好不在匈奴,找遍匈奴境內所有的大夫、巫師,沒有一個不是束手無策。
雖然已經找了大模最快的騎馬好手,日夜兼程前往長安尋找高慶安,但大夫們都說單于應是撐不過這幾天,只怕高慶安趕回來時已經遲了。
「呼韓邪……你一定要熬過來……你不可以丟下我……」王嬙執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彷彿失了魂般的在他耳邊喃喃說著:「你知道嗎?我肚子裡面有你的小娃娃……你如果丟下我們,小娃娃沒了爹怎麼辦?」
呼韓邪仍舊沒有醒轉的跡象,但在一旁的眾人幾乎都要
為之落淚,可憐他們的單于,竟無緣見到自己的親生孩兒落地。
「呼韓邪。我不准你再睡了!醒來,你給我醒過來……」王嬙終於徹底崩潰,她瘋狂的搖撼著動也不動的呼韓邪。
「閼氏,別這樣……」巴騰紅著眼眶,不忍的阻止她:「讓單于好好的休息,單于他……也累太久了!」
「不!他不能休息……」王嬙揪著巴騰大聲喊著:「他還不能休息……我絕對不准他休息……」
接著,王嬙奔出旃帳外,加人帳外巫師祈福的行列之中。
她跟著巫師們捧著碗酒,不停的灑向天地祝禱;她也跟著巫師們一圈圈的轉著,跳著請求天降神恩的祈求之舞。她不斷的重複著那些動作,即使巫師們都已經停下休息了,她還是一遍又一遍的祝禱、跳舞;即使人們不停的要她保重自己,她仍舊不放棄。
任何人都可以放棄,就是她不能放棄!她不在乎這些動作有沒有作用,她只是誠心的希望上天能借此聽到她的聲音,應允她的祈求——
老天爺,不要將她的呼韓邪從她身邊帶走!他們還愛得不夠久啊……
她不知道自己跳了多久?
當她從自己旃帳裡的床上驚醒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時昏倒的。
跳下床,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她赤著腳就往呼韓邪的王帳跑去。一進到王帳,看到裡面的景象,她雙腿一軟,重重的跪坐在地。
「這是……怎麼一回事?」王嬙視線對不上焦,茫茫然的說著。
「閼氏,你也真夠行的,三、四天不吃不喝還跳了一天一夜的祈福舞,竟然只睡個兩天就醒了?」
這輕快的語調……真是高慶安!?他回來了!
那麼呼韓邪呢?
「呼韓邪……」心急的想看看呼韓邪是否還活著,但她的雙腿無力站起,於是她手腳並用的爬到呼韓邪的床邊。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必需要緊摀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一時克制不住的放聲大哭。
醒了!她的呼韓邪終於醒了!感動的眼淚像是下不停的雨,不斷自她眼眶裡滑了出來。
「小嬙兒,讓你擔心了……」呼韓邪氣色仍然不是很好,但他躺在床上對著她微笑。
「呼韓邪……」終於,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聲音,撲在呼韓邪身上放聲哭了起來。
王嬙那肝腸寸斷的哭法,哭得呼韓邪心疼,他輕拍她的背安慰她:「別哭,我沒什麼事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沒事才怪!」高慶安於笑兩聲。「要是那箭頭再偏了一寸,或是我再晚回來一天,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這條命!」
呼韓邪和一旁的人整齊的瞪向高慶安。
「你這人……嫌閼氏受的驚嚇還不夠多嗎?」祈娜也埋怨著她的丈夫。
高慶安聳聳肩。「我只是提醒閼氏,別將我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又給壓死了。」
王嬙一聽,立刻自呼韓邪身上彈起。
「對……對不起……沒壓疼你吧?」她胡亂在他胸口上摸著。
呼韓邪握住她的手,放在他唇邊印上一吻,接著一臉不滿意的抱怨:「真痛恨這樣動彈不得,害我不能好好的親親我孩子的娘!」
「你……」王嬙羞赧的低下頭。「都知道了?」
「不能不知道啊!」呼韓邪大歎口氣,意有所指的瞟高慶安一眼說:「有人老在我耳邊威脅我,說我如果撐不下去的話,他就要把我剁碎了拿去餵我未出世的兒子!」
「呃,不打擾單于和閼氏說話,我們先出去了!」高慶安識相的將自己連同所有的人全都趕出帳外,以免呼韓邪記起更多他心急時所講的那些混話。
呼韓邪知道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他也記得在意識混沌中,看到高慶安從沒在人前出現過的焦急,他真的很感謝高慶安將他救回來,否則他那未出世的孩兒可能就得終生叫雕陶莫皋為爹了。
想起雕陶莫皋,呼韓邪皺起了眉。他大難不死,那傢伙一定很失望吧?就算他真的死了,王嬙會願意帶著他的孩子成為雕陶莫皋的女人嗎?她並不知道匈奴人的習俗吧?
「小嬙兒,如果這次我死了,你會怎麼辦?」
「我會好好的括下去!」王嬙怨懟的看了他一眼,但很認真的在回答他。「我會將我們的孩於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將他健健康康的帶大,然後讓他知道他的爹爹是大漠的第一勇土,是最了不起的英雄!而我……我會當你的眼、你的心,替你守護著你最熱愛的大漠草原和你最關心的族人!」
「如果我死了,依我們的習俗,你就必需嫁給下一任單于。即使如此,你也做得到好好的活下去?」
王嬙想了想,點點頭。「為了替你活下去,也為了讓我們的孩子替你活下去,要我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呼韓邪靜靜地看著他的小妻子。
曾幾何時,她的活潑刁鑽,已為嫻靜的婦人溫柔所取代;她臉上的單純嬌柔,也已為智慧的堅強光輝所掩蓋。
「小嬙兒……你長大了!」他的眼中滿是欣慰。
王嬙淺淺一笑,輕摸著她仍平坦的小腹。「就要當娘了,還像個小女娃兒,將來怎麼替你教兒子?」
呼韓邪忍不住想起身好好擁抱他的妻子、他孩子的娘,無奈地的身體卻像是廢了一般,一點也不配合。
「可惡!該死!怎麼該是我抱抱妻子和兒子的時候,偏偏就是動彈不得!」他沮喪的咒罵著。
「我的單于啊……」王嬙巧笑倩兮的俯身,輕輕環抱住他。「每次都是你抱我,這次終於輪到我來抱你了!」
呼韓邪一臉滿足地享受他的妻子帶著他的兒子來抱他。
「你放心!我一定會活得好好的。」他向他的愛妻保證。「我陪我們的兒子長大,會一直陪你到老,陪你們一起永遠守護整個大漠草原……你永遠會是大漠草原裡最美的那朵花,永遠會是我匈奴族人的寧胡閼氏!」
王昭君……永遠的寧胡閼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