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故人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皇宮這個鬼地方!
這是王嬙自畫房回來之後始終懸在心上的念頭。
她既不想被活活打死,也不願意待在皇宮裡當一輩子宮女,娘總說她是仙女投胎,這麼淒慘的生活不該是她該過的!
她仔細觀察過,由於掖庭內都是些婦道人家,因此除了庭門出人有人員守著之外,掖庭內外並沒有幾個守衛在巡守,只要她能翻過這個圍牆,她就能離開掖庭。
至於怎麼離開皇宮……哼,只要讓她出得了掖庭,憑她這麼聰明的腦袋,一定可以離開皇宮這個不是人待的鬼地方!
但出了皇宮之後呢?回家嗎?
王嬙狠狠地搖搖頭。不,她才不要回去!誰說她只能一個鳥籠換過一個的住,外頭天寬地闊的,還怕找不到她王嬙的安身之處?
為自由、求自由,王嬙趁著天色剛黑,沒有人注意時,悄悄來到了掖庭最不顯眼的圍牆邊,打量著眼前的這一棵粗壯茂密的大樹。
她拍拍粗大的樹幹.小聲的說著:
「樹公公,我追求自由的第一步就全靠您了。」
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之後,王嬙便撩高裙擺繫牢在腰帶之上,跟著使出她睽違已久的爬樹本領,利落地攀著粗大的樹於向上爬著,輕而易舉就順著枝椏越過了掖庭的圍牆。
正當她要自樹枝上想辦法躍下時,不遠處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連忙將自己的身子藉著枝葉藏好,免得讓人發現了她的存在。
「單于……單于……」
殘餘?
王嬙聽得來人的叫喚,心中猛地一怔。
是那個殘餘嗎?
她探頭向下望去,就見到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由遠而近的朝她的方向走來,在後頭的男人急急追趕著前頭的男人。
但是她處於高處,並不能清楚看到那被喚為殘餘的男人的長相,只知道他有著令她感到熟悉的高大身形。
「單于,你等等我,不要再往前走了,萬一讓守衛發現我們隨意走動,是會被漢皇誤會的。」
走在前頭的男子剛好在樹下停下了腳步。
「有什麼好誤會的?我是漢皇的座上貴賓。」
兩個男人是以王嬙聽不懂的話在快速交談著,她半點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當前頭那被叫做「殘餘」的男子說話時,王嬙的一顆心簡直要跳出胸口之外。
這聲音也同她記憶中的聲音好像!難道他就是那個殘餘嗎?他怎麼也來到皇宮了?
她努力地挪著身子、伸著腦袋向下張望著,想看清楚樹下男人的長相,但是她的身子實在伸得太出去了,已經遠遠超出她的雙手所能負荷的支撐力。
「糟……」
不待她有時間懊悔,她的身子就直直往樹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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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氣沖沖的呼韓邪一心只想離開大殿,那說是為歡迎他而設下的筵席,實際上除了剛開始時漢皇敷衍般的和他虛應了兩句後,就只顧著喝酒和欣賞舞妓的表演,根本就再也沒搭理過他。
滿朝文武也全沉溺於酒色舞樂之中,有誰還記得這場宴會的主要貴賓是誰?這全然無禮的漠視教呼韓邪是忍無可忍,於是說也不說的就離席遊蕩在這宮庭之中。
「單于就這麼從漢皇設下的筵席中跑出來,未免太不禮貌了。」說話的人是匈奴單于呼韓邪身邊的愛將巴騰將軍。
「哼!漢皇和朝中的文武大臣們只顧著飲酒作樂,有誰會注意到我是否還在席上?」
呼韓邪忿忿然的轉身怒瞪著巴騰。他此次來到是為了答謝漢朝出兵助他消滅族裡的分裂勢力,順利將匈奴重歸於一統。
若不是不忍見連年的內鬥干戈,兵馬雜沓擾得榮茂的原野牧草乾枯殆盡,族人面臨失去親人和賴以維生的牲畜之苦,呼韓邪又怎麼肯痛苦的放下匈奴人的自尊,於六年前來到漢朝,向他們長年的大敵伏首稱臣。
幸而當年的漢皇非但寬大為懷的對他禮遇有加,也真的出兵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得以收復匈奴一族,但現在這個新繼任的漢皇很顯然就沒有已故漢皇的氣度。
打從一見到他開始,漢皇從不掩飾對他這個匈奴王的輕慢和鄙夷,要不是已故漢皇對他有恩,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哼,說這漢朝有多強盛我看也不盡然,否則我在這皇宮之中四處走動,怎麼會像入無人之境?如此軍紀散漫,所謂大漢天威真是言過其實。」
「單于,可別那麼大聲……」巴騰拉了呼韓邪一下,緊張地向左右看了看,幸好沒有別人,否則這話傳到了漢皇耳中
「怕什麼?你我交談的是匈奴語,還怕這些自以為是的漢人會聽得憧嗎?」
「這倒是……」
巴騰吁了口氣。
「還有,」呼韓邪瞪向巴騰。「
剛才在筵席之中,你為什麼向漢皇提出和親的要求?」巴騰訕笑了兩聲。「單于,您身邊的閼氏之位總不能老空懸著吧?」
「那又如何?」
呼韓邪嗤聲而道。
這兩三年來,他已經聽夠了這句話,聽得都麻痺了。
真不明白族人怎麼那麼在意他娶不娶個閼氏?身後有沒有子嗣?他又不是快死了。
以前他還有個祈娜閼氏可以做為擋箭牌,但是真應了當年高慶安的一句玩笑話——他為祈娜治病治出「興趣」來了。
若說只是高慶安自己的「興趣」,他還可以置之不理,繼續留著祈娜做擋箭牌,只不過當祈娜自己親口告訴他,說她愛上細心為她治病療傷的高慶安後,他還能怎麼做?只好將他的擋箭牌就這麼送給了高慶安。
話說回來,他原本就有促成高慶安和祈娜的意思,難得高慶安不計較祈娜做過兩任閼氏,無論再怎麼嚴苛的試探,也還是死心塌地的表現出對祈娜忠貞的愛,呼韓邪自然是誠心促成兩人的姻緣。
祈娜能和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在一起,當然好過一輩子在他身邊做個掛名的閼氏!
只是……幹嘛非得要他再找個女人不可?
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生兒育女角色,正值青壯的他也不怕生不出子嗣,與其要他花心思在尋找適合的女人為閼氏,他寧願多花點精神關心飽受戰亂之苦的於民。
「單于,屬下知道您比較在意的是我族子民的境況,但您也應當看得出來,新任漢皇對我族並不看重。」
巴騰跟在呼韓邪身邊多年,對他的心思再瞭解不過了。
「所以?」呼韓邪挑眉等著巴騰的高論。
「我族經多年的爭戰,才剛完成一統,正是族人休養生息的時間,一直以來漢人都將我族視為眼中釘,因此我們必需要加強和漢皇的關係,讓漢人沒有挑起爭端的理由。那麼要免除漢我雙方妄生干戈,和親便是最直接又最簡單的方式。」
呼韓邪明白巴騰的用意,如同漢朝武帝曾將公主嫁給烏孫國王和親,維繫雙方長久以來的和平一般,若能成為漢婿,的確可以加深匈奴和漢朝的關係。
「不過你也應當看得出來,漢皇並不是非常願意這個和親的提案。」
巴騰高深一笑:「話是沒錯,但單于也應該看見其他大臣們極力促成這件和親提議,可知是為了什麼?」
呼韓邪挑高了眉,等著巴騰的下文。
「漢朝雖然國勢鼎盛、兵強馬壯,但過了多年的安逸日子,漢朝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誰也都同樣不願意再見干戈。況且漢皇對我族一統後的聲勢也頗有忌憚,在未摸清我族目前的虛實之前,諒他們也不敢和我族交惡。因此若和親可成,有了這樁婚姻為基礎,料定我們也不至於興兵犯疆,對他們來說這的確也是再好不過的方法了。」
呼韓邪不得不贊同巴騰的說法,為了族人的和平安居,他身為匈奴之君主,犧牲自己來做場政治聯姻也是應該的。只是他所見到的漢女,個個都是嬌嫩柔弱的,哪個能在天寒地凍的荒蕪北域生存得下去,更別提是金枝玉葉的大漢公主了。
「我還是覺得這主意不太好!」
雖然行過臣下之禮、表達過恭順之意,但仍不能得到漢皇的信任,誰知道向來都視匈奴的漢人何時會出爾反爾、隨便找個借口舉兵來攻?
就算是娶了個大漢公主,萬一公主心向漢朝,照料不好就回來向漢皇訴苦,或是受賜的公主摔死在寒凍的大漠之中,誰知道會不會反而因此被漢皇安上有二心的罪名?
「漢公主嬌弱無比,如何能受得了大漠風霜?萬一漢公主死於大漠,怎麼知道漢皇會不會因此興師問罪?」
「關於這點,還請單于放心,屬下已經私下探問過漢朝丞相,漢皇並沒有適齡的公主可和親,所以應該會由後宮挑選一名貴族之女,冠以公主的名號出嫁。屆時只要我們請求挑選一位身強體健的女子,好好的保護她,把她當神一樣的供起來,盡量別讓她出去吹風就是了。萬一那女子對大漠適應不良,真的不幸而亡,由於不是真的金枝玉葉,相信漢皇也不至於反應太過才是。」
「不行,我看漢女再怎麼身強體健,也比不上大漠裡的病貓子來得強壯,我可受不了一個成天病懨懨的女人在我的身邊,更何況我不認為在漢朝的後宮之中,會有任何稱得上健壯的女子……」
呼韓邪話沒說完,就聽見一聲低叫由頭頂上傳來,跟著是一個嬌小的身影在直朝他墜下,他本能的伸手,將那落下的身影穩穩的接入懷中。
呼韓邪怔怔地看著從天降落他懷中的女人,除了驚艷,還是驚艷。
她有著大漠女子所沒有的細緻肌膚,白嫩晶瑩得幾乎彈指可破;兩道修長的細眉,映襯著一雙明亮而水靈的大眼,透露著她伶俐而慧黠的本性;鵝蛋般的臉上有著硃砂般的紅唇和玲瓏可愛的鼻尖,更顯現出她的嬌俏可人。
漢女他已經看過不少,但他不記得曾見過如此美麗的漢女,可是為何她卻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是誰?
這是呼韓邪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了想瞭解的好奇心,他掂掂滿懷幾不可覺的重量,更好奇她這等嬌小輕盈的體態是如何攀上那高大的樹上?
呼韓邪還來不及問出心中的疑惑,懷中的小女人便突如其來的攬住他的頸子興奮的大叫:「是你?真的是你!」
王嬙閃動著興奮的雙眼,盯著他絲毫未變的模樣。
他其實長得不錯耶!真不明白自己以前怎麼會認為他長得難看?依漢人的審美觀來看,他絕對沒有被稱為美男子的資格。
不過他雖皮膚明顯比起漢人黑黝了許多,卻散放著陽剛的精壯魅力;濃密的鬍鬚雖遮去了他大半個臉,卻遮不住他那炯炯的堅毅眼神;高大的身材雖讓人感到粗獷,但他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強勁的氣息,卻是那麼的救人感到可靠和安心。
還有他的寬闊胸膛,還是那麼的溫暖,令她情不自禁的更向他的身上偎緊,汲取來自他身上那始終儲藏於記憶中的親切氣味,感覺自己心頭那長久已來的空洞被瞬間填滿了那般……
對著軟玉溫香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呼韓邪有些難以消受,他以漢語問那直往他懷裡貼的小女人:「姑娘,我們見過面嗎?」
「當然,我們……沒見過……」王嬙硬是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給收了回去。
他當然不記得她了,她的相貌改變是如此之大,連她爹娘都差點認不得了,更何況是僅有一面之緣的他?
她決定不告訴他實話,她才不要讓他記起她之前那見不得人的醜樣子。
「可是你說『是你』?」
「我亂說的,聽聽就算了。」
三嬙俏皮一笑,再度將瞼靠在他的頸窩處,享受著被他抱在懷中的感覺。
她很自然的靠著他,感覺很愉快,好像重拾了自由自在的童年情景,根本忘了掖庭令訓誡過千萬次,不得與皇上之外的男人接近等禮教問題。
相較於大漠女子的粗率,漢宮女人是細緻而嬌柔的,若說來到漢朝的匈奴男子不會對漢女心動,那是騙人的,不過呼韓邪從未因漢女的嬌美而有過度的遐想。還不一樣是女人?只不過看起來漂亮多罷了。
但漢女像個易碎瓷器般的嬌脆和柔弱,卻是他難以接受的。如果他非得挑選一個女人為閼氏,他寧願選擇大漠女子,或許不夠美麗、不夠細緻,但堅強、活潑而奔放的個性,較讓他感到安心而自在。
只是呼韓邪怎麼也想不到,眼下這個漢人女子,卻能奇跡似的撼動他的心湖,不單單因為她有著令人驚歎的絕美容顏,更是因為她那雙和他對視的眼眸,閃動著陽光般的熱力,還有她那同樣帶著陽光般的可愛笑靨,訴說著一般沒女所沒有的生命熱情。
融合了漢女的嬌美和大漠女子活力的她,瞧得他不覺有些失神,彷彿心底深處某個角落的記憶被這雙欲語還羞的明亮眼眸牽動著,也忘了不管是在漢朝還是在匈奴,一對陌生的男女這麼親密地摟在一塊都是不合宜的。
為王嬙大大驚艷的巴騰,終於回過神來,他抬頭望向她落下來的那棵大樹說:「單于,看來漢女並不如外表中的那般柔弱呢!」
別的漢女倒很難說,但懷中的這女子……呼韓邪很同意巴騰的說法。巴騰看著黏在一起的兩人,再看看週遭的環境,他深感不妥:「這裡面是皇宮的掖庭所在,她應該是漢皇后宮的女人,碰不得的,請單于快將她給放下。」
呼韓邪惱怒的心情本來隨著懷中麗人兒的出現而沖淡了許多,但現下巴騰的話讓他的心口像是被針刺了一下,心情又直降到谷底,抱著王嬙的雙手也下意識的鬆了開來。
「哎喲!」聽不懂巴騰言語的王嬙,沒料到呼韓邪會突然放手,她跌坐在地上,揉著摔疼的屁股埋怨地嚷著:「你怎麼這麼粗魯,要放手也不會先通知一聲!」
「你是漢皇的女人。」
呼韓邪沉著臉說出令他自己感到萬分不悅的字句。這麼一個充滿熱力的女子,怎麼適合這嚴肅得緊又暮氣沉沉的漢宮?
屬於他?呼韓邪驚懾於自己的念頭,甚至感到可笑的荒謬。他一定是瘋了,竟然會對一個不過是初次見面、抱了一下下、說了幾句話的漢女產生了佔有的意念?她還是漢皇后宮的女人呢!
他瘋了!呼韓邪甩甩頭,決定轉身離開,讓自己遠離這個女子,也好好地冷靜一下自己的腦袋。
「喂,你別走!」王嬙沒好氣的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擺起茶壺姿態戳著他的胸口。「我警告你,別將我和皇上那個暴君扯在一塊!」
「暴……暴君。」
巴騰張口結舌地看著這個美得不像話的漢皇后宮美女。她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如此低毀她的君主,還敢對他的匈奴王如此沒規矩,難道她活得不耐煩了?
「呵,原來你也會說漢語啊!」
王嬙驚奇地望向巴騰,纖指自呼韓邪的身上直轉向巴騰:「我還以為你只會說那教人聽不懂半句的鬼話。我說你是打哪兒來……」
呼韓邪在她還沒來得及碰上巴騰前,一把握住她的纖手。「你向來都是如此隨便嗎?」呼韓邪老大不高興地沉聲喝著。
他可以容忍她無禮的手在他胸口亂戳,但卻無法容忍她將可愛的纖指,碰觸到別的男人一絲一毫。
「隨便?什麼意思?」
王嬙疑惑地看著他,根本不明白他所指的「隨便」是指什麼,不過她也沒多加細想,因為呼韓邪覆了半張臉的大鬍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呵,你為什麼要留這麼長的鬍子?好好玩。」
她好奇地將手伸向他的鬍鬚上,來回輕輕的撫著、玩耍著那粗硬的鬍鬚,然而她卻不知道她那過於嬌美的純真笑靨,再加上這個無心的親膩動作,簡直是在挑戰一個正常男人的自制力。
「住手!」
呼韓邪得要費好大的氣力,才能準確的將她的手撥開,而不是將她攬入懷中、品嚐她誘人的紅唇。
「呵……你怕癢啊?」
看他糾結著眉心,王嬙還以為他是隱忍著被逗出的癢意。她像是被微風拂得搖曳生姿的芙蓉那般咯咯笑著。
「這麼大個人還怕癢,丟不丟人啊?」
呼韓邪無預警的抓住她的雙手,向後將她按在圍牆上,炯炯的目光染上一層蒙霧。
「呀!你這是做什麼?」始終令王嬙感到親切而安心的他,突如其來的一個強勢舉動,讓她莫名的感到一陣臉紅耳熱,心口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單于……」巴騰目瞪口呆地看著呼韓邪不正常的舉動。
私底下他是不知道啦,但是最起碼他從不曾見過他的單于,在第三人的面前和哪個女子做出任何曖昧的舉動,所以眼前的這幅景象,除了用不正常來形容,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了。
呼韓邪並未理會巴騰,只顧將他的臉向王嬙慢慢貼近,讓他部分粗硬的鬍鬚扎上她細白的嫩臉,沉著嗓音,帶著濃濃曖昧的語調緊盯著她說:
「你說你不屬於漢皇,你見過漢皇嗎?」
他才不相信好色的漢皇會放過她這等絕色,除非她還沒有機會見過漢皇。
被他鬍鬚刺得癢呼呼的王嬙,只能以輕輕搖頭回應他的問話,因那不知打哪來的虛脫無力感頻頻向她襲擊,害她只顧著大口大口吸著氣,才能勉強留住自己所餘有限的氣力,根本無暇開口回答。
她的回應讓呼韓邪很滿意,他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王……昭君……」
他的聲音像是有著什麼法力,令她不由自主的自日中吐出自己的名字。
「昭君?」
他復念了一次,揚起藏在鬍鬚下的嘴角。「很好聽的名字。」此時巴騰耳尖的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急忙向呼韓邪說著:「單于,有侍衛過來了,趕快放開她,我們也得趕快離開這裡,要不讓人看到這景象,對您、對她可都是大大的不妙啊!」
巴騰說的是漢語,因此當王嬙聽到他的話時,才想起她今夜翻牆而出的目的為何。
在呼韓邪放開她轉身之前,她急切地拉住他的手,仰起粉紅的小臉望著他。「喂……你不要放下我,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
呼韓邪微微驚訝地看著一臉懇求的她,想不到她的豪放竟然不輸給熱情奔放的大漠女子?
就算是匈奴女子,也不會說出如此大膽、如此坦率不諱地說要跟一個男人走,更何況他們只是初見面而已。
雖然他的確有帶走她的衝動,但她主動的要求,反倒讓他猶豫了起來。「你連我是個怎麼樣的人都不清楚,確定敢跟我走?」
「不,我知道你是個好人……」王嬙看著他的堅定眼神中充滿了信任。
她當然相信他絕對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否則當年他大可以趁她被毒蛇咬傷時拿走嫦娥淚,不必管她的死活。
所以她不僅僅是相信他而已,就算是為他對她的好、那種沒有別人願給她的好,也值得她跟隨著他走到天涯海角去。
呼韓邪看著她堅定不移的眼神,心中一動。
這女子的言行舉止和神倩……真的好熟悉!
「你……究竟是誰?」
「你怎麼那麼囉嗦?快帶我走就是了!」
王嬙又撲入他的懷中,死緊地抱著他。
他就像她在茫茫大海中難得遇上的一根浮水,說什麼她也不肯讓他把她丟下。
面對如此一個坦率相托的麗質佳人,呼韓邪輕歎一聲,決定放棄過多的顧忌,成全她的心願。
反正他非得與大漢和親,而她又不顧一切的想跟隨他,那麼他就要她成為他的閼氏,只要她……
他托起她的下鄂,像是蓋上他專屬標記般的在她嬌艷的紅唇上深深印下一個吻。
「我會帶你走,但不是現在。」
「呃?」
她翦眨著迷濛的雙眼,轟隆隆的腦袋瓜子完全失去了思考,只不斷的重溫著方才兩唇相貼的奇異感受,並沒注意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呼韓邪將她抱起,雙腿用力一蹬、雙手一個高托,將她推回了大樹上去,王嬙這才自神迷之中清醒了過來。
他怎麼將她推回樹上來了?王嬙抱住樹枝,又氣又急:「你……」
「回去你原來的地方乖乖地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帶你離開這裡。」呼韓邪向她承諾著。
王嬙紅著眼,嘟高著小嘴,委屈兮兮地說著:「我不要回去,萬一你騙我怎麼辦?」
「乖,你只要安心地聽我的話,我一定會來帶你走,絕對不會騙你的!」呼韓邪哄孩子般的哄著她。
「真的喔,騙人的是小狗!」
呼韓邪放聲大笑,她真是可愛極了!
「單于,別笑了,快走啊!」
巴騰無法再放任自己的主子繼續和美嬌娘調情……呃或許說是哄小孩來得恰當。
不管啦!他拉著呼韓邪趕緊往另一個方向快速離開就對了!
王嬙趴在樹枝上,紅著眼眶怔悵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活像只被母貓遺留下來的小貓般低聲嗚咽著:
「殘餘……你真的要來帶我走喔……千萬不可以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