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一切得從頭開始嗎?
安寧遠看著累得趴在床沿睡著的楚楚,對於歷歷在目的往事,浮起一絲懊悔。當初他不該看她單純可欺、天真動人,就順著性子為所欲為,以至於今日,楚楚的心中多了一層防備。
他心痛地撫著她略顯凌亂的頭髮,她真是忙壞了。
幾乎是他的手才一碰上她的發,她就醒來了。
「啊……你醒了,我去找極吉姑娘……別動、別動,你的肩傷很嚴重。」
看著不說半句話的安寧遠,楚楚心想他大概是口渴想喝水,便倒了杯茶。誰知才送到他嘴邊,捧住杯子的雙手就被牢牢握住。
「怎麼了?」突然意識到這間昏暗的寢室中,只有他們兩人,不大妥當。
「你……」她不會不知道他的心意,為什麼要這樣問他?
裝得他們就像是陌生人一樣,不自在。
「我……我去找極吉姑娘來好了。」楚楚硬是將茶杯塞入他手中,整整衣服,轉身就要離去。
「楚楚……沒想到真被師父說中了,幸好我只是受了點傷……」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楚楚背影一顫,緩緩轉過身面對他。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唉,其實該怪的是我,楚楚……」這就是他要的苦肉計效果,只要充分利用楚楚的同情心並將她留下,那麼不論楚楚怎麼不願意和他在一起,或是有再多的顧慮都可以擺一旁,等以後再解決。
「不……不是你,是我,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救我,不會賠上你一條手臂,對不起、對不起……」她說到後來聲音哽咽而不成調。
「手臂……楚楚,你在說什麼?我的手臂怎麼了?」安寧遠這時才驚覺整條右手臂動也不能動,極吉在他手臂上玩了什麼花樣?
「極吉說……」楚楚不敢說下去。
「她說什麼,別哭,你慢慢說。」安寧遠用還能動的左手拉住她,平心靜氣的問,但楚楚看在眼中卻是愧疚滿心,以為他是為了她,才故作平靜。
「她說……她說……」她沒法止住哭泣。
「她到底說什麼?你別哭,慢慢的說,我不會怪你的。」安寧遠捺著性子安撫著她。
「她說你的手臂不慎傷了經脈,恐怕……」
「恐怕有殘廢之虞。」他在聽到「傷了經脈」這四字,便明白了他手臂傷勢的來龍去脈。
而聽到這句話的楚楚,再也受不了,屈膝跪在床前,邊哭邊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不過,極吉也說你的手臂不是沒救,所以你別太傷心……」
可是安寧遠只是一臉的木然,她想他肯定是被廢了條手臂的事給驚住了,一時間才會反應不過來,可見這消息對他來說打擊有多大。
「寧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她既是愧疚又是心痛的執著他的手喃喃自語。
「我怎能相信……極吉……」在聽到楚楚為了他傷心時,不容否認的,安寧遠心中的暗喜壓過了如何回整極吉的怒意。
還算賀樓天泰有些良心,還算極吉認他這師兄。
肯定是賀樓小子偷聽到他和楚楚的爭執,他也明白了當時為何會有一陣腳步引開笑閻王,而這種身受重傷、騙人淚水的苦肉計必是小師妹想出來的,他會好好謝謝他們的。
「寧遠,你說什麼?」
「我說,你要我怎麼相信?」安寧遠回過神來,看著淚汪汪的楚楚,此刻她的心神全專注在他身上,他總算勝過念安在她心中的地位。
「極吉說,只要照著你師父所授的針灸術,假以時日,你的手臂自然會和以往一樣。」楚楚將極吉對她說話一字不漏地轉述一遍。
「小師妹……咳咳……她真這麼說?」什麼針灸術?虧她還真能胡扯。
「嗯,她是這麼說的。」楚楚怕他不信,還點頭加強她話的可信度。
「那誰來幫我施以針灸術?」
「該是極吉姑娘。」楚楚自然是將此重責大任放在極吉身上。
只是沒到隔天午後,楚楚就得知一個青天霹靂的事實。
「楚楚,你說什麼?」
「極吉,你何時要幫寧遠針灸?」怎麼還在大廳優閒地喝著茶?
「可是我沒向師父學過,只有師兄會而已。」極吉皺起眉頭,像是不明白為什麼楚楚會以為她懂針灸術。
「只有寧遠學過,你真的不會?可是寧遠受傷了,沒辦法為自己針灸,這要怎麼辦?」她開始有些急了。
「楚楚,我們的師父怪得很,他會的奇門異術很多,卻針對徒弟的天性與資質來決定傳授何門功夫,是以師兄學過針灸術,而我學的卻是解毒之法。」
「可是……」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
「是安公子……」門外跑來了個慌慌張張的婢女,在見到楚楚時欲言又止。
「師兄怎麼了?」看著慌忙跑進來的婢女,極吉眼中閃過竊喜,隨即示意婢女說下去。
「安公子一醒來就是摔盆又摔盤的,現在他又大聲嚷嚷說……說……」
「說什麼?別吞吞吐吐的。」
「他說楚楚姑娘騙他,還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好了,大概一輩子都要是個廢人了,他又說若是楚楚姑娘再不出現,他……他就大鬧咱們賀樓府。」婢女戰戰兢兢說完這番話,就怕得罪了楚楚。
「師兄也真是的。」極吉聽到這無理取鬧的話,哭笑不得。
「我去看看好了。」楚楚怕安寧遠氣上心頭,真的不顧病體大鬧一番。
「楚楚,別理師兄。發什麼脾氣,你昨晚不是已經照顧他一整晚了,今天他八成是有力氣了,我看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然怎麼會有力氣鬧脾氣。」
「極吉,你別生氣。我去看看。」楚楚微微點頭,便和婢女一塊離開。
「真是,這個賊師兄。只不過是中了個小毒,讓他裝成重傷,不就如他所願了嗎?可憐的楚楚,真是不忍心……都該怪天泰,他為什麼要用這種事來還師兄人情,自己還不起,還要拖我下水。要是以後楚楚知道真相時,八成……唉,反正是師兄要和她過一輩子的,就讓師兄去煩好了。」
☆ ☆ ☆
「寧遠,怎麼了?」楚楚一進屋就看見滿地狼藉,而他則是臉色蒼白的坐在床上。
「怎麼了?我還能怎麼了,不過是練習左手罷了。」安寧遠沒好氣的回著。
「呃……」
「唉,算了、算了,說再多也沒用,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醫我的手臂。你昨晚不是說極吉要幫我針灸,都已經過了午時,怎麼極吉還沒來?」
「嗯,寧遠,極吉說……」楚楚正想把才纔極吉對她說的轉述一次。
「她有事還是沒空?」
「都不是,她……」
「她什麼?」安寧遠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吉不會是吧。」
楚楚不敢說是,只是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著他。這些全都是她害的,不如她自告奮勇來學針灸術,這樣寧遠的傷才有可能痊癒。
「寧遠,我學。」
安寧遠乍聽之下還沒聽懂她的意思,在聽懂楚楚隨後的解釋,他對於極吉丟給他這個棘手問題,心裡又是一陣咒罵。
「這樣也好,你過來。」表面上是鎮靜,實際上卻是走一步算一步。
楚楚聽從地走到床邊,等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安寧遠遞了個錫盒給她。
「這是……」楚楚很納悶。
「打開來。」還好他身邊正巧有這個能派上用場。
楚楚打開製作精細的錫盒,裡面一共有三層,金針由大到小共有九支,而銀針則是長矮粗細各有兩組。
「這是針灸必備之物。」
「那要怎麼開始?」她嚴肅的板起臉孔,等著他拿出針灸醫書。
「嗯,首先……」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適?要不要我去請大夫?」楚楚看著他的眉頭皺了下。
「不用,我只是一時之間……一時之間忘了件事。」
「是什麼事?重不重要?」
「嗯……我想到了。首先這些金針銀針,得先用火烤一烤。」算他聰明,想起師父針灸之前,總是先用火烤過。
「等等。」楚楚點燃油燈,仔細地處理每根針。
「楚楚……楚楚……」
就在她專心火烤金針銀針時,耳邊卻傳來安寧遠的呻吟。
「寧遠,你怎麼了?」她放下手邊工作,坐在床沿探詢。
「我胸口有點悶……對,就是這兒,用力點……」
安寧遠完全不管楚楚手邊的工作是否完成,只一直埋怨他的胸口是如何的悶,是如何的痛。
他一會兒騙楚楚使力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推拿,一會兒又說他頸子-痛,硬要楚楚替他按按,直到還算單純但不笨的楚楚開始起疑時才罷手。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先學到這兒好了。」
「你確定?」她根本就沒有學到什麼,只是不停的在幫他揉胸口、按頸子。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安寧遠故意裝傻,不明白她的疑慮。
「可是……」楚楚還是覺得有些詭異。
「丫丫?」安寧遠岔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
「她最近迷上了賀樓府的歷娘,愛吃她準備的桂花餅,老往她那兒跑。」
「喔。」安寧遠對於女兒的品味十分贊同,那位廚娘的桂花餅真是好吃。
「安公子、楚楚姑娘,晚膳送來了。」先前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婢女沒敢來,換了個生面孔。
「謝謝,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是。」婢女福了福身子,便轉身離去了。
「寧遠,你還留著這個?」楚楚一見床旁擺著的熟悉木盒,一眼便認出來了。這顆讓他傷重成這樣的麒麟明珠,他還留下來。
愧疚,她真是愧疚。
安寧遠沉默,等著她再次開口。
「它是不祥之物,留不得。」
「哼,反正我都廢了一條手臂,難不成它還會要了我這條命?」
「你的身子比較重要。聽我的勸,免得又惹禍上身。」
這顆夜明珠價值不菲,才會有著古怪駭人的傳聞,與其留在身邊惹禍,不如丟棄算了。
「既然你不喜歡,不妨就送給賀樓天泰算了。」安寧遠在聽得她是這般誠心誠意,語氣也就軟化了不少。
「可是它會招致家破人亡的慘劇,還是把它藏起來。」楚楚不想害得賀樓家也慘遭橫禍。
「為什麼要藏……」安寧遠像是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的說:「何不將它放在白馬寺供著?」
「也對,也許菩薩能壓住這明珠的惡性。」楚楚十分贊同,既可避免他人受害,另一方面也算是物歸原主。
「寧遠,你慢慢用,我去找丫丫了。」她柔聲吩咐他用膳,起身就要離去。
看她離開的那麼自然,和昨日的擔心相差甚遠,安寧遠心中不悅,重重拍了下桌子,成功留下了欲走的身影。
「怎麼了?」楚楚遲疑地轉過身。
「你以為我是左撇子嗎?右手不能動叫我怎麼吃飯?」安寧遠沒好氣的說。她之前不是很體諒他有傷在身的嗎?不是還信誓旦旦要照顧他,現在就是需要她照顧的時候,她偏偏態度一轉,便想拍拍屁股走人?
「呃……」
楚楚有她的顧慮。
天色已暗,她不方便留在這兒。
「你真的需要人照顧的話,我去找極吉商量,也許她會派個人手過來服侍你──」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怒氣沖沖的安寧遠打斷。
「我會不客氣的拒絕!」他再也控制不了的壞脾氣終於爆發。
「可是……」楚楚感覺有些無辜。
「你先前不是這樣說的,你不是說你要照顧我?」安寧遠雙眼炯炯有神的瞪著她。
「但是……」但是他根本不像是為自己廢了條手臂傷神啊!
就在他教授她針灸術時,總覺得他怪怪的。他好像根本就不想教她針灸術,只是一個勁的讓她替他揉心窩,而且明明就不用解開衣衫,他還多事到把衣衫解開,害她尷尬不已。
而且看他解開衣衫的俐落動作,她才會以為他不需要她的幫忙。
「你餵我吃飯,待會再幫我洗洗身子。我這身味兒,自己都難以忍受了。」安寧遠的口氣就好像在談論尋常事一般。
可是聽在楚楚耳中卻如轟然大雷,震得她不由主地屏住呼吸。
這事絕對行不通!
☆ ☆ ☆
結果她還是餵他吃飯,還是幫他洗了個尷尬澡!
其實她可以不用的,都是他……沒錯,都是他的錯!就在她聽到那些完全不能接受的要求,奪門而出後,安寧遠便極不要臉的耍起性子來。
先是又吵又罵的令前來服侍他吃飯的婢女換了十數位,直到再也沒人敢靠近他的廂房一步。然後是摔碗摔筷的,將親自前來安撫的極吉也給罵了回去,就連那個可怕的賀樓天泰也都出面了,可是……
可是賀樓天泰卻是出面勸她去請安寧遠收起他難得一見的壞脾氣。
唉,安寧遠這一鬧,鬧得整個賀樓府上下都知道,她再也躲不過,只有親自去了。
好不容易才哄他吃完飯,她正想歇口氣時,數名低著頭的傭僕趕緊收起碗筷,抬進澡盆,迅速加滿熱水。
這時她才知道被眾人共同設計的心情是怎樣。
為什麼他非得鬧成這樣?
「寧遠……你洗好了嗎?」
從頭到尾、自始至終都背對著安寧遠的楚楚,在這廂房中的地位就像是個鎮壓邪物的寶物罷了。因為賀樓府上至主子,下至傭僕,全都知道安寧遠只要一看到楚楚就會盡量照著她的話做。
「你到底洗好了沒?」
一直沒聽見他的回答,楚楚再也忍不住回過頭時,卻被赤裸裸地站在她身後的安寧遠給嚇退了數步,雙手遮著眼。
「你快穿上衣服……快穿上衣服!」
「可是我不方便。」其實也沒什麼不方便,只是麻煩了些,不過他對自己的男色可是很有信心,不趁此刻施展,將楚楚迷得團團轉,他就不叫安寧遠!
「我……我去叫人……」楚楚想奪門而出,可是動作再快也比不上安寧遠的嘴快。
「那我就扒了你的衣服,讓你和我一樣涼快。」他邪邪地笑著。
說真格的,若不是他的右手真是不能動,楚楚真有種感覺,她好像被賀樓府上上下下出賣給安寧遠了。早知道她寧願讓安寧遠大鬧賀樓府好了,這樣也就不會惹來這個尷尬場面。
她的小手才一碰到門,外衣後領就嘶地一聲裂了。
「你……」
「楚楚,你只要幫我穿衣服就行了。」安寧遠的手沒再撕下去,但也沒離開那道扯開的裂縫。
「其實這很公道。我怕你尷尬,所以我忍受不便,自己用左手洗身子,只是我只有一隻手可用,實在是不方便穿上衣服,你何不行行好?」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求助,反倒像是威脅掌中獵物。
可是你脫衣服很方便啊!楚楚不甘願地點點頭。
見她答應後,他才放開她被撕裂的後領,轉身拿了套乾淨衣服交到她手中。
楚楚顫顫地接過衣服,眼神東瞄西瞟的,就是不敢觸及他赤裸的身軀。
「怎麼?又不是沒見過?」
這句話才一出口,安寧遠就知道自己犯下個天大的錯誤。
果然,楚楚用力將手中的衣服往他臉上一丟,接著便走出房間。
唉,他玩得太過火了。
「楚楚、楚楚!」他得趕快追上去才行。
只是才追出房門,就發現自己身無寸縷,又趕緊回房穿上衣物,誰知卻被古靈精怪的念安逮個正著。
「爹,你的手沒事!你的手真的和極吉阿姨說的一樣,好好的,還會動來動去!」念安瞪大的雙眼一直朝安寧遠右手看去。
「娘、娘……」才高叫數聲,就被只來得及穿上褲子的安寧遠摀住小嘴。
「丫丫,你想要養的那隻狗,爹答應了。」
☆ ☆ ☆
楚楚聽到安寧遠舊事重提,一氣之下,原先的同情和歉疚全都沒了,跑回她的房間生悶氣。
都怪她不多提防著,想不到他竟會利用這事,將她逼得如此狼狽不堪。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說那種話來刺激她?他明明知道她為了往事深深後悔,他還……
更可惡的是他竟敢大言不慚地說他也變了,變?他哪兒變了?她真瞧不出來,難道他以為她還是那麼好哄好騙嗎?
「楚楚……」
可惡的安寧遠,現在就為他廢了一條手臂而找她麻煩,若他的手真好不起來,她豈不是得和他攪和一輩子?不行,她絕對要離他離得遠遠的!
「楚楚。」
「別叫我。」她不是沒脾氣的。
「楚楚。」
「你走。」她一定要硬下心腸。
「楚楚……啊!我的手……」安寧遠先是大聲的叫喚她的名,接著是一陣哀叫,似乎是他的手又出了問題,然後是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逐漸變成無聲。
「哼,你不要再騙我了,我是不會相信的。」楚楚決定不再同情這個慣騙者。
可是等了許久,久到令楚楚開始覺得不對勁,她走到門邊時,心中又升起懷疑,於是踱回去,但不一會兒,她又走到門邊,猶豫許久,最後,她終於決定打開門看個清楚。
說不定他已經離開了。
才這麼想著,卻發現安寧遠倒坐在門邊,臉色發白。楚楚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結果嚇得掉下淚來。
「寧遠,你怎麼了?」她搖著昏過去的安寧遠。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緊張的楚楚愈哭愈傷心,令裝昏的安寧遠不敢睜開眼。
傷心的楚楚開始後悔方纔的衝動,她為什麼要害怕安寧遠可能會隨時離她而去?她該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才是。
當年他們一家三口逃離惡主後,娘早就知道逃亡的日子充滿不安,但她還是跟著爹,因為娘明白只要付出努力,得到的雖不能盡如人意,但卻無愧於心。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她卻未曾想透這個道理?
其實她一直不敢面對自己,那個自私的自己。她從來就不曾怪過自己,心裡怪的是那個狠心拋下她選擇與爹一同赴死的娘,怪的是那個狠心不答應帶她一同離去,硬要將她托給房有貴的烈大哥。
她從來……從來就沒有怪過自己!
到如今她還是一味地怪著別人,任性地把所有的罪過怪到安寧遠身上。
「對不起……起不起……」楚楚抱著安寧遠的頭痛哭著,彷彿他就要死了。「你如果真離開我了,那我和丫丫該怎麼辦……寧遠……」
早在四年多前的那一夜,他就已經進駐她心中,沒人能代替。如今他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嗯……楚楚……」安寧遠見是個好時機,趕緊佯裝甦醒過來。
「你沒事吧?」楚楚淚眼汪汪地看著緩緩喘氣的他,小手擔心的撫著他的額,就怕他再次昏過去。
「我只是一時氣虛,所以才昏了過去……」安寧遠虛弱地抬起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即使是裝病來博取同情,他還是捨不得她哭。
「我先扶你進房。」
這時安寧遠異常合作,只是著急的楚楚根本沒發現,不然以她一個弱女子的力氣,哪可能如此順利將安寧遠扶上床。
「楚楚,我是來道歉的。方纔我太過分了,實在是因為手臂突然廢了,我受不了這種刺激……」他邊說邊裝出一副悔恨又無奈的模樣。
這種表情看在楚楚眼裡十分不忍,覺得自己方纔的怒氣似乎是過分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忘了你手臂的事……」她擦乾眼淚,對於安寧遠退即是攻的招數,一點招架能力都沒有。
她完全忘了方纔還生龍活虎的安寧遠,怎麼可能在短短半個時辰內變得虛弱。而現在正扮豬吃老虎的安寧遠,只能用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來形容。
「咳咳咳……」
刻意咳上幾聲,果然正處於愧疚中的楚楚,馬上自投羅網。
「寧遠,我去找人來。」楚楚急著要跑去找人來看看,卻被他拉住。
「不用了,一會兒就沒事的。」安寧遠執起她的小手,深情地望著她。「有你陪著我就行了。」
楚楚聽到這句話又紅了眼眶,連忙轉過身,不想讓他看到她感傷的樣子,但伸手擦去淚水的動作卻瞞不過心細如髮的安寧遠。
「你是說真的嗎?」背對著他的她,緊緊握著方才被安寧遠緊捉在掌中的手,輕聲問道。
也許她又要再冒一次險。
安寧遠聽出她話中的意思,深怕自己若是答得不對,就會斷送和楚楚相偕到老的機會了。
「我這輩子只說過兩次,上一次是在四年前。」他的心怦怦跳個不停,掌心開始滲出汗來。
「真的嗎?」她語氣幽幽地又問了一次。
「真的。」安寧遠的心跳愈來愈快,身體有些顫抖。
楚楚明白他的顫抖,因為她也是如此,心怦怦地跳著,喉頭也幹了起來,只是基於不安,她又問了一次。
「你能只對我一個人說嗎?」她語氣中有明顯的羞怯。
「楚楚,你轉過身來。」他再度執起她的手,輕吻了下,然後在她耳邊喃喃地說:「這輩子我只會對你一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