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緩緩地降落在機場。
這是21年來,芷嵐第一次遠離家鄉,興奮緊張的心情高漲不褪。
到機場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叫潔亞的外國女孩,她高挑美麗,有絲綢般的黑長髮及大大的杏眼,她是韓磊雇來照管房子工程進度的承包商的秘書。她大方熱情,但最教芷嵐驚訝的是,她竟然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使芷嵐馬上就喜歡上她了。
在旅館安頓好後,隨後他們來到韓磊的別墅,別墅宏偉的氣勢讓芷嵐驚訝無比,那是一見龐大的兩層樓宅,原始粗糙的石頭漆著的白漆,可是已層層剝落、分裂,大型的橡木門窗上掛著失修扭曲的細格簾幕,點綴在樓上的陽台亦復如是。房子呈「L」形,一邊是高而傾斜的屋頂,另一邊則是平坦的水泥外牆,上面長著一大片雜亂的植物。房子前面的圓頂門廊上全部貼著耀眼的天藍色磁磚,每扇巨型窗戶的上方也有著同樣的藍色磁磚。
「你覺得如何?」韓磊一直密切注意著她,她熱情地轉過身,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彩。
「實在叫我太過驚訝啦,韓磊,它比我想像中要壯觀得多,你是怎樣發現它的?」
「我有個朋友住在北部的小鎮,有段時間他幫我留意一棟適宜的房子,偶然間他發現這個地方。我用最低價買下,我們進去後你就會明白是因為……」他狡猾地補充,「房子需要全部整修,可是我還是很喜歡它,位置理想、安靜,而且周圍有大片土地使宅邸與世隔絕。現在我委託一個朋友負責工程事宜,他叫卡爾,他現在在裡面,你可以和他商量裝修的相關事宜。」他瞥了她一眼,深色的雙眸帶著慵懶的愉悅,顯得很親切,「好了,我們先進去看看,你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他們進去後,她發現這棟屋子一定已廢棄多年,潮濕腐敗的氣味充斥每個角落。
他們花了兩個小時與卡爾討論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潔亞帶他們回旅館時,旅程的疲憊、對龐大工作量的恐慌以及炎熱、黏濕氣候導致的持續頭痛,使芷嵐全身無力。
「睡個午覺吧!」韓磊注意到她雙眸失神、臉色蒼白,「再過三個小時後才用晚餐,我會叫醒你的。」
至從那晚把戒指贈予她後,韓磊對她的態度似乎有所改變,不時流露出來的溫柔與體貼讓芷嵐的心越來越無法按捺得住,她害怕總有一天會沉淪在他的柔情中。
見她還在發呆,他不由分說地把她抱了起來,走向臥室。
「韓磊,你幹什麼?快把我放下來。」她急忙地說。
「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讓我盡一下未婚夫的義務吧。」輕輕地把芷嵐放到床上,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睡吧,芷嵐。」
「對了,芷嵐,」離去前,他站在房門口,背對著她,「我明天可能要離開一下,潔亞會照顧你的。我想這是你聽到最好的消息吧,畢竟本來你也不想與我一起來的。」隨後,不再說任何一句,他踏出了房門。
「韓磊……」看著他那孤獨的背影,那一刻她的心感到痛苦萬分。那一剎那,她好想奔過去擁抱著他,為他分擔任何的痛苦,但理智阻止了她。他與她之間只是權宜的婚姻關係,更多的感情投入只會讓所有的這一切變得更加複雜。
帶著煩雜的思緒,芷嵐墜入了夢鄉。
不知不覺已在這裡六個星期,芷嵐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而且她漸漸發覺來到了一個迷人的地方。這裡有著湍急的河川,綠油油的山巒、鮮艷的花朵及葡萄樹、古老的教堂和古意盎然的女修道院、城堡,還有風景如畫的美麗小鎮。
日子很快地就進入一個愉快的模式。潔亞會在八點剛過、太陽還未發揮熱力時,到旅館接她去數公里以外的工地工作,她在那裡畫草圖、安排一天的進度,直到12點過後潔亞接她回來。在午餐及小憩片刻後,潔亞會做她的嚮導,陪她一起去認識這個國家,他們會花數個小時遊覽附近一帶的鄉野、小城鎮及村莊。
住在這裡的日子很悠閒,房子整修的工作也進展得很順利。這期間韓磊每天晚上打電話來,使她感到渴望及沮喪,她開始擔心他對他們的假訂婚感到後悔;有兩次他已經安排好要飛過來,卻因為工作繁忙而取消了。幾天前她一時心血來潮,寫了一封語氣冷漠的長信給他,信中表明沒有必要為了讓她完成手邊的工作,而繼續維持訂婚的關係,她很樂意現在解除婚約,只以普通員工的身份為他工作。
三天過去了,她滿心忐忑地以為會接到他的電話,可是卻音訊全無,甚至每晚固定的聯絡也停止了。經過兩天等電話的神經折磨,她接受了潔亞的邀請去參加村裡的生日宴會,清晨回到旅館時她已經累垮了。
嘟,嘟……
「喂,芷嵐嗎?我是潔亞,你好了嗎?我在樓下的大堂等你。」
「哦,潔亞,對不起,我馬上就下來,昨天的舞會讓累到睡過頭了,你等我一下,我就好。」
隨意地裝扮了一下,芷嵐快速地抓起她的檔案夾以及裝滿設計圖的公文包。打開房門時,她整個人僵住了,一個高大黝黑的身影正站在門口舉手欲敲門。
「韓磊!」她高興地看著他嚴肅的面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10點。」他冷硬的臉上沒有一絲溫暖,「我等了你一晚,但你的房間一直沒有,我親愛的未婚妻,能告訴你未婚夫我一聲你昨天到那裡了嗎?」
她困惑地注視著韓磊走進房間,他冰冷的語氣讓她心在發抖,「潔亞邀我去參加一個宴會。」
「是嗎,她邀你?」他的聲音粗魯,「那麼是誰陪你和可愛的潔亞去的?」
「你是什麼意思?」她感覺他聲音中有一絲憤怒。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是在用淺顯的語句,問我的未婚妻昨晚和誰在一起?」
他冰冷話語後的暗示有如當頭一棒,一陣赤紅的怒潮湧上她的雙頰:「你以為我們是和兩個男人去的嗎?」她真想揍他。
「芷嵐,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他咬牙切齒,「現在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你凌晨三點還沒回來,因為我在入睡前打電話來沒有人接。」
「我三點還沒回來,」她在盛怒中很快地說,「潔亞是在三點十分時送我回到這裡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向她求證。」
「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她尖刻地說。憤怒令他英俊的五官繃緊,一陣不安的戰慄竄過她的背脊。她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自大、令人厭惡的……
「沒有必要?好,我們就暫且不談這個問題。」他陰沉地吸著氣,「那麼讓我們解決另一個問題,這是什麼意思?」他將她寄去的信往梳妝台上一丟。
「我認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冷冷地說,強迫自己的聲音穩定下來。
他的眼眸微微地瞇著:「去你的。我在公司過了要命的四個禮拜,災難不斷,然後當我忙到昏頭轉向的時候,卻發現我親愛的未婚妻向我寄來了一封絕情信,但你現在卻沒有一句解釋、沒有一句道歉,什麼都沒有!」她驚訝地看著他:「那才不是什麼絕情信。」
「不是?」他苦笑,「那麼是什麼?你說要解除婚約。現在我想知道的是,這個改變我們原訂計劃的男人是誰?」
她臉上的紅潮退去,一臉蒼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他就是韓磊。」
他足足有一分鐘沒說話,視線搜尋著她臉上的表情,然後他巨大的身軀彷彿鬆懈下來,低低地呼出一口氣:「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潔亞還在下面等我,或許我們……」坦白地告訴他,恐怕只能得到他的嘲弄,她現在還沒勇氣面對他。
「我已經跟她說了你今天沒空,讓她自己過去了。現在不要逃避話題。」
「那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嗎?」看來是無法逃得開了,她語含譏諷地抗議,然而他臉上開始有了笑容,雖然他眼神裡仍有警戒的神色。
「請。」他朝床鋪那邊指指,她故意走到房間另一頭,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不自在地坐下。
「我在等,」他拖長尾音,向她蒼白的臉看了一眼,「不要一副受驚的樣子。」
「我沒有,」她猛地抬起下巴,「不要太抬舉你自己。」
「能開始說你的原因了嗎?」
「你回去後就沒來過,」她緊張地開口,她必須要小心措詞,絕不能讓他猜到自己的心情,「我很清楚地記得,你曾承諾過每個週末都會來這裡,而我想……嗯……你可能忙得分不開身。」
「還有呢?」他溫和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後悔了要和我訂婚,畢竟這可能會造成你諸多的不便。」
「換言之,你以為我不來是因為我在其它……地方忙得不可開交?」她沒有錯過他聲音中那一絲鋼鐵般的冷硬。
「是你讓這樣認為的,每次你打電話來時都很簡短……只詢問房子的事,然後就掛掉電話!你這幾天甚至也沒和我聯繫。」
「那是因為我從早忙到晚,」他溫柔地說,「上次我打電話來時就告訴過你,我會去其他地方商議公司的事,可能聯絡會有困難。」
「我以為你指的只是白天。」她淒楚地看著他,「而且,而且你一直沒來這裡。」
「不是我不想來。」他的眼神柔和,使她突感驚慌,她連忙移開視線,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著,「我不打算把過去幾個星期以來發生的事都告訴你,以免你覺得無聊,可是我真的無法離開那裡,芷嵐,依賴我生存的人太多了。」
「你的公司發生了很嚴重的事嗎?」她抬起眼眸看著他嚴肅的臉。
「相信我。」他拂開掉在前額的黑髮,「情況本來很嚴重,還好最糟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只有一點點損失。」「噢。」芷嵐突然為自己愚蠢的行為感到困窘,她為什麼要寫那封信?她現在的表現就像個戀愛中的小女孩,因為得不到男友的注意而發脾氣,老天,她就竟做什麼愚蠢的事。
「無論如何我現在已經在這裡了。」他嘲弄地笑笑,「你很高興見到我嗎?」
「嗯,是的。」她想誠實地說出來,「有很多東西要給你看,而且……」
「到我這裡來。」
他臉上的表情使她整個人僵住了,她的腦筋急轉:這才是大情聖韓磊迷人的本色,那個親切、溫柔的表情並不表示什麼,他可能對每個人都是這樣,他……
「我說,請你過來。」
她緩緩起身朝他走去,她的身體緊繃、面部僵硬。
「你真是一個最迷人的矛盾綜合體,」韓磊把她拉到他的大腿上,雙臂佔有性地圈住她,懶洋洋地喃喃低語,「前一分鐘是冰山美人,下一刻又變成了火爆佳人。」
再次被他擁入懷中,芷嵐才發現在他懷中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剛強、溫暖的男子氣息緊緊地把她包圍住,熟悉的氣息讓她雙眸不覺地覆蓋上一層霧氣:「我才沒有。」她全然放鬆地依偎在他懷中。
「但無論那一個你,都讓我深受吸引。」他撫摸她的臉,一根修長的手指沿著她臉部的輪廓滑到下顎,「小貓咪,你擁有一雙我見過的最純真、美麗的眼睛,而你如雲的秀髮……」她被他的撫觸以及他溫柔的話語所催眠,雙眸大睜,「你高興見到我嗎?真的高興見到我嗎?」
「是的。」她被迷惑了,無法不把心中最真實的感覺告知他,但他絕不可能知道她有多高興。她不能忍受告訴他之後,會受到的那種侮辱。
在相擁了片刻後,韓磊放開了她,沒打算吻她,讓她感到如針刺般的失望。他走到窗邊,突然快速地拉開窗簾:「如果這是謊言,那麼是我聽到過最美麗的謊言。」他的聲音有一絲的疲憊,「我的吉普車已經送到,我不喜歡搭別人的車。」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俯視窗外安靜的庭院:「這是你租來的?」
「買的,如果我要在這裡長期停留,應該需要一輛適當的交通工具。不用擔心,」他轉頭,含笑看著她,「以後我會買輛能應付較正式場合的車子。不過我想這輛吉普車適宜探險,我渴望開車上山。」
「我不擔心,」她緊張地說,「我想那時候我早就離開了。」
聽到她這句話,韓磊猛地轉過身來,漆黑的眸子裡有某種她不能瞭解的情感。突然他的唇覆上她的,以一種緩慢、挑逗的方式吻她,她的心狂跳,耳朵嗡嗡作響。
「芷嵐……」他呻吟著,雙手在她背後親暱地上下移動,「你對我做了什麼?」他的吻忽然猛烈起來,他以無情、野蠻的方式主宰了她的唇,使她無助地發抖,雙手往上移到他的肩膀上。
她毫無意識地任他帶到床邊,可是當她倒在柔軟的被褥上那一刻理智又突然湧現,令她不由地拒絕:「韓磊,不……」然而她的低呼消失在他重新覆上的唇間,他急切的行動使她無法思考,她是這麼地愛他……
他已經在她渾然不覺的情況下解開她的襯衫,芷嵐急得眼淚奪眶而出,那淚水仿如一把利刃直插韓磊的心坎,他挫敗地放開了她。
「很抱歉。」他的語調充滿了自嘲,芷嵐不敢看他,顫抖的手指拉攏敞開的衣服,她低下頭,如雲的秀髮掩住她羞紅的臉,避免接觸他銳利的眼神。
「我走進這個房間時我曾發過誓,絕不碰你,要給你時間去瞭解我,讓我們再度和平相處。」
「我們曾經和平相處過嗎?」她可憐地問。
「是的,我們好像真的未曾和平相處過。」他的聲音微微地沙啞,「每次見面總是以吵架收場。無論我怎樣做,你似乎都不信任我,我懷疑我們是否會有和平相處的一天。」
「問題並不完全出在我身上。」她雙眸低垂。
「你看我們的意見又有分歧了。」他的聲音粗啞,「不管是對還是錯,你那可愛的小腦袋裡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我是大灰狼,而你是小紅帽。但不管如何,芷嵐我是不會放棄的,我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敞開胸懷讓我接近你的。」
「不要這麼肯定,凡事都沒有絕對的。」她抬起頭與他神秘的目光交會。
「你會的。」他傾身冷靜地重新扣上她衣服的扣子,他看起來冷漠而疏遠。
「你是否只把我當作你的另一項征服紀錄?」這是潛藏在她心中已久的疑惑。
「是嗎?芷嵐,我所做的一切只能給你這種想法?」他站起身,懶懶地走向門口,漠然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已亂到無法分別真假,眼淚又湧上了眼眶。
「看來我把你逼得太緊了,芷嵐。」他的拇指接住她即將滑落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十分鐘之內準備好,把你所有的草圖及設計都帶著,讓我看看你的工作進度如何。不要讓我久等了。」他簡潔的話語裡有著明顯的殘酷及嘲諷。
那一刻芷嵐幾乎因為他殘酷的語調而恨他,他怎能如此對她,把她的感情撩撥到一塌糊塗後,就全身而退,彷彿她真的只是他遊戲中一個玩物,倔強的脾氣又重回她的體內:「我怎麼敢,我只是你的一名員工。並不像你的前妻一樣有資格讓你久等。」
他驀地旋身,穩穩地看著她,似乎過了永恆之久。
「如果你還想好好活下去的話,就不要再跟我提到她。」他突然的轉變讓芷嵐瞪大眼睛,他深色雙眸閃耀著明顯的殘酷外,臉部的線條堅硬如石塊,「你知道了嗎?」她沒有回答,當他憤怒地又再開口,她猛地一驚,「懂嗎?」
「懂。」她不知道話如何從麻木的嘴角逸出,可是她卻聽到自己的聲音。門在他身後摔上,她倒回床上,一種幻滅的感覺襲上心頭。他還是這麼在意?在意到不能從另外一個女人口中聽到前妻的名字。
「不要哭,不要哭。」她快速地用冷水沖洗灼熱的臉、梳理她那凌亂的頭髮。現在她沒有時間大哭一場,她絕不可以在韓磊面前表露出軟弱的一面,那只會讓她的自尊心更受損。
她在預定的十分鐘內下樓,韓磊的車已停在了旅館外。
一路上他們之間沉默無語,直到距別墅約兩公里處,他突然把車停在草地上。
「你還好吧?」他轉過身面向她,平靜地問,她很快地點點頭。
「很好。」
「撒謊。」他的聲音很懊惱,「我不應該那麼凶地對你說話,我道歉,可是那個要求仍成立。我不要再聽到她的名字。」他的語調堅硬。
「我瞭解。」芷嵐的語調哽咽。芷嵐,堅強點,絕不可以在他面前哭出來。
「我懷疑。」他傾身握住她的手,這使她必須集中所有的力量制止由內心展現在外的顫抖,「就讓這件事過去,可以嗎?」他抬起她的下巴,直接迎上她的雙眸,「讓我們暫時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讓一切順其自然。」他的聲音非常輕柔,讓芷嵐的淚快要崩潰了。
「我無所謂。」她的聲音聽起來不穩,她只想盡早結束這個話題,再這樣下去,她真的無法再控制自己,「我們趕快走吧,潔亞他們可能等很久了。」
韓磊深深地注視著她,不發一言地發動了引擎。一路上,車子中迴盪著尷尬沉默的氣氛,兩人各懷心事。
韓磊把車停在了別墅前,遠遠地,潔亞向他們招手,並向他們走去。
「韓先生,很高興你回來。你可以到處看一下工程的進度是否符合你的要求。希望你能滿意,芷嵐可是很用心規劃這裡的一切,她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我的未婚妻如此盡心盡力地編織我們的愛巢,我怎麼會不滿意呢?對嗎?芷嵐。」他戲謔的聲音在芷嵐的兒邊響起。
「潔亞,你別亂說,我只是盡我職責而已。」她的臉已經羞得通紅。
看著芷嵐羞怯的小臉,韓磊不由地笑出聲,摟著她的腰走了進別墅。
在他懷中的芷嵐只是一臉的茫然,她真的無法瞭解韓磊,前一刻他還怒氣衝天地質問她,此刻卻能與她開懷大笑,她真的無法捉摸他陰晴不定的性子。
卡爾和他手下的工人在六個星期內已經有很顯著的成績,韓磊巡視現場時似乎很滿意。房子的外部已恢復舊觀,空地已被整清,也挖了游泳池;所有的房間都已清理乾淨並重新粉刷;樓上三個房間裝設水管以改裝為浴室,樓下打通了兩個房間做廚房及早餐室。而小型的庭院也已經翻整得差不多,芷嵐在地上鋪上天藍色的地磚以配合前面的門廊,一個小型的噴水池設在角落,只是水還未接通。
「整體看起來很不錯。」韓磊的表情展現出他對庭院設計很滿意,芷嵐有著一股小小的滿足感,這全是她的構想。
「看來游泳池、浴室和廚房很快就要同時動工,你有草圖嗎?」
她整個上午都很努力地畫出各種可能的變化,中午時韓磊已對所有潛在的問題能夠解決感到很滿意。
「我們還沒解決內部的結構及傢俱問題,」在收拾公文包時她說,「我對你要的顏色只有大概的想法,還有很多……」
「這些你自己處理就好了。」他堅定地說,「無論什麼顏色,我都會喜歡的。」
「這是你的房子,我無權決定一切。」她無助地看著他,他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譏嘲的微笑,眼光愛撫著她的臉。
「這是『我們』的房子,芷嵐。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了。」一瞬間,他似乎又怒容滿面,轉身就走向另一處。唉!又是這樣說變就變,像個小孩子一樣。想到他這樣一個大男人卻有孩童般脾氣,芷嵐不覺得笑了出來。
中午時分,參觀後他們要回去,芷嵐本想乘潔亞的車回旅館,她實在無法面對韓磊的脾氣。但他卻傲慢地向她勾勾了手指,示意她與他一起回去。芷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與潔亞道別後,急步走向他的吉普車。
「你下午有空嗎?」他扶她上車時問道。
「什麼?」她驚訝地看著他。
「我要帶你出去午餐,下午去兜風,你有其它的安排嗎?」
「哦,應該沒有,但是我現在渾身都是汗可以先回旅館去洗個澡嗎?」她慢慢地回答。
他點頭同意,飛快地駛回旅館。
「半個小時可以嗎?」他站在她的房門外面,她點點頭,「如果你需要我,我就住在沿這條走道下去的20號。」
我一直都需要你,她略帶嘲弄地想,邊把門關上。不幸的是這份感情是單向的。
芷嵐快速地洗了澡,準備好一切。半個小時後仍不見韓磊過來,她決定走去找他
她輕敲他房間的門,他應聲示意後,她小心地開門而入:「韓磊,是我。」她可以聽到他在浴室裡的水聲。
「抱歉,芷嵐,你可能要等我一下。我一回來就接到一個重要的電話,剛剛才談完。你坐一會兒,我會盡快。」他果然言行一致,二三分鐘後就從浴室出來。他除了腰間圍條短毛巾外,身上別無他物,肌肉糾結的古銅色身軀無一處贅肉,寬厚的胸膛上面還滴著水珠,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她知道自己正瞪著他看,但視線卻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我馬上就好。」
「什麼?」她拾起迷惑的雙眼迎上他慵懶的眼神,立刻知道他很清楚自己對她的影響,而且看透了其中的每一刻。
「我是說我馬上就好。」他柔和地重複。她迷惑地點點頭,用盡所有的意志力強迫自己把視線移開。
他從衣櫥內取出一些衣服時,她隨手從桌上拿起一本雜誌,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面。不一會兒他已站在她身旁,身上穿著淺灰色長褲及短袖襯衫,她鬆口氣抬頭接觸到他愉快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對模型引擎這麼有興趣,」他慢慢地拖長尾音,「這是我很特殊的一項嗜好,我一定要給你看看幾年前我得到的一部蒸汽引擎。」
有一會兒她不瞭解他在說什麼,可是當她視線再度落向手上的書時,才恍然明白這是一本他從英國帶來的專業雜誌。
「你準備好了嗎?」她站起身一邊說,一邊閃避他的目光,老天!她又在他面前出醜了。
「我想我們可以先到今早潔亞推薦的地方用餐,雖然離這裡有數公里遠,可是我們的時間很充裕,好嗎?」「很好。」她反射式地回答,她的心思絕不在食物上。
他沒有碰她,讓她走出房間,可是等他們下樓進入旅館的陰影處時,他牽住她的手。望著十指相握的兩手,芷嵐的心不禁地難過起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他與她之間卻只是一場戲,戲完了,落幕了,他們之間就結束了。
韓磊低頭看著她,把她落寞的神情盡收眼底,她就這麼不喜歡他觸碰,連牽一下她的手,她也表現得如此難過。堅定的嘴唇綻開一個溫暖、慵懶的微笑,其中所蘊含的不僅僅是嘲諷:「要這麼難過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生氣地停下腳步。
「你真的不懂?我懷疑。」她抽回手時,他笑得更開心了,「芷嵐,我們是未婚夫妻,有時候我牽牽你的手是相當自然的事。」
「你很清楚那不是真的。」他們迎著刺眼的陽光下前往停在附近的吉普車時,她的雙眸閃著防禦性的憤怒,「你不用一直假裝下去,這樣讓我很不自在。」
「也許是我喜歡這樣做。」他溫和地回答,雙眼蒙上一層霧。
她脆弱地看著他:「可是我不喜歡。」
「你會的,只要你要這麼抗拒我。」
「我只是保護我自己。」她強調,「這種速食式的愛情不適合我。」她說著往旁邊移開一步,離他遠點,他皺皺眉頭。
「我知道。」他的聲音若有所思,「可是你很喜歡我,不是嗎?」
她的手僵在車門的把手上,驚愕的雙眸迎上他冷冷的凝視,「你太抬舉自己了。不要這麼自負,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要投歸你懷抱的。」絕不能讓他猜測出自己的心意,那只會讓她難堪。
「我自負嗎?」他故意打斷她,黝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漲紅的臉,「我認為該面對事實,我懷疑你一直在逃避。」他緊緊地盯著她,「好吧,我們上車吧,我可不想和你在這麼炎熱的天氣下討論這麼……親密的爭論。」「不是我開始的。」她急急爬進車內坐好,抗議地仰著頭,「怪不得我。」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他的聲音冰冷,關上了車門,坐在她身邊。
「是嗎?我可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冷靜令她強烈地感到痛苦和憤怒。他頎長的身軀在她身旁坐下,她的眼睛緊張地看著前面。」他伸手碰到她左手戴的戒指,她驚跳一下。
「不要這麼孩子氣。我無意與你再爭吵。而且,芷嵐,在我身邊你不用這麼緊張。」
「是你使我緊張的。」她衝口而出,然後懊悔地咬住了雙唇。為什麼要說這句話?白癡!他一定會在這句話上大做文章。
芷嵐等待著他的嘲弄,但奇怪他卻沒有,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逡巡她緊張的臉。便發動引擎,把車子開上旅館外的泥土路,讓她獨自沉浸在思緒的慰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