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的公主 第三章
    第二天晚上莫克回到家已七點了。在辦公室坐了那麼久,他全身僵硬而且心情不佳。

    他走進家門時,安琪正在寫信,她用的肯定是訂製的信紙和信封,因為那上面印著的特殊的紋飾是莫克從沒見過的。那是一座城堡的輪廓及一隻看來是飛鷹的大鳥。

    「這座城堡有沒有名字?」莫克問,細膩的圖案引出了他的興趣。

    「它叫做掬月堡。我的父母是在那兒結婚的。」安琪凝視著城堡圖案,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我小時候就住在那兒。」

    安琪的神色漸漸變得像是要哭了,莫克忙轉移話題:「安琪,你答應今天告訴我你非結婚不可的理由的,現在說,行嗎?」

    安琪的思緒從童年回憶中拉了出來:「哦,好吧。」她深吸了口氣,彷彿這樣就能增加自己的勇氣,「我再過三個月就能自由動用我父親留給我的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年僅能領取有限的基金。」

    「那又如何?」莫克這才明白,安琪昨天說的如果自己和她結婚她會付一大筆錢給自己並不是開玩笑的。

    「問題在於我還有個久未聯繫的親叔叔,你父親說他是個無賴,我想也是,不然他不會走進黑道。如果我死了的話,他是我第一順位的財產繼承人,你父親認為他沒有耐心等到我自然死亡,所以我必須在三個月內結婚,那樣我就可以立下遺囑,將我的財產留給我的丈夫和他的家人,他總不可能殺掉整個家族的人,是吧?」安琪的聲音很平淡,莫克幾乎要被她騙過了,可是她止不住顫抖的手指卻洩露了她心裡有多害怕。

    莫克要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忍住自己將她擁進懷裡,輕聲安慰她的衝動,現在他為自己昨天對她的譏諷後悔極了,她不是父親派來陷害他結婚的,她的婚事關係著她的生命安全,而自己昨天卻那樣漫不經心。

    沉默了片刻,他口氣溫和了許多:「所以你向我父親求助?」

    安琪歎了口氣:「令尊是個好人,而且他又答應過家父要照顧我。」

    「因此他決定你該嫁給我?」

    「嗯,」她回答,「那是他的想法,但他也不太有信心。否則你母親現在已經該著手印喜帖了。莫克,我希望你能瞭解我的情況,就像我告訴過令尊的一樣,現在我不可能為愛而結婚了。因為我必須在三個月內結婚,所以那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我決定考慮在互惠的原則下結婚。我會付給他一大筆錢,然後他和我就互不相干,各自擁有自己的生活空間。我想我會環遊世界……或許回教會學校。那裡總是歡迎我的。」

    「可是這個方法也不妥,等你立下遺囑。想謀殺你的人,有可能從你叔叔變成你的丈夫。」莫克皺起眉頭。

    「所以,你父親給我開了這份名單,他說只要找個不會把我的財產看在眼裡的人就行了。」安琪想反正都已經說了,就說得詳細點吧。

    「你到底有多少財產?」莫克也開始認真考慮了。至少那男人的財產要比安琪多才行。

    「具體數字我不清楚,不過,大概的話,有……」安琪報了個數字,「這是何先生去年報給我的數字,今年的數目要等到三個月後才能知道。」

    「見鬼了!」如果真有這麼多的話,看來她只能嫁給比爾蓋茨或英國王子了。

    她不知道是什麼觸發他的詛咒,只是反射地皺起眉頭,接著又說:「我並不奢望愛情,但我還是希望能和我的丈夫成為朋友。」

    「及情人?」他問。

    她聳聳肩:「只要有時間及耐心,任何事都有可能,莫克。不過我重新評估了我的狀況。當然,台灣的好男人也不少,我本來希望找一個至少品德高尚的人當我的丈夫。但如果找不到也不能強求,畢竟我得先保住我的命。」

    「如果我有了丈夫,我叔叔就會放棄他的計劃不再來煩我了,是不是?」她的聲音混雜著恐懼與希望,他聽了為之心煩意亂。她年輕得不應該如此擔驚受怕。他握住她的雙手,她這才發現她的雙手又絞緊在一起。她試圖放鬆,但就是辦不到。

    「明天莫凱就能痊癒了,我會盡快安排和他們開個會。」

    「為了什麼目的?」

    「想出該拿你怎麼辦。」他全心思考著,因而忘了修飾辭句。

    安琪卻因此而受傷了:「我不要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我沒說你是。」

    「你暗示是。」從昨天開始他就沒停止過對她的嫌棄,她不想再聽他說話了,她本來以為知道了具體情況,他至少會對自己客氣一點的。

    一陣暈眩出其不意地襲向莫克。他閉上眼,做個深呼吸,他的胃也咕嚕作響,他認為這些突然襲來的不適是因為他沒吃晚餐。

    「安琪。」他沒有提高音量,但威嚴的聲調威脅猶存。她在客房門口止步,轉身看他,挺直背脊準備承受他傷人的言語。

    她眸中的淚光讓他更難過了:「抱歉,你不是負擔,不過你目前的情況的確很混亂,同意我所說的話嗎?」

    「我同意。」

    莫克心不在焉地揉揉他的眉心,訝異地發現他的額際有汗。接著又拉開襯衫領口,空調開得太暖了,難怪他那麼熱,還有空氣也悶得要人命,怎麼搞得?排風壞了嗎?他考慮著是否要脫下襯衫,但又疲倦得不想那麼麻煩。

    他表達歉意的方式還真是含蓄啊。但他有這個意思就該謝天謝地了,安琪走回他身邊,好吧,她也含蓄地接受他的歉意好了:「我寧願要令尊做我的監護人,他比較容易……」

    她搜尋適當字眼,他替她說完:「控制?」

    她失笑出聲:「嗯。」

    「我的四個妹妹磨光了他的脾氣,她們把他變成了羔羊。」

    莫克歎口氣,又揉捏他的眉心。這幾句話間他的頭突然痛起來,幾乎無法專心討論下去:「睡覺去,安琪。時間不早了。」

    她正要離開,卻又停下腳步:「你不舒服嗎?你的臉看起來好蒼白。」

    「我很好,你該睡了。」他輕易地瞞過了她。其實他一點也不好,他痛苦極了。他的身體像是著了火,胃部翻騰得快吐了。他的皮膚火燙,現在他只慶幸今晚沒吃多少東西,胃裡沒東西好吐。

    莫克確信睡了一覺他就會好過起來。

    清晨一點時他希望能就此死掉。

    三點時他認為他已經死了。

    他發著高燒,而他當晚餐吃得那塊三明治至少讓他吐了二十次。

    他的胃裡終於沒有任何東西可吐了,胃還是揪成一團,但至少安定了下來。莫克躺在床上,臉朝下,兩臂橫伸。

    哦!這時候能死就是恩賜了。

    她不會讓他死,也不會扔下他不管。自從她被莫克的嘔吐聲吵醒,她就立刻掀開被子下床。莫克需要她的幫助。

    等她穿好睡袍來了隔壁,莫克已回到床,趴在被子上,全身未著半褸,她試著不去注意他的赤裸。房裡的兩扇窗戶全開,冷冽的空氣令她的呼吸打顫,強勁的風將窗簾吹得鼓脹成氣球狀。

    「天,你想自殺不成?」她問。

    莫克沒有回答。她急急關上窗戶,再轉向床。她只能看到莫克的半邊臉,但已足夠讓她看出他有多難受。

    經過一番掙扎,她終於設法將被子自他身下抽出,然後替他蓋妥。他要她別管他,她不理會這道命令。她摸摸他發燙的前額,立刻取了一條冰毛巾來。

    莫克虛弱得沒法和她作對。接下來的整晚,她每隔五分鐘替他抹汗,同時不停地替他臉盆。他吐不出什麼來,因為他的胃酸也已經被他吐空了,但仍會發出嘔吐的恐怖聲音來。

    他要喝水,她不給他。她試圖跟他將會有些什麼症狀:「你吃任何東西都會吐出來的。我曾得過這種病,莫克,我知道該怎麼處理。現在你閉上眼睛,試著休息一會兒。明天早上就會好過多了。」

    她想給他一點希望,因此她刻意撒謊。若是莫克的病情和其它人一樣,他會難受上足足一星期。

    她的預測得到了證實。第二天他並不好過,接下來那幾天亦然。她親自照顧他,不假他人之手,第二天她打電話請醫生出診,雖然知道這種病——德國麻疹,是沒有藥可醫的,但她還是希望醫生能有法子讓他好過一點。

    可是醫生也沒什麼好法子,他只留下了一瓶藥水,說是加在水杯裡給他喝能減輕他嘔吐的症狀,還建議在病人高燒時用酒精替他擦拭全身降低體溫。

    莫克是個難纏的病人。那天晚上他的體溫升高時她試著聽從醫生指示替他擦澡,她先用酒精擦拭他的胸膛及手臂,接著轉向他的腿。他似乎睡著了,但是當她觸及他的腿時,他幾乎翻下床。

    「讓我安靜地死去,安琪,快滾出去。」

    他粗嗄的咆哮沒有影響到她,因為她正為他傷痕纍纍的腿驚愕不已。一道粗大的疤痕自小腿肚一直沿伸到腳踝。安琪不知道他如何受的傷,但是他曾經驗過的痛苦撕裂了她的心。

    受了這麼重的傷後,他還能走路簡直是個奇跡。看著他的傷疤,安琪只能這麼想。莫克扯過被子遮住他的腿,再次要她離開他的房間,雖然這一次的聲調緩和疲倦得多。

    她的眸中有淚,她想他可能也看到了。她不想讓他知道那是看到他的腿引出的反應。莫克是個驕傲的人。同情對他來說等於是侮辱,而且他顯然對腿上的傷很介意。

    安琪決定轉移他的注意力:「你這樣說我很難過,莫克。若是你繼續用這樣的口氣對我說話,我就要哭了,但我不會走的,你把我罵哭了我也不會走的。現在請把你的腿伸出來,我要幫你擦澡。」

    「安琪,如果你不走,我發誓我會把你扔出窗外。」

    「莫克,昨晚你都沒反對我幫你擦澡,為什麼現在你又突然惱怒起來?還是你的體溫又升高了?」

    「昨晚你就替我洗腳了?」

    「沒錯。」她睜眼說瞎話。

    「你見鬼的還洗了哪裡?」

    她知道他在問什麼,回答時她試著讓自己別臉紅:「你的手臂、胸膛和腿。中間沒有動,現在別和我爭了。」

    莫克認輸了。他低聲詛咒著閉上眼,安琪將毛巾浸透酒精,接著輕柔地清洗他的雙腿。

    她維持一貫的鎮靜,直到替他蓋上被子,才發現他一直在看著她的動作。

    「現在,」她吁了一口氣,「你該覺得舒服多了吧?」

    回答她的是一個憤怒的表情。她站起來轉過身去,不讓他看到她的微笑,接著端一杯半滿的水回到莫克身旁。

    她把水遞給他,他醒了,她可以離開一會兒了。就在她轉身欲走時,他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

    「你有什麼事嗎?」他問,聲音仍因憤怒而瘖啞。

    「沒什麼事。」

    「那就留下來陪我說說話。」他挪開腿拍拍床沿。

    安琪坐下,她的雙手交疊在膝上,並且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黏在他裸露在被子外的胸膛上。可這實在很困難,讓她開始生他的氣,他的身材不該那麼吸引人的:「你沒有睡衣嗎?」

    「沒有。」他一向習慣裸睡。

    「那你就蓋好,莫克。」她忍無可忍,親自動手幫他蓋好,好了,這下他可沒辦法誘惑她了。

    可他卻好像知道她想法似的,而且故意和她作對般推開被子坐起來,背靠著床頭板,打一聲大大的呵欠:「天,我覺得快要死了。」

    安琪紅了臉,天啊,他現在露得比剛才還多。安琪急急把視線調高,看到了他披散開來的頭髮:「你為什麼留這麼長的頭髮?都長到你的肩膀了。看起來很野蠻。」她微笑地補充,使他不至於誤會她是在侮辱他,「真的,那種頭髮使你看起來像海盜。」

    他聳聳肩:「長頭髮提醒我自由的感覺。」

    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他沒有進一步解釋。他轉移了話題,要她為他說說生意方面的現況。

    「李森有沒有打電話來?」

    「你是說你的合夥人?」

    「是,他叫李森。」

    「有,他有打電話來,」她回答,「我告訴他你的狀況,他很為你的健康擔心,他叫你好好休息,還強調請你千萬在完全好了後再去上班,他說醫生剛證實他的妻子懷孕了,所以不想讓某些病菌有機會沾染到她。至於工作記錄,他每天晚上都傳真給你,顯然他是個謹慎的人,他說電子郵件不太安全。我都不知道你們倆已在海外開設了分公司,不久你們就會橫跨全世界了,嗯?」

    「或許。現在告訴我你都做了些什麼,你沒出去吧?」其實莫克真正想知道的是,她有沒有去見那些該死的丈夫後選人。

    她搖搖頭:「我一直在照顧你。莫克,現在你身體不好,我不能放著你不管。」

    她熱切的語氣令他開心起來:「真的?」

    她點點頭:「我們就像一家人不是嗎?令尊是我的監護人,而我試著當你是哥哥……」

    「見鬼了。」莫克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他在生什麼氣?她疑惑地睜大眼睛:「你不喜歡我把你當成哥哥?」

    「你說對了,我是不喜歡。」他說得毫不猶豫。

    她的表情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莫克以一種深沉難測的表情瞪著她。該死的,連發燒也不能減輕他對她的慾望,如果他能把她當成妹妹的話他就不會這麼悲慘了。看來只有等他死了、埋掉了,他對她的渴望才能消除。

    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吸引力。她端莊地坐在他身邊,穿著應該是最不挑逗的白色長袍卻依然漂亮得緊。她的衣領直扣到頸顎下,他卻認為那個款式好性感。她的頭髮也是;今晚她沒有將它綰在腦後,而是如瀑地披在肩頭。她用一種他認為全然誘人的動作將頭髮撥至肩後。

    他怎麼可能讓她把他當成哥哥!「不到一星期前你才考慮過要我做你未來的丈夫,記得嗎?」

    他的滿不講理激起了她的火氣,她提高了音量:「但是你拒絕了,記得嗎?」

    「別用那種口氣對說話,安琪。」

    「那你就別不講理,莫克。」

    他歎一口氣,他們倆都累壞了,他告訴自己,當然這就是他們的脾氣如此火爆的原因。

    「你美麗而且富可敵國,安琪,你幾乎是個公主了。」他又說道,「而我……」

    她替他說完:「是條惡龍。」

    「好吧,」他衝口而出,「就是條惡龍。公主是不會嫁給惡龍的。」

    「你今晚的火氣可真大。」

    「我的火氣素來就大。」

    「那麼幸好我們不會結婚,否則,你會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莫克再打下呵欠:「或許。」

    她站起身:「你需要睡眠。」一面俯身摸摸他的前額,「你仍然發燒,不過不像昨晚那麼高了。莫克,你不喜歡聽別人說『我早告訴過你了』這句話吧?」

    「正是。」

    她微微一笑:「很好。我記得曾告訴過你懷疑的天性會使你惹上麻煩,而我真說對了,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她。她也不介意,能取笑到他已使她心滿意足:「你就是要親自證實莫凱是否真的生病,現在看看你自己。晚安,惡龍。」

    莫克的發燒肆虐了七天七夜。第八天早上醒來時終於覺得又像個人了,並且明白自己的燒退了。他奇怪地發現安琪在他床邊。她衣著整齊地扒在他床邊睡著,頭髮披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他下床時她甚至動都沒動。莫克略事梳洗,換上一條乾淨的長褲,接著踅回他的床前,將安琪抱起來。雖然身體虛弱,抱她卻毫不吃力,對他來說她輕得像空氣。莫克將她抱進她自己的房間放上床,再替她蓋好被子。

    這麼折騰她都沒睜開眼,顯然是因為缺乏睡眠而精疲力盡了。他知道他生病的這個星期她日夜守候在他的病榻旁,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天,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承認他欠了她的人情,但他現在對她的感覺遠遠不止是感激。她開始在他心中有了份量,而這個事實令他不安,他試著找出減輕她在自己心中份量的方法。現在不是他和任何女人扯上關係的時候。時機全然不對,他非常確信他不會為任何女人放棄他的理想和目標。

    不過安琪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他也知道如果他不盡快躲開,事情就來不及了。可惡,整個情況是如此複雜。他的心中充滿了各種矛盾的情緒。他不能娶她,他一再這麼對自己說,但是一想到她將會嫁給其他任何人就令他的胃糾結抽痙。這感覺幾乎讓他以為他的病還沒痊癒。

    莫克終於逼自己離開她的身畔,先到浴室梳洗了一下,再進入書房。他至少積壓了一個星期的工作,而且需要等量的時間才能將所有的數據登錄入電腦。他希望自己能像往常一樣一栽進工作中就無法思考其他事,至少工作可以幫助他抵擋安琪對他的影響力。

    可是,有人做完了所有工作。莫克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的賬目。紀錄顯示著直到今天為止的所有進出貨數據桌上還放著所有談好的合約,只等他簽名。他花了一小時複查所有的文件是否正確,接著查閱電子郵件。

    莫凱顯然一肩挑起了所有的重任,莫克斷定。他得記得謝謝哥哥的大力相助。這一星期他一定忙得不可開交,因為桌上等他簽名的合約至少有十五份,而賬目也顯示著,五年多來莫克不曾有過這麼多流動資金,他幾乎要以為是哥哥偷偷注入了資金了,然而合約又顯示著不是這樣,只是一些定金入了賬罷了。

    他將注意力轉移至電子郵件上,從上午一直工作到晚上。下午三點他父親及哥哥再次發來郵件。

    莫先生的信充滿對安琪的關切和對兒子身體健康的擔憂。同時他建議召開家庭會議討論安琪的未來,並且要莫克病體康復立刻帶安琪到他們家在陽明山的大宅。

    莫凱的信內容相似,但這令他困惑,因為莫凱對於幫忙做賬和談生意的事竟然隻字未提。莫克想莫凱這回的做法未免太過反常了。

    安琪醒來已是晚上八點了,她是餓醒的,腸胃拚命發出咕咕叫聲代替鬧鐘把她叫醒,她餓得都顧不上尊嚴了,急急忙忙套上睡袍,就到廚房去找東西填肚子,吃掉兩個三明治後,她才注意到書房傳來了敲擊電腦鍵盤的聲音。

    他已經健康到能夠工作了嗎?

    聽見開冰箱的聲音,莫克探出頭來:「安琪,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去大宅。」

    「哪兒?」安琪滿嘴食物,聲音也不清楚了。

    「我們家在陽明山的祖宅,我父親和哥哥明天也會去的。」

    「就是你父親不讓我單獨去住的那一幢嗎?明天去幹嗎?」安琪忙忙吞下食物,一時間有些思路不清。

    「討論你的事情。」莫克回了短短一句就又轉回到電腦螢光屏上去了。

    「可是……」安琪想起了莫克曾說過的家庭會議一事,卻還有異議。

    「安琪,明天再說好嗎?我現在正忙著,明天一起討論。」莫克的語調明顯不耐煩了。

    「可是你會後悔的。」安琪望著手中的火腿片,卻再無胃口。她可以想像明天莫先生肯定會想盡辦法逼莫克娶她,莫名地,可她就是知道,如果莫克真的被迫同意娶她的,她一定會哭的。

    上床前,安琪寫了一封長信給院長,詳細描述台灣的旅途見聞。她描述了她的監護人和他的家庭,另外用了整整三頁解釋她怎麼會和莫克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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