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音腳傷未癒,行動仍是不便,平安返家後都是元紹真陪著她,背著她到處遊玩,最近的紫霞山上處處可聞柳成音溫潤的小曲與元紹真開懷的笑聲。
夏夜清涼,戶外繁星點點,這天晚上吃過晚飯,柳成音沐浴過後,換一身清新,一頭墨黑青絲猶沾著水珠,隨意置於頸後,當她正坐在床邊觀賞夜星時,房門口便來了元紹真清朗的身影。
「紹真,你怎麼來了?白天忙了一天,你也累了,該早點休息啊!」
「我想你,所以來看你。」他提步向前,對柳成音笑道。
柳成音聞言心上一甜,眼底躍上笑意,她將雙手遞上,他覆上她的柔荑細細握著,眉眼間是流轉不歇的澎湃情潮。
婚事底定,兩人之間也算有個確定,加上早有夫妻之實,雖未正式過門,元紹真早將柳成音當成妻子看待,對她極為呵疼,言談間情意自然流露,溢於言表。
「來,手搭上我的肩,我抱你。」說完,大掌已環上她的柳腰。
「要做什麼啊?」柳成音順從地搭上他的肩,卻忍不住開口問道。
「先別問I 閉上眼,等到我說張開時才可以睜開眼。路上可別偷看,不然我就親你。」元紹真抱起柳成音,提步往外走去。
「真的不能看看啊?」柳成音討價還價問道。
『你想我在大門口親你,就盡量睜開眼睛看沒關係。」元紹真壞壞地威脅道。
「別啊!好啦2 好啦!我不偷看就是了。」柳成音咕噥道。
「這才是我的好娘子!」元紹真在她唇上偷個香。
「你賴皮!」柳成音抗議。
「別張開眼睛囑!違反約定的話,我可是會真的親你的。」
「賴皮鬼,臭紹真,賴皮鬼!」
「哈哈哈。」
元紹真清朗笑著,懷抱佳人,一路往紫霞山西麓而去。
月色如鉤,抬頭望去,天際繁星閃爍,清澈的天色讓人錯覺彷彿星星就近在眼前,伸手可得。清涼的晚風拂過林梢,迎面清新舒暢,走出林間小徑,乍見潺潺溪水橫過,澄澄水波在淡色月光下恰似織女不意落人人間的銀色織帶。
元紹真抱著柳成音一路走來,她閉著眼,靠在他懷中,輕快唱著小曲,引起鳥語蟲鳴共和,好個愜意。
小溪畔綠草如茵,草叢裡卿卿蟲嗚,交織著動人樂章,其中更有著點點螢光來回穿梭閃爍,定眼一瞧,是趁著夏夜清涼,提燈出遊的小巧紡織娘。
夜風拂面清涼,即便走了一大段路也不覺累。出了小徑,兩人終於來到目的地。元紹真輕輕將柳成音放下,讓她坐在草地上,低聲對她說著:「成音,到了。來,張開眼睛看看。」
天有繁星,地有螢光,又有夏夜晚風與水波瀲灩,這夜景渾然天成,醉人心懷,元紹真前兩日夜晚外出,無意間走到這兒,便被吸引住了。
因此,當然,這分驚喜要讓柳成音分享。
「紹真,這裡……好美……好美!我在紫霞山住了十多年,居然不知道這個地方。」柳成音驚歎道。
她回眸與他燦然一笑,眼波流轉,定定凝望著眼前的夏夜美景,嘴角泛起的笑容,純真悠然。
自幼生長在自然山水之中,不識人間紛爭險惡,也無慾無求,總是一件簡單平凡的事情就能讓柳成音開懷綻笑,她,就是這麼特別又可愛的女子。
而他是上蒼選定的幸運兒,在過了二十二年的荒唐日子之後,遇見這位可人兒,在逐日的相處裡改變了他的一生。
淡色月光下映照一對有情人,晚風悠然吹拂,拂過柳成音的發間,髮絲因風吹拂而有些凌亂;卻更添幾分溫柔韻致。元紹真自腰間取出前幾日買的紅釉色木梳,大掌握起她的一頭墨黑流緞,輕輕為她梳整。
頭髮梳整間,兩人週身飄著淡淡清香,原來這把木質扁梳竟是以抽木做成。
「好香,什麼東西這麼香?」抽木香引起柳成音的注意,她輕聲問著,元紹真為她梳發的動作輕巧柔緩,讓她覺得好舒服。
「是這個。」為她梳完發,輕輕將青絲撥至她肩側,元紹真將木梳遞給柳成音看,精緻小巧的梳而刻著三月桃紅,栩栩如生,讓她一見便喜愛。「這是哪兒買的?好精細的刻工,尤其是梳面上的桃花真是漂亮2我好喜歡喔!」
柳成音將梳子放在掌心,頻頻把玩;愛不釋手。
「這梳子就是買來要送你的,上頭刻的桃花模樣鮮活,讓我一見想到你。」
柳成音好喜歡這把木梳,不僅因為這是元紹真特意為她挑選的,不知為何她一見這本梳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上頭刻的桃花更令她備覺親切,若是她親自去買,一定也會選它。
「紹真,你瞧我這樣好看嗎了』柳成音心血來潮,巧手將微濕的頭髮先編成髮辮,再用髮帶束整垂於肩側,紅釉木梳則簪在髮際,成了別緻的裝飾。
「好看,只要是你,不論什麼樣都好看。」他真心說道。
「也是你送的梳子,我別起來才好看啊!」聽了心上人的稱讚,心頭是說不出的甜蜜。
柳成音的真性情令元紹真想起了矯情的朱鳳兒,心中藏著一直擔心佳人會吃醋生氣而不敢開口的話,終於給說了出來:「第一次上縣城做買賣那天,我在石板大街上遇見了朱鳳兒,她對我……」
元紹真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情形說給柳成音聽,提起往事,他深邃的目光閃過一絲情緒波動,很短,很快,但她沒錯過。
「還真是巧合,你跟她那麼久不見,居然會在那天又遇到!那……現在……你還愛著她嗎?」柳成音酸溜溜地問著,俏臉不自覺浮現一抹嫉妒神色。
「我不否認她曾經是我愛過的女人。」 知道心上人在吃醋,因為在乎,所以才會嫉妒,元紹真嘴上故意逗她,心裡卻是開懷不已。
「什麼!那我呢?」柳成音大喊。
「我的傻妹子,你吃醋了喔!」
「我哪有?誰吃你的醋!」她急忙否認撇清。
「瞧你小嘴嘟得這麼高,還敢說沒有?」將她摟人懷中,圈在臂彎裡,元紹真對著她笑道:「朱鳳兒是我這一生的錯愛,因為曾經錯愛,這輩子才能尋得更愛,你呀!就是我的真愛。」
「錯愛,真愛,你是怎麼個定義?我想聽個明白。」柳成音裝糊塗,向元紹真撒嬌要求答案。
「這事兒我從未向他人提過。」元紹真起個頭,續說道:「過去的我花名在外,你多少也有耳聞吧!我追姑娘追得勤,卻沒一次成功過。第一次見著鳳兒,我就迷戀上她了,愛她的美麗,更愛她的嬌媚;為了接近她,我不惜瞞著我爹,偷偷動用賬房的錢,拿著大把銀子上迎春閣捧鳳兒的場。在我家還沒被抄家之前,我幾乎相信風兒真是愛我的……」
講到這兒,元紹真的語氣有些悵然,他停住了話。
柳成音抬頭望他,素手撫上他的臉頰,溫柔問道:「再來呢?」
「我家被查封那天,爹怒急攻心,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匆忙之下,我什麼都沒能帶,和爹就這麼被趕出家門。當時我一陣慌亂,惟一想到能依靠的就只有鳳兒。於是我背著爹跑去迎春閣找她,剛到時她派丫環招呼我們,說是要給些銀子幫忙,要我們在後庭等著,結果等來的卻是迎春合的保鏢,狠狠地打了我跟爹一頓,爹還結實摔了一跤,爹的記憶大概就是那時摔到腦袋給忘記的。鳳兒這番無情對待讓我頭一次嘗到了何謂人心如水,冷暖自知的滋味。」
往事說出,徹底釋懷,元紹真懷抱柳成音,心頭是說不出的輕鬆。
「紹真,你知道嗎?咱們初見就吵架那次之後,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很討厭你,那時我甚至還作了首曲子,常常唱,好發洩心中的怒氣。」她溫柔地望著他,不追問來鳳兒,反而提了別的話題。
「哦?是什麼樣的曲子能讓你消氣?唱給我聽。」他笑著要求。
柳成音笑了笑,敞開喉嚨,清亮的嗓音隨成音韻唱出——
眼前來了位少年郎,自許生得一副瀟灑樣,當著我面,喚我石板姑娘。
也不想想一月以前的情況,冷水連身、儒白長衫全濕,一副狼狽狀!
我若是那鳳兒姑娘,也不願嫁這少年郎!
「哈哈哈……」聽完柳成音唱的小曲,元紹真笑個開懷;「果然是你的作風!坦白、率更,毫不掩藏你真正的情緒,不像朱鳳兒的矯情、笑裡藏刀,趁人不備時狠狠捅上一刀。我愛的就是這般真性情的你。」
「說來我還得感謝朱鳳兒呢!」
「這話怎麼說?」
「如果不是她派人將元伯伯和你趕走,我今天哪來的好運氣,能有一位這麼疼我愛我的好夫君啊?!」柳成音羞怯地說著。
「哈哈哈,我的好成音,我才幸運呢!是老天對我好,賜給我一個像天仙一樣美麗,心腸又好的娘子。」元紹真摟著柳成音,笑容裡淨是滿足。
「天仙?那……我若說我是桃花仙與人類的後代,你信是不信?」柳成音半開玩笑地對元紹真說出真話。
「信,我當然信。那日咱們倆被風雨困在桃花林裡,要尋找小屋避雨卻遍尋不著時,突然來了幾隻彩蝶……」元紹真將那日彩蝶為他倆引路的事說出,這事巧妙得緊,冥冥之中他便認為桃花與成音之間有種微妙的牽繫。
「嗯,我娘真的是天界的桃花仙,因私動凡心被貶人人界修行,後來遇上我爹,兩人相愛才生下了我這個半人半仙的女兒,我爹說當年哪……」柳成音將她爹娘的愛戀往事全說給元紹真聽。「所以說我不是一般人,你怕是不怕呀?」她笑問著。
「怕,我當然怕。」
「你認為我是妖怪?」
「小傻瓜,別亂猜想。我是怕別人跟我一樣識得你這個寶,來跟我搶你做老婆。你是半人半仙最好了,因為有桃花面相,卻無桃花之運的我愛上桃仙後代的你,正是絕配呀!」
「說得好!該給你一個獎賞。」 她明媚一笑,雙手勾上他的頸項,獻上紅唇,他理所當然地接受,柳成音難得主動,怎能拂逆佳人的美意呢?
一雙和諧的身影深情擁吻,在點點螢光裡透過唇舌親呢交纏,互訴真情。
雖然今年銀河鵲橋會已過,但對他倆來說,今晚紫霞山的點點螢光比銀河燦基更加明亮,經過今夜,他們的心更加貼近,情更加堅定。
夏季的腳步漸遠,秋節將至,紫霞山上的樹梢林葉預知秋意,於末梢退下綠意,漸次換上紛黃綵衣。然而就在這個初秋時節,桃花林那株千年桃樹居然開花了!
粉嫩繽紛的桃花綴滿枝挺,頻頻爭妍,空氣中散著淡淡花香,為林間蕭索的秋殘景象增添些許詩情畫意,桃花村人均視為吉兆。
千年桃樹開花的消息傳到了臨祈縣城,沒幾日石板大街上便貼出了公告,說桃樹違反時令開花乃一凶兆,紫霞山上可能有桃妖作祟,恐危害百姓蒼生,仁心慈悲、法術高超的王老道將與金知縣擇日上紫霞山一趟查看。
這個消息一出,立刻在石板大街上沸騰流傳,紫霞山上住有害人桃妖一事,隨著流言愈傳愈廣,成了人人心中最深沉的恐懼……
為了追逐兩名在江南作惡許久的飛賊,陸清宇秘密查訪多時,終於掌握到兩人的行蹤,與江北名捕合作,一路循線追查,終於在江北將兩人逮捕到案,再為天朝立下大功一件。
受到江北名捕的推薦,聖上接見陸清宇;君臣兩人相談甚歡,聽聞陸清寧過往在江南立下的功勞,聖上龍心大一吾,當場封陸清字為江南七省總捕頭,並賜府宅一座,西疆紅鬃寶馬一匹,黃金千兩與奴僕數十,任務完成之後,陸清字帶著新封的官銜,乘著上馬,風風光光地回江南。
一回到臨祈縣城,向金知縣報到覆命之後,陸清宇片刻不停歇,駕著寶馬直奔一紫霞山而去。
聖上的恩賜讓他陞官,心裡期盼許久的願望可提前實現了。策馬間,陸清宇俊臉上笑意始終不停,腦海裡充斥的只有柳成音的身影。
一個多月不見,他的成音妹子好嗎?可曾想念他?他可想她想得緊啊!
柳成音受傷這段日子,行動不便,無法為柳淳安及元家父子料理三餐,因此煮飯這個責任自然而然就落到每天陪伴照顧柳成音的元紹真身上。
到底是大男人,即便已經煮了十來日,廚藝方面還是沒多大的長進。
晌午時分,柳家廚房裡傳出柳成音不顧形象的高聲叫喊。
「不對啦……不能這種時候加水,不行、不行……啊!完蛋了!」看著一籠幾乎糊掉的包子,柳成音懊惱不已。
「這……成音,蒸籠裡沒水,不就是要再加水嗎?」元紹真一臉無辜。
「笨紹真!」杏眼一瞟,柳成音忍不住叨念:「蒸籠快沒水當然是要加水沒錯,但是你加水的時間不對,位置也不對啊!哪有人直接將水往蒸籠裡倒的?」
早上兩人興致一來,在廚房裡忙了半天,又是和麵團,又是準備餡料的,好容易做出二十多個包子,形狀漂亮的當然是柳成音做的,剩下幾個模樣勉強稱得上是包子的,就是笨手笨腳的徒弟元紹真所做。
聽完柳成音的說明,元紹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又做錯了事。
「唉!好好一籠快蒸熟的包子就這麼毀了,幸好我還弄了其他的菜,不然爹跟阿爹回來又要餓肚子了。」看著元紹真無辜認錯的老實樣,實在教柳成音又好氣又好笑,她口中的阿爹就是元榮。
「那……反正包子也快熟了,丟掉多可惜啊!乾脆……」元紹真眼底閃過一抹調皮,隨即拿起一個包於撕成兩半,趁柳成音不注意,伸手呵她癢,她受不住癢,忍不住笑了出來,元紹真便將包子往她口中塞去。
「晤……」 小嘴裡被塞了包子,努力半晌才吞下去,本來想出口罵人的話,在吃完包子之後卻變了。「嗯,好……好吃,真好吃唉。」
「好吃?那我也嘗嘗。」元紹真半信半疑地將包子塞進嘴裡一嘗,果然……
「好吃吧!」柳成音笑著問道。
「嗯,好吃,真的好吃。」元紹真皮皮一笑:「好成音,那看在包子好吃的分上,這次我弄砸的事兒,你就別同我計較了嘛!」
「你啊……就會賴皮,吃定我。」她甜甜一笑,嬌噴的語氣表示她已不計較。
「多謝妹子的寬宏大量,我可得喂妹子多吃幾口包子,以表謝意。」話說完,他手裡又拿來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兩人甜蜜蜜地,你一口我一口相互餵著吃。
屋子裡充滿著兩人的開懷笑聲與情話綿綿。
陸清宇心懸佳人,一路策馬急奔,不過半個時辰就來到紫霞山桃花村。他刻意將寶馬懸在離柳家屋外半里處,然後提步輕聲走進去,想給柳成音來個驚喜。
穿過竹園籬,一路走進柳家,廳堂上沒半個人影,陸清宇心下前咕著,此時屋內傳來柳成音銀鈴似的笑聲,陸清字大喜:「原來成音妹子在裡頭。」
他滿懷喜悅提步人內,一心想見佳人,傾訴情衷,誰知踩進廚房,見著的卻是元紹真與柳成音相互依偎,打情罵俏的親密畫面。陸清宇一見當場發狂,理智無法自主,便一拳揮出打散這對鴛鴦。
「元紹真,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敢輕薄成音?!看我不好好修理你一頓,替成音討個公道不行!」他怒火中燒,根本沒能細想事情原由,捲起衣袖,便將元紹真拉出屋外,將腳傷初癒的柳成音丟在屋內。
「陸大哥,住手!住手!你不能打紹真!你誤會了啊!」柳成音隔著門大喊,然聲音根本傳不進忿怒的陸清宇耳裡。
屋外,陸清宇揪著元紹真衣領,朗聲斥責:「沒想到你死性不改,趁柳叔不在,對成音毛手毛腳,我不將你打個半死,再帶回縣衙法辦不可。」
「放手,陸清宇,你放手!」元紹真使勁,好半晌才掙脫陸清宇的掌控,他清清喉嚨說道:「你這人沒頭沒腦跑進來,事情也不問個清楚就打人,是你錯在先,你不跟我道歉就算了,還口口聲聲說我輕薄成音,到底是什麼意思?」
聽見元紹真直呼柳成音姓名,陸清宇醋意翻騰,出聲罵道:「成音?憑你也配喚成音的名字?」
「你這人到底吃錯什麼藥?你先冷靜下來好不好?我跟成音中秋過後就要成親了,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喚她名字天經地義,何錯之有?」
元紹真與柳成音要成親?!聽聞此言,陸清手如遭雷擊,一臉愕然,定定立在當場,好半晌才恢復神志。成音要嫁給元紹真?不可能!不可能!
「元紹真,你輕薄成音在先,又說謊匡我在後,今天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說完,陸清字根本不給元紹真機會解釋,氣一提,拳掌一使,直接開打。
「住手!住手!」元紹真邊喊邊問,一開始還能靈活閃躲,隨後陸清字變換招式,他並非習武之人,看不出陸清宇的武功路數,沒多久便狠狠吃了幾道猛力的拳腳,口中頓感一陣腥甜,嘴角已兒紅意。
「哼!再一掌打昏你,將你這登徒子直接拖回府衙官辦。」陸清字說完,凝氣於掌,出手便是強勁的一掌
「不要!住手啊!陸大哥,不能傷害紹真……」從屋裡拚命拐著走出來的柳成音見狀,趕忙出聲阻止,然陸清字出手極快,當下不容她多作思考,纖秀身子便往元紹真撲去護住他。
「成音!」陸清宇大驚,連忙轉氣減低掌力。元紹真亦趁機摟住柳成音,一個轉身將她護在身下,待陸清牢掌風襲至,威力減弱,元紹真再受下這一掌,未傷及柳成音。
「紹真,你要不要緊?傷到哪兒了?疼不疼啊?」元紹真忍痛扶著柳成音一同起身,柳成音站穩後第一件事便是掛念元紹真的傷勢。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倒是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有你護著,我毫髮元傷。」柳成音螓首輕搖,柔聲回話。
簡單幾句關心話語,卻是句句溫柔,聽得陸清字心如刀割,而柳成音眼底出自然流露的情意更教他心碎神傷,他的成音妹子從來沒用這種眼神看過他哪!
「成音,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關心元紹真?他有哪一點值得你對他好?」 即便柳成音眼底的情意昭然若揭,陸清字仍舊不願承認,他痛心大喊:「你知不知道我愛你?從好久以前我認識你開始,我就愛上你了!我一心一意,力爭上游,為的就是我們的將來,我要給你一個衣食無缺,富貴榮華的未來啊!你為什麼不等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陸大哥,我……我從不知道你對我……」陸清宇的告白讓柳成音震驚。對她而言,陸清字從來只是她的「陸大哥」。
「你長得美麗,心地又善良,是我這輩子遇過最好的女子,也是我最想廝守一生的伴侶。純善如你,不應該留在這深山野地過苦日子,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啊I如今的我已受聖上賜封為江南七省總捕頭,我們的未來垂手可得,我就要來向柳叔求親,帶你跟柳叔一起進城過好日子了,誰知……」
「陸大哥,對不起。」
「成音,若真的對我感到抱歉,那就答應我的求親,我會疼你愛你,讓你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咱們恩愛過一生。紫霞山這種荒山野嶺根本配不上靈秀的你啊……」 陸清字動之以情,言語間對紫霞山多加批評。
柳成音聞言臉色刷白,她頭聲問道:「陸大哥,你討厭紫霞山,認為這是一片蠻荒之地?」
「沒錯,而且近日城裡有傳聞說紫霞山上有桃妖出沒,可能危害人命。像這麼危險的地方,我怎麼能安心讓你住在這兒?」
「紫霞山是我爹跟我娘相遇的地方,我出生在這兒,成長也在這兒,你認識我這麼些年,最該明白我對紫霞山的情感哪!你怎麼能憑區區傳言就否定這個地方?我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你根本不瞭解!又憑什麼自作主張替我決定我的未來?」 聽見陸清宇對故鄉的批評與偏見,柳成音無法忍受,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成音,你別生氣,我說的是事實啊!每次看你辛苦地刺繡,柳叔辛勤種菜賣菜,父女倆就靠這點微薄收人過日,我看得好心疼。你知道嗎?既然我有這個能力能夠改善你跟柳叔的生活,你為什麼不接受我?寧可嫁給元紹真這個貧窮落魄的浪蕩於?為什麼?」陸清宇厲聲質問。
柳成音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話。為什麼她和她爹自在快樂的平凡生活,看在陸清宇眼裡卻成了貧苦無依、可憐落魄?難道她的笑容、她爹的安然,陸清宇認為都是裝出來的嗎?
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柳成音傷心說道:「陸大哥,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和爹在你眼中只是兩名貧窮無依的可憐人,你從來都沒有用心瞭解過我……」
傷心成災,淚紛落不停,一道厚實的胸膛適時提供溫暖的依靠,柳成音投人元紹真懷裡縱情哭泣,將陸清字對她的誤解全數寄交淚水發洩。
看佳人哭得梨花帶淚,陸清宇一時怔然。
「成音,盡量哭吧!將心裡的難過跟委屈都哭出來。」環著柳成音,元紹真細細安慰,隨後眉斂,神色肅整地對陸清宇說道:「陸捕頭,或許過去的我曾經浪蕩荒唐,但是經過家變,我重新活過,曾經嘗過從雲端跌落谷底的滋味,所以我更能體會平凡的可貴,我用一顆平凡的心,真誠與成音相處,進而相知相戀。從她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我就能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而她這輩子求的也就只要一個懂她的人,能陪她一生一世,廝守紫霞山直到終老,就是這麼簡單的心願而已。」
「元紹真,你……」 聽元紹真所言,陸清手霎時無言以對。
「我和成音之間的相處很簡單,很自然。平常我下田、她刺繡;我種菜,她煮飯。有時循著午後徐風,兩人涉水嬉戲;有時趁著夏夜清涼,兩人人山捕捉螢光。只要是紫霞山的一切,雖然只是平凡事物,都能讓她快樂。她習於平凡,我安於平凡,就是這樣的緣分與瞭解將我倆繫在一起。」他朗聲說著,神情溫柔,眼底有著深濃的情意。
聽著他的話,柳成音漸漸止住了淚,而陸清宇看著眼前兩人的互動徹底心碎,也終於讓他體認了事實。
「陸大哥,你是個正直的好人,只是有時太過執著於自我,為他人預設立場,將你自己的想法套在他人身上,而忽略了他人真正的感受與意見。你一心一意為我著想,卻不曾仔細聆聽我的心聲,我們之間欠缺的就是溝通與瞭解啊!」
柳成音一席話點醒陸清字,他神色黯淡頹喪,不發一語,對柳成音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之後,便轉身離去。
柳成音相信,經過一番深思之後,她的陸大哥會回來的。
「陸捕頭,希望……,希望我和成音有機會再一起喚你陸大哥。」元紹真對逐漸遠去的身影喊著。
「好好對待成音,不然我不會輕易罷休的。」最後一句話透過鳳聲傳遞,是痛苦的承認,卻也是托付與祝福。今生錯過這抹桃花笑顏,他的心日後不知要花上多久時間平復。陸清宇輕快躍上馬,奔馳離去。
柳家屋外,一雙有情人默默回送他遠去,寄予無限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