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宮苑,四處是怒放的菊花,金燦燦的花朵壓滿枝頭,華麗萬千。可是這刻意裝飾出的濃麗卻掩蓋不住秋天的到來。北方的樹木在一夜之間悄然變黃,不斷飄落的枯葉掩埋了花崗石鋪成的路徑,幾個太監在寒風中縮著肩膀,剛剛掃淨路面,下一陣風吹過,卻又是一地落葉。
後宮一座普通的院落中,把寒意隔絕在窗外的屋內羅帳流采,燭香繚繞。梳妝台上的銅鏡中,映出一個美人的身影,柳黛眉,香腮雪,雲光巧額,鬢撐金鳳,嫵媚多姿。江采月癡癡的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間細細的柳眉蹙了起來。
一個月前剛入宮的時候,她是眾多嬪妃新貴中最得寵的那個,威猛的帝王日日召她為伴。曾以為,這樣的恩寵就是愛情,誰知,紅顏未老,恩愛已斷,夢醒之後,只有忍淚對鏡理花容,藏起萬般的悲切,在空蕩蕩的屋中一天天的等待著帝王的身影。愛情,真的去的如此之快嗎?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愛情?
她也問過後宮的姐妹們,每個人都是含著苦笑,她們說,皇上迷戀那個漢人男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多少年,她們還不是獨守空閨熬過來的?熬?她不懂,至少十六歲渴望愛情的她還不懂。那個前朝的皇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此番回宮後,軒轅勁日日寸步不離的陪在陳名秋的身邊,就連每日的早朝,也一定要秋在他視線所及的範圍內他才肯去,似乎只要一個不留神,所愛的人便會再次消失無蹤。向來不參與政事的陳名秋也只得在每日早朝時刻悶坐在大廳的一角,而軒轅勁則不停用視線搜索著他的存在,然後才心不在焉的聽著臣子們的奏報。
猛地再一抬頭,大殿一角卻已經不見了秋的身影。軒轅勁噌的站了起來,焦急的詢問著:「秋呢?他去那裡了?誰看見他了?」
一旁的小太監磕著頭,低聲說道:「王爺剛剛回去了,他說太無聊了。」
軒轅勁抬腿便想離去,卻被陳名夏攔住了腳步:「皇上,山西巡撫貪污一案還等著皇上速作決斷,李大人還要向皇上稟報陝西賑災事宜,請皇上留步。」
「請皇上留步——」滿朝臣子一起跪了下去,洪亮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中央。
軒轅勁無奈的坐回了龍椅中:「知道了,朕聽你們囉嗦完了再退朝總可以了吧?誰還有事趕快說!」皇宮內外他早已加強了戒備,還有衛鑫帶人跟著他,只是這麼一刻的時間,秋應該不會有事吧?
總算甩掉了軒轅勁,陳名秋閒適的在御花園裡散著步,一群侍衛在後面遠遠的跟著。幾天以來軒轅勁就像影子一樣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發脾氣也好,冷嘲熱諷也好,以往輕易就能激怒他的把戲現在卻完全失去了作用,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對方還是一臉幸福的傻笑的跟在身後。這樣下去,自己真的要被他搞到神經衰弱了。莫不成,那個蠢笨的皇帝也找到了對付自己的辦法?
雖是深秋時節,聚集了全國各種名貴花卉植被的御花園依舊是繁花簇錦,放眼望去,一片的紅綠相間。可是秋素來不愛這般刻意裝飾出的景致,不止一次,他指著這花草假山大歎庸俗,不過以軒轅勁的品味,又能指望他的手下裝飾出何等高雅的景色呢?
踏著林間的小徑信步前行,厚重的落葉在腳下吱吱作響,從小秋就喜歡這樣的聲音,每每聽到,似乎又帶著他回去童年的無憂無慮。忽而,一座小小的木製涼亭出現在道路的盡頭,不知為何忽然有了飲茶的興致。所謂「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名施茶」,飲茶之人謂之「幽人」,飲茶之處當幽雅清靜。他回頭看看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大批侍衛,頓時覺得掃興。
「喂,你們去把我的茶具取到這裡來,然後都給我滾開。」
領頭的衛鑫看看王爺不善的臉色,又想想皇帝怒吼的樣子,頓時覺得左右為難。若是王爺再在自己手裡丟失一次,即便是跟隨皇上多年的他恐怕也沒有好命熬過下一次天威震怒了。剛想婉言勸說,一抬頭,剛好迎上陳名秋殺人的眼神。哎,所謂奴才難當啊。
猶豫了好一會,衛鑫還是依言遣散了諸多護衛,自己乖乖的回去給秋取茶具。
一刻功夫,茶具取來了,秋又幾個眼神趕走了一臉委屈的衛鑫,開始煮茶。
煮茶,分為煎水和煮茶兩道工序,每一道都極為講究。細頸的商角放到了竹爐上後,便要以「聲辨」辨別水的一沸,二沸和三沸之節。一沸之後投入適量的鹽,二沸之後用竹夾在水中攪動,把茶沫從水渦中心投下,等到三沸之後,才真正開始煮茶。
所以煮茶,是門學問,也是種情致。
寂靜無聲的竹林間,恰是候湯的最好地方。陳名秋靜靜的側耳傾聽著水在角中滾動的聲音,等待著第一沸時節。
忽而,細碎的腳步聲逐漸走進,打斷了四周的寧靜。秋不由不悅起來,早知如此便讓衛鑫在四周遠遠的布下侍衛,總勝似難得的雅興被人打斷。
「你……你是陳王爺嗎?」嬌弱中帶著點怯意的女聲問道。
「是我,有何見教?」陳名秋緩緩抬起頭來,一雙繡花的小頭雲形履映入眼簾,接著是蹙金繡雲霞翟文的才人宮服,然後,是高盤的簪花髻下一張小巧靈動的臉,也是一張——酷似幼情的臉!
剎那間陳名秋呆住了,是幼情嗎?真的是她嗎?難道她還活著?她又怎麼會在這裡?不,不對,不可能是她。宋幼情早已死在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而眼前的少女不過十六七的模樣,依稀和十年前初見的幼情年齡相仿,不,那不是她……
陳名秋深深的歎了口氣,灼然還活著,而陳名夏已不復是當年為愛可以拋棄一切的人了;而自己,明明還在不斷的思念著那個人的自己,卻已是與她天人永隔,再也無緣見上一面了。世事,偏偏總是這樣的弄人。
「我……打攪到你了嗎?」那女孩仍然怯怯的問著。
陳名秋搖搖頭,收起悲切的思念,微笑道:「沒有,我正在煮茶,有時間的話,不妨坐下來飲一杯。」
江采月放心的鬆了口氣,早就聽宮裡人說陳王爺脾氣古怪,她卻因為一時的好奇忍不住跑來找他,初見的那一刻,她真害怕對方立刻翻臉,要人把她拉出去殺了。如今看來,除了他看她眼神有點悲傷有點古怪,卻溫和的很。可見謠言害人。
「我叫江采月,是新進宮的才人。」
陳名秋輕輕頷首,「嗯」了一聲,再沒有多問。
眼前沒有半分王爺架子的男子不由得令江采月放鬆下來,一雙杏眼也不由得抬了起來,好奇的打量著對方。
好英俊的男子,卻又和粗獷的帝王完全不同,優雅和高貴似是與生俱來般透露在一舉一動中,卻又不帶一絲的柔弱造作,只有空靈幽靜的美麗令人不由自慚形穢。這樣的人兒,卻是自小只見過葉赫男子的她第一次得見的。難道漢人的男子都是這般的高雅嗎?又或是,只有他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癡癡的看著煎水的陳名秋,兩陀暈紅不由飛上了少女的雙頰。
江采月在一旁靜靜的觀看著秋高超的煮茶技藝,可惜除了敬佩,她對茶藝一竅不通。一會工夫,又細又密的湯花浮了起來,濃濃的茶香四散飄逸。陳名秋均勻的分開湯花,將茶水倒於茶盞中,捧到了江采月的面前。
「好喝。」一口喝下小小的茶盞中碧綠的茶水,江采月抬起頭讚歎道。看去時,陳名秋卻捧著茶微微而笑,眼神中透著一線善意的嘲諷。
喝茶,要先聞其香,再品其味,哪有她這般一古腦喝淨的?如此名貴的廬山雲霧,卻只換來了「好喝」二字評語。她和知書達理,精通詩文的幼情果是大大不同啊。秋不由暗自想到。
江采月不由羞紅了臉,難道剛剛自己出醜了嗎?她怎知道漢人煮茶是門學問,連喝茶也有許多的講究。她自幼生長關外,沒讀過多少書,勉強識得幾個字而已,騎馬打獵尚且應付的來,這般學問上的事她如何懂得?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陳名秋莞爾一笑:「喝茶,原本隨意就好,沒什麼可介意的。」
若在往日,江采月哪會在意這種學問上的得失,可是在這文雅的男子面前,不知為何她就是不願被對方看低。突然,不知從哪裡生出來的力量,她竟鼓起勇氣大聲說道:「不行,我要學,學品茶,還要學煮茶,你……教我可好?」
「明天此時此地,我等你。」雖然吃驚於葉赫少女完全不同於漢家女子的大膽,陳名秋的心底卻也渴望著再次見到這個酷似幼情的女子。靜靜的收起茶具,迎著采月充滿期待閃動的雙瞳,不由得一個約定滑出唇瓣。
下一刻,近乎狂喜的神色閃過采月的臉龐。
軒轅勁處理完政務時,已是傍晚時分。身後的太監吃力的捧著一摞厚厚的奏折跟在他身後,軒轅勁卻毫不體諒的邁開箭步向陳名秋的住處行去,不知不覺中,快步的行走漸漸變成了飛奔。
只不過是一日的分離,他卻覺得如隔三秋。從前和秋鬧起彆扭,整整一月未見的日子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呢?都說愛情會隨時間逐漸淡去,為什麼自己卻覺得這份感情像經年的美酒,越髮香醇難捨起來了呢?
踏入屋中時,只見秋正倚窗而坐,發呆的望著遠方的景色。眉宇間,唇角邊,竟莫不噙著一絲淡雅的微笑。落日的餘輝灑在他的身上,似是披上了一件金黃的外衣,柔和綺麗。
軒轅勁沒有開口喚他,在屋角尋了張椅子坐下,靜靜的看著,遠遠的看著。他知道,偶爾他來時,也會遇上秋心情較好的時候,可是只要一看到自己,好心情便會剎那間煙消雲散,留給他的目光,永遠是冰冷犀利的。
正在這時,被他甩下的太監卻捧著奏章氣喘吁吁的趕來了,跨過門檻時,腳下一絆,!-一聲摔倒在地,手中的奏折灑滿了一地。
難得的靜謐溫馨被打斷了,軒轅勁劍眉一豎,便要發怒。情知闖了大禍的太監嚇的跪在地上縮成一團,除了牙齒打戰的聲音外再也說不出話來。
皇上的易怒人人皆知,遇上和陳王爺有關的事情更是暴虐異常。
恰在此時,陳名秋卻轉過了頭來,看看一地的狼籍,卻什麼也沒有說,反而轉向軒轅勁輕聲道了句:「你來了。」
輕輕的一句話,卻讓軒轅勁頓時化為岩石般動彈不得。他說「你來了」,是對我說的,對我說的!不是「你來幹嗎」,也不是「給我滾出去」,而是輕言細語的一句「你來了」!
一股熱熱的暖流流過心頭,迎著秋那平和的神情,軒轅勁裂開嘴巴「呵呵」的傻笑起來。多少年了,他都不曾被秋這般正眼相視,和顏悅色的說上一句話了?真的是好久好久了,久到他每日焦躁不安,難以自抑。與陳名秋相遇之前,他熱情好動,卻從不曾這樣的暴躁殘虐,可是就在等不到他的微笑的每個日日夜夜中,從前的自己一點點消失了,留下的,是無時無刻都和不知名的敵人戰鬥著的自己。被秋傷害,然後傷害秋,最後讓自己傷的更痛,這樣的日子他原本以為永遠不會有結束的一天的……
「你發什麼呆?原本就長得很呆了,擺脫你不要再做出這種白癡表情了。」秋撇撇嘴,關上窗戶,將夕陽的金色隔絕在屋外。
「沒,沒什麼……只是……不是……」在秋飽含譏諷的目光中,卻不見了往日心死般的冰冷。不是京城初見時十六歲的他無憂無慮的目光,不是許州再見時積澱著失戀和背叛的痛苦目光,不是他兵圍徐州時充滿欲殺之而後快的恨意的目光,也不是被禁錮在自己身邊那充滿毀滅的顏色的目光。他的眼中,少了一份空洞,多了一份靈動,少了一份沉重,多了一份輕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陳名秋一點點的變化了,好似一座千年的冰川終於盼來了和煦的春風,正在一點一點脫去他冰冷堅硬的外衣。
這樣的變化,陳名秋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而在生就野獸般的直覺的軒轅勁卻第一個欣喜的發現了,雖然他還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從何而來。現在的他,還為這小小的變化而沉浸在內心的狂喜中。
「我餓了。」
「哦,哦……」軒轅勁無意識的點著頭,卻根本沒有聽進去陳名秋在說些什麼。
陳名秋皺起眉來,難道這個癡呆的死皇帝忘了?明明是他吩咐說要和自己共進晚餐的,以至於他飢腸滾滾,只因為他遲遲未來,太監們卻不敢給自己上飯。
陳名秋哼了一聲,不再理睬不停白癡的傻笑的軒轅勁,轉而吩咐下人端上晚飯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擺了上來,回頭看時,軒轅勁還坐在剛剛的地方一個人出神的傻笑。
「神經病。」輕輕罵了一句,陳名秋也不招呼他,拿起碗筷,自顧自的開始用飯。
一向自詡聰明又飽讀詩書的陳名秋,此刻卻完全猜不出軒轅勁在為何而高興,雖然始作俑者明明是他自己……
夜深天涼,遠處的打更聲敲響了四更夜濃。陳名秋由夢中輾轉醒來,屋內卻還是燭光瑩瑩。揉揉迷夢的雙眼望去,只見軒轅勁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旁的一摞奏章才剛剛批了一小半。他下床走到了桌邊,隨手拾起一本批過的奏章看時,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不知是這新上任的戶部官員有意賣弄學問,還是他確實不知這為戰場上出身的皇帝識字有限,通篇都是古樸的文詞,難怪軒轅勁在上面圈滿了不認識的字,更遑論讀懂其意了。
定睛看時,卻是關於陝西賑災的事情,戶部請示賑災糧食是交由各州縣發放,還是另派欽差大臣專門負責賑災事宜。這是關乎人命的大事,可是軒轅勁卻因為讀不懂奏章而將之壓在了最下面。
雖然久不理朝政,對於這些政事,自小生長宮廷的陳名秋卻遠比軒轅勁來的得心應手。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交給州縣官員去辦,否則發下去的糧食能有一小半到災民手中已是萬幸。還是要派個清廉些的欽差去監督才行。陳名秋提起硃筆來,隨手在下面寫到「著戶部侍郎余才閩為欽差使者,統領陝西賑災事宜。」
余才閩,耀王朝980年的榜眼,人少了些硬氣,也不善逢迎上司,看上去甚是平庸的一個官員,陳名秋卻知道他為官清廉,很有些悲天憫人的心腸。這樣的差事,最適合他不過。
拿起軒轅勁的印章蓋在下面,算是批完了一份折子。剛想起身走時,燈花劈啪的爆開了,軒轅勁一個翻身,醒了過來,恰好看到陳名秋將批好的奏折放回去。他翻開一看,立時笑逐顏開:「哎呀,你幫我批好了?太好了,這篇奏章不知在說些什麼鬼話,我怎麼看也看不懂,正發愁呢。這還有一份滿篇鬼畫符的東西,你也一起幫我看看吧。」
說著,軒轅勁又抽出一份奏章放在陳名秋面前,秋隨便掃了一眼,是工部奏請修黃河堤壩的事情,下面附的水利工程圖,軒轅勁要是能看的懂才奇怪呢。
「我不管,你別得寸進尺,我要接著睡去了。」陳名秋轉身就走,回到床上背轉過燈光,拽上被子接著睡。
無可奈何的搔搔頭,軒轅勁只得繼續攻克那摞厚厚的奏章。如果今天再不批完,明天早朝時左丞相勢必又是好一通囉嗦。可是……抬眼看看窗外將白的天色,軒轅勁再次無奈的歎了口氣。恐怕真的批不完了。作個皇帝怎麼這麼麻煩啊?
「哎,這個字念什麼來著?音閉,不對,好像是讀……哎呀,我怎麼想不起來了?算了,先看下一行吧,『是以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好像是說拉弓射箭的事情嘛,誰那麼混賬,上這種無聊的奏折給我添亂……」
「哈哈……」聽不下去了,這簡直是單口相聲嘛。一直閉目假寐的陳名秋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反正有這個家夥在一旁自言自語,自己也睡不著,他索性翻身坐了起來,來到軒轅勁身邊,批手奪過他手裡的御筆,強繃著臉道:「躲開,一邊坐著去,你這也叫批奏章?」
「是,是。」軒轅勁卻絲毫沒有難為情的神色,反而笑嘻嘻的給秋讓開了座位,自己就坐在一旁的燈下作陪。
才批了幾份奏章,陳名秋又突然抬起頭來,厲聲道:「我告訴你這可不是在幫你,是你打擾到我睡覺了,我是無可奈何才幫你快點瞭解這些折子的。我這是為了自己,你可別會錯了意。」
「俺知道俺知道。」過於興奮的軒轅勁有時會不自覺的恢復當年第一次進京時那個鄉巴佬的自稱。
燭光在天色泛白的清晨不斷晃動著,兩個搖曳的身影投射在雪白的牆壁上。軒轅勁專注的望著專心致志的批復著奏章的陳名秋,偶爾,當對方停下來略加思考時,他便倒上一杯熱茶,送到秋的手邊,幸福的看著他一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奏章,一邊將茶水送到唇邊。沾染上水色的雙唇在燈下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看的軒轅勁不由得轉過頭去,慢慢平復不斷上湧的血氣。
這次救回了秋之後,他再也沒有惘顧他的意志強行佔有過他的身體,又怎能此時一個把持不住,生生破壞了如此融洽溫馨的氣氛呢?
一旁的陳名秋卻已經完全沉浸在國家大事的沉思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軒轅勁這小小的掙扎。此時的景致,倒像是工作的丈夫和陪在他身邊的癡情的妻子,只是角色,倒錯了。
第二天當軒轅勁得意的把那摞由陳名秋幫忙批復的奏折交到陳名夏手中時,對方先是奇怪的看著他,繼而又在認出奏章上那熟悉的筆跡時深深攢起了眉頭。可是抗議的話還沒出口,卻又在讀到批復的內容時不禁閉上了嘴。不能不承認,教導他讀書的義兄的才華遠在他之上,更非只懂行軍打仗的皇上所能及的。這般睿智的決斷,實在比皇上那猶如小孩子塗鴨般的批復高明太多了。倘若那個自私的男人果能為百姓出一份力,也未必是件壞事吧……
從這以後,陳名夏便默默承認了由秋代皇上批示奏章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