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芩。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耀王朝936年,朝政腐敗,天下各地紛爭四起。胡人葉赫族軒轅氏趁亂進兵中土。耀王朝1004年,軒轅勁攻克京城桐都,改名大同,開始了慶王朝紀年,軒轅勁為慶王朝一代帝。然而不滿於外族統治的漢人紛紛起義,在一代帝這個馬背上出身的皇帝以極其殘酷的手段血腥的手段鎮壓了各地起義後,許多起義軍轉為地下結社組織,其中最大的組織之一就是——日心社。其宗旨就是光復耀王朝,恢復漢氏江山。暗中積蓄力量的這些組織很快成為慶王朝的一大隱患。
現在正值慶王朝元年春,對於飽經戰火改朝換代的大同來說,這是物是人非的一個新春。相傳數十代的舊皇家已經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中,耀王朝最後一代皇帝陳企隆被殺,陳氏一族輝煌的過去就此灰飛煙滅,成為在劫後余生者茶余飯後的閒聊中偶爾才會提到的名字。
穿過精雕細琢的木制回廊,幾個太監手捧蓋著黃巾的玉盤,亦步亦趨的尾隨一個身著明黃龍袍的男人。男人五官粗獷,頗具男人味道的臉部線條加之高大的身材使他愈發顯得威嚴,令人不敢正眼相望。一道深深的疤痕從他的左眼角一直延伸到額頭,使這個男人更具野性的味道。軒轅勁來到皇宮深處的一處院落。屋內,一個衣冠不整的年輕男子正慵懶的臥在床上,他身材修長健碩,雙目如星,劍眉高挑,容貌甚是俊美。聽到太監的通秉和眾人跪地請安的聲音,他卻只是不耐地把頭轉向床裡側。
“秋,你看,這是東亞塞爾進貢的寶物,我讓人都拿來了,你喜歡什麼就先挑吧。”軒轅勁興沖沖的沖了進來,對於被稱為秋的男子的失禮似乎毫不在意。
“東亞塞爾?是西亞塞爾吧。”秋的語氣中充滿譏諷,對太監們揭開黃巾後露出的各種珍寶看也不看上一眼。
“嘿嘿,好像是吧。這些屬國的名字又怪又長,你也知道,我軒轅勁打了一輩子仗,除了兵書沒念過其他書,哪裡記得住這些政務上的東西。”他摸摸後腦勺,露出憨厚的傻笑。
“你怎麼還沒起身更衣啊?昨晚我又讓你很累嗎?”伸出大手笨拙的撫摸著秋烏黑的長發,軒轅勁的語氣十分溫柔,讓人難以相信眼前的男人和戰場上那個血腥好殺的皇帝竟是同一人。
秋輕蔑的冷笑一聲,揮手甩開了流連於自己發絲間的大手。
剎那間,軒轅勁像一個被激怒的猛虎般從床邊跳了起來,一腳踢翻了一個太監手中的玉盤,珍寶叮叮當當的散落滿地。看到皇帝突然面目猙獰的發起怒來,一個小太監害怕的輕聲哭了出來,被軒轅勁一拳打飛,頭部撞在雪白的牆壁上,腦漿迸裂,立時氣絕。其他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再也無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軒轅勁沖到床邊,一下掀開了覆在秋身上的薄被,露出了白皙的軀體,點點紅痕以及被啃咬過的青紫色淤痕布滿裸露在外的胸部和雙腿,不難想象被凌亂的衣衫所遮蓋的部位也同樣布滿歡愛的痕跡。
“看著我!”軒轅勁低吼著強迫秋正視他,捏住秋下鄂的大手微微用力,秋的雙眉因疼痛而皺了起來,仍然冷冷的看著對方。
“我討好你,折磨你,羞辱你,無論我作什麼,你都不在乎嗎?看哪,我又殺人了,因為你,我又殺了一個漢人,你就沒有一點反應嗎?你到底要我怎樣待你,你到底想要些什麼,陳名秋?金銀珠寶,珍珠玉器,甚至你陳家的天下,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能給你。”
秋無語,冷漠的眼神戲謔的打量著勃然變色的勁。軒轅勁揚起手來,左右開弓的抽打秋的臉頰,沒有控制力道的耳光讓他的雙頰一片紅腫。秋不反抗,也不求饒,任由對方毆打著。
“你給我聽好,我軒轅勁現在是皇帝,皇帝了,不再是身份卑下的蠻族,而你陳名秋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四王爺了。你陳家的天下現在姓軒轅了!”
突然軒轅勁粗暴的拽住秋的長發,把他由床上扔到了冰冷的地上。
“好,你不肯說話是吧,敬酒不吃吃罰酒。”
怒火化為一陣拳打腳踢,雨點般落在秋身上。秋咬緊下唇,默默承受著這由他挑起的憤怒。報應吧,從前他也曾毫不在意的鞭打著冒犯他的軒轅勁,給他留下了那險些奪取他左眼的永遠的傷疤。
是誰在笑,笑得如此放肆,卻又帶著一絲悲涼。
秋側耳傾聽,才發現竟是自己在笑。被痛毆到幾近昏迷的唇邊流出的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狂放的笑。難道不可笑嗎?只為那不該有的一次相遇,竟斷送了陳氏千年的江山和數萬計將士的生命,更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流倜儻的四王爺淪為一個卑微的男寵,何其好笑啊。
“你笑什麼?”厚底的朝靴狠狠踢在秋的胸側,發出“咯吱”一聲肋骨斷裂的響聲。
鮮血從秋的口中不斷湧出。大概是斷骨戳在了肺部吧,秋一邊想著一邊無奈的聽著撕心裂腹的咳嗽,難過的喘息伴隨著瘋狂的笑聲回蕩在屋中。
秋抬手捂住嘴,想止住隨著咳嗽噴出的鮮血,過多的鮮血卻如難以掬住的水般從手指縫隙間流出,剎那間將白衣染上點點紅梅。眼前的世界也隨之沉入了一片血紅色中。
難道自己就要死了嗎?也好,終於可以解脫這爾虞我詐的塵囂了。
“哼。”軒轅勁抬手點了秋腋下的兩處穴道,暫時止住了秋的吐血。
看著秋靠在床邊嘴角掛著冷笑喘息著,似乎這世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的冷漠讓軒轅勁更加暴跳如雷的大叫著:“你想死,我偏要你活在這活地獄裡,我為你犯下的殺戮,後果,你要和我一起嘗!”
後果?他陳名秋已經嘗到了,是他親手放出了一頭猛獸,一頭嗜血的猛獸,吞噬了天下蒼生,吞噬了陳家王朝,也吞噬了他自己。可是他沒有輸掉這場游戲,因為野獸愛上了他,愛上了無情的他,因他有意的冷淡和忽視而憤怒,因他偶爾的一顰一笑而牽掛,付出心的人注定贏不了一場關於愛情的游戲。在他們兩者之間,一個輸掉了身體,一個輸掉了心,愛情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沼澤,踏入者注定要渾身爛泥的糾纏沉淪,誰會勝利,誰會失敗,這些總有一天不再重要,就在就在他們共同陷落滅頂的那一天。
看著漲紅臉的軒轅勁和嚇得渾身顫抖的太監宮女們,他只覺得這些人可悲又可笑,人活一世,到頭來還不是只有一身臭皮囊,看破生死,又有什麼事情可怒可怕呢?至少,他已不再在乎,在他失去一切的今天。
想到這裡,秋的嘴角又露出了那蔑視一切的笑容,縱然經歷了這許多年的波折,與生俱來的高傲依然沒有磨滅半分,依然如少年時一般耀眼。這個不經意的笑容,更撩撥起軒轅勁不可自抑的欲火,他要他,即使他如天山上的一朵雪蓮,永遠孤傲的俯視眾生,從不施捨一絲溫情給癡愛他的人,他依然要他,在寒風中,他已經一身傷痕地爬上了天山頂峰,采下了這朵絕世的花朵。沾染了多少血腥,只為獨占他傲然開放的花期。
撕裂原本難以蔽體的單衣,露出了只屬於他軒轅勁一人的身體,把秋翻轉過身地趴在床沿邊,沒有任何前戲和愛撫,勁掰開眼前雪白的雙丘,一個挺身動作,讓自己滾燙的欲望全部沒入了狹小的花洞中。他愛著秋的傲,也恨著他的傲,他要征服這身體,一如他征服了天下,在陳名秋的心中,必須烙印下他的存在,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是傷害他所愛的身體。
一縷細細的鮮血順著秋雪白的大腿緩緩流下,潔白的雪蓮再次染上了血的顏色。
秋肋骨斷裂的左胸此時已是一片青紫,無力地掛在床沿邊的雙腿間流滿紅白相間的濁液,可是軒轅勁依然滿臉亢奮,狂野的目光在黑眼睛中跳動,額頭的傷疤因興奮而暴起,愈發觸目驚心。
陳名秋冷漠的眸子閃過一絲悲哀,剛剛受傷後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蹂躪,漸漸昏迷過去,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他與他,緣起而遇,注定糾纏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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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王朝934年春。
葉赫族的軒轅氏剛剛建立了位於極北的小國慶,身為汗王的次子,年僅二十一歲的軒轅勁作為朝拜使臣來到了當時尚稱為桐都的京城。等待皇帝召見的日子中,第一次來到京城的軒轅勁脫去公服,穿上葉赫族便衣,興沖沖地帶了一起上京的妹妹軒轅萍去逛最熱鬧的南門集市。
他出生在遼東極寒之地,生來與軍旅為伍,雖然貴為皇子,除了行軍打仗外十分孤陋寡聞。京城繁榮的市面,稠密的居民前所未見,讓他話也說不出來了。左顧右盼地走在鱗次櫛比的店鋪中,許許多多的商品他連名字都叫不出,就連那些招牌上的大字也不時有他念不出的。忽然,軒轅萍拽住他的衣角,小聲問道:“二哥,那是家什麼店啊?”
順著妹妹手指的方向,軒轅勁皺著眉頭念道:“參……耳……老……店。”可是參耳是甚麼東西啊?牛耳?豬耳?可是人參也會長耳朵嗎?軒轅勁拽過身旁的一個路人,指指招牌,高聲問道:“老兄,請問這參耳是啥東西?味道可好?”
“參耳?”那人略一回味,放聲大笑,“哈哈哈!那是參茸!連這也不懂,哪來的鄉巴佬。”
周圍的行人也跟著哄笑起來,嘲弄的話如雨點般摔了過來。軒轅萍漲紅了一張俏臉,勁卻只是略為尷尬的摸摸後頸,而後發出一陣壓倒眾人的洪亮的笑聲。豪邁的氣勢立時鎮住了眾人。
軒轅萍忽然指著他身後叫道:“二哥,馬,我們的馬跑了一匹!”
軒轅勁扭頭就追,當他好不容易趕上去時,這匹躁動不安強壯公馬已經沖進了一長列儀衛隊伍,直奔隊中的一匹白色母馬。馬背上的一個衛兵粹不妨的被撞下了馬,公馬竟當街堂而皇之的揚蹄向母馬俯了上去。一陣混亂的折騰後,被甩下馬背的衛兵終於制服了肇事的公馬,揚起手中的鑲滿華麗裝飾的刀鞘毫不留情的狠擊下去。
軒轅勁疾步趕上,一把攥住對方的手腕,賠笑道;“老兄先別動怒,它不過是個牲畜,不懂事的,就饒了它吧。”出身游牧民族的他們一向最是心疼牲口。
衛兵掙了幾下,奈何軒轅勁神力過人,根本掙不開他的阻攔,於是破口大罵。周圍的衛兵們也都笑吟吟地看熱鬧。
“養出這樣的下流畜生來,想必主人也是個下流貨。”不知哪個衛兵的一句話引來眾人的一陣哄笑,錦衣光鮮的士兵們開始七嘴八舌的笑罵道:“看他這身打扮就是個蠻族,聽說那些野蠻人和兄弟朋友共享妻子,大方得很哪。”
“哈哈,小子,你家有沒有漂亮老婆?也拿來給爺們玩玩,說不定爺們一高興,就賞頭母馬給你呢。”
軒轅勁漲紅了臉,想要發作,但眼見對方衣飾華貴,只怕是京中顯貴的隨從,只得強忍怒氣呆立著。
這時隊首馳回一匹栗色高頭大馬,馬上一個眉目軒爽的少年喝道:“誰在當街搗亂,膽敢阻了本王的儀隊?”
衛兵們頓時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來,每人敢再出聲。被軒轅勁攥住手腕的衛兵膽怯地看了來人一眼,抬手指了指軒轅勁。這時落在後面的軒轅萍也追了上來,被少年華貴的氣勢所攝的兄妹倆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年冷哼一聲,揮起馬鞭向軒轅勁打去,勁慌忙躲閃,不想少年乃習武之人,身手甚是靈活,空中的馬鞭一個轉勢,砸在了勁的額頭上,險些打中左眼。鮮血頓時流滿左臉,模糊了他的視線。
看到軒轅勁地狼狽樣,少年朱唇微努,露出了一絲快意的美麗微笑,讓受傷的軒轅勁忘記了發怒,呆呆的直勾勾的盯著眼前這姿秀神朗卻又殘忍的秀美少年。
軒轅萍心疼的沖上去攔在兄長身前,指著少年罵道:“你敢打我二哥,他可是慶國軒轅大汗的次子,奉汗王之命上京的使臣。”
“那又如何?”少年輕蔑的一笑,道,“你在教訓本王嗎,小妞?軒轅大汗算什麼東西,今天就讓你知道本王是誰。”
這少年正是當朝皇帝最寵愛的弟弟,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四王爺陳名秋。
說話間陳名秋手中的馬鞭又毫不留情地向軒轅萍的臉上打去,眼看少女就要被破相。這時一個同樣身著華服,面容敦厚的少年驅馬趕來攔住了他,道:“四哥,算了吧。皇上還在等我們進宮呢,別和這些人斗氣了。”
聽到皇八弟陳佟為搬出了皇上,陳名秋這才住手,對滿臉是血的軒轅勁不再看上一眼,策馬離去。倒是軒轅萍感激地向陳佟為點點頭,讓年少的他一陣臉紅。
兄弟二人漸漸走遠了,隱約飄來二人的對話:“八弟,你是不是看上那個野丫頭了?四哥做主給你搶回去。”
“四哥別說笑了。”
“哈哈,那你臉紅什麼?”
…………
聲音越行越遠,終於聽不見了。連跟在二人身後的隊伍也消失在大街拐角處了,混亂過後,大街中央只剩下慌忙為兄長止血的軒轅萍和依然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呆立的軒轅勁。妹妹的抱怨,行人的指指點點,肇事公馬在他身邊的摩娑,他都已經聽不到,也感覺不到了。那個雲鬢高聳,杏目豐垂,粉腮嬌艷的殘忍而又高傲的少年已經占據了他所有的心靈。只不過那時他還不知道,這瞬間點燃的熊熊愛火在兩年後竟變為一場戰火,燃盡天下蒼聲的血淚,也同樣燃燒了此時身份有天壤之別的二人。
耀王朝934年春,軒轅勁同陳名秋的初遇,為前者留下了永世的傷疤和愛情。而後者,還是意氣風發,身份高貴的四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