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舉行婚禮吧。」
「我沒聽見。」
「就明天好不好?」
「怎麼有蚊子在叫?」
「你不要這麼害羞嘛。想當初在駑卡大汗的營帳中,你是多麼熱情的投入我的懷中,一往情深的對我說: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兩片紅雲飛上你粉嫩的臉頰,連脖子都紅了,可是幸福的笑容仍然掛在你的唇邊,然後……」
我忍無可忍,對準這張滔滔不絕說著廢話的嘴巴一拳打了過去。
然後,埋伏在屋外四面八方無數雙三姑六婆的眼睛開始閃爍燦爛的星星……
「哎呦,准王妃又虐待王爺了。」
「打是親罵是愛,這是愛情的表現。我們未來的王妃內向害羞嘛……」
「精彩,經典,可惜小綠和小花今天當值,錯過了今天的戲碼。」
「當初來誠王府做工果然明智,現在要進來還要倒找錢呢……」
我一腳踢開房門,無數個年輕的侍女立刻四下逃竄,邊跑邊尖叫著:「哎呦呦,准王妃不好意思了。」
「不打攪你們親熱了,請繼續繼續啊。」
……
我頭痛的抱著腦袋彎下腰去。
諸如此類的場景已經連續上演了兩年。
當初閎雨(現在已經是閎飛了,不過叫慣了舊名字的我已經懶的改了)來草原求婚時,我被駑卡叔叔的詭計所騙,不幸的天才一時失控說出了心裡話。不過事過境遷,我開始後悔啊後悔。雖然我很喜歡閎雨,這種心情至今也沒有一點改變,可是要讓我堂堂惡霸嫁給一個男人做妻子就是另一回事了。愛情雖然崇高,可男子漢的面子豈能在情愛面前折腰?
我回頭看看被我揍的昏倒在地的閎雨,當年初見時,十九歲的他正在假扮四哥的王妃,一身素白女裝的他婀娜多姿,令我一見鍾情,奉為仙女般的崇拜。如今才過了兩年,他居然身高猛增,一夜之間高出我兩頭不止,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混蛋,他不知道什麼叫做謙讓,什麼叫做見好就收嗎?居然敢比我高!
還有他王府裡的那些瘋子侍女們,每天跟在我們後面曖昧的偷笑,更有甚者,還有人隨身攜帶畫具,據說是隨時準備紀錄關鍵鏡頭的。
越想越氣的我又在閎雨身上補上了兩腳,正在幽幽醒轉的他再次暈了過去。我則在探頭探腦的觀察著屋內一舉一動的八婆們的注視下揚長而出。這下總算一展我的男子氣概了,看她們誰還敢在背後亂嚼舌頭。
突然幽幽一聲歎息傳來,我腳下一絆,險些跌倒。
「哎,他怎麼不趁機偷親王爺一下啊,我畫布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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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等不到我首肯成親的閎雨終於使出了陰險的殺手鑭,他居然派人在我的飯菜中下——辣椒!
雖然我也曾試著去外面的酒樓吃飯,結果只是悲慘的發現,被閎雨精心挑選的天下名廚把胃口養刁的我已經難以下嚥普通的飯菜了!
在我可憐的小肚子上演了三天「空城計」後,男子漢的面子終於在飯菜面前彎下了腰。
今晚的誠王府不比往日,才剛剛過了晚飯時候,整個王府的燈火都熄滅了,漆黑一片,陰森森的氣氛中透著說不出的緊張,平日忙碌的下人都按照命令乖乖躲回了自己房中,四處是戒備森嚴的帶刀侍衛四下巡邏,嚴陣以待。
就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中,偶爾還會傳來少女的哭泣聲:「嗚,好過分,為什麼不讓人家看……為了這一天,人家整整等了兩年了……今天可是洞房花燭夜……我要看他們XXOO啦……」
沒錯,今天就是我和閎雨的新婚之夜。
此刻身穿新娘服飾的我正和滿臉喜色的閎雨面對面的坐在屋中。不對,應該是我的頭頂對他的臉。因為他正在衝著我傻笑,而飢餓的我則把臉埋在飯菜中低頭大吃。
「喂,你不要光顧著吃。沒看到你的愛人正在對你深情的溫柔的燦爛的微笑呢嗎?」擺了半天姿勢卻無人理睬的他衝我吼道。
我抬起頭,扔掉手中的雞骨頭,兩隻油膩膩的小手毫不留情的在禮服上擦啊擦,然後注意力完全轉向下一道香酥鴨舌。
鮮艷的新娘禮服上留下兩個油手印,我解氣的偷偷一笑。
當初作禮裝時,我堅決不肯穿新娘的衣服。沒料到閎雨倒很痛快,說:「行,那我穿女裝。」可是換上女裝的他嚴重有辱我記憶中神聖的仙女姐姐的美麗動人。雖然長相沒什麼變化,可是現在身材過高的他穿上女裝,實在有如人妖般噁心。為了我深愛的仙女姐姐啊,舊情難忘的我只得以悲壯的心情無私獻身愛情,自己穿上了新娘的服裝。
一桌美食轉眼便只剩下了殘羹剩餚,我滿意的拍拍肚子,敲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悠閒的剔著牙縫,一副標準的惡霸姿勢。
可是閎雨非但沒有誇獎我刻意擺出的瀟灑造型,反而有眼無珠的埋怨道:「好好的婚禮,本來應該盛大無比的,你反倒要我一個客人也別請,還安了這麼多侍衛,知道的是我們成親,不知道的還以為誠王府鬧刺客呢。現在飯也吃了,婚禮也按你的『獨特』口味辦了,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接下來總該洞房花燭了吧?」
「洞……洞你個頭!」我漲紅了臉,大叫道。經過被王府侍女兩年的洗腦和奚笑,我變得對諸如「那個洞」「美麗的花蕾」之類曖昧的代名詞格外的敏感。
閎雨縮起肩膀,委屈的說道:「我們已經是夫妻了,為什麼不該洞房花燭?我可是已經忍了兩年了呀。」
「誰讓你把那些侍妾都遣散的?我又沒求你。留兩個給我也好啊。」
閎雨聞言立刻瞪起眼睛:「你說什麼?你又想念辣椒全餐了是不是?」
我吐吐舌頭,乖乖的閉上了嘴巴,喃喃自語著:「卑鄙,無恥,下流,小人……」被他抓住了我這個弱點,今後的日子我豈不要悲慘的給他當牛作馬了?如此行徑,算什麼君子所為!
不過閎雨那狡猾中帶著點得意的神情顯然認為作小人比作君子合算。
忽然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我憤怒的回過頭去,吼道:「誰啊,我不是說了今晚敢靠近新房的人格殺無論嗎?你……」
來不及咆哮出來的幾千字在我看清來者的面孔時頓時吞了下去。我長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
四——哥——!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正在千里之外的中原作他的「聖德天子」嗎?難道是……
「有鬼啊!」我尖叫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蹲在椅子背後,指著他斷斷續續的說道,「你……你別過來……告訴你,我早就不像從前那樣怕鬼了……你變成鬼來嚇我也沒用……你別來纏我……趕快升天去吧……對,我不怕不怕……」
閎雨無奈的看看我,又瞪向「四哥的鬼魂」,恨恨的道:「你怎麼這麼不死心,不乖乖待在中原作你的皇帝,跑來作什麼?外面都是侍衛,你是怎麼進來的?告訴你,雲兒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快夾著狐狸尾巴滾回中原去吧。」
「四哥的鬼魂」閒適的坐到我躲在後面的那張椅子上,雖然他有用腳走路,但是我總覺得他像是用飄的。不過看清了他有腳有影子,我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幾個侍衛怎麼攔得住我?前兩日我正在邊境上巡視,聽說你們要成親的消息,就立刻過了邊境趕來了。至於我辛辛苦苦跑來做什麼嘛……呵呵呵……」一連串陰險曖昧含義不明的笑聲,和他兩年前沒什麼變化,只是陰險度明顯上升。他長臂一伸,提著我的後衣領從椅子背後把我拽了出來,笑道:「你親愛的哥哥不懼艱難險阻跑來這麼遠的異國他鄉看望你,你就不能表現出一點應有的喜悅嗎?至少,給我一個久別重逢歡迎的吻嘛。」
說著,那雙更性感更刻薄的唇已經在閎雨的驚呼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到了我的臉前。
第一次他吻我,毫無準備的我慘遭不幸蹂躪;第二次他吻我,我急中生智的一個大噴嚏趕走了他。這一次,我順手從桌子上抓起一個蘋果,一把塞到了他嘴裡。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四哥一邊嗚咽著,一邊慌忙去挖嘴裡的蘋果。閎雨立刻趁機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他那邊,譏諷道:「都說你是千古一帝,氣吞山河,我看你嘴巴還不夠大嘛,連個蘋果都吞不下去。」
「你……」四哥一運力,一個好好的大蘋果在他嘴裡被壓成蘋果泥吐了出來,他一把拽起我的另一隻胳膊,用力像自己那邊拉去:「你都獨佔了他兩年了,別太貪心了,還我還我。」
「他本來就是我的,還你什麼?你不是發過誓,只要我愛他一天,你就不和我搶嗎?」閎雨也毫不示弱的猛拉。雖然不會武功,不過我發現他的力氣卻不小。
「我說的那是十七弟,現在禮親王早死了,諾言過期作廢。」
「我們兩情相悅,是神仙伴侶,你來湊什麼熱鬧!告訴你,這裡沒你的享用的份兒!」
「孔融七歲就懂得讓梨,你就不能謙讓一下?你敢和我搶,我發兵踏平穆蘭國!」
「請便,反正我們已經成親了!你來遲了。」
「沒洞房就不算數,不然我趕來做什麼。」
「你來也白來,我如海的深情,如火的愛情無比深刻。」
「燒死你好了,我夜不能寐的兩年的思念絕對比你更深!」
……
營養價值原本就很低的爭吵越來越接近小孩子弱智型的吵架了,被他們夾在中間拽來拽去的我幾乎要被撕成兩半了。真是老虎不發威,就被他們當病貓!
「夠了,你們兩個都立刻給本大爺放手!」我陣起雄威,一聲霹靂怒吼。他們兩個一驚,同時放開了我,氣呼呼磨著牙互相瞪眼。我轉頭看看閎雨,又看看四哥,兩個人又立刻同時換上了溫柔多情的微笑,噁心無比的向我猛眨著眼睛。
我看這兩個人在行動上倒比較有默契,乾脆讓他們兩個成親去好了。
我拉過張椅子坐下,清清嗓子,拉長音道:「聽——說—你們兩個人都以無限仰慕的心情喜歡本惡霸?」
兩人看著我,點頭如搗蒜。
「既然如此,你們就說說自己有多愛我吧?說的動聽的人嘛——」我拉長了尾音,後面的話讓他們自己去琢磨。
誰說的更噁心,我就賞他兩拳,誰說的不太噁心,我就賜他兩腳。
「我愛你有如天上的太陽,可以為你付出一切。」超級沒創意的台詞。超級沒創意的閎雨。
「我愛你有如明亮的月亮,情願跪倒在你腳下作你的奴僕。」第一個說這種台詞的人叫「沒創意」,第二個模仿這種沒創意的台詞的人就只能叫傻瓜了。
「我雙手獻上我王府的全部財產。」
「那有多少錢,我給你天下的國庫。」
「我……我把王爺之位讓給你。」
「我讓你作中原慶朝的太上皇。」
……
我悲涼的望著桌子上那盤主菜的空盤子,傷感的想著:人說愛人能「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屑一點通」。什麼破禮物,就沒人能想到送我一盤「綵鳳雙飛」嗎?
我揮揮手打斷了他們:「既然在感情上不分軒致,那我只好從其他方面挑選了……」
這次是四哥搶先張開了無恥的嘴巴:「絕對是我更優秀,我比他有錢有勢,比他高大威猛,就連那裡也是我的比較大,和我上床保證醉仙欲死。」
「信口雌黃,你怎麼知道你那裡就比我的大了?以你後宮妃子之眾,使用頻率之多,恐怕你的那個早就爛掉了。小雲兒,你不要聽他胡說,我讓人興奮的功夫才是一流的。」以臉皮之厚來說,我的閎雨一點不輸給他。
「這麼說你們兩個那裡都很大了?可是……」我托著下巴,悠然的說道,「我比較怕痛……」
「那個……其實……我的……比較……」兩人嘴巴一開一合,像合奏似的同時斷斷續續的吐出了這八個字,最後一個關鍵的「小」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我得意的打量著尷尬的他們,總算有了一點報仇的快感。誰讓你們膽敢把我拽的兩臂生疼。
四哥終於放棄了無謂的掙扎,閉上嘴巴憤怒的回視著我。我轉而注視著閎雨,他一咬牙,終於拋開男人的自尊心,吐出一個洪亮的「小」字來。
「很好很好……」我讚許的看著閎雨,這就對了,既然愛我,男人的面子怎麼可能比天下無雙獨一無二的惡霸更重要呢。然後我繼續說道:「可是我還是怕痛,所以我要作攻的……」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
「今晚的星星真美啊……」
這次兩個人同時轉向因為陰天黑漆漆什麼都沒有的夜空。所謂的「好圓的月亮」和「好美的星星」不知是他們用哪只眼睛看見的。
「哎,既然這樣,那就算了,我要回屋去睡覺了。你們誰什麼時候考慮好了再來找我。」總算找到借口趕走兩個色狼,我高高興興的向門外走去。一蹦一跳的還沒行到門前,竊竊私語的聲音便由門外傳了過來。
「咦,不會這樣就完了吧?人家都捧著畫筆等了一個晚上了,最期待的精彩時刻還沒開始呢。」
「對啊,王妃好詐,其實三個人的床戲也很精彩的。」
「中原的皇帝好帥啊,我也支持三人行!」
「俺們比較想看王妃的裸體啦,怎麼還不脫啊。」幽幽的女聲當中,也摻雜了幾個粗粗的男聲。
我怒火中燒,猛地打開大門,一群偷窺的侍女和合謀的侍衛便奚哩嘩啦的倒在地上,摞成一堆。
「今晚的天空好藍啊……」
「還有白雲在飄啊飄……」
完全忽略我殺人的眼神的一群人故作不知的看向天空。
「你們這群混蛋……」我握緊了拳頭,還沒來得及揮出去,四隻長臂突然從背後緊緊纏在我身上,兩個龐大的軀體互相推擠著貼在了我背上。
「我不管,你答應了我的求婚,就是我的了。」
「我都想念了兩年了,就讓我先作一次也好啊。」
「你下流!」
「你小氣!」
……
「你們全都給我滾開!該回房的回房,該回中原的回中原,總之,全部都滾蛋!」
我的新婚之夜,是在震耳欲聾的怒吼聲中結束的。
至於後來我究竟和誰洞的房,又是誰做的攻……
混蛋,誰敢問這麼下流的問題!!!要是我做成了攻,早就拿出來炫耀了!不對不對,他XX,剛剛最後那句話我收回,我可沒說把四哥趕回中原後的某一天,我在閎雨的愛情攻勢下一時心動,心甘情願的被他上了,我可什麼也沒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