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哥哥咬一口 第六章
    不過狗狗比閎雨好,它都乖乖的讓我抱,閎雨卻一甩手,把我推了開,兀自掛著淚痕的臉抬了起來,譏諷的冷笑卻挑起在唇邊:「你少趁機佔我便宜,怎麼?看到你的仙女姐姐就高興的忘了我是誰了?告訴你,這世上根本沒有你心裡那個溫溫柔柔的仙女姐姐,少拿我來充你的美夢。你愛去找死就去,可以陪我玩的玩具多的是,少你一個也不少。」

    看著如此惡毒的言語從我夢想中仙女的櫻唇中不斷吐出,想哭的表情立刻凝結在我天下無雙的俊臉上。似乎想說些什麼,閎雨顫動了一下雙唇,卻什麼都沒再說,靜靜的把臉轉向了窗外。

    第二天我一睜開眼睛,卻發現屋內空蕩蕩的,像是少了點什麼。究竟是什麼呢?仔細想了好一會,智慧的火花點燃在我智慧的頭腦中,原來是少了閎雨。為了不讓四哥來糾纏我,過去的幾天他總是每天早早的便來找我,捧著一本書在床邊的座位上等待著我睜開眼睛的瞬間,然後親自給我端上熱騰騰的早餐。哎,他今天怎麼不來了?那我的早餐怎麼辦?

    我乾脆重新閉起眼睛,一邊細細的對過去幾天的早餐作回顧總結,一邊順便懷念著手捧食物的閎雨,還有他陪我出去玩時那個大大的錢袋。突然身上一沉,熱騰騰的呼吸噴在我的修長的頸間。我睜開眼睛一看,是多日未見的四哥又故伎重施,把我壓在了身下。

    「一臉幸福的表情,在想誰呢?」

    一早便空著肚子被迫聽他油腔滑調的聲音,剛剛的食慾立刻張開翅膀飛走了。我裹在厚厚的被子裡的身體扭啊扭,想把壓在身上的大蟲子甩下去。

    「沒人教過你嗎?不要在男人身下做這種挑逗的動作。」大蟲子還是死死賴在原處不動。我生氣的叫道:「要挑逗我也會挑逗漂亮的小姑娘,誰會看上你這種沒品位的大蟲子?你壓的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快滾開,大胖子!我還要睡覺呢!」

    「那你就繼續睡啊。有我在這裡,不是更安心。」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懶的再白費唇舌,既然醒著打不過他,就讓他見識一下我的「夢拳」!

    你不知道什麼叫夢拳?孤陋寡聞。那「醉拳」總聽過吧?有人清醒時武功高,那沒什麼稀奇,平常人而已。有人喝醉了時武功高,那就稍微有點不普通了,不過比起我來還差的遠呢。而我惡霸呢,雖然醒著時武功是一流的,睡著時武功就是超一流的,凡靠近我拳腳範圍內的,任何高手都無一倖免。自從我四歲時起,師傅敗在我這門不練自成,無招勝有招的神功之下後,再也沒敢抱著我睡過覺。不過這門功夫太難修煉,至今我還沒找到傳人,想必除了我這個天生奇才外,恐怕再也難以有人練成了。

    耳邊恍惚傳來四哥那聲「哎,你怎麼這麼快就睡著了」的同時,我已經施展一秒鐘快速入睡法,像暈倒一樣迅速投入了周公的懷抱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四哥已經坐在了離床五尺開外的座位上,英俊的臉上隱約帶著一塊青紫。他苦笑道:「你的睡相還真是優雅。」

    「你懂什麼?我這叫『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天下無敵之夢拳』,而我就是這門『夢拳』的開山始祖!不過你不用太羨慕了,你沒我這麼好的資質,練不成這門蓋是神功的。嘖嘖,雖然天才是天生的,不過你要是向我磕上幾十個響頭,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會考慮教你點其他粗淺功夫的。雖然這點入門功夫和我深不可測的神功相比有如雲泥之別,不過也夠像你這樣的蠢才終身受用的了。」

    難得我以善良的心地和不計前嫌的胸懷恩准他向我磕頭,四哥居然沒磕,反而一手抓住我烏黑的長髮猛地向上一拽,惡狠狠的說道:「不識抬舉的東西,你敢這麼和我說話。」

    我的頭皮被他拽的生疼,雖然想學學他惡狠狠的表情,結果張開嘴卻只能做出齜牙咧嘴的表情來,卻還是不服輸的嚷道:「你才是東西呢,本惡霸乃不折不扣的人是也!瞎了你的狗眼。」

    「你說誰是東西?」他手上一加勁,我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只好順著他的意思說道:「那你不是東西總可以了吧?」

    這次好像說對了他的心思,他撲哧一笑,便放開了我,笑道:「這麼多兄弟裡,哪個不是對我畢恭畢敬的,就連大哥見了我也要禮讓我三分,偏偏你就是不怕我。聽多了阿諛奉承,乍一聽你說話還真是刺耳。算了,沒弄疼你吧?」

    「當然痛了!」我怒道,「你也要把頭發放下來給我扯一扯。」

    四哥顯然捨不得放下他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說道:「你剛剛睡覺時還踢了我一腳呢,就算是扯平好了。」

    「卑鄙!無恥!」

    「你睡覺時還踢人,誰才是卑鄙的始祖啊?」他莞爾一笑之後,突然臉色一板,正色道,「十七弟,聽說父皇受命你徹查刑部以往案件?你第一回辦差,手底下沒人可用,我從我那裡撥了十個書辦,二十個侍衛給你,你先帶著他們過去。若是不夠,我回頭再撥給你。」

    「幹嗎?想借刀殺人,讓我出頭幫你整大哥的人啊?你假惺惺的裝好人騙誰啊。」

    四哥涵養倒好,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我和大哥的關係人人皆知,有什麼可瞞你的。哪一朝皇帝不是兒子一大把,可皇位只有一個。所謂成者王,敗者寇,這在皇家是常事,沒什麼可稀奇的。要徹查刑部,不知有多少舊卷宗要翻看,沒人幫你成嗎?我不過是好心給你省下幾個雇書辦的錢罷了。」

    「那我要侍衛幹嗎?想我惡霸的武功那可是……」

    我詩興大發,正要滔滔不絕的大作一篇《惡霸頌》,四哥便擺擺手打斷了我。一篇絕世大作就此被他打斷了思路,未能流芳百世,供後代人敬仰膜拜。

    他陰側側的說道:「你以為他們會乖乖的等著你去查不成?父皇把你交給我照顧,我怎麼能讓你在我手上沒了命?就憑你那點武功,也只夠耍猴看罷了。」

    我想了想,認真的澄清道:「不對,我醒著時練的武功是『回風門』,睡著時自創的武功叫『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天下無敵之夢拳』,都不是猴拳。你沒見識認不出來也就罷了,不要給我亂安名字。」

    他聽了一愣,繼而哈哈一笑,說道:「好好,不是猴拳。父皇讓你今早進一趟宮,待會起來了就過去吧。我走了。」他剛邁出去幾步,突然又轉身回到我床前,笑道,「差點忘了件正事,你今天罵了我,我還沒罰你呢。」說著,那張討厭的臉又漸漸逼近。我可愛的雙唇連早餐還沒來得及吃,眼看就要被他吃掉了,我急中生智,一個大噴嚏便朝著他劈頭蓋臉的打了過去。

    磨磨蹭蹭到中午我才懶洋洋的進了宮,原來是要我領官袍。我拿過來抖開一看,便把眉毛擰在了一起,對皇帝老爹抱怨道:「怎麼顏色這麼老氣橫秋的啊?一點都不配我白皙的皮膚和可愛的氣質。喏諾,怎麼上邊還畫著這麼醜的動物啊?又像蟲子又像蛇,凶神惡煞似的,多難看。畫只小白兔小花貓多好啊。還有這雙靴子,底怎麼這麼厚啊?沉死了。等等,你不會是在暗示我的身高吧?」

    我一雙眼睛懷疑的瞟向皇帝老爹,他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大大歎了口氣說道:「官靴都是這樣的,你想到哪去了?就你想像力豐富。哪個人領了官服不是三跪九叩的立刻謝恩,偏偏你有這麼多的抱怨。」

    「我和一般人的審美是在一個層次上的嗎?對美的追求乃是天才的必備條件之一,可見老爹你養了一批蠢才做官。」我勉為其難的把袍子扔回了托盤裡,又拿起了一旁的尚方寶劍,反覆撫摸著鑲滿寶石的純金劍鞘,一時愛不釋手。

    「這是給你查案用的,用完了要還給朕,不可以賣掉!」就在我心裡冒出「賣掉能換多少錢」的疑問的同時,老爹也蹬大眼睛嚴厲的威脅我。俗話說:知子莫若父。原來除了我這個天才之外的世人也不全都是笨蛋,偶爾這些俗人還能說出一兩句有那麼一點點道理的話來。

    我無奈的點點頭,悠悠的說道:「行行,我不賣劍就是了。」我如金子般閃光的美麗心靈只要挖兩塊上邊的寶石賣掉就滿足了。

    皇帝老爹又囉囉嗦嗦的囑咐了半天廢話,什麼小心安全,要明察暗訪,什麼要公正無私,不可徇私枉法。我耐著性子站在原地一耳進一耳出的聽著,一邊細細琢磨著要先挖哪塊寶石去賣才好。好容易老爹訓完話,我抱起這堆東西就走。剛走到殿門口,我又轉了回來,問道:「咦,這難看的官服怎麼就一身?換洗的呢?」

    老爹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下撇著嘴角說道:「你到底有沒有心好好做官查案?換洗的衣服?哼,朕是不是應該連裡衣也都給你備下來?」

    可惜我這個人總是以善良的眼光看世界,有時聽不出別人生氣的口吻。我老實的點點頭,答道:「好啊,在哪呢?」

    皇帝老爹再次發出的怒吼被史官一五一十的記入了《起居注》。

    不知老爹何時練成了超級獅子吼,我捂著被震的嗡嗡作響的耳朵,一邊苦惱的想著:惡霸的超級獅子吼還沒有機會在京城裡施展,老爹居然搶先先使了出來,這樣一來大家豈不要誤會他才是這門神功的開創者?哎,天才的功勞就這樣飛走了……

    下午我趴在督察院的桌案上睡的正香時,四哥派給我的人便不識趣的來了。我仔細一打聽,原來這些書辦和侍衛都是昨天才由吏部從外省調用來的。我仔細一想,便明白了四哥的心思,他這是為了避免人家懷疑刑部的案子他做了手腳,才不願派自己的手下來。想通了這一點,我立刻火冒三丈的問道:「原來你們不是四哥的人,那你們的工錢呢?他付了沒有?他可是說了要讓我省些錢的,我可一分也不出!」

    為首的一個書辦慌忙走上來,躬身道:「小的們這次能進京伺候十七王爺,跟著您辦事,那已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哪裡還敢計較錢的事?十七王爺真是說笑了。」

    「誰跟你說笑了?你少轉移話題。到底四哥給沒給錢?」我抓起他的衣服前襟,憤怒的搖晃著。

    書辦驚疑不定的看著我,終於顫抖著問道:「小的們的工錢是吏部統一發放的,和四王爺有什麼相關?」

    我一聽更加憤怒,在原地不停的轉著圈,嘴裡唸唸有詞:「原來不是他付的錢,那他還說什麼要好心的給我省下雇書辦的錢,太過分了,根本不是他替我省的嘛!不行不行,這個虧我不能吃,喂,你們幾個的工錢一共有多少?報個數上來,多點也沒關係,我要找四哥去要錢!」

    幾個白癡跟不上我這個天才的思維運轉速度,兀自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站在原地。

    既然幫忙的人都來了,我也不接著午睡了,帶著他們往刑部而去。一路上我跨下騎著高頭大馬,腰間別著尚方寶劍走在最前面,一群人乖乖的跟在我後面,甚是威風。我得意洋洋的騎啊騎,後面的一個書辦突然小心翼翼的湊上來,小聲問道:「十七爺,您認識刑部衙門在哪嗎?這路,好像繞遠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只顧放開馬威風凜凜的在前面走,不知不覺中已經繞了大半個京城了。可是事已至此,我能承認自己根本不知道刑部衙門在哪嗎?我指著他的鼻子大罵:「胡說,天才能不認路嗎?用得著你來提醒我?告訴你,我這是另有安排。」

    我真盼望他能識趣的站到我前面,不聲不響的把我領到目的地去。沒想到這人是個膽小鬼,被我溫柔的吼了幾句,立刻唯唯諾諾的附和道:「原來這是王爺的神機妙算啊。恕小的失言失言了。」說完,便帶著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站到了後面的隊伍裡去。這人到底明白了什麼?

    我為難的搔搔頭,實在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又拉不下面子再把他叫過來問路,索性沿著眼前這條路亂走下去。既然已經繞了大半個京城,只要再繞小半個就繞完了嘛,到時自然能找到刑部衙門了。本著樂天的精神,我又繼續高高興興的在前面領路。

    不過人要是運氣好,老天爺也擋不住。才走了幾步,眼前便出現了一處紅瓦青牆紅木門的衙門,我心中一喜,莫不是被我撞到了刑部這只死耗子,總算是找到它了。我趕忙湊過去一看,正門一塊黑漆牌匾上端端正正的寫著幾個字:戶部衙門。

    我狂歎了幾口氣,恨不得衝上去把那個「戶」字削去改成「刑」字。人家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歎歎氣,正要調轉馬頭,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回頭一看,不由一愣,站在身後的醜八怪正是瑞親王。

    「見了本王也不行禮,莫不成你白癡到不記得我是誰了?」他駑駑那張豬嘴,一臉的尖酸刻薄。

    「記得記得,被我痛揍了一頓然後落荒而逃的那個傢伙嘛。」我指著他的胖臉笑嘻嘻的道。

    瑞親王臉一黑,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沉著嗓子問道:「皇上讓你查刑部,你到我這戶部來做什麼?莫不是你這鄉巴佬頭一次來京城,走錯了路。」

    我笑容一凝,恨恨的盯了他一眼,突然又展眉一笑,說道:「父皇是讓我查刑部來著,不過本惡霸這樣的人才若是只查一個小小的刑部,豈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那是要遭天罰的。為了保護京城百姓免遭此無妄之災,於是我決定勉為其難的再多查一個戶部。哎,你們也不用太過感動,雖然這也是理所當然情理之中的事情,我這人一向居功不自表的,最討厭別人對我感激涕零了,你們給我蓋上三兩座生祠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風水輪流轉,這會輪到瑞親王滿臉陰沉發黑了。他顫著聲音道:「皇上,皇上密旨你來查我的戶部。」

    當然沒有,可我還沒傻到被人家一問就把實話招出來。我神神秘秘的一笑,說道:「什麼你的戶部?誰說這戶部是你的了。連父皇都沒口口聲聲說過「朕的戶部」呢,何時它倒成了你的私有財產?「看著對方僵在原地氣的渾身亂抖,我越發得意起來,衝著身後的手下一擺手,大聲道:「進去,給我仔仔細細的查。」

    原本我也只想嚇嚇這個死胖子,殺殺他的威風,沒想到這些人完全領會不到我命令中的實質精神,二十個侍衛居然一古腦的衝進庫房,橫刀便守住了大門。為首的一個書辦推開庫門,客客氣氣的對我道:「王爺,您請進。」其他人則一臉的興奮站在我身後,只等著跟著我魚貫而入。

    我探頭一看,庫房裡堆滿了舊賬冊,心中不由暗自叫苦。這要查對到何時啊?我抖抖精神走進去,隨手拿起一本翻了幾頁,剛剛抖起的精神立刻順著腳底板導進了地下。回頭看看,幾個書辦偏偏又不識趣的走上來,逢迎道:「原來王爺是奉了密旨要徹查戶部,所以才在京中大兜圈子,以防打草驚蛇。妙計啊妙計。」

    我一聽,立刻又得意了起來,一幅運籌帷幄,決策千里之外的諸葛惡霸神態,哈哈大笑了幾聲,道:「沒錯,沒錯,就是這樣,現在你們總算明白我的苦心了吧。這裡就交給你們了,給我認認真真的核對賬冊,凡有可疑之處都給我挑出來,誰查出來的錯處最多,本王有賞。」

    為首的那個書辦被我拍了幾下肩頭,立刻連骨頭也輕了幾斤,喜道:「王爺就把這裡交給我吧,小人是師爺出身,最擅長查賬看帳,王爺您儘管放心,定讓您這趟差辦的乾淨漂亮。」

    我有什麼可不放心?原本也沒什麼查戶部的差事。我指指侍衛,道:「你們守好了門,別讓戶部的人偷了重要的證物出去。」又回頭對那十個書辦道:「你們進去查吧,查好了再到督察院回我。」

    說完便瀟瀟灑灑的一走了之。

    至於此舉是不是得罪了四哥我倒絲毫沒想到,若是瑞親王辦事認真不貪污,我又能查到什麼?不過是白忙一場罷了。

    我揚眉吐氣的離開了戶部,來時還是被人前呼後擁,去時成了光桿司令一個。沒有了屬下,我也懶的再去找刑部。反正兩個部都差不多,不過一字之差而已,皇帝老爹應該不會心狹窄的和我斤斤計較吧。走著走著,路邊出現一家「李記裁衣」的店,我低頭看看身上這身嚴重違反我美學觀念的官服,立刻毫不猶豫的下馬走了進去。

    事實再次證明,惡霸的美學造詣是無人可比的,我一邊解說著要把官服中間那塊畫著蟒蛇的大補丁挖下去,換上一塊漂亮的小兔圖案,店主人便朝我不停磕頭,說什麼「朝廷官服,小人不敢毀損」。最後我只好在世人低劣的眼光面前無奈的低下了我美麗的頭。惡霸大大讓了一步,只讓他在衣服前後各繡上兩個大大的金字「惡霸」。

    店主人是個和和氣氣的中年胖子,一邊笑嘻嘻的吩咐店裡的一個小姑娘繡著,一邊給我奉了杯茶,閒聊起來。旁邊的小姑娘一邊坐著手裡的活計,一雙水靈靈的黑眼睛不斷的悄悄瞟向我,像是有話想傾訴。哎,我心中已經有了仙女姐姐,實在不想讓她白白暗戀上我,可是誰讓我這麼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呢?無奈啊~~~~~

    我一得意,開始自吹自擂起查辦刑部的事情,剛說了幾句,小姑娘便顫抖起來,撲通跪倒在我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狀紙,遞到了我面前。原來她這張狀子告的居然是刑部誤判其兄下獄,對方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她幾次到各衙門去遞狀子,都被趕了出來。今日好容易遇見了我這個御史大人,自然是天上掉餡餅,喜出望外了。哎,我何時成了餡餅?

    我剛接了她的狀子,臨門的一個大娘不知如何得了風聲,也拄著枴杖過來喊冤。我白玉凝脂般的手還沒伸出去,外面又湧來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吵著要告狀。都說京城是法治之處,如今我才知道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也只是空口白牙說說而已。虧得我還老老實實的讓皇帝老爹打過一頓,真是吃虧上當啊。

    眼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我索性讓店老闆把我的官服懸在店門外,由他代收狀子,自己悠悠哉哉的回去了。進了府,天色尚明,想起在閎雨那裡的晚飯的豐盛程度,又蹩到西院去噌飯,哪知大門緊閉,我連砸了好一會也沒人開門,隱隱約約只聽的裡面傳來閎雨的一聲呵斥:「讓他敲去,誰也不准開門。」

    居然不給我開門!我只覺得火氣直衝頭頂,轉身便要走,才急行了幾步,那一桌桌色香味俱全的晚宴又活靈活現的浮現在眼前,我的腳伸出去又縮回來,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還是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回到了大門前,開始毫不猶豫的用我名揚草原的歌聲叫門。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惡霸的歌聲雖然比不上鬼嚎,可絕對超過狼哭。一首《水龍吟》還沒吟完,大門已經吱呀一聲向我敞開了懷抱。幾個小廝慘白的臉從門後探了出來,低聲道:「王爺,您快進去吧。不過可千萬別說是奴才開的門啊。」說完,便都一溜煙的跑掉了。

    妙計既然得逞,我也不等下人來領路,三步並作兩步便跑了進去,便走邊大聲嚷著:「飯,飯,晚飯在哪?餓死我了。」

    若在前幾日,這一嚷之後早有豐盛的飯菜擺了上來等待我大駕光臨,今天待我進了屋,卻只見閎雨悶坐在桌邊,幾個侍妾一臉的不知所措陪坐在一旁,空蕩蕩的桌子上只有半杯冷茶。

    「咦,飯呢?」我四下搜尋,椅子後面,桌子底下,花瓶裡面,統統看了個遍,還是沒找到被藏起來的晚餐。

    閎雨冷冷的看著我滿屋亂翻,漠然道:「你今天到哪去了?」

    「當然是辦公事去了。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我既然答應了老爹要……」我挺著胸脯正要大大吹捧一番自己的高風亮節,閎雨卻滿臉寫著「你是白癡」的表情打斷了我:「你倒是積極,才剛了封了官就急著上任,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著急給自己找麻煩的,哼,去過刑部了,見到鄂滿那隻老狐狸了?」

    我擠掉離閎雨坐的最近的一個女子的座位,完全忽視後者哀怨的眼神,說道:「還沒去呢。」

    「什麼?還沒去?」閎雨冷冰冰的聲音一下子興奮了起來,臉上也隨之有了笑意,「太好了。其實我想了一天,這件事你最好還是別深查了,最好是隨便查辦幾個官員,就此瞭解。這樣又不至於得罪了大皇子,皇上那邊最多罵你兩句,以後也不會再派差事給你了。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你就每日陪我玩耍好了。江南你還沒去過吧?過幾日我們索性出京,出去遠行可好?」

    一聽說要出去玩,我立刻來了興致,興奮的拍手道:「好好,什麼時候走?你穿男裝還是女裝去?女裝的話我出旅費,男裝的話你出錢。」

    「你倒會精打細算。」閎雨展顏一笑,道,「既然是讓你陪我出去玩,自然是我出錢。就你那幾個俸祿,夠作什麼用的?日子嘛,總要先瞭解了刑部的案子再說。」

    「那戶部的案子呢?」低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我和閎雨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四哥已經來了,注視著我的雙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尖銳的像把刀。自相識以來,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他,令人不寒而慄。

    「戶部的案子?什麼戶部的案子?」閎雨迷茫的望著我,連一向鎮定的他也在四哥的威懾下語音中帶了些不知所措。

    「什麼案子?哪有什麼案子啊?誰說戶部有案子了?」第一個人提了一個問句,第二個開口的人提了兩個問句,到了我這裡就變成了三個,沒有一個人用正規的陳述句作答。

    「十七弟。」四哥的語調明明緩和了下來,卻更加的陰森可怕,「我還以為像你這樣沒在宮廷中長大的人天真稚嫩,不會有那種爭權奪位的心機,原來倒是我看走了眼,帶著我給你的屬下去查我的人,還打了個措手不及。厲害啊厲害,很好很好。」

    他拉長語氣說了兩聲很好,卻沒了下文,帶著點不知是冷笑還是微笑的笑容盯著我。閎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黛的雙眉緊蹙在一起,微微咬著下唇許久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我打破了這可怕的沉默,笑嘻嘻的問道:「你要誇我什麼很好啊?我惡霸很好的地方太多了,容貌很好,身材很好,頭腦很好,性格很好,武功很好……」

    「砰」的一聲巨響,四哥的拳頭重重的擂在了桌子上,打斷了我的話。

    「你還要裝傻?算我陰溝翻船,沒看出自己身邊還有個心機如此之深的弟弟來。」

    「誰說我在裝傻?請使用大智若愚這個詞語!」我也不是沒脾氣的土人,霍的站了起來,隔著桌子和他怒目而視,「誰讓那個死胖子說我是鄉巴佬!活該!你沒聽過做官的八字真經嗎?『貪污受賄,公報私仇』,我這是入鄉隨俗。他要是老老實實做官,幹嗎怕我查啊?看你這態度就知道,戶部的賬目定是有問題,而且你也脫不了干係!還有,你翻船的地方不是陰溝是大海,本惡霸的心胸是如此寬廣,勉為其難讓你用不夠遼闊的大海來形容好了。我的話說完了,現在是用肚子工作的時間,我——要——吃——飯——了!你給我滾出去!」

    「哼哼,很好很好……」四哥冷笑著瞇起了眼睛,如利劍般的視線直直的像我射來。

    又是一個「很好很好」,看來他今天還真是喜歡誇獎我。

    「這麼說你是想上折子彈劾我了?好啊,這幾年來還從沒有人敢和我作對呢,我倒想看看你這個小小的五品官加空頭王爺能把我怎麼樣。」

    「行,那你就等著吧。」我懶懶的答道。旋即想到我還不會寫奏折,於是又很好心的補充了一句,「慢慢等,別著急。」

    我善意的勸告在四哥聽來卻變成了惡意的譏諷,沉重的黑色在他眼底不斷沉積變厚,透過那雙眼睛我分明的感受到了最危險的氣息,猶似潛伏在草叢後將要撲向獵物的烈豹。可是我知道,他還不會撲上來,他在觀察,觀察他的對手究竟有幾分的實力,然後在掌控一切的時候撕裂他的獵物。

    但是有一件事他說錯了,我不是沒有在宮廷中生長過的溫室花朵,在駑卡叔叔的汗位背後,我也曾看過太多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只是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寧願選擇另一種吃喝玩樂悠哉游哉的生活。這,也許就是我和閎雨最大的共同點吧。

    但那種生活的前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哼,我是惡霸我怕誰!

    只是剛剛揚起片刻的風暴,卻已讓我隱隱看明瞭四哥的為人。在那飄逸的容貌華貴的氣質背後,隱藏的也不過是一副和瑞親王相似的嘴臉。在他縱容著我毆打瑞親王的舉動時,在他邪邪的笑著和我玩笑時,他看到的是一個不會威脅到他的生存的玩具,一個調整身心的閒瑕遊戲。而現在,我無心的舉動卻已讓他幾乎篤定了又一個通向皇位的障礙存在。他對我的寵溺,遠遠比不上對皇位的深愛。

    通往皇位的大道崎嶇不平,危險叢生,卻偏偏有這許多傻瓜要以身相試。可見,我才是皇家裡最聰明的那個小皇子。

    我不再理他,轉向閎雨,帶著慵懶的口吻再次催促我的晚飯。他驚異的看著我,剛剛白的透明的臉色又恢復了往日的紅潤,然後他鎮靜的宣佈開飯,並且微笑著詢問四哥要不要同進晚餐。四哥沉沉的笑了,眸子裡閃著深邃明亮的光芒,那笑容比往日更加奪人心魄的性感。其實我不止一次驚歎於他的笑扉中的高貴華美,但是現在在我眼中,這笑容竟漸漸的和瑞親王的胖臉重合了。轉頭向閎雨望去,才發現他清麗的笑容中帶著怎樣清新的氣息。如果四哥是正午耀眼的陽光令人眩目,那麼閎雨就猶如初生的太陽,明麗而又柔和。而我,就是可以容納太陽的藍天。

    晚飯端上來了,我如往日一樣開始了風捲殘雲的吃飯法,而閎雨和四哥仍然優雅的慢慢吃著,剛剛那場不愉快的似乎從不曾在發生過一樣。可是我知道,四哥還在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我的每一個表情。哎,世上真有如此操心的傻瓜,我現在的表情多麼簡單明瞭啊,夾丸子時我的表情是「肉」,夾鯉魚時我的表情是「魚」,只要看我筷子中的東東就知道了,何必如此費心?

    不過我也不能要求世人都和我一樣聰明就是了。

    閎雨像個溫柔的母親般不斷給我夾著菜,四哥的視線就隨著他的動作不斷轉來轉去。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在擔心閎雨對我的感情會漸漸演變成另一種深愛。姑且不論這種太陽從北邊升起的事情是不是會發生,他和閎雨的關係原本就只是建立在他和穆蘭國彼此利益相關的基礎上,又何必擔心感情的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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