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傍晚六點半,柳茵趴在舞台旁的桌子上,她不行了,沒力氣了!
這武則天社長兼導演兼編劇在搞什麼鬼?頻頻喊卡,存心整死她呀?
寫這什麼爛劇本、臭故事!什麼想表現出日據時代台灣子民的辛酸!什麼感人肺腑的歷史大悲劇!
早知道有那麼多拉拉雜雜的場景,她不會答應擔任女主角。
就如今天排的這場戲,三位年輕日本軍人試圖非禮她,一陣拉扯摔打後,她的丈夫趕來拯救她,孤軍奮戰之下也被打得只剩半條命。
說什麼不會當真開打,只是擺擺樣子而已,誰知道武則天要求越來越多,幾乎都要假戲真作,一場戲排演下來,她的手上、腳上都有多處擦傷和淤傷。
「柳茵,開始排了,休息時間結束了。」社長站在舞台上,依舊精力旺盛。
這個女人真是愛戲成癡啊!
「我不行了,我的骨頭快散了!」她向杜長搖搖手,豎白旗投降了。
「社長,我也不行了。」演她丈夫的男孩也癱坐在地上。
其他演日本軍的演員也是滿臉菜色。
「社長,我們都餓了。」勇敢的副社長道出大家的心聲。
武則天環顧四面人方的殘兵敗將,搖頭歎氣,這些沒用的傢伙,一點敬業精神也沒有!
「好啦、好啦,」社長厭惡地揮揮手,「煩死人了。散會——」
底下冒出不知死活的歡呼聲,大家都脫離苦海了。
「我話還沒說完,」社長不會讓大家日子過得太快活的,「下星期三五點再繼續排。」
「社長,難道你沒點私生活嗎?找個男朋友出去約會,別成天操練我們,拜託!」負責場景、道具的阿宏脫口而出。
阿宏素來人緣不錯,可是剛才圍在他身旁的朋友都大退一步,和他隔離開,並且大聲宣告著:「我們不認識他!」
「好,大家可以走了。阿宏,你留下來收拾道具。」鐵令一下,各個社員只好可憐地望望滿臉衰相的阿宏,然後盡速逃離現場。
柳茵什麼都不想,只想快快回家休息。
「柳茵,」背後有人叫住她,「等一下!」
又有什麼事?
柳茵煩悶地回過頭去。「劉善淳!」她訝異地低呼,收拾起剛才的不耐,「有事嗎?」
「呃……我……」他結結巴巴地說著,「我想向你道……歉。上次我的行為很沒禮貌,因為我聽說……」
「嗯?聽說什麼?」想不到他一個大男人說話還吞吞吐吐,真是好笑。
「我聽說沈……浩是你的男朋友,」劉善淳和其他人一樣,提到沈浩聲音都會顫抖。「他是嗎?」
他上次故意待她冷淡,就是因為室友警告他柳茵是邵家幫沈浩的女人,最好不要接近她。
除了害怕,他同時對柳茵的印象加壞,以為她是個行為不檢點的女人,要不然怎麼會有個混黑社會的男朋友?
可是事情好像不是謠傳的那樣……他注意柳茵很多天了,發現每次她到PUB找沈浩時,都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而且身旁一定有個高眺的長髮女人在場。怎麼看柳茵都不像是沈浩的女人,她行為又正正當當,沒有混角頭的氣質。
原來他是因為流言才疏遠她的!原來他不討厭她!
柳茵疲憊的臉蛋漾起一個笑容,笑出她的柔媚和憨氣。
「不是,沈哥和我從小就認識了,我們情同兄妹。」她解釋著。
「原來我誤會你了,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她笑瞇了眼,像極了慵懶的貓咪。
「呃……」她的甜美征服了劉善淳,可惜他不是個善於言詞的人,「我可不可以請你……一起吃飯?」
「當然可以,」她對他眨眨眼,「我正好肚子餓。」快七點了,還不餓是騙人的。
這就是愛嗎?這就是情咒的魔力嗎?
她被這種快樂的氣氛弄暖了心。
***
還為時差所苦?老兄,你太遜了吧!杜紹傑臭罵著自己。
拍完由林伶負責的那幾款衣服,事情告一個段落後,他在三點就喊收工,回家睡他的大頭覺。
翻下床,摸索到電燈開關。
「啪」一聲,客房大亮——哇,都七點半了,難怪他會被餓醒。
老啦、老啦,老到時差都調不過來。真是的,一定是少了女人、少了活力。
來到台灣,他忙著睡覺、工作、熟悉街道、磨練開車技術……都忽略自己的「娛樂生活」,難怪日子會過得如此漫無目的。
看來他得快點把妹妹追到手!
說到她,對了,她回來了嗎?
「妹——」他走出門外,到她房間內尋找,又找遍了客廳、書房、廚房……一無所獲。
七點半了,這個小女人跑到哪裡去野了?熾狂夜色?
才剛要撥電話到PUB求證,電話就響了,他順手抄起話筒。
「喂——」
「喂,臭人!」柳茵在電話另一頭聽出他睡意濃厚的聲音,故意取笑著:「你又在睡懶覺?豬呀你?小心身材提早走樣喔!」
「我是時差還沒調整過來。」沒發現他凌晨兩點多就爬起來K英文小說嗎?這妹妹太毒了吧?咒他身材走樣?「你又野到哪裡去了?那麼晚還不回家吃飯?」怪怪,家裡好像也沒飯可吃,杜紹傑捧著餓扁的肚子。
「我不跟你講,我爸媽呢?」她是打電話回來向父母報告行蹤的,可不是和他報備。
「他們不在家,有事快講。」他拿著無線電話晃到廚房,查看冰箱裡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我告訴你喔,」茵茵壓低音量,「情咒靈驗了。」
「什麼?!」他才灌下一口可樂,差點因為她的話而被嗆死。「你把話說清楚,你現在人在哪裡?」滿滿的可樂罐被他一捏,溢出不少黑色飲料。
「我在牛排館。他請我吃晚餐。」
「誰?!普拿疼、養肝丸,還是康德六百?」
「你少沒口德了。我們等一下還要去逛夜市,所以我會晚一點回家。」柳茵回頭看到自己的小牛排已經上來了,匆匆交代,「就這樣,拜——」她掛斷電話。
「喂!」他於事無補地大叫著。有沒有搞錯?要他一個人看家?
長夜漫漫、飢腸轆轆、寂寞難耐呀!
他帶著電話逛回房間。
追妹的事暫擱一旁,目前最要緊的事就是找個人陪他吃飯。
他從抽屜中摸出三張名片,挑出其中一張。
這個從溫哥華飛台北時認識的美女應該不錯,聽說是間貿易公司的女經理,貌美有為,還有一雙長腳。她不是說燒菜煮飯是她的興趣之一嗎?
***
「你不覺得社長寫的劇本非常不錯嗎?」劉善淳遞給柳茵一杯珍珠奶茶,製造話題地聊著。
「嗯。」柳茵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是嗎?非常不錯?她很懷疑。
「我覺得她選擇的題材非常有教育性,你覺得呢?」
「我也這麼認為。」她一味地附和,對於這個話題「非常」不感興趣,「你看,好大的玩具熊,我最喜歡玩偶,我們過去看看價錢。」她拉著他,暗自懇求他別再談劇本的事。
「可是我覺得她寫男、女主角相依為命的感情戲不夠細膩,大概是困為她太著重於時代、歷史背景,顧此失彼……你認為呢?」他喋喋不休。
他這些話應該去和武則天討論才對,他們可以不眠不休地說上三天三夜,別在這裡對「茵」彈琴了。
「太貴了。」她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
「呃?什麼?」
「玩具熊太貴了。」她補充說明,隨後逛到另一個攤子去,因為賣玩偶的老闆開始在瞪她了。
「喔,」他似乎沒有發現她已經呵欠連連,「還有,我覺得她的劇本——」
「劉善淳——」她叫住他。
「有事嗎?你臉色好像很差喔。」
「沒什麼,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了?我腳很痛。」柳茵指指她的高跟鞋,拿無辜的它當藉口來逃脫。
劉善淳盯著她的腳,「好吧。」女孩子家就是太愛漂亮,不切實際。他在心裡搖頭歎氣。
牽來摩托車,劉善淳安穩地載柳茵回圓山的別墅區。
她真搞不懂阿玲和菲兒,坐摩托車有什麼好的?為什麼每次看到「克難」和「阿呆」的車,她們就又興奮又期待?
她現在只覺得安全帽好笨重,空氣污染太嚴重,風吹痛她細嫩的肌膚,而且沒皮椅、沒冷氣、空間大小……比起她的專車差大多了。
她想,如果是沈哥的重型機車也就算了,雖然仍是挺難坐的,但至少拉風搶眼。可是這種小摩托車,說明白些,就是一無是處。
唉,這就是愛嗎?
那麼無聊,完全不像兩位死黨所敘述的酸甜苦辣、耐人尋味。
還是這只是開始,以後會漸人佳境?
遠離繁華的鬧區,才九點她已經回到安靜的別墅區。多溫暖的家呀!終於可以向劉善淳的長篇大論告別。
***
女郎爬到杜紹傑的身上,他平躺在沙發上,平靜地等候她下一個動作,眼底蒙上迷幻的光芒,讓她無法矜持。
她彎下身舔吻著他甜死人的嘴唇,塗滿深藍色指甲油的手爬人他衫中,摸遍他的肌肉。
「你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你知道嗎?」女郎迷戀地道出心中的感想。
他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杜紹傑微笑地扯下她的頭,柔膩地給她一個深吻,當是「謝謝」。
女郎熱情地回應著他的吻,大膽卻不強制。
原來這個女經理——邱淑俐還滿騷的嘛!他優閒地品嚐著她的吻。還是東方女性好,外表嬌羞,內心狂熱,值得挖掘。
而且他得承認,她燒的菜又快又好吃,應該好好「報答」她才對。
他起先只打算和她吃個飯、聊聊天就好,現在要改變計劃,給她幾個深吻。但,他不會試著弄她上床,他說過,他喜歡有幾天時間培養感情,依他的經驗,一夜情十次有九次結局很差。
而且他還在等妹回來,他想問清楚她和那藥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還在等待時機對妹採取攻勢咧!
***
奇怪,那哼哼哎哎的呢哺聲從何而來?
柳茵回到家中,好奇地尋找聲音的發源地。
走進小客廳,她意想不到地撞上這幅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
「你們在做什麼?」她知道這個問題很蠢,可還是忍不住喊出口。
看他們交纏的身影、依附的四片唇,沒瞎眼的人都知道他們在接吻。
但,在「她家」接吻?!
「妹,你回來啦!」杜紹傑推開女伴,終於讓他等到她了。
嗯,不錯,才九點而已,可見她和小善存還沒進展到密不可分的程度。
「這是你妹妹?」邱淑俐看著鼓著腮幫子的柳茵,覺得他們不像是兄妹。
「這是柳茵,算是我的乾妹。」杜紹傑解釋著。他父親和柳叔是拜把兄弟,所以他和茵茵應該算是干兄妹。不過,他會盡快把「兄妹」這詞換掉,換成「情人」……嗯,念起來滿順口的。「妹,這是我的朋友,邱淑俐小姐。」
朋友?柳茵挑眉不肯相信。他和她剛才的舉動只算得上是「朋友」而已嗎?
「幸會。」邱淑俐伸出優雅的手。
「嗯。」她握了上去,但卻只不禮貌地冷哼一聲,沒辦法學對方那樣落落大方。
而杜紹傑卻輕鬆地靠在沙發上,有趣地看著妹妹的反應。
「我看我還是先回家好了。」邱淑俐眷戀地摸摸情聖的臉,「傑,有空打電話給我,好嗎?」不寄望卻期盼,她非常清楚像他這種男人的心境——不安定、不想明天、不作承諾。於是不待他回答,「再見。」
「再見。」他投以一個溫柔的微笑。她果然是個幹練的女強人,來得俐落,走得也乾脆,非常識相,懂得如何在他人心中留下良好印象。
等到邱淑俐完全離開別墅,柳茵才雙眉一橫,不舒服地罵道:「嘔!噁心!」
然後重重地癱進他對面的牛皮沙發中。被煩人的劉善淳折騰一晚上,回到家還要目睹這種令人反胃的情景,她真是倒楣到家了。
「妹,你在吃醋嗎?」他精神一振地跳起來,迎到她那邊去。
「別過來,我累死了,不想和你玩無聊的遊戲。」柳茵以為他又要試著勾引她,立即揚聲警告他別輕舉妄動,反正她那麼累,他也勾引不動她了。
杜紹傑腳步是止住了,但眼睛還纏繞在她身上。
她為了排戲方便而穿了短袖T恤和短牛仔褲,看起來輕鬆舒爽極了,而且還露出那截非常養眼的大腿。
不對,她手上、腳上那一塊塊黑東西是什麼?
「妹,你出什麼事了?」他跨上前去,翻動著她的手臂,天啊,淤青滿身!「你出車禍了嗎?那小善存欺負你?」還有擦傷!他激動地搖晃著她,心裡閃過許多不好的念頭。
「別搖了,搖得我骨頭都快散了。」她奄奄一息,「去藥櫃幫我拿藥來。」
杜紹傑倒也任勞任怨地隨她差遣,迅速拿來一瓶消毒藥水和一瓶消腫藥酒來。
細心地拉起茵茵的手,他打開消毒藥水,準備替她上藥。
「把藥拿來。」她伸手要藥,想自己來就好了。「你要幹嘛?」她才不要他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大親密了,她的心臟受不了。
「幫你上藥呀,」邪邪地勾起一個笑容,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和她親近的機會。「你不是說累了嗎?眼睛閉起來,讓我替你服務就好。」
柳茵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只好乖乖閉上眼,反正自己也不敢瞧他那張令人心醉的臉。
「傷到底是怎麼弄來的?」他上藥的動作輕如微風,令她徹底放輕鬆。
「嗯……」她昏昏沉沉地,好想睡,「排演時撞傷的。很討厭排那場戲。」
「你和小善存去約會感覺怎麼樣?」他趁她不設防時刺探道。
「很無聊……」她回了一句,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什麼話都傾洩出口,「戀愛為什麼那麼無聊?」
「是你找錯對象了,」他知道茵茵快睡覺了,所以放柔了音量,「要是找我,保證你永遠都沒有無聊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大力推銷自己。
「嗯。」話是聽到了,但完全沒有進人大腦。
「茵——」在這種浪漫情調——雖然是他獨自陷於浪漫中,但也夠醉人的了——之下,他改口喚著她的名字,不再殺風景地「妹」來「妹」去。
「嗯?」誰在叫她?是誰的聲音那麼低迷,牢牢牽引住她的心弦?
「我決定了。」
「什麼?」浮著小女人獨有的媚笑。
「我決定從這一刻開始追求你。」此刻不追更待何時?在她身邊的每一秒,她都能深深吸引著他,他不願再等待,不要再便宜小善存。
「什麼?!」奇怪的,這句話卻聽進大腦中,她驚訝地睜大眼。
剛才嚇醒她的那句話是從他嘴裡出來的,抑或是她夢中幻想出來的?
「我決定從這一刻開始追求你,」杜紹傑爽快地重複一次。「我是認真的。」他附帶說明。
「你……」柳茵瞠目結舌,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哪有人這樣對女孩子表白的?
有,就是眼前這位情聖。表白完,他還恢復正常地低頭「工作」。
吹著口哨,他換了罐藥水,開始推拿起她紅腫淤青的地方。
「痛!」她疼痛地尖叫一聲。
杜紹傑放緩、放輕勁道,抱歉地一笑,「對不起,寶貝。可是推一推會快點好。」他輕輕地吻著她腫起來的傷處,百般柔情。
「你別亂來!」她抽開手,背脊襲上一陣寒意。
「好、好,我不亂來。」他拉回她的纖纖小手,「寶貝,別生氣。」
「你……」他大大的手掌在地細緻的肌膚上推拿、游移,親密、體貼的行為酥酥地麻進她的心,「你幹嘛亂叫?」短短的一句話,她要喘上好幾次氣才說得完。
「忘了嗎?我已經開始追求你了。」閃動雙眸,他好心地提醒。小善存比不上他的直接、大膽和他的創意吧?。
「我可不可以拒絕你的追求?」
「當然可以。」他的回答令柳茵高興了好幾下,「不過我有權不接受你的拒絕,我可以死纏爛打。」
「不准你再亂叫,否則我要翻臉了。」她很想板起臉來凶他,可是今天骨頭卻像全散了般,化成一攤爛泥癱在他身上。
「茵,你剛才是不是在吃醋?」不敢再亂叫了。想不到她軟趴趴的威脅還滿有效的嘛。
「才沒有——」她急急地抽一口氣,因為他已經推拿起她腿上的傷處。
「放輕鬆,我只上藥,不會亂來的。」說時仍是高興地揉著她的腿,分明是在吃豆腐嘛!「如果不是在吃醋,你幹嘛臉色難看?」
「我只是覺得很噁心而已。」柳茵別開有如紅番茄的臉,「你幹嘛把女人帶回這裡,淫來淫去的,污染新鮮空氣?以後再敢這樣,我就——」
「沒有以後了。」打斷她的話,他在心中偷笑,「我覺得你是在吃醋。」
「少臭美。」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對他的誘惑失去抵抗力?
「是洞析人性。」他更正。「明天應該就不會那麼腫了。」他指的是她的傷。
移開手,他收好藥瓶,重新回到她身邊。
兩隻過分熱心的手爬上她的肩頭,為神經緊繃的她「抓龍」著。
「為什麼那麼怕我?」
「誰怕你了?」她倔強地抗議。
她是在害怕,從剛剛聽完他露骨的表白後,她就直覺地繃緊自己。她不能迷失、不能跌入他設下的情網,他們不應該是親密情侶的。
「對你來說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快、太突然了。可是對我來說,我已經迷戀你兩年多了。」杜紹傑不疾不徐地訴說著。
他的話語、他力道恰到好處的按摩慢慢除去她的緊張,她告訴自己不用防衛、不用害怕,暫時不會有危險的。
融人他溫柔的調情中,這一刻,他讓她很有安全感,有他在,她似乎不用費神去思考。
他平穩的呼吸聲催眠著她。
好,就便宜他一晚,暫且放輕鬆地相信他一晚,絕無下次……
「想睡嗎?」他停下手掌的動作。
「嗯。」柳茵輕吟一聲,像極了在向情人撒嬌的小女人,柔媚動人。
「抱你上樓睡,好不好?」他喜歡這種親而不密的神奇感覺。
「嗯,可是你不能……」她一陣夢囈,沒把話說完。
「放心,我不會亂來。」看來他形象極差。杜紹傑一次又一次地保證著。
他花雖花,但品格、品德、品味還沒失去。
一手攔住雙腿、一手來到腋下,杜紹傑輕易地就將柳茵抱回她房間的大床上。
「晚安。」他低喃著。
撫開散亂在她面前的髮絲,他不敢給她晚安吻。
戀戀不捨地移開眼光、腳步,他離開這個充滿她甜美氣息的房間。
他好久沒有如此真心、甘願地呵護一個小女人。也許他從來也沒有過如此溫柔、心動。
這個夜晚特別浪漫、特別適合情人,它到底含有什麼魔力竟能拉近他倆的心?
是那個連鎖情咒嗎?
可是她是對劉善淳下咒,而不是對他呀!
還是他對茵茵下的情咒奏效了?這麼快、這麼厲害?他昨晚才下的。
***
美麗的星期日,可惜他還要工作!杜紹傑端著自製的美式早餐,愉快地走進柳茵的房間,雖然行為有失大男人的風範,但他仍是忍不住愛上替她服務的感覺。
想到今天排的工作,他臉上出現一個很開心的笑容——Itsawonderfullife!他又在心底大叫。
茵茵還在睡?
他將放置早餐的托盤擺在一旁桌上,小心翼翼地來到床畔,捨不得打擾佳人的美夢。
拉出她的手,檢驗著她的傷,還不錯,沒那麼腫了。
她不應該參加那什麼爛話劇社的,瞧,她雪白瑩潤的肌膚都變成這樣,醜死了!
他伸手把玩她散亂在枕頭上的幾緒短髮,黑黑紅紅、淡淡飄香,柔順髮絲滑過他指間的感覺真好!
他剛剛的反應是不是在心疼她?
心疼?!他對她安詳的睡容笑著,有些癡呆,還有許多的寵愛。
是的,寵愛,他能不寵她嗎?
他們相差七歲,他可以說是看著茵茵長大的。那一句又一句的「妹」中含有多少憐、多少寵。他永遠捨不得凶她,只能逗逗她而已……她在他心中份量竟是那麼的重!
時光一晃二十多載,重新和她相遇時,他卻忍不住將原本純潔的情誼轉為愛戀。這是什麼心理?是因為她嬌媚的外表使他情不自禁,或是這情愛早長駐於心?
回想兒時的點點滴滴,他較相信後者。
「茵——」他柔柔地呼喚著。
他可以就這樣看著她的睡姿一輩子,可時間不早了,他不得不叫她起床。
「嗯?」她輕哼一聲,翻動著身體,把被子捲得更緊,不願醒來。
「起來了。」撫摸著她可愛的臉頰,愛死這細膩的觸感。
彷彿是受了感應一般,柳茵眼珠滾動,睫毛來回輕顫著,逐漸轉醒……
「啊!」睜開眼,柳茵撞見一張特大號的男人臉,她受驚地尖叫一聲。
「早安。」杜臭人快快樂樂地向地打招呼。
「你幹嘛來這裡嚇人?」她驚魂未定。
他無辜地搖搖頭,「我沒有嚇人,我那麼帥能嚇得了人嗎?」
「噁心。」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柳茵連忙掀開棉被——自己還穿著昨晚的衣服,還好他沒有亂來。「你要做什麼?」
想起他昨晚的溫柔,柳茵羞紅了臉,她昨天的行為好像太軟弱、隨便了些。現在她可得拿出防衛本事,不能再讓這奸人得逞。
「沒什麼,叫你起床。」他的目光追逐著她,直到她走進浴室才收斂起來。
他聽到她開水盥洗的聲音,有點悶悶不樂。
茵茵好像又開始戒備起來了……是不是情咒的力量已經消失了?
不管,他會再加把勁的,他還沒遜到要仰賴什麼情咒的幫助!
過了很久她才出來,身上裹著浴袍,髮絲還滴著水。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不安地拉拉身上的浴袍,不知道他還賴在她房間裡不走。
「等你吃早餐呀。」那麼怕他?昨晚還嘴硬不肯承認!「你放心,你的浴袍很厚,我什麼都看不見。至於露出來的手腳我昨天不止看,還摸透了。」
「你這臭人!」柳茵羞怒地用手上的毛巾丟他。
杜紹傑穩穩地接下,好風度的不和她計較,只是將她拉到桌前。
「快吃,早餐都快涼了。」他催促著,「我特地為你煮的。」他附耳輕語。
柳茵躲開他呼出來的熱氣。「你煮的?」可能嗎?這大男人也會煮東西?「為我?」她攢眉打量著面前的食物。
一杯牛奶、一杯柳橙汁、兩顆煎蛋、兩片火腿、兩片烤土司、一罐優格,還有一盤水果。
「你當我是豬呀?」
他也知道茵茵吃不了那麼多東西,不過他怕她挑嘴,所以只好多準備幾種以防萬一。「給你多重選擇,不用勉強全部吃完。」
「嗯。」就算勉強也吃不完呀。她灌口牛奶,吃著蛋……煎得很漂亮嘛。「你又在做什麼?」吃著吃著,她猛然發覺他的手又在她身上騷擾著。
「幫你擦乾頭髮,」這樣提心吊膽地防著他,她不煩嗎?「頭髮濕濕的容易感冒。」
「你……」關心是不是他慣用的伎倆,用來蒙騙女人心?茵茵害怕自己會對這麼體貼的照顧上了癮,到時候會拒絕不了他。「我自己擦就好了。」她欲放下刀叉。
「你快點吃東西。」他微怒地命令著。
都怪自己神經,要追她就追嘛,何必向她明說呢?看,她現在拒他於千里之外,不肯放軟身段。
「你生氣了?」不防他對不起自己,防他又良心不安,怕刺傷他,柳茵反反覆覆不知如何處理這些事。
「沒有。」他不容許自己太快失去耐心,「吃吧,別愣著。」
「我爸、媽呢?在樓下嗎?」吃了那麼久才發現整棟房屋的氣氛怪怪的,好像空蕩蕩的。
爸、媽星期日應該會叫她一起下樓吃早餐的,怎麼會讓杜紹傑在她房間大獻慇勤呢?
「喔,忘了告訴你他們昨晚趕到巴黎,有急事要處理。」那麼「大條」的事,他昨晚本來要告訴她的,可是她累得想睡,他只好作罷。
「去巴黎?有什麼急事?」她為父母擔憂著。
杜紹傑拿起梳子梳理她快干的短髮,「不知道,好像是柳叔的服裝秀出了一些問題,他們匆忙之間沒有交代清楚。」他聳聳肩,「別擔心,他們很快就會處理好事情。臨走前還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我才不要你來照顧,」她盡可能地擺出老氣橫秋的姿態,可是娃娃臉的她再怎麼看都像十六、七歲的活潑少女。「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二十二了,是成人了,也有自主權。」
「我知道你的年紀,不用大聲嚷嚷,對喉嚨不好。」杜紹傑假惺惺地勸告著,「有自主權是一回事,有沒有自主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涼涼地刺激她。
「我一個人住在這裡也可以過得好好的。」柳茵不服輸地聲明。
「是嗎?」他光明正大地揚起輕視的眉毛。「你會煮東西吃嗎?」
「不用煮。我可以吃外面餐廳賣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好聰明,反應好快!
「小姐,這裡是別墅區,要到餐廳可有一段路程,你會騎腳踏車、摩托車嗎?或者開汽車?還是你比較喜歡健行?」
「我有司機。」她向他比個勝利手勢。
「司機放假了。」他的話對柳茵來說有如青天霹靂。「他沒告訴你嗎?聽說他和他的孫子、孫女們去馬爾地夫度假。」
「馬爾地夫……」司機好像曾向她提過。「我忘了。」那她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別那麼沮喪,這裡有個免費司機。」杜紹傑熱情地向她眨眼。這是個好開始……他目前佔盡優勢,那小善存準備加入「失戀陣線聯盟」吧!「何況一個女孩子家,尤其像你那麼誘人的女孩,」以迷魂藥補充,向來是情聖所向無敵的絕招,「獨自待在空蕩蕩的大別墅區多危險呀?有我在安全多了,不是嗎?」
「是嗎?」她懷疑爸、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會兒「引狼入室」了。「有你在我覺得更不安全。」
「我猜,」杜紹傑的語調又曖昧起來,唇兒黏人地靠在她頸邊,卻沒碰上,「你覺得不安是因為你害怕,害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地被我勾引,怕自己會忍不住迷戀上我。」
「少臭美。」再也沒有更好的形容詞可以罵這個臭人了。
那麼近的距離,他可以看見茵茵雪白的頸項瞬間漲紅,整個人紅熱起來,好像發燒生重病一樣。他再度佩服著自己。
「茵,你錯了。我不是臭美,而是洞析人性。我說過的,記得嗎?」他壞壞地提醒她昨晚的記憶。他太明白自己的魅力,茵茵無法在他面前隱藏任何事。
「我忘了。」她真希望他別再提起昨晚的事情,她為自己的縱情汗顏。暈眩地別開臉,祈求能躲開他溫柔的調情,只是他早已像烈陽般熱熱地罩住她,滲透她的皮膚。
她該如何拒絕他?該如何為自己解他下的毒?
「吃完了?準備準備,我們要出門了。」原來女人害羞可以那麼嬌媚、自然而不造作,為什麼以前那些女伴害羞總令他作惡?
「我們要去哪兒?」她應該感激他扯開話題才對。
「去工作室,」難道她那麼健忘?「今天換拍你負責的那組禮服。」
「啊!我忘了!」她還以為是下個禮拜天,「可是我下午約了朋友逛銜……」完了,阿玲和菲兒絕對會宰了她,她上個禮拜已經爽約過一次。
「你約的人不是小善存吧?」杜紹傑等她搖頭才臉色和悅地接下去,「下午放你假,再找一天補回來,以後不准再忘記時間了,懂嗎?」他訓戒的語氣乍聽之下像是哀求。這情聖就是對她凶不起來。
「萬歲!」柳茵歡呼,「杜臭哥,你還算是個好人。」只要別老是鬧我、迷倒我。她加上但書。
杜臭哥?
要叫「杜哥」還叫得那麼不甘願,非要加上個「臭」字!
「還算是?!」這小女人稱讚別人還那麼不爽快?他橫眉看著樂呆的她。「快點換衣服,我到樓下等你。」
「我先收拾一下盤子。」他煮了一頓那麼豐盛的早餐給她吃,她應該自動自發地幫忙善後工作。
「不用,我來收拾就好。」杜紹傑俐落地將杯盤等餐具收回托盤。
「杜哥,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柳茵有些受寵若驚。
她以為他會回答些噁心肉麻的話,諸如:「我關心你呀!」或「因為我在追你。」可是,他卻忍住笑容,沉穩地道出——
「因為伯母要我阻止你靠近廚房。」話一說完,他順勢帶上門,怕她的字典又來索命。
「你……」她的咒罵聲被他的狂笑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