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情高校生 第九章
    上學時分,湯雷刻意在門口等待著蕭蔚湘,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才見到她從家裡出來,清晨的氣溫也不見得有多冷,但蕭蔚湘卻穿著長袖制服出門。

    「蔚湘,」湯雷迎了上去。「昨天你爸爸回去還有沒有說什麼?」

    昨兒個湯宗石和蕭文博兩人不知在談什麼,兩人談到十一點多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家。湯雷擔心蕭文博回去之後,不知又會對她發什麼脾氣?

    「沒有,我昨天十點半就睡了。」

    「這種天氣你還穿著長袖,不熱嗎?」湯雷邊說邊拉扯她的袖子,卻聽到蕭蔚湘悶哼一聲,連忙將手抽了回去。「怎麼了?」

    「……會痛啦!不要碰我。」

    湯雷再次牽起她的手,不過這次溫柔多了,他將也的袖子拉高,只見紅腫的傷痕雖塗上了藥膏,但仍刺目的教人不忍直視。

    「還是很疼嗎?」

    蕭蔚湘輕咬著下唇,一想到昨天的情況,眼睛又是紅紅的,點了點頭。  

    「你爸爸太狠了。」湯雷為她抱不平,想他小時候頑皮到極點,湯宗石也沒把他打得這麼慘。何況蕭蔚湘還是個女孩子呢!她的傷看在他眼底,他恨不得代她受過。  

    蕭蔚湘將袖子拉低,自怨的道:「誰叫我考這種成績?」

    「可是你並不像那些不懂得用功的人,你是因為有原因啊……」湯雷收住了口,他怕他接下去要說的話,會讓她又想起不愉快的事,只道:

    「算了,下次考好一點就好了。」

    「希望如此。」

    「那你今天怎麼寫字?」這可是個問題。

    「不知道,到學校再看看。」

    「要不然你請沈小濃幫你忙好了。」

    「不要,我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蕭蔚湘聲音高昂起來,她的成績下跌已經很糟糕了,她的自尊可不容被同學發現她被父鞭打。

    「可是你這樣怎麼上課?」湯雷無法放心。

    「沒關係,反正總有辦法的。」

    「還是我到你們班上幫你寫字?」湯雷提出不可能的建議,蕭蔚湘知道他的好意,拒絕了:「謝謝,不用了。」

    「反正我就在學校裡,你要是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湯雷囑咐著+

    「嗯。」她沉靜了下來。 

    看著她益趨消瘦的身影,和染上愁意的臉龐,湯雷好捨不得,那顆纖細而敏銳的少女心,他該怎麼做才會讓她恢復往日的光彩,展露喜悅的笑容?

        

    話雖然那樣說,不過蕭蔚湘一整天都沒去找湯雷,大概沒事吧!湯雷雖然掛念,不過回家的時候見她無恙,也沒聽她提出抱怨也就安心了。在送她回到家後,湯雷轉身進到自己的家中,發現蕭文博在他的家中。  

    「蕭伯伯好。」

    蕭文博昨天因為自己行為失當,所以在看到湯雷時顯得頗為尷尬,訕訕的招呼道:「喔……好……好。」

    「湯雷呀!過來坐一下,蕭伯伯有事找你談。」湯宗石說道。

    湯雷將書包放了下來,坐在一邊。

    「什麼事?」

    「是這樣的,咳咳……」蕭文博清清喉嚨,才切入正題:. 「最近小湘不知道怎麼搞的,測驗的成績一路下跌,尤其期中考的成績更是一塌糊塗,我看了很擔心,怕這樣下去的話,她會考不上大學。雖然說她是個女孩子,長大後就要嫁人,不過我還是希望她能讀書的話就盡量讀書,不要有所遺憾。所以我想請你幫忙。」

    湯雷相當疑惑:「我?我能幫什麼忙?」

    「我想請你當她的家教,指導她讀書。當然了,有關酬勞的部分,我不會少了你的……」

    「老蕭,你怎麼又講起這種話來了?還講什麼酬勞不酬勞的。」蕩宗石聽他說後面,就忍不住插嘴了。

    「這是一定要的。」蕭文博相當堅持。

    「我們不要講酬勞,光講我們這麼多年的鄰居了,還需要酬勞嗎?這只要雷說沒問題,答應了,其他的我們就不要再說了。」湯宗石說著將苗頭轉到兒子身上,對他道:「雷,你說呢?」

    「當蔚湘的家教咽?」

    蕭文博又說了:「你不要勉強,我知道你的功課也很重,能夠請你幫小湘的忙是我們的榮幸,你不要因為我是你長輩就答應,我請你幫忙,也要看看你有沒有時間,沒有的話也沒關係。」

    湯雷望向湯宗石,湯宗石並不說話,他讓兒子自己決定。

    「蕭伯伯,這件事蔚湘怎麼說?」

    「她有什麼能說的?為了她功課好,她不會有意見的。現在是看看你怎麼樣?願不願意幫蕭伯伯這個忙。」

    湯雷沉默了一會兒,心中正在盤算,須臾地道:「好啊!沒問題。不過我只有禮拜天有空,其他時間我要看書。這樣子的話蕭伯伯可以接受嗎?」

    蕭文博如釋重負,蒼老的臉上堆起了笑容。

    「禮拜天正好,這樣子蔚湘敢不會出去玩,就會乖乖待在家裡。其實我只要拜託你指導蔚湘怎麼看書,她能夠把書讀起來就好,其他的都不要緊。」

    「要是教的不好,還要請蕭伯伯原諒。」

    「不會,不會,你不用這樣說,你這個孩子我信的過。」

    湯雷受到期待,突然倍感壓力,不過為了蕭蔚湘,不論是她的課業,或是她的人,他都希望她振作起來。也許單人的力量過於微薄,不過他有心,他希望他的這份心意,能夠讓她過的更好i

    說他傻他也認了,誰叫他牽掛不下她呢?關心照顧了她十幾年,再多加幾項他也無怨尤。  

        

    電風扇運轉的隆隆聲,偶爾書本被吹動的沙沙聲,再加上熾悶的空氣,其實這是個很容易使人昏昏欲睡的午後。

    蕭蔚湘以手撐頭,表面上神情專注,仔細聆聽湯雷的每一個字,事實上一個禮拜連續以來已將她的腦力壓搾的差不多了,偏偏蕭文博又替她安排了這項「節目」,只是白費功而已。

    湯雷見她叔叔向自己行點頭禮,並不會不悅,他相當瞭解她的情況,索性將課本猛然一闔——

    「碰!」

    突然製造的聲響讓蕭蔚湘嚇了一跳,她嘟囔著:

    「你幹嘛嚇人?」

    「我看你也沒什麼精神,這樣下去也沒效果,乾脆算了,今天放假。」  

    湯雷到廚房裡拿出他從家裡帶過來放在冰箱的汽水,一瓶遞給蕭蔚湘,一瓶留給自己。

    「既然你也不教了,那你乾脆先回去吧!我要先回房間睡覺了。」冷不防地,湯雷將冰冰涼涼的汽水瓶往她臉上一貼,蕭蔚湘哇哇大叫起來:「好冰喔!你幹什麼啦?」

    「看你一直都沒精神,怎麼樣,現在好多了吧?」

    蕭蔚湘並不講話,逕自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整個人懶洋洋的。要是以前的話,她一定會跟他爭個到底,將自己所吃的虧都補回來,不過她現在很疲倦!

    ——心靈上的,不再有事情能讓她動情緒,對一切也顯得不在乎。

    這看在湯雷的眼裡,無法坐視不顧。

    「蔚湘,……你還是不想振作嗎?」

    「唔?」

    「哲文他都已經走了好一陣子,你總不能一直沉湎在過去吧?」湯雷並不婉轉,他一樣的直接、一樣的率性,將重點提了出來。

    蕭蔚湘站在房門口,背對著湯雷,準備打開門扉的手停在鎖把上。

    見她不語,湯雷也不客氣,他認為該說的話就要說,沒有顧忌:

    「你有沒有看過你自己?現在的你落落失意、鬱鬱寡歡,到期末考的時候如果你還不恢復的話,你說你該怎麼辦?」

    「為了我爸希望我功課進步,所以你才說這種話嗎?」

    「蔚湘!」湯雷火大了,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他討厭他在替她擔心,而她故意污蔑他的心意。  

    「難道我關心你也不可以嗎?撇開蕭伯伯希望你功課進步,我倒寧願你先振作起來。」  

    知道自己話講得太過火了,蕭蔚湘吶吶的道:「對不起。」

    湯雷將欲發作的怒火又忍了下來,現在沒必要為這些無意義的事爭執。

    「沒關係,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消沉下去了。這樣對你並不好。」 

    「我沒有……」她狡辯著。

    「沒有嗎?」他炯亮的眸子直視著她,語氣卻是溫柔地道:

    「我知道你很難過、很傷心,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讓人看了有多心疼?」

    心疼到如果她不處理好她的悲傷,他也會受她影響而無法跳脫。她和他,是息息相關的啊!

    蕭蔚湘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連那個粗枝大葉的沈小濃都說她變瘦了,她真的……有這麼明顯嗎?

    「給我一點時間。」她央求著。

    「時間是你的,不用我們給你,你自己可以控制,只是……你是不是真的有花時間的處理你的悲傷?」

    蕭蔚湘不能反機,她知道湯雷看的很仔細,連她幾乎都想將自己瞞過去,她以為她的治療傷口,沒想到她只是怕另外一次疼痛而任憑它流膿、潰爛……

    「那你說,我該怎麼樣嘛?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哲文。」聲音哽咽了。「他發生那種事,你叫我該怎麼辦?」她感到好委屈,彷彿他在指責她的不是,她錯了嗎?  她沒有權利悲傷嗎?

    她果然無法忘懷……湯雷歎了口氣,蕭蔚湘則不曉得他在歎什麼氣?

    「沒有人希望你能怎麼樣,我們只是希望你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湯雷仍做著他認為應該做的事。

    委屈轉為憤怒,憤怒轉為悲哀,在經過那些事之後,她的心像玻璃一樣,破碎成一片片,散落一地,就算要貼補也總有裂痕。而現在他們竟要她裝做這一切都沒發生,怎麼可能?

    一股氣悶從胸口湧到喉頭,梗住她的呼吸,蕭蔚湘深呼吸好幾口才感到順暢。

    她跟他抱怨:「沒有人是永遠不變的,不是嗎?我們總是不斷會碰到一些人、一些事,改變了原來的自己,你要我怎麼恢復到以前?」那豈不是緣木求魚?  

    「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能改變現在?」

    蕭蔚湘厭惡任何對她的要求,難道她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活著?

    要她改變?是不是就要她忘了徐哲文,忘掉他給她的感動?她怎麼捨得……

    初次奉獻的真心,總是感動特別深刻。改變她,不就是要讓她背叛那顆完全付出的真心?至少一想起來,都會感到甜蜜、酸澀……

    「蔚湘?」見她不回答,湯雷再度呼喚。

    「不可問我,我……我不曉得。」

    「蔚湘?」

    湯雷還想跟她說什麼,蕭蔚湘已經推開房門,進去躲避。湯雷若有所失,站在外面,卻也無能為力。

    難道徐哲文在她心裡,已經無人可以取代了嗎?這次他的心痛不是為誰,是為了自己……

    喝掉罐子裡的汽水,他的心,如同它一樣空虛……

        

    學期的期末考成績一公佈下來,蕭文博樂的快要飛上天了,原來蕭蔚湘的分數不但大幅提蔚升,就連名次也擠回中上,恢復了水準,因此蕭文博得意洋洋地對郭淑婷說:「你看,孩子就是要打才會有進步吧?」

    「你以為你那樣子打會有效啁?還不是隔壁湯雷教的好,小湘成績才會有進步的。」郭淑婷不服的頂了回去。

    「唉,你可別忘了請湯雷給小湘當家教是我的意思,要不然她怎麼會進步這麼多?」蕭文博年紀雖大,卻不忘邀功。

    郭淑婷懶得跟這種人計較,她提醒他道:「別忘了去謝謝人家。」

    一句話提醒了蕭文博,隔天他立刻買了水果到湯家去道謝,還不斷誇讚湯宗石教子有方,並向湯雷致謝,把湯家父子兩人弄得挺不好意思的。除此之外,蕭文博還向全家宣佈要去南部玩個幾天,以致鼓勵。

    孩子表現不佳就要給予教訓,表現優良自然也要給予獎賞,賞罰分明是蕭文博的作風。

    於是今兒個全家興奮的將這數日來所須的用品搬上後車廂,其熱鬧狀況吸引了好些鄰居厝邊,紛紛前來探問,蕭文博告知將行,順便將蕭蔚湘成績恢復優良的消息宣揚宣揚。

    準備的差不多了,只剩郭淑婷在屋內檢查瓦斯、門窗關好了沒有,全家人都在外面等待,蕭蔚湘則斜倚在門口,腳下玩著小石子,一個高大的影子遮住了她的光線,抬起頭來,一見是湯雷。

    「全家出去玩呀?」蕭文博的嗓門之大讓他不用詢問也知道蕭家將有遠行。  

    「嗯。」

    「這次成績考的不錯喔!我看你爸爸很高興。」

    「你是大功臣啊!」

    「你不要跟你爸爸一樣,都說這種會讓人渾身不對勁的話好不好?」  

    雖然禮多人不怪,但是那套不適用在湯雷身上,他消受不了。

    「其實你的功課本來就不差,只是沒辦法用心在上面,只要是用功起來的話,不輸給任何人。」

    蕭蔚湘眨了眨眼,不予置評。她詢問道:「我們會到墾丁,還有台東去玩,你想要帶些什麼紀念品回來嗎?」湯雷對她太好了,她會找個時機回報回報。

    「不用了,台灣哪個地方沒有名產?到處買都有,你能夠玩就好好玩,回來不要還擺著這張臉,多醜啊!」他故意誇飾。

    蕭蔚湘對他的評頭論足不引以為意,而此刻蕭蔚湘的哥哥蕭仲奇在車子邊喊道:

    「好了,小湘,該走了!」

    蕭蔚湘移動了腳步,邊走邊問湯雷道:「你們的輔導課下禮拜就開始了吧?」

    「嗯。」

    她勉勵著他:

    「那你好好的加油喔!到那時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再見。」

    「再見。」

    蕭蔚湘跳上了車,蕭仲奇充當司機,他發動了車了,待全家人都坐穩後,駛離了巷子。

    湯雷目送他們離去,才緩步回到了屋內,不過心中仍有牽掛。

    從成績上來看,蕭蔚湘是改變了沒錯,至少她恢復了以往的水準,可是……他心中仍隱隱不安,怕這種改變只是表象,真正需要改變的本質恐怕還沉淪在過去,她的改變,恐怕只是為了其他的人,不是為了自己。

    他希望她還是那個會跟他鬥嘴、會跟他爭執、會跟他沒大沒小,坦率表現情緒的女孩。

    蕭蔚湘才剛走沒多久,他發現他竟然開始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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