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卡馬村隱在一片綠意之間,然而雙引擎水陸貨機好像永遠也飛不到似的,中彈破損的機翼在空中拖出來一長條黑色濃煙,坐在機上的眾人即使跪地禱告也沒什麼助益!
君豪緊緊地握著詩蘋的手,自己的一顆心雖然也跟著搖擺不定的飛機一樣七上八下,但是他還是極力穩住情緒,並柔聲安慰著詩蘋,「不要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
詩蘋無奈地歎口氣,說:「唉!我才不怕死哩!在這麼高的空中遭人用炮彈攻擊,也只有聽天由命的份。我是在擔心,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連我的期末考試成績如何都還不知道。」
「這種節骨眼上頭,你竟然只是在擔心這麼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君豪兩眼瞪得大大的。
詩蘋則是很不服氣地抗議道:「誰說是小事?我考試前準備得很辛苦叱!當然啦,在這種生死關頭上,我倒是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
「哪一件事?」
這個時候如果詩蘋說是在擔心飛機掉下去會把地上的螞蟻壓死,君豪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不料詩蘋一副很不甘心的表情說:「我還沒嫁哩!我還這麼年輕就要死翹翹,那多可惜啊?早知道我就不要對男生有那麼多意見,先交個幾打男朋友再說!」
君豪哭笑不得地說:「如果你想和我來個閃電結婚還來得及,我去叫山姆來給我們做一分鐘公證。」
君豪作勢要離座,詩蘋趕快把他拉回來,「你在講什麼瘋話?坐下繫好安全帶啦!我看飛機很快就要掉下去了。」
「喔,謝謝你的提醒!那我們來個死前之吻!」
詩蘋本想用君豪的建議把嘴巴嘟起來,但轉念一想,身後還有幾個尖聲狂叫的人,實在一點也不浪漫,於是她努努嘴說:「色鬼!要死了還想占本姑娘的便宜!」
這時候飛機外面不但到處有高射炮彈在空中爆炸,還不時傳來機關鎗掃射的聲音,「答答答」地一連串聲響之後,機身上也多出來幾排彈孔,飛機猛然下墜了幾十公尺,穩住之後,擴音器裡傳來機長的聲音:「沈先生,油箱中彈了,油表一直在下降!而且,我也中彈了!」
「啊——」
這一聲慘叫來自丹尼爾;詩蘋沒好氣地回頭一看,只見坐在後面的幾個人表情都不一樣;丹尼爾兩手抱著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叫得像神經病一樣;山姆則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辭地在祈禱;只有塔奇似乎一點也不緊張,竟然在閉目養神!
如果連機長也中彈的話,那這架飛機摔成碎片的機率就更大了。君豪毫不猶豫地鬆開安全帶,站起身向眾人大聲喊道:「座位底下有降落傘,每個人趕快穿上以防萬一!另外,有誰會開飛機?」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都希望對方會點頭,但不幸的是,大家都不會。君豪一邊幫詩蘋把降落傘穿上,一邊說:「看來只有我去試試看了!」
君豪說完,便匆忙衝向前面的駕駛艙,一打開門來,只見機長左邊的手臂和肩膀上都染滿了鮮血,身旁的機窗玻璃全被打碎,強勁的風正沒命地灌進來,而他正用右手試圖穩住操縱桿。
「機長,你還好吧?」君豪急問道。
機長搖搖頭,忍住痛楚說:「我的左手臂完全不能動了,如果要穩住飛機撐到利卡馬村還可以,但以飛機損傷的狀況來看,我們必須迫降,我只有一隻手恐怕不行……」
幸好這時候他們已經飛過了炮轟區,問題是,要如何在飛機的油料漏光之前,把飛機平安迫降在前方肉眼已經看得見的利卡馬村?
君豪不假思索地替機長解開安全帶,說:「讓我來!你只要坐在旁邊告訴我該怎麼操作!」
機長移坐到旁邊的空座位上,君豪接過操縱桿兩手緊抓著,然後照著機長的指示操控。
「把操縱桿拉起來!不!不!太快了!再放回去一點點,把左邊的第二個紅燈鈕按下去……」
飛機左搖右擺,起伏不定地逐漸降低高度,底下的森林綠樹也更加清晰可見。飛機以著大約只有五、六層樓的高度低空飛行,利卡馬材外圍的一條作為飛機起降用的泥巴路就在前方不遠。
這時詩蘋突然跑進駕駛艙,君豪氣急敗壞地說:「詩蘋,快回去座位坐好!」
詩蘋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反而在駕駛座旁邊蹲下來,兩手抓著椅子把手說:「我們到底要不要跳傘啊?以前我在泰國巖裡鳥玩過拖曳傘還蠻好玩的;再說,你把飛機開得像雲霄飛車一樣,我都快暈機啦!」
君豪微喘著氣說:「不必跳了!飛機的油料還夠,而且村子就在前面不遠,如果棄機跳傘,飛機撞至村子,可能會死掉不少無辜的人!」
「那我們現在要迫降嗎?」
「對!跑道就在前面了……」
這時機長突然大叫:「拉起來!拉起來!飛機的速度太快了,而那條跑道不夠飛機降落!」
君豪把飛機又拉高起來,這時飛機也低空掠過利卡馬村那些用樹皮和乾草所造的房舍,從機窗口望出去,村子裡的土著們又叫又跳地對空中指指點點,他們似乎並不明白機翼拖董長條黑色濃煙代表什麼意思,反而興高采烈地跟著飛機跑,打算看飛機降落。
君豪手忙腳亂,冷汗直淌,他幾乎是用吼地問機長,「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經驗老道的機長立刻作決定,「河!把飛機迫降在亞馬遜河上面!」
君豪一邊照指示地把飛機做了個大轉彎,朝村子外幾百公尺處的亞馬遜河飛去,邊對詩蘋說:「詩蘋,快回去坐好!我的技術是連三流的還不如,你在這邊反而更危險!」
飛機尚未降落這前依舊是生死難卜,而現在全機乘客的生命都操在君豪手上,詩蘋忍不住心想,萬一飛機迫降不成反而撞成碎片爆炸怎麼辦?那她會不會有什麼遺憾?站起身打算回座位之前,她突然俯身在君豪的唇上匆匆印下一吻,這吻就代表了她的千言萬語。
吻了一下之後,詩蘋半句話也沒說,只是臉頰酡紅地轉身離開駕駛艙;君豪則好像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吻給吻呆了,他忘記自已正在開飛機,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著詩蘋離去的背影,飛機跟著歪斜而下,機長嚇得慘叫道:「沈先生!拜託你現在別分心好不好?」
「喔,對不起!」
君豪趕緊把飛機穩住,但是剛才的吻還像在作夢一樣,他必須找個目擊者再證實一下,於是他興奮地問機長,「她剛才吻了我,你看見了嗎?看見了沒有?」
機長用沒有受傷的手蒙住眼睛直搖著頭,似乎就要抓狂似地咬牙說:「有啦有啦!喔,聖母馬利亞……河!河在那裡!快!轉彎……」
飛機傾斜一邊,機翼一路掃過一片樹林的頂端枝葉,在半空中拖出了個大圓弧的黑煙往亞馬遜河飛去;在貼近廣闊的河面飛行一段距離之後,君豪透過廣播向機艙內的人說道:各位旅客,這是你們的……呃,臨時機長的表白,飛機即將追降在亞馬遜河河面,請你們能抓緊什麼就抓緊什麼,並且繫緊安全帶,願上帝保佑我們!」
君豪開始把飛機降下去,旁邊的機長全身緊繃,並不斷地提醒他,「慢慢來,放……慢慢放……」
「砰!」地一聲巨響加上劇烈震撞,機底撞向河面掀起軒然巨波,然後在兩側拖濺出兩道大水花地向前滑沖而去,在滑行了百來公尺之後,飛機在河中央做了一個大轉彎,最後慢慢地停止下來,只剩下殘破機翼上裊燒出一道長長的黑煙往天空飄去。
機艙傳來一陣如雷的歡呼和掌聲,君豪鬆了一口氣地與旁邊的機長用力握了握手,然後他又透過廣播說道:「山姆,你的第一件醫護工作來了,請你趕快到駕駛艙來幫機長檢查一下傷勢;至於其他旅客請留在原座位上。歡迎你們到亞馬遜叢林的前哨站利卡馬村來,現在當地時間……呃,當地土著沒有時間觀念;氣溫嘛,則是會熱死人……」他站起身來伸個懶腰。
山姆提了急救箱進來替機長檢查傷勢,幸好他只是被機關鎗子彈射穿過肩膀肌肉,要是偏一點的話,不是射中他的心臟、要不就是他的腦袋。他立刻替機長包裹傷口止血,並且打了消炎針。
同一時間,詩蘋走進駕駛艙,一看見君豪,立刻抱住他又笑又跳地嚷說:「君豪,你真是了不起!你救了大家的命。」
她每跳一下,停在河面上的飛機也搖晃一下,君豪趕快抱住她苦笑道:「好了,別跳了,我都快暈機了。」他故意學著她先前的口氣說話。
詩蘋沒好氣地重捶他一下;丹尼爾趕來湊熱鬧,他的兩臂張開來往前伸展,一路走來想抱住詩蘋,「我們剛從死裡逃生,來!伊蓮娜,我也抱一下……」
「哼!你想都別想!」
這句話是君豪代替詩蘋說的,而且他同時伸手把詩蘋仍背在背上的降落傘活動栓用力一拉,正背對著丹尼爾的詩蘋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只見那長方形的拖曳傘自動彈出來張開,把丹尼爾整個人像在包棕子似地裹住,人跟著往後跌下去。
等詩蘋知道發生什麼事之後,她瞅著君豪悴道:「哇!你好壞喔!這麼捉弄人也未免太毒了吧!」
「哼哼,無毒不丈夫,誰教他那麼討人厭!」
此際飛機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從機窗望出去,只見君豪的探險隊人員正劃了五、六艘獨木舟前來救援;君豪打開機門,探出頭去伸手向他們揮了幾下,並做了個OK的手勢,表示他們安然無恙。
當天晚上,探險隊一行人在利卡馬村內的一塊地上紮營露宿,打算好好休息一個晚上之後,隔天一早便出發深人亞馬遜叢林。
探險隊巴西廚子手藝非凡,巴西的食物因為深受葡萄和非洲影響,每一道菜裡所放的調味品種類特別多,而且香味俱全;這一天晚上的主菜是一道由米、黑豆和許多不同肉類混合的「菲加阿達」,其他配菜包括粉蒸菜肉包、塗了厚厚奶油和番前醬碳烤的明蝦、烤牛排、印第安臘腸等等,以及用番石榴做成的甜點。
這是探險隊不住在飯店,由廚子煮的第一餐,從這一餐佳餚美味的豐盛程度來看,詩蘋知道君豪的探險隊伍真是「有備而來」而且準備了極其大量的食物;再看看被君豪規定要在空中另一角自已營的丹尼爾,他帶著保鏢和攝影師就想來原始森林探險,隨隊廚子竟然昱個半路出家、口才比手藝好的德國老頭子,聽說這個以前是來淘金而留在巴西的德國老,年紀一大把了不說,做飯之間竟然還打盹睡著了,結果他那道所謂德國名菜烤乳豬,最後卻變成「黑炭豬」!
詩蘋看丹尼爾一票人連豬都吃不成也怪可憐的,便向君豪建議:「君豪,乾脆讓丹尼爾他們一起搭伙嘛,你叫他們貼錢就是了!」
君豪一副老大不願意的表情,酸溜溜地說:「你幹嘛對那傢伙這麼好?」
「唉!人家畢竟是我的同校同學,他再怎麼豬哥纏人,我還是在他的國家留學,將來搞不好還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現在既然一起到已西來,大家都是出門在外,應該互相照顧才對嘛!」
詩蘋說得頭頭是道,君豪雖然也有點於心不忍,但是仍然嚥不下胸口的一股醋勁。「那樣一來,他不是更有機會纏著你?三餐吃飯還要趕他這隻大蒼蠅,我不是自找麻煩、自討苦吃嗎?」
君豪的話聽在詩蘋的耳朵裡,很是甜蜜,她馬上又說:「你放心!在你還沒打蒼蠅之前,萬一這小子敢趁著同桌共餐的機會對我想入非非,我不把他踹成膿包才怪!話說回來,其實我要跟他一起吃飯也覺得挺倒胃口的,我只是怕他那個老得牙齒沒剩下三顆的德國廚子,萬一哪天做飯時又打瞌睡,爐火把帳篷給燒了還不知道,甚至還燒到我們這邊來,那不是挺傷腦筋的嗎?」
君豪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說得也是。好吧,我聽你的話,再怎麼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他立刻派人過去另一邊營區把丹尼爾叫過來。
丹尼爾莫名其妙地走過來時,一看這邊的餐桌上擺滿了美食佳餚,忍不住口水直流地伸舌頭舔舔他那張吃「黑炭豬」吃得烏漆抹黑的嘴巴。
君豪似乎也懶得跟丹尼爾多廢話,開口便說:「伊蓮娜建議我讓你們過來搭伙,你們人也不少,就這樣吧,一天你補貼我五千塊美金,有意見嗎?」
這時候丹尼爾眼中所看到的只是那些在餐桌上的豐富大餐,肚子餓得更加咕嚕叫不說,搞不好連君豪在說什麼也沒聽清楚,只是一邊猛拭口水,一邊點頭說:「沒意見!沒意見!」
詩蘋好氣又好笑地扯了君豪的手臂一把,說:「你也真夠狠了,一天教人家補五千美金!」
君豪得意洋洋地悶笑兩聲,回道:「哼!還便宜他了哩!看他這副饞相,誰知道他的食量是像豬還是像牛?喂!丹尼爾,從現在起你隊上的伙食歸我負責,你的廚子和助手們就過來當我廚子的幫手,好了,去吃吧!」
丹尼爾就像一隻訓練有素的狼狗一般,在一聲令下之後,便往「骨頭」撲了過去。
君豪向他吼道:「嘿!你別那麼自私好不好?叫你的人過來吃呀!」
丹尼爾滿嘴塞滿食物地向另一邊營區大叫:「喂!快過來吃喔!」
才喊完,他的一幫人馬立刻衝過來,大家你推我擠地用手抓起大魚大肉就往嘴裡塞。
詩蘋看了忍不住搖頭苦笑,「看得我都想吐了,吃相這麼難看!」
君豪含情脈脈地直瞅著她,關心體貼地問道:「有沒有吃飽?」
「就是吃得太飽才想吐嘛!唉,每天這樣吃下去,萬一我吃成了一條肥母豬,回去台灣不把我爸媽嚇昏才怪哩!」詩蘋一邊摸摸有點撐的肚皮說著。
君豪則大起膽子,油腔滑調地接著說:「就算是變成肥母豬,我也愛你。」
詩蘋臉紅心跳地撇撇嘴,沒好氣地說:「你是在向丹尼爾看齊學習是不是?現在連三寸舌頭都抹油打臘了?」
君豪搔搔頭,吐了下舌頭笑說:「誰說的!要甜言蜜語誰不會?還輪得到跟那個色狼看齊學習?他這趟探險若想不餓死回去,還得看我高抬貴手呢!」
詩蘋噗赫一笑,故意糗他一句,「助人為快樂之本是不是?把人家的食物存貨繳了庫,還一天算人家五千美金,你這種幫法是真的很快樂!」
君豪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嘿嘿!給他一點厲害嘗嘗嘛,要不然看他什麼狀況都不懂,還踐個二五八萬的!現在他有好吃好喝的,暫時還不會來纏你。走吧,我帶你去飯後散步幫助消化!」
兩人並肩一起走過空地朝小村莊方向,詩蘋半開玩笑、半是故意製造緊張地說:「這可不一定,你太不瞭解丹厄爾了,他都敢在校園裡當眾下跪高唱情歌給我聽,你又怎麼可以確定要等他吃飽了才有心情來追我?」
「這是孔子講的呀!飽暖思淫慾……」君豪搖頭晃腦地背起古詩來。
詩蘋被他逗得咯咯笑,笑完之後才一本正經地問道:「等一等!你現在也吃飽了,我還跟你一起散步,那我不是很危險嗎?」
君豪伸出童子軍的三根手指頭,對天發誓說:「你絕對放心,我是全天下最標準的『尖頭鰻』,不像八爪章魚專門毛手毛腳的!」
「哼!我才不怕哩!」才一說完,詩蘋想想不對,這句話有點語病,好像是在鼓勵君豪對她毛手毛腳似的,那她不是顯得很輕佻了嗎?於是她又趕快補充一句說:「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斗膽敢趁著荒郊野地、人煙稀少而越雷池一步,我馬上像地雷爆炸一樣把你炸得粉身碎骨!」邊說還邊叉腰,一副「母夜叉」的凶巴巴模樣。
君豪假裝吞口水說:「我好怕喔……安啦!真是把我的高尚人格看得太扁了,我是青年守則的忠實信徒啊!走啦,我是打算帶你去看星星。」
不料詩蘋馬上嚇得花容失色地慘叫連連,「天哪!你怎麼事先沒告訴我森林裡有猩猩?還想帶我去看?你是想給人家當晚餐嗎?」
她辟里啪啦地說著,君豪趕快用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哭笑不得地說:「不是那種猩猩啦!是天上的星星,喏,你看!」
抬頭一看,詩蘋才注意到萬里無雲的夜空裡,有著成千上萬璀璨閃爍的星星,她歎為觀止地讚道:「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麼多星星,而且每一顆都像鑽石一樣燦爛!」
「那是因為南美國家的地勢較高,而在這一片山林小村又沒有任何光亮的緣故,所以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看得見。你看!那一片星河,就像一串鑽石項鏈,那是牛郎星,在另一邊遙遠相望的是織女星……」
兩人這時走上片空曠的高地,君豪指著天上的星星介紹著,詩蘋看得專注凝神,也對君豪的天文知識感到佩服。
半晌,君豪席地盤坐,閉起眼睛一動也不動;詩蘋見狀,促狹地問道:「你在幹嘛?練氣功啊?」
君豪睜開一隻眼,充滿笑意地回問她:「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詩蘋莫名其妙地問。
君豪深深吸一口山林沁涼的空氣,再睜開眼睛環視四周,心滿意足、平靜安詳地說:「這就是我喜歡遠離都市、到蠻荒探險的主要原因,也只有在這麼偏僻遙遠的山林中才享受得到大自然的美妙音樂。詩蘋,你試著把眼睛閉起來仔細聽一聽!」
大自然的音樂?詩蘋依言把眼睛閉起來,試著把所有的雜念思緒拋開,一會兒之後,她先是聽見自己由急促轉為緩和的心跳聲,然後耳中有著微風掠過的輕呼聲,接著,她逐漸聽見了,先是遙遠,繼而又近在耳畔,而且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晰。
那是來自亞馬遜叢林裡的聲音,千百種不同的鳥類、昆蟲、青蛙、和走獸的聲音,像在競奏一般地此起彼落,成了大自然的熱鬧交響樂!
她欣喜若狂地張開眼睛,興奮地說:「我聽見了!喔,太美妙了!太雄壯了!彷彿是仙樂一般,啊!我根本形容不出來!」
因為是筆墨言語都難以形容,詩蘋於是又閉起眼睛繼續聆聽享受著,宛如第一次聽到某位偉大音樂家的千古不朽作品一般。
良久後,她感到君豪溫柔而濕潤的唇輕覆在她的唇上,她內心平靜得連嚇一跳都沒有,繼續閉著眼睛任由君豪的輕吻變成深吻;然而君豪也只是俯身過來而已,他並沒有擁住她,除了唇之外,他沒有碰到她身體的任何一部分……
在閉目的一片黑暗中,聆聽大自然的樂音,天地似乎在這一剎那連合在一起,億萬的群星是唯一的見證,時間彷彿也停止了運轉。
在大自然的交響樂中長吻,這種感覺包容了天地之間所有的浪漫,似乎要吻一生一世。
許久之後,君豪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溫柔,在她的耳畔低語:「明天,明天我們就要進入原始叢林,你將置身在最原始的音樂之中。」
詩蘋回味著方纔的長吻,她不想睜開眼睛,好像連這一舉動都會破壞了如夢似幻的極致美感。她的心中滿溢著甜美的滋味,她的急促心跳伴合著耳中的蟲鳥競鳴。唇角浮現出一抹嬌羞的微笑,她在君豪的耳邊輕聲說:「君豪,你知道嗎?跟我這學音樂的人比起來,你才是一個真正懂音樂的人!」
接下來的時間,而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肩並肩地坐靠在一起,聆聽彼此的心跳聲,聆聽來自萬籟的樂音,這種契合的感覺,勝過了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