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巧-,你在哪裡?」
「巧-!」
「花巧-!」
「我在這裡!這裡啊!惠美、封易德、韋志平……」花巧-那巧奪天工的紅唇不停
地喊道。光滑的臉上佈滿了大滴小滴的汗珠,雙手直向上抓著,似乎在找尋著什麼。
「娘,這位大姊姊沒事吧!」先前溺水的小男孩擔心地拉著姊姊的手,和母親立在
床前,凝視著作噩夢的花巧。
「沒事,她只是在作噩夢。」易盼奴握住花巧-的手,用袖子輕輕地替她擦著汗。
「娘!她會不會是吐蕃或外族的公主啊?她長得好漂亮!而且衣服穿得好奇怪。」
少女著迷地看著花巧。
剛才替她梳洗時,小綠真的被她的美麗驚住了。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不!別走!花幻塵!」花巧-突然從床上彈
坐起,她的動作讓站在床前的三個人同時嚇了一跳。
被自己的噩夢嚇醒?對,一定是噩夢。花巧-沒有看見什麼著古裝的人,那一定是
她在作夢。
她允許自己把眼睛睜開,結果她又看到疑似在夢中見到的那三個古代人。
用力地掐著臉皮,直到紅了,覺得痛了,她才罷手。
不是作夢,她不是在作夢!
「你們是誰……」她的聲音顫抖著,兩手把覆住前額的長髮往後面攏,心又開始不
規則地狂跳了。
那位和藹可親的婦人,好像就是剛才在岸邊的那位,她的個頭和自己差不多高,容
貌平凡,但是笑的時候別有一番韻味。
「姑娘,別怕!」易盼奴和藹地笑著,把兩手邊的人都帶上前,拉近了他們和花巧-
的距離。「你剛才在湖裡救了小同以後就昏倒了,是我們把你拉上來的。」
「小同?」花巧-望向小男孩。
「是我!我叫花小同,她是我姊姊,叫花小綠。」小男孩開心地看著她。
「姓花!」花巧-錯愕地念著,這實在太巧合了。「我……我叫花巧。」
「大姊姊也姓花耶!」花小同像是找到了知己。
花巧-溫柔地看著他那張可愛的笑臉,情不自禁地問道:「你們在這裡隱居嗎?」
「隱居?」花小綠蘋果般的小臉十分詫異地看著她,好像聽不懂她的話。
「我的意思是,這附近就你們一家人嗎?」這些人不會是遺世太久,把什麼都忘了
吧!
「不是啊!我們東林村有將近上萬人居住,雖然這裡的人口還不及鄰近的扶風鎮那
麼多、那麼熱鬧,可是我們這邊東市裡的雜耍、玉器、珠飾等小販可也不少,而且這裡
是到京城必經之路,所以東市旁邊有很多家驛站和客棧。」易盼奴相當有耐心地講解道。
「驛站!客棧!」花巧-無法控制自己的尖叫聲。
「對啊!巧-姑娘,你是不是吐蕃國的公主啊?」花小綠迫不及待地等著她的回答。
「吐……吐蕃?再下來你們不會告訴我,你們還有個縣太爺吧!」花巧-覺得她的
嘴唇在抖,心跳得厲害,額頭的冷汗直冒。
「有啊!巧-姑娘,你問得真奇怪!」
「小綠,不得放肆!」易盼奴對女兒的言詞顯然不滿。
「告訴我,快告訴我,現在是民國幾年?」
花巧-的眼睛所看到的都是一大片的金星,她想她快昏倒了。
「民國幾年?巧-姑娘,現在是開元……巧-姑娘!」易盼奴在花巧-昏倒滾下床
的千鈞一髮之際接住了她。
開元之治,是中國另一個黃金閃耀的年代!
難道她不小心誤入時空隧道,被送到唐朝來了?不!不!老天啊!不要這樣對待她!
不要……
★ ★ ★
「娘,巧-姑娘的身體似乎不太好。」
「小同,巧-姑娘是因為救你,在湖裡泡太久,所以身子才會虛弱的。」
「對啊!巧-姑娘比魚游得還快!」
「真的嗎?」花小綠的眼睛好亮。「巧-姑娘是水神嗎?」
「不是!小綠,你別亂說。」易盼奴和女兒坐在房間內刺繡,花小同則坐在一旁練
字。
其實,花巧-早就醒了,只是她無法接受事實,一直不願意睜開眼睛而已。
但是她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老父和姐姊們悲號的哭聲,滿臉的哀勵欲絕,這樣淒涼
的景象教她又心酸地不知如何是好。
「娘,為什麼姊姊不能說這個?」花小同把毛筆懸空,好奇地抬起頭問道。
「因為這樣會害了巧-姑娘的,萬一那些當官的聽到傳聞,一定會把巧-姑娘抓走
的,你們也不希望漂亮好心的巧-姑娘被壞人抓走吧!」
「對啊!巧-姑娘長得這麼美,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把她抓走的。」花小綠把白絹放
在一旁,開心地看著易盼奴。「娘,明天我就要回到『殘月山莊』做事了。」
「崔老夫人的風寒還沒好嗎?」易盼奴把線咬斷,仔細端詳著白絹。
「還沒!所以我這次可能會在莊裡住得久一點。」
「崔少爺的脾氣還是這麼暴躁嗎?」易盼奴流露出擔心的眼神。
「嗯!少爺上次把天明哥打成了重傷。」
「重傷!」易盼奴的臉色是更加凝重了。「小綠,我看你還是不要去莊裡做事了。」
「娘別擔心,小綠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我會照顧自己的。而且天明哥之所以被打,
是因為他偷山莊裡的古畫,所以少爺才會處罰他。」花小綠起身站在弟弟的背後看著。
「小綠,你會看過崔少爺嗎?」
花巧-不知不覺被她們的話題所吸引,她睜開眼睛,側過頭望著她們。
小綠這麼小就要離鄉背景出去幫傭了,真可憐!
「只看過一次,他的個子好高大,我只看到背影,沒看到他的臉。娘,您問這做什
麼?」花小綠喜歡去「殘月山莊」幫忙,因為山莊不僅大,而且奇花異草很多,還有許
多漂亮的衣裳。
「沒有,我只是聽說前些日子又有人投「無心崖」自盡了,因為那裡是崔家的產業,
所以找才會聯想到崔少爺。」易盼奴突然伸手攏著她的髮髻,她手上那只翠綠色的手鐲
在陽光的投射下,不停地閃著光芒。
那隻手鐲好眼熟,花巧-下意識地摸著手腕。
爸爸送給她的手鐲不見了!
「鐲子……那鐲子,是我的!」花巧-心急地跳下床,跌跌撞撞走到易盼奴的眼前,
抓住她的手。
「巧-姑娘,你可能誤會了,這鐲子是我們花家的傳家之寶,自我嫁入花家以後,
就一直戴在手上了。」易盼奴並不生氣,她轉身拾起桌上的白玉珮。「這塊玉珮才是你
遺落的吧!」
花巧-瞪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接過玉珮。「你說……你手上的玉鐲是花家的傳家之
寶!」
那鐲子明明是她的!
「正是!如果姑娘不信的話,可以問小同和小綠,或者我的夫婿。」
「是啊!巧-姑娘,這手鐲是我娘的,我從小看到大的。」花小綠憂心忡忡地看著
她呆滯的眼光,她不會又要昏倒了吧!
這麼說,她們是她的祖先了……
「哈……哈哈哈……」花巧-緩緩笑出聲,接著愈發大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跟著她就往外衝,但是她的舉動卻被易盼奴和她的孩子們擋了下來。
「湖!我必須再回到湖裡,這樣我就可以回去了!」
易盼奴知道她思家心切,但是外面天寒地凍的,她如果就這麼出去的話等於是送死。
「巧-姑娘,那湖水太冷,你的身子又還沒完全康復,你這樣跳下去的話會凍死
的!」易盼奴同情地拉著他。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花巧-傷心地踱回椅子,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她快被這
莫名其妙的遭遇給逼瘋了。
「巧-姑娘?」易盼奴試探地喊著。
「對……對不起,請你們先出去一會兒,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嗎?」淚流滿面的她,
可憐地窩在椅子上,整張臉埋進膝蓋裡,不停地啜泣,不斷地顫抖。
「好吧!我們先出去了,請姑娘不要太過傷心。」溫雅的易盼奴不知道花巧-為何
事傷心,她只覺得和這位花姑娘特別投緣。
她和兒女們輕輕地為她帶上門,但願這一哭能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花巧-痛哭了好長一段時間後,才漸漸停止。
她凝視著窗外許久,告訴自己必須堅強,那個溫暖的家她暫時是回不去了,再傷心
也沒用,也許這是命中注定,所以她才會千折百轉地來到唐代祖先的家中。
只是……可憐了為她傷心欲絕的家人和朋友了。
難道說這是花幻塵的誼咒使然?她想懲罰花家的子孫?
她腦海裡又浮現花幻塵含著歉意的眼神和一再重複的話。
直到悲劇不再重演為止……
花巧-看著手心裡的白玉珮。
不!花幻塵絕對沒有害她之心。那麼,她到底想告訴她什麼?她到底想要她幫她做
什麼?
一雙被淚水洗滌得分外清澈動人的眸子裡,閃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既然錯入唐朝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只有認命地融入他們的生活之中,也許……
有那麼一天,她能夠再回到爸和姊妹們的身邊。
在這一天到來以前,她必須先弄清楚花幻塵的意思!
以及她的使命。
★ ★ ★
「殘月山莊」這個名字,就代表著扶風縣!
因為它關係著扶風縣的盛衰,換句話說,也就是扶風縣的經濟命脈。
不論是「殘月山莊」也好,「殘月園」、「殘月堡」或「殘月牧場」都好,只要是
以殘月開頭的名字,大抵都是扶風縣的「殘月山莊」分散在各地的產業。
當然了,扶風縣正是「殘月山莊」的大本營,因為扶風縣的土地十之八九是「殘月
山莊」所有,而管理這一大片產業的崔家人,正是道地的「扶風人」。
今日,扶風縣人民得以安居樂業,呈現欣欣向榮的氣象,崔家實在功不可沒。
有人說崔家之所以如此富有,是因為他們擁有好幾座金山和銀礦。
又有人猜測,「殘月山莊」之所以如此強盛,是因為地方官及遠在京城的那些大官
急著巴結他們,而大把大把地將金銀財寶往莊裡送,盼能以小搏大,所以經年累月下來,
「殘月山莊」的財富便十分可觀了。
姑且不論大家如何猜測,「殘月山莊」所盛產的絲、絹、錦、羅等織品,其色澤之
艷麗,品質之嚴格,繡工之精美,都是聞名全國、無所匹敵的。
所以,不論崔家是否擁有金山銀礦,在「絹值等於幣值」的當代,崔家的生意無異
是在印鈔票了,而且這些上等的織品運往全國各地的數量,也的確夠「殘月山莊」的主
人世代享用不盡了。
山莊佔地遼闊,據估計有幾百公頃之廣,那麼它到底有多大呢?據當地人以傳說的
結果,只怕有中正紀念堂的數百倍那般驚人!
唉!人言可畏啊!
也許殘月山莊被人們過分渲染了,但是它的美麗和壯觀卻是不爭的事實。
目前殘月山莊正由第八代莊主——崔冷所掌管,他是崔老夫人凌優君的唯一兒子,
也是扶風縣以至於全國灸手可熱的單身漢。
可是為什麼崔冷年到二十七,卻沒有娶妻納妾的打算呢?
據說崔冷是個殘酷成性的人,而,他之所以如此,聽說是因為他那被火焚燬、猶如
惡魔般猙獰駭人的半邊臉使然。
扶風縣內有這麼一則傳言……
據聞,當年老莊主的愛妾想謀奪崔家的財產,不辛被老莊主發現,便為嚴厲的家法
折磨得不成人形,而後被逐出崔家。懷恨在心的妾侍,半夜三更時分跑回山莊殺死了老
莊主,又在崔冷的房間放了把無情火,可憐當時年僅十歲的繼承人崔冷,竟因睡得太熟
以致沒發現火苗延燒的兇猛無情,等他想逃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位妾侍最後雖然也被火燒死了,但是她的死對崔家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因為
崔家小少爺被毀掉的半邊臉是怎麼也補不回來了……
一個原本斯文俊秀的小男孩,就這麼活生生地給毀掉了容顏,叫他怎能不恨!
這莊園裡何時才能再有笑聲呢?
凌優君尊貴的臉上,因憶及當年的往事而泛著絲絲傷悲。
「娘,您身體不好,不要起來吹風了。」崔冷脫下身上灰色的袍子,輕輕地披在凌
優君的身上,伸手越過母親的頭上把窗戶合上。
崔冷左半邊的鐵皮面具,陰森森地配合著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讓凌優君覺得不
可靠近。她這個兒子從十七年前那悲慘的一夜起,就不曾再笑過了。
他的臉永遠代表著孤寂、怨恨和哀勵。
如果冷兒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他現在該是個俊俏、風流瀟灑的快樂孩子吧!
「冷兒!」凌優君讓崔冷扶著她回到床上。
她摸著兒子完美、俊朗的半邊臉,又將手慢慢地移到了另一邊,那代表著扭曲變形
的夢魘。她同情的眼光和帶著傷痛的手,溫柔地就要觸及到崔冷封閉已久的傷口了,卻
突地被崔冷抓住。「娘,請不要!」崔冷把她的手擺了回去,被面具遮得只剩右臉的他,
眼裡所閃著的厭惡深深刺傷凌優君的心。
「冷兒,你知道娘已經多大歲數了嗎?」她憂傷地看著兒子防備地僵著身子。
「娘不是剛過五十大壽嗎?」崔冷是痛恨自己,厭惡自己,他知道他剛剛的舉動傷
了娘的心,但是他不習慣別人摸他的臉,他怕今生是沒辦法習慣了。
「冷兒,你知道為娘的意思對不對?」
「我能嗎?」崔冷剛硬的臉上因為諷刺而扭曲著。「我這種樣子,誰敢接近我?連
我自己都痛恨自己。」
他是故意的!
凌優君不懂,他為什麼要故意弄獰自己的半邊臉來嚇人,如果他不是存心如此的話,
以他翩翩的風度及過人的智能,豈會娶不到妻子?
「冷兒,你覺得香如怎麼樣?」凌優君無論如何要幫助兒子打開心裡的枷鎖。
「為什麼提到表妹?」
「我覺得香如這孩子頂乖巧的,娘很喜歡這孩子……」
「不要再說了!我有事找沖之,您好好保重身子。」崔冷猛地打斷了話頭,找了個
借口又逃開了,留下替他擔憂了一輩子的母親。
「沖之不是三天前上京城談生意去了嗎?」凌優君幽幽自喃著。
看樣子如果他的心結打不開,他這輩子根本不會娶妻生子了!
「把我的馬牽來!」崔冷隨便地披了件袍子,冷冷吩咐著馬僮。
打困的小馬僮聽到聲音,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連滾帶爬衝進馬房帶馬去了。
上好馬鞍的千里駒,黑亮的身子正蠢蠢欲動等著主人上馬。小馬僮則一直屏著氣,
直到莊主策馬快速疾奔之後才敢呼吸。
不只是馬僮,莊內上至總管,下至掃地的僕人,人人都怕崔冷,時時都怕崔冷發脾
氣,因為他的情緒實在太難捉摸了。
★ ★ ★
花巧-相當努力地捶打著衣服,今天的天氣好不容易晴朗了些,她一定要趁機把這
些衣服洗好。
第五天了,花巧-入境隨俗地穿了件紅色麻織的襦裙,這裙腰高系,幾乎束到了腋
下,並用綢帶系扎,外面罩了件白色的短衫。
這幾天她曾到村子走動,她發現這是最普遍的穿著,大家似乎相當偏愛這種紅色的
裙子,村裡的人管它叫作石榴紅裙。
花巧-淡淡笑著,她倒覺得這種服裝很像台北前一陣流行的娃娃裝,又稱為大肚裝。
易盼奴很高興看到花巧-的笑容,她自從那天大哭一場後,心情好像好了很多。這
些天看她陪小同在湖裡刺魚,玩得似乎很高興。「這裡住得還習慣嗎?」易盼奴關心地
問著。
「謝謝你收留我!」花巧-一直想向她道謝,但是這幾天忙著探索古代社會,太多
的驚奇讓她忘了應有的禮貌。
「住下來吧!反正我們家也不愁多你這一口飯。」
「盼奴姊,你不覺得我已經十九歲還未嫁有些奇怪嗎?」花巧-知道她幾次想問,
都忍住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盼奴她的一切,也不知道盼奴能不能理解。
「我只能說,我是來自另一個不同的世界。」花巧-決定暫時先擱著,等時機成熟
了再告訴她。
「來自不同的世界?」易盼奴果然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她。
「巧-姊,今天我帶你去『無心崖』玩好不好?」小同快樂地蹲在正忙著幫易盼奴
洗衣的花巧-身邊。
「好!但是得你娘同意才行。」花巧-吁了口氣,她不想在還沒適應這裡以前,就
大費唇舌地向她解釋一堆,到時候只怕她會拿自己當瘋子看。
「可是那裡是崔家的領地,未經許可是不得擅入的。」易盼奴和全扶風縣的人都知
道哪裡可以去,哪裡不可以去。
「娘——沒關係啦,姊姊帶我去過好幾次了,都沒問題。」花小同苦苦哀求。
「盼奴姊,有我在,你放心。」花小同的手正偷偷地拉著她呢!
不知道意凡長大會不會像小同這麼可愛!
「好吧!你帶巧-出去走走也好。」易盼奴只好同意,「無心崖」的風景很優美,
花巧-在這真窩了這麼多天,也該讓小同帶她出去走走了。「不過崖邊風大,你這麼單
薄的身子可得小心點。」
「盼奴姊放心,我是外柔內剛。」花巧-被花小同拉著走。
「小同等等,娘拿件披風給巧。」易盼奴還是不放心,她放下手上的搗衣棒跑進
了屋內,出來時手上多了一件帽子和披風。
「這……」花巧-不明白地看著她手上的帽子。
「巧-,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何等引人垂涎,也許東林村的人不會做非分之想,
但是這「無心崖」地處扶風鎮和東林村的邊界,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戴著這頂帽子比
較好。」易盼奴幫她戴上帽子,並繫好帽帶。
花巧-的臉被帽子邊緣垂到頸子的黑色薄紗掩住了,她覺得自己好像古裝劇裡的女
俠,身著披風,頭戴斗竺,神秘得很。
崔冷策馬狂奔至「無心崖」上,速度未曾減緩,一直到崖邊了他才猛然拉住馬,泰
然自若地望著深幽的溪谷,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一個失足就不小心掉進那萬丈深淵裡。
他最愛在這裡享受冷風拂面的感覺,這裡是他的天地。
靜靜地佇立在崖上,崔冷彷彿化成石像般,一動也不動。
不過,他所享受的寧靜僅止於花小同到達以前。
「到了,巧-姊,你看這裡是不是好漂亮?」花小同指著一大片的野花和新生綠芽
的樹林。
花巧-把薄紗向上翻,感動莫名地坐在草地上,這裡的景色和她登古道時的自然景
色一樣壯觀。
沿路上不僅有孟宗竹的沙沙聲,那奇形怪狀的石頭,更是不只一次吸引住她的視線。
「小同,不要跑太快。」她仍不忘叮嚀這小男孩。
「沒關係,你先休息,我到崖上等你。」花小同一溜煙地跑上崖。
也許是跑得太賣力也太興奮了,花小同竟然沒有發現崔冷的存在,也沒發現他陰冷
的臉上已經有了動怒的前兆。
「誰准你來的!」崔冷把馬鞭揮出,不偏不倚打在花小同的腳邊。
花小同嚇得跌倒在地上,害怕地看著高他好幾倍的人和揚著馬蹄直對他嘶叫的馬。
「是誰准你來的!」
「巧-姊!巧-姊,救命啊!」
崔冷的咆哮聲把花小同嚇哭了。
花巧-也聽到一個男人雷吼似的咆哮聲和花小同的淒慘驚叫聲,她從地上跳起來,
撩著裙子就火急衝上崖頂。
小同不會是遇到了土匪吧!
一思及此,花巧-就跑得更快了。
崔冷的視線被匆匆跑上來的女子吸引住了,她曼妙的身子正困難她逆著風跑上崖,
頭上的帽紗不斷地被風吹起,可是他一直沒辦法看清楚她的容顏……
花巧-也看到馬上那個戴著半邊面具的冷傲男子,他的輪廓是那麼地剛毅,身材是
那麼地魁梧結實,像極了勇猛的戰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俘虜。他的臉色很差,而且
在發現她以後就把臉偏向一邊,好像非常不屑!
真是——什麼東西嘛!
「小同,別怕,有巧-姊在。」花巧-蹲著把哇哇大哭的花小同納入懷中,隔著紗
怒瞪著馬上男子,不高興地冷哼著:「欺負小孩可不是一個好漢的作為。」
「你……」崔冷從沒想到這個世上竟然有人散忤逆他,而且是一名弱女子。
「小同,他為什麼欺貪你?」花巧-心疼地替他擦淚。
「他會告訴你,因為你們擅闖了別人的領地。」崔冷比冰還冷的眸子定定地盯著花
巧。
「是嗎?敢情這是你的領地了?」花巧-冷言冷語地嘲諷道:「既然不歡迎人,為
什麼不豎個牌子告示,只對小孩凶!」
「住口!」崔冷大聲吼叫。
花小同看到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直拉著花巧。「巧-姊,他好可怕喔!」
「別理他!說不過人家就只會吼,跟野蠻人沒兩樣。」花巧-故意對著花小同大聲
表示她對這個陌生男子的不滿。
再也忍不住,崔冷用力地把鞭子一甩,準確地打掉了花巧-的帽子。他要看看到底
是何方神聖,竟敢這麼大膽和他頂嘴。
花巧-沒想到他會這麼過分,竟然敢把她的帽子打掉!
一把怒火從她的腹部開始延燒!
她要發火了!
花巧-氣憤得忘了易盼奴的吩咐,她緩慢地抬起頭,眼裡冒著怒火直直瞪著馬上的
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你到底想怎麼樣!」從沒這麼大聲吼過人,這個人算是讓她開了戒。
崔冷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美得叫他吃驚。
這世間真有這等絕美的姑娘?
她連生氣都那麼迷人,難怪要戴著帽子了。
花巧-看那名男子寒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便氣憤地轉身撿起帽子,拉著花小同往回
走,臨走前又深深瞧了英挺粗暴的男子一眼,他的臉就始終這麼側著,幹麼?有錢就了
不起啊!
「野蠻人!」花巧-噘著嘴忿忿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就走了。
她嘴裡的輕視讓崔冷想起自已被毀傷的面貌,他發怒地策著馬往崖下奔,不停地用
鞭子抽著馬,越抽越急,直到那匹馬受不了,用力地把他甩下馬背為止!
花巧-被他突然兇猛騎過身邊的急馳聲嚇得趕緊拉著小同跳開,她恨恨地盯著那個
急馳的身影,心裡不斷咒罵。
最好是從馬上摔下來!
可真靈了!她才這麼想,就突然聽到一聲淒慘的馬嘶聲,接著是一個重物落地的聲
音。
他……真的摔下來了?花巧-驚心動魄地望著草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
「小同,你慢慢走,我……先過去看看。」花巧-把手上的帽子塞給花小同,急急
忙忙朝那名傲慢的男子跑去。
崔冷並沒有受傷,他早就被這種不要命騎法訓練得怎麼摔也傷不了的境界了,而他
之所以不動,是因為他不想動。
急促的小跑步聲傳來。崔冷抬起頭望著前面斜坡,是剛才那個盛怒的女子,長髮因
為劇烈的跑步而飛揚著。他慢慢地爬起來坐著,並不知道她跑這麼急幹什麼!
花巧-看他安然無恙,想收住腳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她這次忘了撩起裙子的結果是
——不小心踩到裙擺,整個人向前直撲進崔冷的懷裡。
她雙手抓著他的肩,整個身子都往他身上貼。崔冷呢,他的手則穩穩握著她的細腰,
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像她是個投懷送抱的煙花女子。
花巧-知道古代不比現代,古代的女子如果發生這種事時會怎麼做她不知道,不過
她知道自己已經是面紅耳赤了。
近看她就更美了,崔冷又因為她的美麗而自慚形穢。
「你在幹什麼!」冷漠地把她扶正,他不領情地說著。
「你……剛才,那……」花巧-驚魂甫定,說話結結巴巴。
崔冷望著她指向他的馬。「別多管閒事!」他冷淡地警告道。
多……多管閒事,花巧-那素來令人稱讚的冷靜,遇到他就失靈了。
她繃著一張俏臉不說話,憤然地起身往回跑,等跑到一段距離後,她才轉過身直接
地、明白地讓那名男子看到她的氣憤,然後使盡吃奶的力氣朝他大聲吼道:「你是個超
級大混蛋!」
雖然她的怒吼聲和他的獅吼比起來猶如綿羊叫,可卻也字字鏗鏘有力。
崔冷的表情仍是那麼木然,好像她的話對他起不了作用。
其實在他的心裡早已翻雲覆雨,滾燙得緊。
她到底是誰?
坐在地上冷冷地瞅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良久,直到崖上的風坐大,天色變暗,崔冷
才勉強收回視線,準備打道回莊。
結果,他一站起來卻從身上掉了塊白玉珮出來,他把玉珮撿起來看著,這是塊上好
的美玉。但,不是他的。
這麼說,是剛才她跌進他懷裡時掉的?
崔冷握著玉珮又望向她剛才吼叫的地方,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