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左悠揚擰起了眉,剛剛他似乎聽見了一個笑話。
夏朧光純淨的臉旁上蒙上一層淡淡的嫣彩,“我……我知道我很突兀,可是……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要找誰幫忙,你……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親人……是的,在她心裡一直把他當成親人看待,他總是以寬大的心胸包容了她的任性、她的愚蠢以及她的撒嬌,所以當她一有困難時,她只想到他,也只想要找他幫忙。
左悠揚無言地瞟向亞瑟,“你何不去找這個小子的老爸?相信他一定很樂意幫忙你到底。”
說到底,他就是對這個小子口口聲聲喊她媽咪而不爽,對於這小子的爹更是存有濃濃的敵意,但是他已經習慣將所有的情緒沉澱於心,所以他也不會承認他是在
不爽、在吃味、在生氣。
“亞瑟的父親?”夏朧光臉上飛閃過一抹遲疑,“嗯……我從沒有想過要找他幫忙,況且他現在都……自顧不暇了。”
左悠揚俊雅的面容浮現出一抹輕佻,無法遏止不愉快的心情占滿大半心扉,“原來我是備胎啊!”
“阿揚……”紅潤的臉色倏地自夏朧光的臉上褪去,她唇片微微發顫地啟口,“我知道你還在怪我,但是我不知道……你竟然變成一個會傷害他人的人。”
“五年,五年的時間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面對她的柔情訴說,他不為所動地挑了下眉,“朧朧,你該要試著接受我已經改變的事實。”
“不……”她氣虛地逸出低音,“我不要……我不要你改變……”
“不要我改變?”黑眸中最後一絲暖光陡地抽離,“朧朧,你好自私!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的自私,五年!如果你不健忘的話,你應該知道你已經離開整整五年了!”
“阿揚……”她凝望著他,敏感地感受到他緊繃的下巴線條,以及他渾身繃緊的嚴冽肅氣。
他還在氣她……
這個認知清楚地浮現於腦海,她不禁感到心酸的垂下眼,“我知道我自私,可是我已經跟你說抱歉了……”
頭,隱隱作疼,她依舊純淨得一無所知,依舊不了解他的氣從何來,他的怨懟從何衍生,她永遠都不懂——
他好怨她的純真,卻同時依舊貪戀著她這份清靈柔美氣質,打從愛上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會因她的直率真誠而自討苦吃,如今都一一的印證了。
“我要的不是抱歉,我要的是……”陡地收口,他重重地歎氣,無力去責備已經鑄成的錯誤,“算了,你打算何時離開?”
“離開?”她愣了一下,無法銜接上他驟變的話題。
“是啊,離開。”他咧出一個再和善不過的笑,一縷冷光隱沒在眼底,“你這
次會在台灣停留多久?一個星期還是半個月?”
“我要上哪兒去?”她輕蹙眉頭,努力思索著他話後的含意。
“非洲。”當初她為了去非洲,還拋下了仍在台灣就讀的小妹,跟隨著李教授的醫療團隊遠走他鄉,“五年來你仿佛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幾乎以非洲為家,看來這一次你也不會停留太久。”
“我沒有告訴你嗎?”困惑躍上了她微蹙的眉宇,“我接受了母校的聘書,決定回台灣定居。”
左悠揚聞言,渾身狠狠一震,“什麼?”
夏朧光無辜的眨眨眼,“看來我真的沒有告訴過你……”
“廢話!你哪時候提過這一回事了?”凌厲的目光輕輕掃過她纖細的脖子,大有想一把掐死她的沖動。
回台灣定居這麼大的事她居然……居然又是沒有告知他一聲,一聲不響的回來,她……她……他絕對下懷疑,她絕對有氣死他、惹惱他的本事!
“嗯……”她發出無意義的低吟聲,雙手緊緊交握著,看來她又惹惱他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每一次都不是故意的。”他頓了頓,“我懷疑你根本就是蓄意的!”
“我沒有!”她急急喊冤,“阿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忘了……一回到台灣就有好多忙不完的事,這一次要不是護送教授的骨灰回來,讓我有了一個短暫思考的機會,我想我也不會決定接下母校的聘書,我……”
“你說來說去就只有一個重點。”炯亮的眸子微瞇,透出絲絲點點的危險陰光,“我在你心目中一點地位也沒有!”
五年前她一聲不吭的跟著李教授遠定非洲;五年後她再度一聲不響的回來台灣,她的所做所為都證明了一件事。
他——左悠揚,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不是她的誰,更不是她口中所說的親人!
“我沒有……”她搖搖頭,他強烈的責備再度引發她的一陣心酸,眼眶微微發
紅,晶瑩的淚珠頻頻打轉,只要一個眨眼,淚水大有傾洩的趨勢。
“壞蛋!”亞瑟從沙發椅上眺下,跑到左悠揚身前,用力地踢了下他的小腿肚,“你又欺負媽咪,你是壞蛋!”
“哎呀!”安娜輕呼一聲,趕緊把香味四溢的咖啡擺上桌,一把抓住了正要對左悠揚進行一連串踢打的亞瑟,“小弟弟,打人是不好的行為喔!”
“哼!”亞瑟從鼻中冒出重重的火氣,小手直指著面色泛青的左悠揚,“他是壞蛋!他想要惹哭媽咪。”
安娜尷尬的一笑,好聲好語的安撫著情緒比夏朧光還要激動的亞瑟,“亞瑟是嗎?阿姨的冰箱裡有一大塊巧克力蛋糕,阿姨請你吃好嗎?”
“我要保護媽瞇。”亞瑟一溜煙的抱住夏朧光的大腿,惡狠狠地瞪了左悠揚一眼,“我要保護她不讓大壞蛋欺侮。”
“哎呀,亞瑟,叔叔沒有欺侮媽咪啦!”安娜眼明手快地一把抓起亞瑟的小手,“你讓他們好好談事情,我們吃蛋糕去。”
不讓小亞瑟有拒絕掙扎的機會,她快速地將他給帶開,將一方天地留給這對分離已久的有情人。
小搗蛋亞瑟離開後,左悠揚緊盯著她泛紅的眼以及她紅咚咚的鼻頭。
“外面很冷?”他記得今天的溫度在十度上下。
“嗯。”乍然聽聞到他帶著絲絲關心的問句,她的心霎時暖烘烘一片。
“衣服為什麼不多穿一件?這裡可不比非洲。”她真的沒有太大的變化,就連照顧自己都依舊不合格。
“我……”她低垂螓首,不安的玩弄著十指,“我還沒有辦法反應過來,我以為我穿的夠多了,我沒有想到台灣的天氣……”
“你有太多的沒想到。”他很想繼續責備她的種種,很想要一吐積郁於心中多年的怨氣,可是看到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再天大的火氣都在不知不覺中消逝。
克星!難怪阿胤跟觀之都說她是制他的克星,果然是一點也沒有錯啊!
“嗯……阿揚。”她輕柔的低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聽他這麼一說,她真的覺得自己自私得可以!也自以為是的可以!
她一直以為,他永遠都是她的,一直認定他永遠都會站在她這邊o,永遠包容下她的任性,默許著她的任性,沒想到……她錯的好離譜。
“別再說對不起了。”他要的不是這一句話,他要的是……
“我知道我是個自私的壞女人,連惹了你生氣還一點自覺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遲頓成性!
“我還任性的要求你收留我,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是的,你的確很過分!過分到搞不清她與他現在的立場。
“可是那是因為……”她無助的咬咬下唇,“我唯一想到的人只有你……”
“是嗎?這真是我莫大的榮幸。”他表面上一副冷淡樣勢,可是心卻溢出了一堆喜悅泡泡。
這是不是說明了在她心目中,他占有一席重要的地位?只是這一席地位往往在與她的理想相抵觸時便蕩然無存。
夏朧光抬眼偷覷著他,從他淡漠的臉龐她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阿揚,你可以收留我跟亞瑟嗎?”
“為什麼我要這樣做?”他挑眉,等待她說出一個好理由。
“因為……”她咽了咽口水,往日溫柔的阿揚似乎真的不見了,現在的他多了分威嚴之氣,讓她好不習慣,“因為我沒有家可回了……然後,我也不好意思一直借住在教授家中,尤其教授才剛過世沒多久,我實在不太好意思……”
“那你就好意思來打擾我?”她的單細胞真令他感到無力,“朧朧,你又忘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分手……”她緊蹙雙眉,一點兒也不喜歡這討人厭的名詞,“我以為……”
“你有太多的以為!”他冷沉的截斷她的話,“我們已經分手了!在五年前你決定離開台灣去非洲時,五年來你音訊全無,難道你還天真的以為我和你的關系依舊未變?”
“阿揚……”她低喚,無法阻止他這一番決裂言語所造成的震撼波動。
是這樣的嗎?她跟阿揚已經回不去從前了嗎?真的是她一廂情願、自以為是嗎?真的不能再繼續了嗎?
“好……我知道了。”她吸吸鼻,毅然下定決心,“是我不好,我不應該來麻煩你,我……我會帶亞瑟離開,我們……會走的遠遠的。”
話一出口,她也迅速地站起身,纖白的身影在他眼前一晃,下一刻她卻失去平衡的跌入他的懷中。
“喔……”左悠揚逸出一聲苦惱吟聲,沒預料到這突發的情況。
“對不起。”意識到整個人跌入他寬闊的懷抱,臉對臉、鼻對鼻的,令她整張小臉驀地燒紅,添了分醉人嫣彩。
正當她慌措的想要站起身時,腰際卻被一只大手橫越緊扣住,讓她只能賴在他的懷中無法動彈。
“阿揚?你……”她未完的言語全部被他的唇所吞沒。
左悠揚扣緊了她的細腰,深入渴望地舔吻著她柔軟的唇片,她的甜蜜往往可以令他輕易的失控,她的羞澀總可以挑起他征服的欲望。
而這一次……是想念,濃濃的相思情愫在瞬間悉數爆開,讓他眷戀不已的只想要從她身上汲取更多更多……
“朧朧……”他深情的輕喚,灼燙的舌尖滑進她濕潤的口中,逗弄著她,貪求著她每一分的蜜汁。
“阿揚……”她承接著他的狂浪熱吻,一點兒也不想去抵抗他的蠻橫,她只想要好好的感覺他的存在、他的柔情。
“我答應。”一吻即畢,他戀戀不捨的退出她的口,氣息不穩的應允。
“嗯?”她迷迷蒙蒙,無法意會他的應允含意。
“我願意收留你跟那個小搗蛋,不過……我有條件。”他改以指腹撫摸著她柔潤的唇,克制著想要侵占的念頭。
“什麼條件?”她傻愣愣的,完全迷失於他那雙浮現出絲絲情意的黑眸中。
“把話給我說清楚。”
“什麼話?”她被他眼中的柔情給迷得團團轉,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笑意緩緩地自他眼底,嘴角邊消失,“把為什麼會無家可歸到誰欺侮了你,全部都給我說清楚。”
自始至終,他可沒有忽略到這些問題的存在,要不是她突然來這麼一招投懷送抱,他相信他一定會鐵著心腸目送她離開。
你真的捨得嗎?
心底深處冒出這麼一個小小的抗議聲,令他不快地揚了揚眉,決意忽視這個突地冒出頭的抗議。
“嗯……”這下,她完全清醒,望著他堅持的面容,她卻不知該如何解說,“韶光她……她把爸媽留下的房子給賣了,所以我無處可住。”
左悠揚瞪大了雙眼,“韶光是你妹妹不是嗎?”
“是啊!她現在在美國的醫院實習,我想再過一年她就可以畢業了。”
“我知道。”夏家姊妹承襲了父母風范,雙雙都投入醫學行列,只是長女朧光是傳接了皆是獸醫的父母,次女韶光則是轉行學習外科去了,“我的意思是說……她是你妹妹,她把房子賣掉前怎麼都沒有問過你的意見?”
他記得她曾說過,在十八歲那年,一直隨著志工醫療團待在非洲的父母雙雙染病過世,他們留了一棟房子及一份基金供需兩姊妹的生活依靠。
“房子她也有份,我想她是見我太久沒回來,以為我不會再回來定居了,再加上她在美國的實習功課也很忙,所以就索性把房子給賣了吧!”
瞧她說的雲淡風輕,仿佛賣掉的房子不是她的,而無家可歸的人也不是她。
夏家這兩姊妹……不但心思直率得教人不知該如何招架,就連她們的處事作風都是一等一的殺得人措手不及。
“房子你也有份,你可別忘了。”他冷聲提醒。
“我知道。”她點頭,“可是我也是這次回來才知道房子賣掉了……所以……
所以我才厚臉皮的暫時借住在李教授的家,但是現在……出了一點小問題,讓我不好意思再繼續打擾師母……”
“什麼小問題?”她口中的小問題可能跟那小子亞瑟口中的欺侮有關吧!
“嗯……”她躊躇著,不知該說與不說。
“不准有任何的隱瞞,快說!”聽她支支吾吾的,他更加確定這點小問題可能不僅僅是個“小”問題。
“不久之前我才知道……爸媽他們不但留了一棟房子給我跟韶光,還留了一塊土地給我們,我想這塊土地應該就是爸媽打算建設的流浪動物之家,生前我就聽他們提過有個開設動物收容所的理想,這塊地應該就是實現他們理想的第一步……”
“朧朧,重點。”
“好吧,重點,重點就是有人想要買這一塊地,好像是想要並入他們的游樂區版圖之中,然後就找上門跟我談判了。業者希望我把地售出,然後我就說不行,接著他們……”
“就開始不斷地騷擾你?”這是土地惡霸專使的下流手段。
“嗯。”她點頭,纖白的臉龐寫滿了為難,“阿揚,不是我不肯把地賣給他們,而是那是爸媽所遺留下來的土地,我想要……”
“幫你父母實現他們末完成的理想是吧?”她那一目了然的心思還真是容易捉摸啊!
“阿揚。”她開心的咧開嘴,張臂環抱住他,“還是你了解我,我想也只有你會明白我的心意,你……你會幫助我吧?”
“幫助你?可以。”他爽快的許諾,“夏小姐,你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是法律方面的咨詢問題,照理說你應該要付給我咨詢費用。”
“咨詢費用……”她張口訥訥,沒想到這層問題,“那我要付多少錢?不過我沒有很多錢……”
“你說呢?”
“我不知道……”她一臉緊張,聽說現在律師索取的費用都很高,不知道身上
帶的錢夠不夠支付。
左悠揚揚起的眉沾惹了些許邪氣,大手滑上她尖細的下巴臉龐,輕輕將她布著愁苦的小臉朝他壓下,薄唇輕觸及她的柔軟馥唇,曖昧不已地低喃著:“我想……你的咨詢費就這麼抵消好了……”
她的唇被他覆上的唇所吞沒,他先是溫柔地擠壓她的軟唇,然後煽情地伸舌描繪起她的唇片,惹得她一陣哆嗦輕顫,不能自己的化成一灘春水,融化在他厚實溫暖的懷中。
“阿揚……”她情不自禁地細喚他的名,無法掩藏住對他的熾烈情感,“我想你……我好想你……”
“我也是……”
他深深吻住她,此刻回蕩在他們之間的不再是言語,而是心與心的交流,心與心的激蕩情感。
“壞蛋!”亞瑟大塊朵頤一番之後,跑出茶水間便看見媽咪與叔叔卿卿我我的畫面,他當下鼓起雙頰跑上去槌打著左悠揚的腿部,“壞蛋,不准親我媽咪,你這個大色狼!”
“亞瑟!”夏朧光驚呼一聲,無法抑止住紅潮自雙頰蔓延至頸部,“你別這樣,不要打阿揚叔叔。”
左悠揚一把扣住她的腰,不讓她有機會離開他身邊,跑去抱那個討人厭的小鬼頭,另一手則是拎住了亞瑟的後衣領,臉色不善地直視夏朧光。
“親愛的朧朧……”
他笑得好和善、好迷人,看得她的心漏跳了好幾拍,“阿揚,什麼事?”
他瞬間變臉,目光掃向不斷向他射出一道道怨慣眼刀的亞瑟,“你給我說清楚,這個小子是誰的種!”
……………………………………………………
凌晨十一點,當左悠揚踩著步伐來到房間時,門一開,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活
生生的陳設在他眼前。
亞瑟.雲,一個中美混血的八歲小男孩,此刻他正躺在他的大床上頭,霸占的意味相當濃厚。
他信步走近床畔,毫不溫柔憐惜把這個專門壞他好事的小子給用力搖醒。
“喂,亞瑟小子,給我醒醒,這裡不是你的床。”
搞什麼鬼!他大發善心的收留他,可不是要讓他爬上他的床、占去可供他好生休養的大床。
嘖!這個小鬼頭還真會挑上好的床睡,他這床可是專門跑到國外去訂做的席夢思大床,他所求的就是可以好好休息、養飽精神,讓他有良好清晰的思緒迎向每一天的挑戰。
“嗯……”在他強力的騷擾之下,亞瑟睜開惺惺雙眼,語焉不詳的低叫:“大壞蛋……我警告你喔……”
“大壞蛋?這是你對好心收留你的善心人上應該有的稱謂嗎?”他伸指彈了下他的小額頭,不滿的咕噥道。
他管這個小孩是不是痛失母親、渴望母愛的孩子,他只知道他們都看彼此相當不順眼。
“哼!”亞瑟以手背揉揉眼睛後,厭惡的跳下床,“你以為我愛睡你的床嗎?我只是特地來警告你的!”
瞧他一副早熟的模樣,他怎麼看都不像個天真無邪的八歲小男孩,朧朧看人的眼光需要再加強。
“警告我什麼?”他雙臂環胸,邊將他給驅逐出境。
“不准你動媽咪的歪腦筋!”在他將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亞瑟頗具威嚴的恫嚇。
“誰理你!”左悠揚對著門板啐了一口,然後拖著疲累的身子睡大覺去。
今天有太多的驚奇找上門來,而朧朧給了他相當多的問題需要消化,在這些問題消化完畢之前,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及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