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還滿意嗎?」
語調冰冷得聽不出任何溫度,江凝寧冷冷的瞪著他,空泛的眼神見不著任何一絲情感的波動。襯衫已經被男人狂烈的撕碎,若隱若現的能看見底下粉色的襯衣,和無限的春光,江凝寧就這麼冷冷的瞪著他,對自己,早已目空一切。
「差強人意。」
一反剛才的激動,凌子皓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的一般,沒幾兩肉的身材,怎麼可能會有太雄偉的期望?
邪佞的坐回了床沿,凌子皓優雅的勾起長腿,眼眸殘忍的望著她,臉上噙滿了一副輕佻的邪笑。
「那……是有幸留著暖床,還是要丟進垃圾桶裡打入冷宮呢?」
聲音依舊冷冽的聽不出溫度,江凝寧淡淡的望著他,等著他的答覆。
「你說呢?想上我床的女人多不勝數,你覺得憑你的姿色,有幾分勝算?」
把問題丟回給她,凌子皓慢慢撕開覆在重點部位上的碎布,粉綠的襯衣包裡著小巧的乳峰,全一覽無遺的展露在他的眼前。
「零分。」
絲絲寒風刺得她發冷,也透進了江凝寧早已冰冷的心底。
「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輕聲的笑了,為了醜女難得的識相。「其實,我真的搞不懂你們女人的想法。我對你根本一點都不好,你到底喜歡上我哪一點?還是……醜女果然就是醜女?只要沾惹上某個男人,就會巴著一輩子不放?」
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得太過惡毒,畢竟,她就是給凌子皓這樣的感受。
「我一點也不想巴著你,一點也不。」
原以為心已經傷透的不會再有任何感覺,沒想到,他殘忍的話語還是刺傷了她傷痕纍纍的心。「是這樣嗎,怎麼和我剛才聽見的不大一樣?」
雙手環胸,凌子皓牢牢的盯著她黑呼呼的乾瘦臉龐,無法想像這樣的女孩子會喜歡自己,他也無法想像自己有朝一日會接受她的感情。
畢竟,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可笑。
「一個人工呼吸就能讓你春心蕩漾?你的感情未免廉價得大過可笑。」
大手用力的箍起她瘦長的臉龐,強迫她看向他,也強迫她望進他眼底的輕蔑。
凌子皓雖然不懂感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女人對他來說也一向是可有可無的暖床伴侶……但,即使對感情的國度太過陌生,他還是不以為感情竟可以發生得那麼莫名其妙,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一點都不真實。
因為一個人工呼吸?因為一些小小關懷的施捨?就這樣,讓一個女人對一個處心積慮設計她的男人動了情?
這根本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凌子皓打從心底的不予以相信。
女人看中的都是他的錢和性,沒有一個女人例外,富然包括了眼前的醜女。
而且,他一點也沒誣賴了她,畢竟,是她自己親口承認。
一個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醜女。
這還能代表著什麼意思呢?根本就是代表著前面那一長串愛意全是不真實的謊言。「飛上枝頭」才是她最真實的本心。
「就算是,那又如何?就算我的感情高貴,你真的會把它當一回事嗎?」眼中湧上了淚珠,男人殘忍的話語像利劍似的,一句一句都插進她不堪的心。
而悲哀的是,江凝寧竟然連一句都無法反駁。
明知自己對他的感情絕不是發生的那麼簡單,可是……她卻說不出任何原因和理由來反駁他,來證明自己的感情並不廉價。
和男人初次見面是在會議室的窗外,那雙陰鷙的眼眸,讓她至今印象深刻。
雖然相處的時日裡,他們總是處於劍拔弩張的糟糕氣氛中,但無可否認,他是第一個能讓江凝寧暢所欲言的男人,而他也真的從頭到尾都能夠容忍著她脾氣的宣洩,而沒有任何不耐。
嫌棄她最多的男人,是他;關心她最多的男人,卻也是他。
這樣一個讓她又恨又溫暖的男人,真的能不對他動心嗎?
「或許。」淡淡眼瞳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感覺不出任何一絲真誠。
如果她的感情不是發生的那麼莫名其妙,凌子皓或許真的會把他當一回事,只是不可能接受而已。
想上他床的女人可以環繞整個杉南院區,凌子皓沒有荼毒自己的興趣,也不可能捨棄那些條件不差的美女而就她。
說到底,他只是一個普通男人,不是聖人。
「什麼樣的感情叫真心?什麼樣的感情又叫廉價?你就不能發發慈悲的讓我偷偷暗戀你,一定非得這麼殘忍的把一切攤在陽光下?」
女人眼中是心傷、是寒心,更是許多藏也藏不住的指責。
她只是單純的想愛一個人,連這樣小小一個願望都不行嗎?
「我不想陪你玩那些暗戀的高貴遊戲,不給你期望,總比你日後傷心來得好,說到底,你還得感謝我。」她眼中的指責竟喚醒了凌子皓不多的自責和良心。
甩了甩頭,他一把推她向大床,似乎只有這樣狂烈的舉動才能轉移他心底源源不絕冒出的古怪感受。
「你不是想圓夢?你不是想愛我?你……不是很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來,讓我好心的幫你達成願望。」
一把壓她在身下,他殘忍的眼眸望著她,似乎在怪她的指責,更怪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有了自責心虛的錯覺?
那該死又見鬼的自責!
他到底有什麼需要自責的?醜女……就該安分守己,而不是做這些虛幻不實的美夢,而他只是在提醒她現實的殘酷,順便替她「圓夢」。
沒錯,他可是好心的在替她「圓夢」。
「你到底還想要我怎麼樣?我只是喜歡你而已,沒有犯了什麼十惡不放的罪過吧?你真的有必要這麼殘忍嗎?」
眼淚再也隱忍不住的串串滴落,江凝寧不敢相信等一下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他……他嫌棄她的,不是嗎?
「我雖然長得醜,可是……我也是人,拜託,給我一些自尊……別這樣糟蹋我的感情。」
眼淚掉了,就再也收不住。
哭得泣不成聲,小手蓋住了自己巴掌大的臉龐,滾滾淚珠一直不停的透著指縫湧出,一顆一顆的……直直的落進凌子皓矛盾的心底。
「別哭了。」粗魯的扳開了她的手,露出了她哭花的臉龐。
暴躁的口氣透出了一絲幾不可聞的關懷,女人的哭訴,直接又震撼的打入了凌子皓的心裡。
下意識的鬆了掌握,江凝寧也乘機逃進了角落,用棉被牢牢的包裹住自己幾乎赤裸的上半身,大眼裡盛著滿滿的指責和恐懼,撲簌簌的淚水更是一再提醒著他的殘忍。
「夠了,我不想再愛你!我也不會想再作賤自己。我不會讓自己骯髒的愛污了你,或讓你難受不堪,我會逃得遠遠,逃得遠遠的再也不會來打擾你……」
把自己徹底的埋進了棉被裡,也層層封閉起再也不堪打擊的心。
江凝寧空洞的眼眸望著他,真的是徹底心死。
如果愛情會讓人傷的那麼重,她倒寧願是一輩子不識情愛滋味,當她不起眼的醜女。
「最好是這樣,希望你說到做到。」
突然間,是非對錯在凌子皓眼前全失了準則,他望著她空洞的眼瞳,陡然間有種想逃開的念頭和衝動。
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她的眼神看起來好傷心,而他……竟然有了感同身受的錯覺?
幾乎快被一堆莫名其妙的念頭淹沒,凌子皓狼狽的退了好幾步,捉起外套奪門而出,不想再看見她無言的控訴。
陡然間,房間裡只剩江凝寧破碎的哭泣聲迴盪著,久久不散。
哭了好一會兒,江凝寧慢慢起身收拾了自己隨身的行李,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相信他們都沒有再共事的勇氣。
開了門,腳步踏出了一步、兩步……
忍不住回頭一望,即使被傷透了心,江凝寧了還是無法遺忘自己曾經發生過的純純感情,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體驗的甜蜜酸楚滋昧。
甩甩頭,腳步又緩緩的跨出三步、四步……
禁不住又停下了腳步。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麼?期待著男人突然間的歸來,期待著他會開口挽留她嗎?
終究是離不開他難得的溫暖,她一輩子第一次從男人那裡得來的溫暖。
醜女總是會敏感的謹記在人生中難得受過的溫暖,唉……難道這真是醜女的宿命?
歎了口氣,腳步再度往前跨,每踏一步都是心碎,每踏一步就是不捨,每踏一步……就多湧出一些淚珠。
女人,犯賤呀!
即使被這樣的對待了,卻還是無法忘懷男人曾經施捨過的一點點柔情。
強迫自己不能再停下腳步,強迫自己不能再回頭望,強迫自己……就這麼徹底的離開這個殘忍的男人,離開這段心碎的過往。
「小姐?」突然間,後頭響起了陌生的女聲。
轉過頭,江凝寧慌張的抹去了淚珠,卻抹不去哭紅的眼眸。
「有事嗎?」
眼前是一個好漂亮的女孩,相映得讓江凝寧自慚形穢。
「我……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女人伸出了細白的小手,友善的望著一臉防備的江凝寧。
「找我?」遲疑的伸出手,握住了她軟軟暖暖的掌心,江凝寧望著她,有點自卑和不安。
「是的,你好,我是聽到我媽媽提起你,才想過來找你的。」美女拉著她往前走,笑容暖暖的好美麗。
「你媽媽?」事情越說越複雜,江凝寧曾經認識過美女媽媽嗎?
「我媽媽就是在演講會上把你逼到無話可說的那個婆婆。」笑容裡含著歉意,鬼婆婆的伶牙利嘴每每都得累得她四處向人道歉。
「鬼婆婆?你是鬼婆婆的女兒?」實在無法將眼前的美女和鬼婆婆連結起來,感覺她倒還比較像鬼婆婆的女兒,一樣瘦巴巴的醜醜模樣。
「以前,我也不是像現在這樣的。」美女笑了,臉上有抹瞭然,似乎十分清楚江凝寧的反應所為何來。
「這是我的名片,我在這裡工作。」美女從皮包中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江凝寧,臉上還是維持著一貫甜笑。
後天美女製造機?
「後天美女製造機是一個相當特殊的美容機構,它不以瘦身為惟一目的,而是更深層的去改造女性的內在,進而讓女性由裡到外都成為一個貨真價實的美女。所以它的課程內容不但包括了生理及心理。從一般的美容課程、美姿美儀,到飲食調整,甚至心理方面的重建,都有包含。」
美女鉅細靡遺的介紹著,甜甜笑容望著江凝寧的疑惑。
「變美女?」
昏沉沉的聽不真切,江凝寧只掌握到了其中的重點。
變美女?是整形中心嗎。真的能讓她變美女嗎?還是……只是想騙她醜女的錢呢?
「當初,我也是和你一樣,自卑得不敢見人,所以我媽媽才會在演講會上對你提出我當初的困惑和問題。但是,請你相信我,後天美女製造機真的……讓我們醜女的美夢成真了。」
美女一臉激動,要不是對她有感同身受的心疼,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後天美女。
「美夢成真?你們……你們是整形中心嗎?」
分不出心中是什麼感受,似乎有人給了你一線曙光,但卻虛幻得大不真實。
「不是,我們絕對不是整形中心,絕對收費合理,絕對讓你變成貨真價實的美女。我不是在向你推銷,只是……真心的想讓你和我一樣幸福。」
美女小姐誠摯的望著江凝寧,眼中真誠的讓人不得不相信。
「可是……我……」
一輩子沒想過自己還能有變美女的機會,利益大過誘人,但江凝寧卻遲疑的不敢嘗試。
「你慢慢考慮。這是我的電話,有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
能理解江凝寧心中的掙扎,當初,她也是經歷過一番掙扎才有勇氣接受。
「嗯。」點了點頭,江凝寧接過了名片,望著美女的背影越走越遠。
後天美女製造機?
真的是一個可以讓她美夢成真的地方嗎?
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機會改變,原以為,醜女這名號真的要糾纏自己一輩子不放……沒想到,上天竟露出了一線曙光給她,耀眼得讓她不知道該不該接受。
她……真的有機會可以變美?可以擺脫眾人嫌惡的目光,可以、可以……讓凌子皓對她好一些?
思緒忍不住又繞上那狠心的男人,雖然傷心,卻無法忍住讓自己不想他。
向前踏了好幾步,玻璃窗上透著燈光映出了她的身影,瘦瘦的身軀、乾癟癟的身段、黑呼呼的膚色、一臉自卑灰暗的臉龐……這就是她,百分百的醜女江凝寧。
這樣的她,真的有機會可以變美嗎?
心中有些害怕,有些掙扎,有些期盼,卻又害怕事實會變得更加殘酷。
如果不是變美,反而變得更像妖怪怎麼辦?
如果需要一連串的治療課程,需要很多很多的耐心,她真的有勇氣可以撐到最後嗎?
如果……如果連後天美女製造機都對她放棄了,那她、那她究竟還能有什麼希望?
嘗試了希望,就會開始擔心失望。江凝寧一顆心已經夠脆弱了,不曉得還有沒有勇氣去承受另一波衝擊?
「正面,就去作做夢;反面,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繼續當一輩子的醜女。」突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枚硬幣,牢牢的將它握在掌心,將往後的命運全賭注在這上頭。
深吸了口氣,用力的往上一拋,江凝寧望著滾落而下的銅板,心底跟著緊張萬分。
是正面,還是反面呢?
啪的一聲,她反手的握住了那枚決定一切的銅板。
她的命運,就在她牢牢的掌心中。
* * *
「少爺回來了。」
隨著老管家的通報,凌子皓的大頭賓士緩緩的駛進了自家車庫。
因為花蓮分院一些院地合約事宜,原本一個月的進度,整整又拖了快一個多月的時間。
緊鎖的眉梢不曾舒展,逃避了兩個多月的問題突然到了必須面對的時刻,只要想起等一下會接受到怎樣的責罵,他就心煩的不知該怎麼向老爸解釋。
如他所料的,她走了,無消無息得徹底消失無蹤。
「子皓,花蓮分院的事情都還好吧?」
凌辛南拄著枴杖出來迎接兒子,祥和的臉上似乎對凌子皓只有獨自歸來的情形沒有什麼異狀。
「一切都很好,只是,爸爸……那個江凝寧……」
還躊躇著該怎麼向老爸交代,驀地,從二樓上緩緩步下的身影熟悉的讓凌子皓吞下了所有接下來的話語。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