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近半天的時間才從台北開車到花蓮,伸了伸懶腰,踏上了這片空氣清新的士地,不知不覺疲勞也飛去了好一些。
雖然沿路是坐著舒服的黑色大頭賓士車,司機的開車技術也還不錯,但辛苦了好幾個小時的筋骨,說什麼也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像現在,眼前就有一張看起來軟綿綿的大床在眼前誘惑著江凝寧,分不清是暈車還是貧血,反正昏沉沉的腦袋瓜正激烈的反應著罷工的訊息。
「不准睡,那是我的床,你的床在外面。」
人還沒倒下去,旁邊已經冒出了冷冰冰的嗓音。
小氣,借睡一下會怎樣嗎?歎了氣,江凝寧已經累得無法多抗議什麼,懶懶的起身走向偏廳外,只想趕快找著歇息的地方。
「外面,哪裡?」大眼努力的找了找,只看見辦公桌和沙發,床在哪兒?難不成還有異次元空間,藏了一張舒服的大床?
「沙發。」
簡單的兩個字,裡頭已經傳出小氣男人躺上床的舒服歎息聲。
「你要我睡沙發?」
大頭探了進房間,只能哀怨的看著老闆舒服躺大床。
「要不然呢?這間休息室就一張床、一張沙發,難不成讓你來睡床,要我去睡沙發?如果你不習慣,自己外頭找旅館去,不過別妄想報公帳,一切費用請自行吸收。」懶懶的閉上眼,凌子皓不否認自己是假公濟私的公報私仇。
畢竟,花蓮方面只替他準備了一間單人房的院長休息室。景氣差,萬事以節儉為要,他的理由光明正大,就算老爸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可是,哪有老闆這樣的……」委屈的嘟嘟嚷嚷,拿人薪水,真是萬事都得以忍字為中心宗旨。
頭暈眩得實在受不了,即使再不甘願,她還是只能在沙發上先湊合一下歇息。
「如果有異議,歡迎你隨時遞辭呈離去,我是絕對不會挽留你。」
相信自己立場已經表示的十分清楚,凌子皓的冰塊臉上偷偷染了一絲笑容,這只是他計劃中的一小步。
「我刻苦耐勞,很耐得住荼毒。」開玩笑,一個月五萬的工作上哪找去?先撇開私人恩怨,光這優渥的薪水,江凝寧說什麼都會艱苦奮戰到最後。
「哼,我拭目以待。」冷冷的從鼻腔發出不屑的音調,凌子皓看了眼腕表,猛地發現時間竟然已經快過了中午。
「小王,請幫我準備些午餐送進來,對、對,一切照舊。至於那個女人……隨便啦,你隨便買些東西給她就好。」隨手撥了電話給助理,凌子皓不耐的嗓音隔著門板清楚的傳到了江凝寧的耳裡。
「嗯……那個凌先生,我……」還在考慮著該不該說,門口已經超高效率的響起了敲門聲。
「什麼事?」在同一時間出門迎接午餐,凌子皓不耐的掃了她一眼,不懂這醜女人怎麼問題特別多?
接過了助理小王早準備好的午餐,一陣香味撲鼻,凌子皓早已是飢腸轆轆。
「我也準備了一些東西,你……湊合著一起吃吧?」掏出了行李中的便當盒們和雞湯一盅,這些全都是她調配出的營養食物。
「這些是什麼?」望了眼手上的豐盛便當,也瞧了眼她手中的那些不明食物,最後又瞥了她一眼……眼眸轉了轉,凌子皓還是接過了那些看起來不怎麼可口的食物。
「我看你三餐都不定時,吃飯也吃得急又快,所以特地準備了一些幫助消化的食物。」體貼的將飯盒擺上桌,江凝寧一樣一樣的開始介紹。
「這是韭菜粥,助消化;烏骨雞蛋,增強體力;梅醬魚片,增加食慾;至於這個……四物雞湯,增加血色、防止疲勞。」
鉅細靡遺的介紹了每道菜的養生益處,最後一道四物雞湯,更是江凝寧特別替他準備的,主治壞心男人的冰塊臉。
「四物雞湯?不會吧?」要他一個大男人喝這個,如果有什麼副作用或後遺症怎麼辦?
「醫療集團長不應該也有這種偏見吧?誰說男人不能喝四物雞湯,效果可是好得很,請相信也尊重我的專業。」偷偷忍住了笑,努力的裝了一臉嚴肅,雖然撲克男一臉糾結的神情實在大令人發噱。
點了點頭,凌子皓只好姑且先相信了她所謂的專業。
努力的動起筷子填飽肚皮,奮鬥了好一會兒,桌上的飯菜還是堆得和小山一般高。「你不吃?」怎麼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在努力,她卻像沒事人一樣的在一旁發呆?
「我不餓。」嫌惡的搖了搖頭,江凝寧都暈車暈得想吐了,哪還有本事能擠食物下肚?
「不餓,所以就不吃。」停下了筷子,凌子皓活似看見怪物一般的望著她。
「就說不餓了,哪裡還能吃得下。」真的是一點都不餓,她望了一眼滿桌的飯菜一點食慾都沒有。
「難怪你會瘦得像非洲難民?或許,這就是癥結所在。」放下筷子盯著她,醜女那副病懨懨的模樣讓他看了就討厭。
「沒那麼多理由和借口,現在滿桌子的食物,你至少得幫忙解決二分之一。尤其是那盅雞湯,麻煩,分個三分之二過去。還有呀……這些蔬菜和雞腿,全部都必須得解決掉。要不然,你就是在浪費糧食,小心道天譴,更小心我將這些浪費的食物全折合成台幣扣你薪水。」
一口氣塞了一堆菜到江凝寧的面前,冷冷三角眼瞪視著她,警告的意味十分濃厚。
「這麼多?你……你不吃嗎?」很無奈的動起筷子,那只佔據盤子三分之二的龐大雞腿,很明顯是從壞心男人的便當中割愛而出的。
吶吶的夾著雞腿望著他,不懂他幹嘛不把好東西自己留著。
「不吃。」搖了搖頭,凌子皓望了望小王買的午餐,又瞧了瞧她帶來的飯盒,歎口氣,還是先拿起了飯盒來努力。
畢竟便當一份才八十元,她做的那些飯盒……不是雞就是魚,浪費起來比較心疼。
「為什麼?」看著他捨棄油膩膩便當,而就她親手烹調的營養飯盒,不知怎地……江凝寧的心頭突然掠過一陣溫暖。
「因為難吃。」
口氣迅速的太不夠真實,江凝寧望著那只香味四溢的雞腿,實在很難相信他的理由。
「那雞腿……很難吃,而這些菜,更難吃。反正丟了也是浪費,別說我都虐待你,你就全部把它們都塞進肚子裡去吧。」口氣冷冷的,凌子皓瞟了她一眼,還在繼續努力著那碗韭菜粥。
雖然對雞腿有些可惜,但如果一隻雞腿能讓那個醜女多長些肉,凌子皓是不介意多多犧牲的,畢竟他實在越看她那瘦幹幹的臉龐越是一肚子火。
「是……是嗎?」雖然不相信,可是卻由不得跟著照辦。
咬了一口香酥的炸雞腿,果然如她所料的汁多味美,何來難吃之有?
「吃就對了,問這麼多做什麼?」
口氣開始轉為不耐,她多一句的疑惑,就讓凌子皓多了一點惱羞成怒的尷尬,似乎……自己做了什麼很不可思議的決定。
甩了甩頭,凌子皓只需要心安理得,畢竟他才不是對醜女好,他只是因為炸雞腿吃多了會上火,丟給醜女解決。或許不僅能把她養胖些,還能讓醜女多長几顆痘子,來點綴她那乾癟癟的臉。簡而言之,他絕對不是在對她好。
絕對不是。
「哦。」點了點頭,不敢再多言。
壞心男人雖然口氣很凶,但冷冰冰的臉龐上卻微微的飄出一些……關懷?
揉揉眼睛,相信自己一定是看錯了。江凝寧強忍了身體的不適,還是努力的啃著那隻大雞腿。「下午的開幕儀式,我可以不參加嗎?」小小一陣沉默之後,江凝寧突然輕聲的要求。
「為什麼?難道你會自卑?」眼眸淡淡的一抬,凌子皓的利嘴一向是不饒人。
原本只是隨口的臆測,但從她驀然間微變的臉色上,似乎真讓凌子皓給猜中了七八分。
「好呀,你可以不參加。」點了點頭,他難得大發慈悲。
「謝謝。」有些被猜中心事的難堪,江凝寧垂著頭,眼睛只敢盯著雞腿瞧。
「只是……」壞心男人沉吟著,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明天下午有場演講,我可能有事無法分身,你能代替我上台說些關於健康養生的主題嗎?觀眾大概就是些銀髮族,人數不會大多,我也會多支付你薪水的。」
墨黑眼瞳閃著不懷好意的看戲光芒,才正煩惱著該怎麼欺負她,沒想到竟讓他找著了一個這麼棒的機會。
只是……她會自卑?她在他面前不是一向驕傲得很嗎?說什麼這身材正符合當今的審美標準?「演講?可是……可是……」開始支支吾吾,演講,不就代表著要到台上,讓眾人的目光聚集嗎?說話她是不怕,江凝寧最討厭的就是過多的注目,因為她總是能在裡頭找著些嫌惡。
「拜託,你不會真的自卑吧?你不是老說自己瘦得很正常,有什麼好擔心。而且……順便藉著這個機會,也好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實力。」
理由冠冕堂皇,凌子皓根本就是在趕鴨子上架。
不否認自己很壞心,反正他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把醜女趕出他的視線。
「可是……我……」
幾乎完全沒有她反對的餘地,壞心男人已經當場決定了一切,完全枉顧江凝寧的意願。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下午,別忘了。」
難得微笑著,將四物雞湯一仰而盡。
或許吃了這麼一堆補品真的有些效用,凌子皓真覺得身體暖暖、心情大好。
看著醜女一臉灰頭土臉。
嘿嘿……凌子皓已經開始期待明天的那場演講了。
* * *
白襯衫、白提袋、白色長裙外加白色高跟鞋……天呀,凌子皓一時都快被白色給亮瞎了眼。
「你、你沒有其他顏色的衣服嗎?」
再三確定了那個幾乎被白色淹沒的黑傢伙,就是和他朝夕相對兩天的醜女,歎了好大一口氣,難道她都沒有一些看起來比較胖的顏色嗎?
「我喜歡白色。」搖了搖頭,江凝寧已經沒有心思管他哪來的激烈反應,頻頻探出頭張望著後頭的演講台,她緊張的早已汗濕一堆手巾。
上台、上台……要上台了,自從小學畢業之後,江凝寧就沒有勇氣再踏上那種會備受注目的地方。
「可是,你不適合。」聲音低啞得只有自己聽得見,凌子皓淡淡口氣蹙起了眉頭,搖搖頭,決定放任她自生自滅。
明明就瘦得像鬼,還全身白?算了,反正今天本來就是要她出來丟人現眼,無所謂了。
大概可以理解她想一白遮三醜的心態,但是,這一身白配上她瘦癟癟的黑干身子,真的很像妖怪。
難道真是醜女的詛咒,怎麼穿,怎麼丑?
「你不是說有事抽不開身嗎?怎麼……還在這裡?」倒不是大注意他究竟說了什麼,江凝寧努力背誦著手上的演講稿,對他一副閒閒沒事的模樣比較好奇。
「事情早就處理完了,所以我等一下有足夠的時間欣賞你的演講。」雙手環胸的看著前台小朋友的熱場民族舞蹈秀,畢竟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怎麼都比對著醜女好上百倍。
「處理完?那等一下你自己上台。」趕忙著想將這燙手山芋丟出去,要不是惡勢力的脅迫,江凝寧根本打死都不想上台。
「不要。外頭已經寫得清清楚楚,感謝江凝寧醫師的撥空蒞臨,這就非你莫屬了。」一口堅定的回絕,今天可是特地為她設計的耶,哪容得了她退縮。
特地在醫院門口貼了告示,今天這場演講會可是號稱「養生漫談擂台賽」。不僅有好禮大摸彩,還有送杯送碗送鍋送盆的,僅限銀髮族參加,歡迎各名嘴不吝賜教。
時間還沒到,小王說外頭已經聚集了好些婆婆伯伯們等候,間接的替杉南分院打了最好的廣告效果。
「不要,既然你都有空了,相信大家會更期待凌子皓的親自蒞臨。」搖搖頭,江凝寧退縮的心更加強烈。
「凌子皓會親自蒞臨的。只不過,是在台下。好好享受這次的經驗吧,我先去前頭期待了。」擺擺手,不懷好意的眼眸更加明顯,霸道的根本不把她的抗議當一回事,凌子皓早習慣了獨斷的任意妄為。
轉過身踏著大腳步離去,才走沒幾步,驀地聽見了後頭爆出醜女的驚呼聲。
「怎麼回事?不是說只有一點點人嗎?」
江凝寧才偷偷探出頭偷看前台的觀眾多寡,這一瞧,簡直快瘋掉,滿坑滿谷的婆婆、伯伯……哪裡叫一點點人?
「好好幹,大家都很期待呢!」遙遙地替她揮手加油,凌子皓沒忘記這一切全都是他親手策畫的。
雖然,心底良心微微地探出了頭,但是……為了讓醜女知難而退,偶爾當個壞人也無所謂。
沒錯,不用良心不安,不用覺得抱歉……只要能把醜女趕離他的視線,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剩十分鐘,好戲,就要開鑼。
* * *
「……所以,養生就是這麼回事,請各位伯伯、婆婆們在平常生活中能更注重養生之道,從小地方照顧自己的身體,保證您健康快樂、長命百歲。」
在啪啪啪的鼓掌聲中結束了長達一小時的演講,江凝寧的手汗早已緊張地濡濕了整張演講稿,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會顫抖,她已經是努力達到了自己的極至界線。
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端起開水潤了潤喉,才正慶幸著惡夢終於結束,沒想到耳際已經傳來主持人嗡嗡的麥克風聲。
「有什麼問題,歡迎提出來討論。我們養生漫談擂台賽,現在正式開始。」
養生漫談擂台賽?那是什麼?
莫名其妙的看著在場婆婆、伯伯們異常的鼓動,江凝寧不解的眼光繞上了台下看戲的男人。
「怎麼回事?」她用嘴形輕聲的問著。
「送給你的小、禮、物。」
邪惡笑容攀上了凌子皓帥氣的臉龐,他等了一個鐘頭的重頭戲即將開始。
小禮物?小禮物和什麼擂台賽究竟有什麼關係?
「不會吧?」腦袋瓜一轉,被設計的念頭陡然竄入江凝寧的心底。
難道,今天這一切全都是壞心男人的詭計?
還來不及細想,台下婆婆們熱切的舉手反應,讓江凝寧又再一次被趕鴨上架。
「有什麼問題嗎?」笑容很苦,簡直比哭還難看。江凝寧望著台下個個摩拳擦掌的婆婆們,心底萌生了不太好的預感。
「啊,那鍋什麼醫師,歹勢,一時忘了你叫什米名字。那鍋……你剛剛講了很久什麼養生的東西,可素為什麼你還是這麼瘦,那養生真的有效嗎?」
賓果,果然如江凝寧所料,問題果然又開始繞著她的身材打轉。
「偶也有問題,會不會照醫師的方法吃了那些補藥之後,身材就會變得和醫師一樣呀?」婆婆二也提出了疑惑。
「先生自己就一副破病的樣子,我們為什麼還要相信你。」
伯伯三提出的不是疑惑,比較接近指責。
「啊唷,阿婆我活了那麼多歲,生眼睛也沒看過像醫生這麼瘦的人。全身瘦巴巴的,哪裡有肉?臉色又青又白,一定是氣血不順;體瘦成這樣,」定是腸胃不好……來來,等一下回我店裡包兩帖藥回家煎一煎,三碗水煮成一碗,保證你一定藥到病除。」隔壁中藥店的阿婆貪著摸彩也來了,順便拉了些生意回去做。
「我……」
一時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眼前想舉手發言的人絡繹不絕,望著台下眾人竊竊私語的模樣,彷彿不知道在說她些什麼閒言閒語……登時有些天旋地轉,江凝寧自卑的老毛病又嚴重的犯起。
「歎,你們都還太嫩,提出的那些都不素問題啦!」倏地,從角落冒出了一個身材佝樓的老婆婆,她眼露精光地瞪著江凝寧,四周也因著她的出現安靜了下來。
「鬼婆婆也來了?那我們一定吵不贏她的。」一些婆婆媽媽看見老婆婆的出現全都噤了聲,鬼婆婆可是社區裡婆婆媽媽辯論比賽連續十屆的冠軍,無人能敵。
「江醫師,你好。」
先禮後兵,老婆婆眼裡的光芒讓江凝寧更加暈眩。
「你好。」點了頭,她下意識的往凌子皓方向瞟去,後者一副幸災樂禍的看戲模樣,更是百分百證明了江凝寧的猜測。
她真的被奸人設計了,而已被設計得很淒慘。只是……她到底哪裡惹了他,讓他非得這麼欺負她不可?
心一酸,眼淚幾乎就要奪上眼眶,深吸了口氣,江凝字終究是忍住了。
「阿婆我活了八十幾年,從來不曾特別做過什麼養生,身體還不是硬朗得很?那些全是你們都市人的那一套啦,搬到我們這裡是不會適用的。而且,江醫師自己都穿得像好兄弟一樣,還隨時一副要死掉的樣子,瘦到連骨頭部看得見,你到底要我們相信你哪一點?我們年紀是大了些,但是我們吃過的鹽都比你吃得米還多,別把我們老人家當傻子。」
順了順氣,老婆婆一下子說了太多話,有些氣喘不過來。
「難道你真的對這樣的自己很滿意,難道你都不覺得自己醜得很像妖怪,難道你當一輩子的老處女也沒關係,難道……你真的甘願自己丑巴巴的過一輩子?你在和我們談養生,但是你的生命真的已經做到像你說的健康快樂嗎?」
不愧是吵架冠軍鬼婆婆,氣勢洶洶得讓全場登時陷入一片寂靜,幾百雙大眼全一瞬不轉的瞪著台上的主講人。
「我……我……」被一堆問題轟得無話可說,江凝寧努力的用眼神向凌子皓求助,她把演講會搞砸了,對杉南醫療並沒有任何益處。
可能是壞心男人突然良心發現,江凝寧真的看他站起了身子,看他向主持人接過了麥克風,聽見了他低沉……但卻該死至極的話語。
「各位,請放心。本人凌子皓,代表杉南國際醫療集團,一定會讓江醫師給大家一個最滿意的答覆。你說是嗎,江醫師?」
口氣冷冷的,江凝寧幾乎已經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的威脅,也看見了一旁分院執行長額上的斗大汗珠。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的回答,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眼前燈光突然變得大過刺眼,江凝寧的昏眩越來越嚴重,身形忍不住開始搖晃,眼前的視焦也開始變得模糊不真實……
「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完,突然砰的一聲,她竟然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往後仰去,引起了現場一陣驚呼聲。
「唉唷,是按怎了?鬼婆婆把醫師逼死了啦!」群眾開始鼓噪,愛看熱鬧的性格讓一大群人登時擠上了講台。
「才不是我,是那個最後拿麥克風講話的男人。怎麼說,醫生也是等他說完才暈倒的。」鬼婆婆不肯認罪,硬是覺得後頭那個老闆級的男人才該負責任。
一群人開始七嘴八舌了起來,似乎有志一同的都將責任推到了凌子皓身上。
「她到底怎麼了?」沒料到事情會變這樣,不理會一旁七嘴八舌的嘈雜聲,凌子皓神情凝重的望著正在初步診療的住院醫師。
「一時缺氧太嚴重,造成短暫性的休克,需要馬上急救。」向凌子皓報告著病情,微禿的中年醫師才開始想展開人工呼吸,一旁的鬼婆婆卻早一步的發了聲。
「不是你這個禿頭,是你這個少年仔。」鬼婆婆銳利的眼眸望著凌子皓,口氣十分堅持。「你是院長,人工呼吸這種小急救常識一定有,更何況人是你逼昏的,你就要負起責任,要不然我們就算病死也不會相信你們這種沒人性的醫院。」
鬼婆婆的話引起群眾的鼓動,大家開始紛紛附議,硬是堅持要凌子皓親自替可憐的醫師做人工呼吸。
「院長,急救時間不能再耽擱了,而且眾怒難犯。」
連分院執行長都加人了行列,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牙一咬,凌子皓義無反顧的開始了人工呼吸的急救。
吸氣、吐氣、捶打心臟……雖不是醫科出身,但也真如老婆婆所言,這些常識還難不倒凌子皓。愣愣的還搞不清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強烈的自責已經早一步滲透進凌子皓的心底。
重複了步驟一、兩次之後,身下的人兒漸漸有了血色,就在最後一次四瓣相接的同時,江凝寧驀地回復了神智。
「你……你在幹什麼?」壞心男人好看的俊臉陡然在江凝寧的眼前放大,下意識推開了他,她的心跳倏地以十倍的速度狂跳著。
嘴唇,好軟……一輩子不曾和男人這麼接近過,還搞不清楚自己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江凝寧已經被自己渾身染上的男人味給慌亂了心神。
「你醒了?」還有些莫名其妙的被推得老遠,凌子皓望著她,冰塊男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關懷。
「我又暈了嗎?」大概懂了怎麼回事,點了點頭,她望了圍著她的每張臉孔,最後眼神鎖在了凌子皓的臉上。
震撼依舊存往,她蒼白的臉上莫名的染了一層紅暈,淺淺的,不是很明顯。
「是這個少年仔幫你做人工呼吸,嘴對嘴唷。」
當事人沒事了,阿婆們也開始消遣起臉紅的男女,曖昧的笑了笑,就算沒關係也要把他們哽扣上噯昧的帽子。
「是嗎。」下意識的撫上自己乾裂的雙唇,依稀可以感受到那四瓣相接的觸感還在。
江凝寧情不自禁的望向了凌子皓,心頭竟莫名的激盪出一抹奇異的感受。
「我要先走了,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去處理。」
尷尬的站起了身,凌子皓還是不懂怎麼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
不是他要設計她嗎?
怎麼搞到最後,他竟也膛入了渾水,惹了一身腥?
直覺的掏出帕子想抹去薄唇上曾經殘留過的痕跡,那是沾惹過醜女的氣味,他絕對不要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只是……望著白帕子上淺淺的口紅印,凌子皓突然莫名的發起了呆,那女人雖然長得醜,但身上卻不知打哪來一股淡淡的甜香?
拿著帕子湊到鼻前嗅了嗅,上頭果然沾惹了她身上特殊的氣息,下意識的把帕子收進了懷裡,他這才驀地發現,其實……
自己倒不是真如想像中的那麼討厭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