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天還沒有大亮,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的源義仲坐了起來。
推開了廊下的格子窗,帶著濕氣的白霧向房間裡湧了進來。
略帶涼意的霧氣沾衣欲濕,也讓他的頭腦漸漸的冷靜下來。
轉回頭向睡在身後的御苑光曉看去,朦朧的晨光中,那平躺著的纖弱身體一動也不動,讓人有一種他已經停止呼吸的錯覺。
經過半夜的激烈交歡,他漆黑亮麗的濃密長發散亂的披拂在地板上,身上胡亂的蓋著被揉得亂七八糟的衣物,露出了雪白的腰肢。纖細的腰仿佛一手就能折斷的花梗一樣,令人難以想像昨夜的時候它上下擺動著索取歡愛的模樣是多麼的淫亂。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喃喃自語著,源義仲不知道有多麼頭痛。
不知道是哪裡出錯了……本來不該發生的事卻發生了。沒可能將之稱為罪惡感,卻總有一份揮之不去的異樣的感覺。
經過了那樣的狂亂的一個月夜,好像有什麼東西變的不一樣了。
煩惱的將頭扭開去,不再看令他為難的御苑光曉。
在屋子的角落裡,像是潑在地面上的髒水一樣的一塊水漬正在緩緩的移動著。如果稍具靈能的人仔細看去,就能看到盤旋於那水漬之上的黑氣是多麼濃厚。
黑的發稠的水慢慢的移向了背對著它的源義仲,它所經過的地方連空間也扭曲了,雖然一邊移動一邊吞噬掉黑氣,可是黑氣的數量好像還變得更多了。
這只是無自我意識的下級魔物,依靠吞噬同類而強大自己並連形態也改變,是相當危險的復合性魔物。
大概是從被源義仲身上的昆侖之玉的香氣所吸引來的吧,目標就是他沒錯。
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逼近,源義仲毫無自覺的伸著懶腰。
不知道是不是徹夜的歡愛太消耗體力,摸著咕咕大叫起來的肚子,源義仲無奈的向窗外看去……“怎麼還這麼早啊……”
太早的話就不會有人來敲門問起來了沒有啊。不過那也是拜眼前的男人自己太愛賴床所賜,一般根本不會有人這麼早就來叫他,所以,想馬上安撫饑餓的肚子,看起來不太可能。而另外叫人的話——源義仲懷疑自己叫不叫得到。
昨天就統統跟我請假跑的一個不剩,半夜“做”的那麼大聲連個偷看的人也沒有……這些事太奇怪了吧……那些人……那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啊!
怨恨的嘖了一聲,手撐著地板無力的向後倒去。
而此時那可疑的黑色水漬已經移動到了源義仲的身下,並且詭異的漾起水紋……眼見源義仲就要倒在那水漬上之時,他的背後突然間浮現出那黑色的水的形狀對應的淡淡的金黃色光芒。
與此同時,本來失去知覺的御苑光曉的眼睛啪的一下睜開了,本來閃耀著淡淡紫色光芒的黑瞳變成了血一樣濃,火一樣艷的鮮紅色。
紅光一閃,昆侖之玉發出的淡金色光芒也像被激發了一樣的大盛,黑水發出尤如在滿是油漬的鍋中濺入的一滴水似的滋滋聲,迅速的干涸了。
一切都在一霎時間內發生。
“啪!”
正要躺下的源義仲聽到響聲,回過頭來。
破裂的是寢台旁邊的矮幾上,插著幾枝桃花的瓶子。桃花紛紛墜下,瓶子裡的水也全部潑灑了出來。在沒有施加外力的情況下瓶子竟然會破裂——果然現在什麼東西的質量都不太可靠啊……抱怨的這麼想著,卻看見了那纖細的人兒輕輕的動了一動。
輕輕的打著哈欠,御苑光曉從持續了很久的困夢之中醒了過來。
孩子氣的用握著的拳頭揉著眼睛,衣服已經下滑著剛剛好遮住關鍵部位的地方。
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然後用堪稱天真可愛的神態看向源義仲。
逆光的自己看起來像某人嗎?在始於昨夜既開始的這種疑惑令源義仲苦笑起來。無奈的聽見他柔軟的嗓音呼喚著:“老師——!”
站起身來,源義仲淡淡的道:“我——不是老師。”
腳底好像踩到了水啊……皺了皺眉頭,房間裡還真是夠亂啊……
與其形象不符的,其實源義仲是個有潔癖的人,無法忍受髒亂差勁的環境。
讓他心情變壞的水漬好像已經蒸發掉了——就在他的腳踏在其上的同時,冒著肉眼看不見的黑煙消失的一干二淨了。昆侖之玉為了壓制被魔物引動的山邪鬼的鬼氣,在那一瞬間漲大的迫力之下,首當其沖的魔物被淨化掉,威力甚至讓跟魔物屬性相同的水也發生了震動,連盛滿水的花瓶也破碎了。
不過這一切源義仲是一無所知的。他的身上擁有昆侖之玉的事……在此刻的眼下,除了依靠本能受到吸引而靠近的魔物們,沒有人知道。
走到了御苑光曉的身邊,望進那毫無防備的清澄瞳眸之中,再次肯定的說:“我,不是你的老師。”
“……???”無法做出反應,御苑光曉的眼中盛滿了疑惑。
“看著我這張臉,難道你認不出來我不是你的老師嗎?”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家伙錯認了自己,可是他把跟他共渡一夜的自己錯認成別人,源義仲在內心隱隱的感覺到十分的不悅。
源義仲轉身正想離去,身後卻傳來了他怯生生的聲音。
“……可是……如果不是老師的話……為什麼……為什麼對我……”
源義仲不耐煩的回過頭去,原本是想催促他快點穿上衣物的,話到嘴邊卻全部堵在了喉嚨。
御苑光曉站了起來。絹制的衣物滑到了腳邊,纖長青澀的軀體完全的呈現在面前,不那麼完美但卻又存在著奇妙的平衡感。
雪白的肌膚之上,不少地方還留著昨夜歡愛後遺留下來的殘痕。尤其是在他的大腿內側那一片干涸的痕跡及此刻隨著他的站立而緩緩流下的更為濃稠的液體,更是散發出非比尋常的情色味道。
他的臉上不見一絲羞色,只是一臉疑惑加認真的表情。
緩緩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嘴唇:“如果、如果不是老師的話……為什麼要吃光曉的這裡?”
手指滑下嘴唇,來到胸前的兩點緋櫻:“如果不是老師的話,為什麼,為什麼要咬光曉的這裡?”
然後他的一只手撫腰,一只手向後伸去:“還有,還有光曉的這裡好酸,還有這裡好痛!”認真的瞪視著源義仲,最後他歪著頭大聲的抱怨:“所以!所以你怎麼會不是我的老師?”
“……”愣住了。看著御苑光曉那雙像春風中融化的雪水一樣澄澈的瞳眸裡毫無“羞恥”之色,源義仲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什麼……什麼老師、老師的……”忽然間覺得這個稱呼異常的剌耳起來。自稱光曉的少年剛剛是說,他的身體,只有那個老師才可以碰嗎?
“住口!”無來由的,源義仲心中湧上一陣怒意,不由得低吼出聲。
望著緊皺著眉頭低聲咆哮的源義仲,御苑光曉表示理解的輕輕笑了一下。“老師你一定是累了,來來來,坐下,讓光曉來為你按摩吧!”
不顧自己完全光裸的身軀,輕快的來到源義仲身邊,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不由自主就坐下的源義仲鼻尖卻剛好抵到他那軟垂於淡色毛發中的柔軟分身。
臉一下子紅的嚇人,源義仲惱怒的手足並用向後退去:“你、你、你!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羞恥啊!”
一點也沒有想到昨夜到底是誰對誰做了更過分、更羞恥的事的源義仲指責著完全搞不清楚況狀的御苑光曉。只是想給他按摩而已,御苑光曉委曲的扁起了嘴。
“你怎麼了?老師?”
“我不是說過我不是你的老師!”
被源義仲凶巴巴的樣子嚇到,御苑光曉的樣子隱隱看起來像是要哭。連五官一起用力拼命的忍耐著的姿態,怎麼看都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樣。
雖然忍耐住了哭聲,可是眼淚卻怎麼也忍耐不住的滾落下來。好像不是從眼睛裡流出來而是從別的什麼地方冒出來似的,大顆大顆的滾落過臉頰,落在地板上的眼淚迅速的在腳邊浸濕了一塊。
源義仲目瞪口呆的看著連鼻涕都流出來的御苑光曉無聲的大哭……
完全……完全是個小孩子吧……
連這種……這種可怕的哭法……
忽然對自己昨夜的行為產生了一種“豬狗不如”的深深的犯罪感。
侵犯了這樣一個孩子的自己……絕對是……絕對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呀!
對男男關系及男女關系同樣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卻對那些任意對還不懂事的少年少女們出手的家伙不能原諒,就是這樣的源義仲自己卻侵犯了一個跟孩子沒什麼兩樣的少年,他的心裡會有什麼樣的感覺,不難想像的到。
可是……
源義仲拼命用眼前的事實說服著自己。
可是他的身體的確已經是大人了啊……但又或者他只是看起來像個大人實際上卻還是個小孩子?
一面在心裡想著這不可能吧……源義仲抱持著疑問皺著眉看向淚水鼻水糊了一臉的御苑光曉:“那個……你多大?”
充耳不聞的御苑光曉彎下腰去,抱著膝蓋繼續痛哭流涕。
源義仲煩躁起來,大吼道:“別哭了!”
御苑光曉的身體大大的跳動了一下,慢慢抬起頭來,還有兩滴淚水要落未落的掛在腮邊。
源義仲捏緊了拳頭,控制著叫自己不要太暴力嚇到了他。“你……你多大?”
“我……我十九歲。”
御苑光曉遲疑了一下,不確定似的說出了自己的“年齡”。隨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越想越難過,眼淚再次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老師……老師一定是討厭光曉了……可是……如果失去老師的話……光曉會活不下去的……老師……”
雖然慶幸著自己似乎並無侵犯一個孩子卻頭痛持續中……
像菊一樣的花朵悄然枯萎了一朵。
濃黑的像墨染的花瓣在一瞬間就冒著黑煙化成了枯灰。
“啊啦~~”美麗的青年在潔白柔軟的雲堆中坐直了身體。准確說來他身下的東西只是像雲朵一樣的絮狀物。
“找到了麼?秀洲王SAMA?”
“啊啦~~連我的小黑也殺掉了吶~~~好過分!”美的沒有一點真實感的青年微怒的嗔道:“不過,總算是找到了山邪鬼的蹤跡了呢!”
“……嗨嗨。”一聽到山邪鬼的名字,被端正的擺放於青年身邊的頭顱的臉上,就露出了生氣和害怕相互混合的奇異表情。
本來是妄圖操縱強力的魔物的邪術師,卻被已訂下契約的魔獸所殺。
本該已是亡魂一縷的他被“愛惜”他那張“容貌”的鬼之神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秀洲王施術,變成了只剩下頭顱存活的可憐家伙。
令其陷入這種悲慘境地的人,正是他自己的妄自尊大。
然而,更加悲慘的是,他落入了比山邪鬼還要可怕一百倍的家伙手裡。
“……對我的失禮必加以十倍報償……”從寢床上起身,秀洲王的臉上露出了艷麗刻骨的笑容:“吶,我們也去湊熱鬧吧,鏡王丸。”
“秀洲王SAMA的目標不是昆侖之玉嗎?為什麼……”
“昆侖之玉又不會長腳走掉。”秀洲王搖頭笑道:“反正最後一定會屬於我,在那之前尋求小小的樂子,偶而會有這種想法其實也不錯。唉……最近因為壓力大心情相當不好啊……因此調節一下身心也是有必要的……”
“啊……真是惡劣的趣味。”
“嘖嘖嘖……由你說出來真是一點也沒有說服力啊……鏡王丸,”秀洲王親吻了一下鏡王丸的嘴唇:“你應該更加膽怯的贊美說那是強者的樂趣喲。”
“哧……”毫不客氣的哼了出來,卻在下一刻後怕的畏縮了一下。
“原諒你的無禮一次,今天心情不錯。啊,也無聊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熱鬧可看,鏡王丸,你不希望我留下你吧。”
“……那就拜托了。”鏡王丸難堪的垂下眼簾。
“哈哈哈哈哈!”誇張的狂笑起來,秀洲王掀起罩衣,瞬間隱沒身影。
不管源義仲怎麼看,面前的御苑光曉正如他自己所說的,是十九歲的少年。
而且與其說是少年,那也是他纖細的身材和標致的容貌給人帶來的錯覺。准確來說,此刻半坐於源義仲面前地板上的御苑光曉那十九歲的年紀應該已經到達了被稱為青年也不為過的地步。
可是,無論是他說話的語氣、天真的神態、可愛的小動作或者是那只會直直看著他人眼睛的純潔眼眸……卻半分也不符他嘴裡的十九歲而呈現出不應有的表情,顯得十分突兀。
“……十九歲……嗎……”跟外表十分符合,卻又在哪裡有說不出來的詭異……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卻也沒有被騙的感覺。好像,他說的話本來就是真的,只是自己沒打算相信的那樣想著。
“嗨!”御苑光曉毫無猶豫的點著頭。
話又說回來,一個已成人的青年,會如這般毫無防備的就接近男人嗎……這樣好嗎?這種比孩子尚且不如的天真無知,到底是哪裡教育出來的?
說著話的時候自動就靠了過來,御苑光曉投入源義仲的懷中。
“老師喜歡光曉這樣吧,”
御苑光曉的手指穿入源義仲的衣襟當中,光滑的手指在源義仲的肌膚上緩緩摩觸著:“還有這樣。”另一手拉著源義仲的手,向自己的身上摸去。
源義仲的手沒有動作,御苑光曉皺起了眉頭:“老師?”
“為什麼一定要叫我老師呢?”就算是認錯人也錯的太離譜了。昨天晚上還能勉強的尋找借口,可是現在是白天,他的眼睛瞎了嗎?
仔細想想,這種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明明是陌生人,卻滿口滿口老師老師的喊著,居然還毫無羞色的做出下流的舉動……
還有,居然想用這種唬弄人的答案騙過自己,這個家伙也太小看人了吧!
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木曾山谷的。源義仲確定自己在別的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擁有這種超凡的美貌,不論在哪裡見到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源義仲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眼光不自覺的落向御苑光曉腳畔的衣物……那是女性的服飾。
藍色鶴紋的罩衣,雪白的襯衣,金黃色綴滿珍珠的腰帶,那是連妹妹也沒有多少件的高級衣物。
“啊!”猛然想起……這少年……原來就是自己帶回來的昏倒在自己馬車前,還曾把“她”當成了剌客而加以提防的“少女”!
一想到他的來歷不明,源義仲的眉頭更是深鎖起來。
“老師忘記了嗎?那光曉一定要老師想起來才行!”說著,御苑光曉就跨坐到源義仲的身上,臉上緩緩露出了嫵媚的笑容。
看著御苑光曉正在做著的無比匪夷所思的事,源義仲震驚的一把推開了他,猛的站了起來。
“夠了!居然、居然連這種事也……”就連伊豆城伎坊的舞伎也不敢做出如此大膽淫穢的動作……他一個男人,卻做的如此理所當然……那個所謂的“老師”,到底對眼前的少年,做過些什麼啊!
源義仲自然不可能知道,御苑光曉為了封住想占據他的身體,奪取昆侖之玉的山邪鬼,而用自己重要的回憶做為封印,將山邪鬼完全的封在身體裡面。完成這個封印的重要一步,就是拿自己重要的記憶換取封印的“力量”。
所以關於遇到老師安倍秀坊之後的重要回憶,早就做為封印的一部分而失去了。腦海裡面剩下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失去了秩序的雜亂的片斷而已。
其中殘存著自己十一歲時被做為侍童賞賜給“老師”安倍秀坊的記憶。
因為並不喜歡被稱為“大人”,而一定要求御苑光曉稱呼他為“老師”。
不知道為什麼,只有這件事卻頑固的留在回憶之中,因此才會把源義仲當成“老師”來呼喚。
被源義仲一推,猝不及防的御苑光曉摔倒在地,額頭重重的在地板上碰了一下,烏青了一塊。
源義仲吃了一驚,看著他爬了起來。本來以為他會哭,但他卻沒有。不顧額頭的疼痛,擺出了正坐的姿勢,雙膝並攏,雙手置於面前,額頭緊貼著掌心的拜伏了下去。
“老師請你不要生氣!如果光曉哪裡做的不好,就請老師懲罰光曉好了,但是……但是千萬……”語氣那麼的恭卑,任誰也聽得出來,他有多麼的在乎“老師”的感覺。
仍然頑固的認定自己是他的老師啊……源義仲被迫認識到了這一點。
“我……我只是老師的待童!如果老師不需要我,那就賜我一死吧!反正,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御苑光曉流著眼淚悲哀的說著。
“夠了!”源義仲生氣了。“不要一直老師、老師的!我不是說過我不是什麼老師嗎!你到底是誰!”將他與自己共度春宵之事完全拋諸腦後,開始思考起他的來歷,如果真的是什麼所謂的奸細,在接近自己之後,就不該做出如此之多的可疑之事來讓自己懷疑,但是他那樣固執的認定自己是他的老師還是什麼,卻大大的超出常理之外的不合情理。
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源義仲頭更痛了。
“老師!”御苑光曉再次悲呼,淒切的望著源義仲,眼裡露出無比懇求的神色。“老師連光曉也不記得嗎?”
“怎麼可能知道……”源義仲從不記得自己何時認識一個叫光曉的孩子。
一聽到源義仲這麼說,御苑光曉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絕望的神情。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哭著說:“我明白了。老師……老師是真的不要我了……”
看著他呆呆的環視著四周,源義仲不知道他想干什麼,直到他從滿地的殘花碎片中揀起一片尖利的碎瓷顫巍巍的對准了自己的咽喉之時,源義仲才如大夢初醒一般。
“你干什麼!”厲聲叱喝的同時,大手一下子將捏在御苑光曉手中那片碎瓷遠遠的打了開去。
鮮血,從御苑光曉的指縫間緩慢的滲了出來,一滴、兩滴,濺落在地面之上。
“你這樣算是威脅我嗎?”源義仲的手也劃傷了,他一面按住傷口,一面咬著牙恨恨的咆哮。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到御苑光曉拿起那瓷片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提的高高的,
“不!”御苑光曉慌亂的否認著:“是因為老師是真的認為光曉沒有用光曉才會……老師都不要光曉了,光曉又怎麼會……所以光曉絕對不是在威脅老師……”
自上而下注視著眼下發生的一切,即使是身處之處是隔了一座屋頂之上的高高的天空,身下的兩人那仍在原地打轉的對話仍使隱著身的青年笑咧了嘴:“哈、哈哈!好好笑,人類的無聊由此可見一斑,可是能使我發笑還是值得鼓勵呢!吶,鏡王丸……”冰冷的寒香環繞身周,如細雨紛飛的雪白碎櫻片片回旋下落。然而,在下方行走的人也好還是在屋子裡正迷茫的人也好,卻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將捧在手心的頭顱高舉至眼前,明明笑的十分開心,眼神仍稍嫌冰冷。
“這種無聊的事哪裡好笑……秀洲王SAMA的品味還真是奇怪……啊!”即使被咬破了嘴唇也沒有血液流出,為什麼還會有痛感的存在呢?
“聽到了討厭的話呢,鏡王丸。”秀洲王輕輕放開了被他咬破的嘴唇,邪氣的露出一個淺笑,淡淡的說:“你應該說我的品味特別,與眾不同喲。”
“……”哪裡有區別啊,白癡。盡管恨恨的想,卻不敢吐露出來。在沉默中抗議著秀洲王的“暴力”。
“我感覺到昆侖之玉的香氣了……”陶醉的深呼吸,秀洲王長長的寬袖輕拂,素指掩不住滿面的激動之色:“我、我都也迫不及待了呢,好、好想要……好想要啊~~~!”
“……”那你就去拿啊。仍然只是“想”著,而沒有說出來,誰知道會不會再次激怒這個反復無常的家伙?鏡王丸聰明的選擇了沉默。
“咦?這麼說來是我錯了嗎?我還以為小黑的死是山邪鬼的傑作呢……可是,為什麼現在的我卻無法感受到它的存在呢?”為了追蹤從秀洲王的封印中逃去的山邪鬼的氣息而被放出的名為“滁黑”的下級魔物,由於過分貪吃而不由自主的被昆侖之玉的香氣吸引,結果因為太過於靠近山邪鬼而引動了山邪鬼的鬼氣,被受激發的昆侖之玉所淨化。
一開始還以為是被山邪鬼所吃,以為終於找到了它的蹤跡,而興沖沖的跑來,結果現在環繞在四周的,除了那微微的昆侖之香外,什麼發現也沒有。
“……”打算繼續沉默的鏡王丸這次無法如願,受他人操縱的頭顱如今正被迫面對著操縱者。
“你說,鏡王丸,那個討厭的山邪鬼在哪裡?雖然討厭,可是你竟能從我的封印裡放出了山邪鬼,說實在的我也有那麼一點點想贊美你的聰明啦……所以,如果這次你能夠幫我找到山邪鬼的下落,我就讓你離開我,隨便你想回去姣光王那裡也好,如何?”
這個誘惑太大了,鏡王丸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秀洲王SAMA肯讓在下回去?”身為姣光王的手下,卻難看的落在了秀洲王的手中求死不能。
秀洲王雖然與姣光王是親子關系,可是感情卻素來不睦。一切講究實力的鬼神一族,能擁有無上之力才是關鍵,之前秀洲王封殺暗魔獸山邪鬼之時,已經激怒姣光王動殺機,逃來人間的秀洲王在未取得昆侖之玉增強實力之前,說什麼也不敢返回魔界向姣光王挑戰。
然而就在他得到昆侖之玉下落來到平安京之時,剛好離開平安京的御苑光曉卻讓他撲了一個空。
而在此時,姣光王派出的人類邪術師鏡王丸放出了被秀洲王施以二次封印的山邪鬼並加以操控,妄圖在秀洲王之前取得御苑光曉身上的昆侖之玉。依仗自己身後有掌握整個鬼族的姣光王做靠山,無視於秀洲王再三向其發出的“不要與自己做對”的警告,最終卻以失敗收場,還落在了即使是在魔界也以暴虐出名的秀洲王手裡,並且以他跟主人姣光王如此交惡的狀態來看,真的是……
所以,對此刻根本沒想過可能脫離秀洲王、回到主人姣光王身邊的鏡王丸來說,是無上的誘惑。
“……你不相信我嗎?”冷冷的瞪視著鏡王丸的雙眼,瞬間變成金黃色的雙瞳之中閃過利刃般的寒光。巨大的邪氣鎮懾的鏡王丸啞口無言。那是一定會令他發生比死亡更可怕的事的可怕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