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寧彤瞳坐上飛往日本關西機場的飛機時,嘴裡還嘟嘟嚷嚷的。
她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迫上飛機,因為這趟商務合作的任務本來就不該由她千里迢迢趕去的,好歹說什麼她也是個專案負責人,而合作計劃大都是由公司的新進員工或者企劃部的人在負責接洽,說什麼都不必動用到專案負責人親自飛到日本總公司去作講解。要不是那個小鼻子、小眼睛,個子又矮小的日本大老闆,說什麼如果她不願意上飛機的話就要以不適任的理由來解雇她,而她寧彤瞳什麼都可以少一點,就是不能少賺一點,偏偏那個短腿老頭付的薪水是別家同性質公司的兩倍,害得她不敢亂使性子,耍耍小脾氣,只能乖乖就範了。
她是真的很討厭日本這個國家,自古以來他們就被中國人倭寇、倭寇的叫,由此可知他們的腿短是世界出了名的,更不用說日本男人還十分的沙豬,外加好色、沒水準了。而所謂沙豬、好色,沒水準,講簡單點就是眼裡沒有女人存在的空間,再簡單一點就是爛人一堆,只會對女人大呼小叫!基於這樣的理由,她血液裡存在了特有的抗日情節,所以她走遍世界各國就是沒到過日本。
唉,如果老爹知道這次她是出差到日本的話,那她的皮可就要繃緊點,要不然她家的抗戰英雄就要搬出他的長槍還有身上的子彈孔,跟她嘮叨好幾天沒完沒了了。
可能是她沉思的表情過於「青面撩牙」,所以引起隔壁仁兄的好奇,那位先生用十分生硬的中文客氣的問:「小姐你還好吧?」
彤瞳被突然插入她思緒的話給嚇了一大跳,她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最高原則搖了搖她的腦袋,但堅持不開口回答。
可是那位可愛的仁兄卻依舊不死心的說:「需不需要幫你要杯水和鎮定劑?我看你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這下彤瞳終於可以肯定她隔壁座位的先生是她最最最討厭的那種日本人,因為他的中文帶著和她老闆一模一樣的怪腔。她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正不自主的蹂躪著航空雜誌,所以人家才會以為她需要幫助。
彤瞳翻過身往機窗外的雲層望去,嘴巴閉得緊緊的根本就當旁邊的男人是個登徒子,要知道日本男人是全天下最好色的,她才沒那麼笨,三兩下就被人拐上手。
「小姐你……」聒噪的聲音又開始響起。
她生平第一次這麼痛恨老闆為何這麼大方,連奉公出差都可申請BusinessClass,早知道今天會遇到個變態,那麼她甘願犧牲自己的權利移駕到EconomyClass,將自己塞進小小的座位。
一雙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且黝黑的手伸到她面前,手上還端著一杯礦泉水還有一顆藥丸。
當她正想要發飆的轉過臉來求他饒過她時,發覺自己面對的是一張笑容可掬的臉,而且那張臉長得好像她的偶像——大澤隆夫。
是的,這是她的弱點。雖然她很不喜歡日本人——因為她老闆的緣故,但她卻十分愛看日本偶像劇,尤其喜歡「白色之戀」裡飾演哥哥的大澤隆夫。
她彷彿看到大澤隆夫那張好看的臉對著她說話,「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所以自作主張的要了鎮定劑,來,快點吞下它。」
彤瞳看呆了,她呆呆的接過來,又呆呆的吞了藥丸。「謝謝,」她用僅會的五句日語中的一句來道謝。
「看你舒服點,我也很高興。」大澤隆夫的臉笑道,「你是台灣人吧,我知道是在台灣上飛機的。」他還是一字一句的用不太熟悉的中文說。「我叫工籐宇治。」
聽他怪腔怪調的中文,彤瞳噗嗤一笑,馬上用流利的英文說道:「你會說英語嗎?」
工籐宇治稍稍鬆了口氣,馬上用標準的牛津腔英語重新自我介紹,「我叫工籐宇治,小姐的名字?」
「我是寧彤瞳,但你可以叫我BOBO。」她對長得像大澤隆夫的人再縱著臉,她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他,「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某人?」
他很孩子氣的笑出聲來。「沒有,你是頭一個,我長得像誰?」
「大澤隆夫,日本偶像劇的主角。」她很不好意思的為自己唐突的問題笑了,「對不起,我想我的問題太冒失了。」
「沒關係,」他毫不介意,事實上在日本,通常長得太過於斯文也是種麻煩,常會有所謂的星探找上門來,問他願不願意當明星。「不過你吃了藥,舒服點了吧?」他關心的問。
「我根本就沒事,而是在想事情。」彤瞳不好意思的解釋,「我在生我老闆的氣,他是日本人。」
「哦?」工籐宇治揚起眉,好奇的看她。
「好色,大男人,又矮矮的,十分不受員工的喜愛,偏偏又要表現出他十分體恤員工的模樣。」飛舞著手,彤瞳唱作俱佳的說道,臉上還不時扮個不屑的鬼臉給他看。
「看來你有討厭我們日本人的最佳理由。」他同意道。
「是啊!」彤瞳用力的點點頭,「不過,我為了方纔的不禮貌向你道歉。但你不能怪我,因為你講中文的樣子還有聲音像極了我的老闆。」她呵呵一笑。
「該不會你的老闆也是姓工籐吧!」工籐宇治提醒的問她。
經他一說,彤瞳還真的恍然大悟的說:「對那!你不說我還真忘了,真巧,不過你絕不是他的親人,因為我老闆說他的侄子待會會到機場接機。」她笑著從空服員的手中接過她的晚餐,沒注意到他的笑意霎時不見了。「而你卻還跟我坐在飛機上聊天。」
彤瞳先扳開餐盤上的筷子後繼續說道:「工籐先生還一直想介紹他的侄子能讓我認識呢!而我的同事說他的侄子一定和他差不多,應該也是屬於短腿族的一員。」
他的笑變得不太自然,話也跟著減少,可是她卻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是自己太聒噪囉唆,所以工籐宇治可能不太想理會她了,於是便開始悶頭攻擊自己餐盤裡的雞肉。
她哪知道工籐宇治一聽到她說待會下機時會有一位工籐先生前來接機時,他便知道眼前的女孩就是他叔叔嘴裡讚不絕口的寶貝小姐,他開始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他就是她老闆的侄子,那個品種不良的侄子。
幸好彤瞳在用完晚餐後就說她想要休息一下後就倒頭大睡,暫時解除了他的危機。
看著她假寐的臉,安靜的她有張可愛的娃娃臉,工籐宇治終於瞭解他叔叔說的話,寧彤瞳是個沒有心機的大女孩,只要感覺對了就會和剛認識的陌生人嘰哩呱啦的聊了起來。叔叔的另一段話又在耳邊響起,「她啊,自尊心很強,最討厭人家騙她。」
唉,這下可糟了,沒告訴她他就是那個接機的人,不知道她會不會氣死?工籐宇治歎口氣,見機行事吧!
★ ★ ★
彤瞳在行李輸送帶上看見自己的行李,她提起沒裝多少東西的箱子後,轉向工籐宇治,向他一鞠躬道謝,雖然她的人並沒有不舒服,但在這冷漠的世界裡要找到像他這種打死不退的男人也真不容易了。
「謝謝你在飛機上的關心,希望有機會能再碰面。」原本她是想向他要他在日本的住址,但她是個女孩子,依照中國傳統婦女的美德,女孩子是不可以先向男孩子開口的,所以說,大澤隆夫拜了。
他握住自己的行李,緊張的說:「你說你有人要來接你?」天啊!一句話裡面有三個「你」字,他真的講話有點「不輪轉」了。
「對啊,我老闆的侄子,那個品種不良的。」她還在開那個玩笑。
工籐宇治幫她提起行李。「我陪你到外頭。」如果他猜的沒錯,他的司機應該已經到了機場外頭等他們了。
彤瞳雖然不太樂意自己的行李被一個近乎陌生的男人提在手上,但是他的堅持也讓她不好意思把東西搶回來,於是她只好隨著工籐宇治通過海關驗關。
在他們還沒走出機場大廳之前,就有一名穿著制服的男人向前來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少爺。」他必恭必敬的說,「您一路辛苦了。」
此時的工籐宇治變得嚴謹,少了飛機上的俏皮與幽默,他將他們兩個人的行李交給看似司機模樣的男子,冷漠的說:「這位是寧小姐。」
「寧小姐,歡迎您到日本。」一句話都不多說,他也給彤瞳一個日本式的鞠躬。
彤瞳有點愕然,難不成工籐宇治就是她那個日本大老闆的侄子?天啊!她居然還對他說了這麼多討厭老闆的壞話,看來她回到台灣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始努力的翻報紙找工作。
「我們上車吧。」工籐宇治體貼的要扶她進賓士車。
彤瞳掙脫他的手,「等等,你就是那個工籐?我老闆的侄子?」一連串丟了兩個問題給他,表示她心裡頭的火漸漸往上冒了。
「也許吧!」他跟她打哈哈。「你先上車後我再跟你解釋。」他發現機場居然有記者在,而且已經開始對著他們猛拍照,他已顧不得她的問號,摟過她後便粗魯的將她硬塞進車子。
「開車。」他簡要的下命令,賓士車馬上就脫離了背後不停閃動的鎂光燈。「對不起,沒有告訴你我就是那個品種不良的侄子。我很抱歉。」他誠懇的說。
但是彤瞳已經不吃他這一套了,她撇過臉,將視線定在窗外飛逝的街景。
其實她該呵呵大笑的,因為她遇上了少有幽默感的日本人,而且可以拿別人取笑的話來自幽默也是少見的,但是她卻笑不出來,因為她討厭人家騙她。
見她用沉默來面對他,工籐宇治覺得自己很無辜,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隱瞞他的身份,而是他們在飛機上的時間太短暫,他還來不及告訴她真相,飛機就已經降落了。
「BOB0,我真的……」
「叫我寧小姐。」彤瞳冷冷的打斷他的話,她認為他們之間沒有親密到可以互喚小名的地步。
「OK,0K,寧小姐你聽我說,我起先真的不知道坐在我身旁的,就是叔叔嘴裡常提到的彤寶寶,而當你說有個工籐先生要來接機的時候,我才將你和彤寶寶合而為一的。」他努力的想挽回彤瞳的注意力。
「那時候你就可以坦白的告訴我你就是那位工籐先生,沒必要讓我一個人像白癡一樣的唱獨腳戲。」她有些咬牙切齒的說。
「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很……」
「幽默?可笑?對不起,工籐先生我沒有像你這樣的幽默感,當有人諷刺我的時候我通常會盡全力的反擊回去。」她冷冷地說,現在她真的覺得頭很疼了。
「B0……寧小姐如果你真的要我道歉的話,那我在這裡向你說句對不起。」工籐宇治放下男人的身段拉下臉說道。
他覺得眼前的彤瞳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孩,縱使當個朋友也是不錯的,所以他不想讓兩個人為了一點小小的誤會弄擰彼此的關係。
彤瞳在心裡歎口氣的想,如果這個工籐宇治像她認為的那種日本人的話就好了,至少她可以擺張臭臉給他看,然而偏偏他卻不計較所謂的面子問題,放下身段自願先道歉。
唉,算了吧寧彤瞳,你自己也有錯,誰教你在機上要對個陌生人不停的數落老闆的不是,這就叫作現世報。
「算了,」她悶悶的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們就一筆勾消好了。」她是答應不再生氣,但可沒同意要對他和顏悅色,所以她依舊是將視線定格在飛逝的街景上頭。
一聽她不再生氣的他馬上開心了起來,也就枉她撇過臉不說話,他相信如果彤瞳真的如他叔叔講的那般可人的話,她是不會生氣太久的。
車子轉進一間看似不像飯店的大宅院裡。奇怪了,大老闆不是說她住的是京都新都旅館的嗎?怎麼會這麼氣派?服務生從大門口直列到房子裡頭,還個個都必恭必敬的九十度鞠躬歡迎,這未免也太誇張了點吧。
「工籐宇治,」彤瞳心裡頭對他還有點不太爽快,所以連名帶姓的叫他,「這裡不是新都旅館吧?」她希望他給的答案是肯定的,因為她認為工籐宇治的叔叔——她的老闆,不會這麼好心腸的讓她住在眼前這麼豪華旅館。
果然,他回答她,「這是我家。」
太好了,不是新都旅館,要不然她真的會誤以為大老闆轉性了,變得如此慷慨……等等,他說什麼?他家!她頓時止住隨他向前的腳步,停在原地不走了。
「工籐宇治,我訂的是新都旅館,不是要住在你家。」她的語氣又開始冷冰冰了。
他開始有點習慣她說話的方式和話調,不理會她語氣裡的拒絕,他逕自說道:「把你一個人丟在旅館裡我不放心,所以請你委屈點住到這兒來。」他有點慶幸家裡的僕傭聽不懂英語,要不然他的面子丟得可大了。
他摟過心不甘情不願的彤瞳走進大屋裡,而在氣頭上的她也沒心情欣賞周圍精緻的裝潢。
彤瞳跟著他走衡廓,而後他們看見一個跪在木板上穿著和服的女人,那女人恭敬的幫他們開了一扇大門。她驚愕的對著裡頭坐的人發呆。現在是星期五下午兩點吧?怎麼會有這麼多無所事事的人坐在這兒泡茶——呃,應該說研究日本茶道。
工籐宇治彎下腰對她附耳的說:「坐在正前方的是我的奶奶,她的左邊則是我母親和我父親的第五個老婆,右邊的是我母親家族的人,其餘的你可以不必認識。」他三言兩語的說完,卻不知道他那句我父親第五個老婆的話深深震撼住她。
日本社會怎麼對姨太太的事如此輕描淡寫,好像是見怪不怪的事。
「奶奶,她是我在台灣的未婚妻寧彤瞳。」工籐宇治站在門口用日語對自己的祖母說道。他是欺負彤瞳聽不懂日語,所以他一見到籐田靜香也在場時,便故意說她是他的未婚妻。
最無辜的莫過於彤瞳了,她覺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站在這兒被工籐宇治摟著又招誰惹誰了,他老愛動不動就摟著她。教她想躲也躲不過,而他們也真奇怪,工籐只不過講句話罷了,何必還拿那種像要殺死人的眼光瞪著她,尤其是坐在離她站的位子最近的女孩,天啊,這女孩的眼神簡直可比利刀。唉,真是可惜了一個美美的女孩,拿那種令人厭惡的白眼看人可是會讓人不喜歡的。
不過彤瞳認為罪魁禍首應該是身旁的這個男人才對,她半揚起小臉說道:「你千萬不可以利用我聽不懂日語說我壞話哦,要不然我會要你好看的。」她的威脅講得小小聲,而且又是用英語說出的,所以只有離他們最近的籐田靜香聽得見。
籐田靜香跟大部分的日本人一樣對英語幾乎是一愁莫展,但她可以從工籐說話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不太尋常,以前的他是不屑和女孩親密的講話,但眼前這個被他呵護住且親密摟住的女孩應該不同於之前和他鬧誹聞的小明星,她自覺不可以小覷這位來路不明的女孩。
她冷眼看著被工籐環抱住的女孩,發誓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查出其身份和來歷,她不相信以她在日本的身份和地位會搶不過一個來自台灣且又不會說日語的小女孩。
「BOBO,向奶奶打聲招呼吧。」工籐宇治接收到來自老奶奶嚴厲的眼神,他明白一向最注重禮節的她無法忍受彤瞳不語的舉止,而偏偏又得先得到老奶奶的認同才能緊接著應付全家族的批判,所以他低聲告訴彤瞳要她趕緊說句話。
打招呼?她該說些什麼呢?彤瞳只會「謝謝」、「早安」、「午安」、「晚安」和「再見」共五句日語而已,其餘的對她而言全是「莫宰羊」。而現在居然要她開口說日語,這簡直要她的命啊!抬起無辜的眼看著工籐宇治,他沒事幹什麼帶她到他家來活受罪,真是的。
見她微張著小嘴咿咿呀呀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急的他用唇形告訴她「午安。」
接收到的提示,彤瞳立刻將嘴角向上努力的拉起。然後學日本人將自己的腰身彎到九十度的垂直角度,最後必恭必敬的說:「午安」。她一彎腰長長髮辮垂到眼前,工籐宇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替她將額前的頭髮撥弄到後面。
「奶奶如果沒別的事,那我想帶她去休息了,畢竟我們已搭了一天的飛機。」他還是只對老奶奶講話。至於他媽媽——工籐柳繪子,他卻是連一眼都吝於給她。
「去吧,我會命人把餐點送到你房裡的,」老奶奶嚴厲的眼神見到孫子也稍稍柔和下來,她朝彤瞳點點頭的時間,厲眼卻沒放過兩人緊貼的身體。「想必她也是住你房裡嘍。」
「當然。」工籐宇治知道祖母可能認同彤瞳時,心裡不知怎麼著稍稍安下心來。
他稍稍彎腰示意,順便也將彤瞳的頭向下一壓,聰明的她當然知道他們可以告退了。她偷偷的看了老奶奶一眼,忽然瞥到老奶奶眼神閃過一絲不意察覺到的笑意,她不知自己怎麼的,居然半夾雜著英語和日語對老奶奶說道:「GRANDMOTHER莎喲那啦。
工籐宇治強壓住差點爆笑出來的聲音,連忙帶她離開現場,在紙門再度闔上前他清楚的聽見身後傳來大小不一的驚呼聲外加老奶奶藏不住的笑道「宇治的老婆可真幽默啊!」
看來彤瞳不但得到老奶奶的認同,有可能也會得到一向不喜接近人的她的疼愛。
★ ★ ★
彤瞳又隨著工籐宇治繞過他家九彎十八捌的回廓,她真的搞不懂在日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還會有人奢華到這種地步,打從她一進到這大宅開始,驚呼聲便不斷的從她嘴裡逸出,因為他家的庭院或者隨便一個擺設,在她的眼裡簡直就像在看日本古裝劇裡頭幕府將軍住的宅院似的。
她知道自己像個鄉下土包子,更像那個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般,是那麼樣的SPP,但她就是無法止住嘴裡不斷冒出來的讚歎聲。
彤瞳眼尖的發現他家庭院裡居然有種著吉野櫻花,而且不像陽明山那裡的櫻花總是零零落落,而是像日本漫畫裡頭畫的一樣是垂下來的。
「哇哇哇!」她停下腳步,嘴裡不自主的連連哇之聲,眼睛則是閃爍著感動的淚光。她拉拉工籐宇治的衣角問道:「這兒的櫻花是不是和上野恩賜公園一樣會下櫻花雨?「
她的話一出口便惹來他的椰榆,「我有沒有聽錯,這些話是從說過不喜歡日本人,討厭日本人的嘴裡說出來的嗎?怎麼她對日本好像還滿熟悉的。」
知道自己理虧的彤瞳嘟起嘴為自己辯護道:「我只是說過討厭日本男人的好色而已,可沒說過討厭日本的櫻花哦,更何況這兒的櫻花真的太美了,不是我們那裡可以比得上的。」她毫不護短的誇讚。
「哦,那你到過上野賞櫻花嗎?要不然怎麼會知道上野呢?」
「拜託,你們日本漫畫可是無遠弗屆,我是K漫畫長大的,所以怎麼會不知道上野的賞櫻會呢。」她哈哈的笑道。
她的笑聲像是會傳染一樣,鮮少在家裡露出笑容的工籐宇治也被她影響到會心的笑出來。
「喂,工籐宇治我可以走到櫻花樹下嗎?」彤瞳渴望的祈求道。
她到日本前已經有做過功課,知道現在是六月天,想要賞到櫻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打從台北出發開始,便打消了坐在櫻花樹下泡茶喫茶點的願望了,但今天卻在工籐家發現三件大大的吉野櫻,就算不能在櫻花樹下泡茶聊天,那讓她站在樹下乾過癮也好。
他二話不說的就牽著她的手走到樹下,還幫她調皮的搖晃樹幹,讓上頭的櫻花逐漸灑落到他們的頭上。
「哇,好美哦,謝謝你!」彤瞳開心的轉了個圈,臉上掛著真正開心且毫不做作的笑臉。
看多人工化假意笑容的工籐宇治,一時間被彤瞳天真的笑顏給看癡了。情不自禁的他怔怔的伸出手來想替她拍掉落在她頭上的花瓣。
兩個人就一個呆笑、一個癡望的兩兩仃視,誰也不願打破他們之間難得的嫻靜氣氛。
彤瞳見他手舉高高的不知想做什麼,但她還是送給他一朵甜甜的微笑,怎知自己卻衝動的向前大跨一步緊緊的摟住他,末了還主動的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蓋上一個若有似無的香吻。
工籐宇治有點呆愕住了,但他還是馬上回復男性的反應——捉住她欲後退的腳步重新將她抓回自己的懷裡。
他沙啞低沉的說:「如果真的要謝謝我的話,剛才那一點是不夠瞧的,你要這樣做才對。」說完後,他不給預警的低頭含住彤瞳微翹下的唇,隨著她的一聲嚶嚀,他撬開她原本閉緊的貝齒。
彤瞳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徹底吻過,她驚訝的張大雙眼直盯著工籐宇治的俊臉瞧,心想,被他這樣的男人親吻時,自己怎麼還在想著大澤隆夫呢?莫非她真的當他是大澤隆夫的替身了!
他見她的大眼骨碌碌的轉,而大腦不知在想些什麼時,挫敗的移開自己的嘴,他抵住彤瞳的唇邊瘡症的問道:「你難道不知道親吻的時候眼睛要閉上嗎?」
這下問得彤瞳答不出話來了,她傻傻的說道:「我男朋友沒教我過我啊。」
一句話打敗滿腦子想誘惑她的工籐宇治,他不悅的扳起臉對她說道:「我們該回房間了。」
不曉得他為何生氣的彤瞳莫名其妙的跟在他後頭繼續她的驚艷路途,但是無端端火氣直冒的他卻不似之前的體貼,逕自走自己的路,絲毫不管彤瞳在他後頭用小跑步的追趕。
又見一個跪在地上穿著和服的女人替他們開了另一扇門。她正要嘖嘖稱奇的時候沒留心工籐宇治已經停下腳步等她追上來,彤瞳來不及煞車,一鼻子直直撞上他結實的後背。
「哦!」她摸摸撞疼的鼻尖,直想戳戳他的背,看著自己是不是撞上了銅牆鐵壁,要不然怎麼會那麼痛。
工籐宇治不理會她的唉唉叫,依舊冷著一張冰庫臉問著跪在地上的女人,「東西都提進來了?」他對下人還是用習慣性的肯定語氣。
「是的,青嵐都已經送進來了。」和服女人伏在地上頭抬也不抬的回答道。
彤瞳雖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她有眼睛,當她看到他對人講話都像用鼻子哼氣一樣的時候,便不自覺的稍稍皺緊眉頭。難道他不知道不可以對人用如此冷淡的語氣說話嗎?真是沒禮貌,她在心中暗忖道。
「你可以下去了,晚膳等我叫你的時候再送進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可接近這裡。」
和服女人領命的退下,此時彤瞳才發現不可以用「女人」這兩個字來稱呼她,而是要用「少女」,因為她好年輕哦,看起來比她最小的妹妹年紀還小的感覺。圓圓的胖臉驚恐的從她身快速穿過,彤瞳佩服她穿著傳統和服踩著小碎步還可以如此迅速的走路而不摔倒,這不知該練習多久才有辦法做到。
工籐宇治自己走進屋子裡卻沒叫她跟上,彤瞳杵在那裡好一會才想到他不知在生什麼悶氣,於是才移動自己的腳步跟著進去。
她見到自己的行李箱和他的大箱子一同被擱在角落的壁櫥前,心裡的疑問漸漸冒上來,為何她的行李會和他的放在一塊?
向來有話直問的她禁不住的問道:「這兒是我的房間嗎?」
「你說呢?」他還是一副酷死人的討厭樣。
「那你睡哪?」她像好奇寶寶一樣又發問了。
「這裡是我的房間。」他變得惜話如金,不願多廢話一句。事實上他是為了彤瞳那句,「我男朋友沒教過我啊,」而對自己生著悶氣。
他早該知道像她這種亮眼的女孩,要是到了二十多歲還沒交過男友,不論是在日本或者是其他國家都是少見的了,所以他是沒有任何理由要人家還是清白之身,甚至連接吻都未曾有過,但他就是不爽、不高興,只要一想到那張嬌艷的紅唇被除了他之外的男人輕薄過,心裡的火苗就愈燒愈旺盛。
「哦,這兒是你的窩,那你是不是待會就會送我到我的房間,或是請人帶我到新都旅館?」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因為她覺得眼前的男人變得像只北極熊一樣,什麼時候會向前撲人都不曉得,所以還是小心點好。
「你睡這裡就好了。」他還是簡單一句話解決掉彤瞳的問題。
「可是……」她發現事情的發展快到她腦袋有點轉不過來的地步,她是怎麼會跟他到這兒來,又怎麼隨著他走到他的房間的,還有,他到底是不是她大老闆工籐先生的侄子?因為他們兩個形象差太多了,一個是肥肥矮矮腿又短短的,而這個自稱是工籐宇治的男人卻像個偶像明星般,英俊瀟灑不說,還很幽默——曾經很幽默——說什麼兩人都搭不上。
天啊、地啊,彤瞳嚇呆的發現自己好像羊入虎口般,現在她連眼前的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已分不清,那她會不會掉到黑社會的家庭裡來,不然怎麼這兒的每個人都像是很怕他的樣子?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睡這兒就好了,但這兒不是他的房間嗎?
「喂,工籐宇治。你說我睡這兒,而這是你的房間?」她想要再一次的求證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暫時罷工,要不然她怎麼會聽錯且搞錯他的意思呢。
「沒錯。」他的話愈請愈短,最後他覺得自己回答夠了,於是向前替她將行李箱攤開來,但好巧不巧的將彤瞳放在箱子第一格的「內在美」給拉出來。
這使事情開始變得有點好笑卻又尷尬了。工籐宇治用食指把玩著彤瞳36CCUP的黑色內衣,嘴角也忍不住漸漸向上移動。他看一眼裡頭的標籤,沒想到把自己用寬大的T恤包裹著的她身材居然如此有看頭。他故意用大拇指緩緩的撫過內衣襯墊的頂端,然後滿意的見到她不自主的倒抽口氣,紅暈則撒上她的俏臉。
「色狼!」她嬌啤了一聲,衝上前一把搶過自己的貼身衣物,然後像藏寶貝似的將它塞進自己的衣服口袋中。
這會兒工籐宇治真的被她嬌羞的模樣給逗笑了。他無辜的反駁回去,「是你自己不收拾好的怎麼可以怪我。」
「那你應該當作沒看到的將它遺忘在地上才對,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她還是不太高興的說道。
瞧她一張小嘴噘個老高,偏偏臉上的潮紅洩了,原來她只是害羞罷了。工籐宇治的唇微微上揚,而剛剛的怒氣也早就消逝不見,他一臉促狹的說:「沒想到台灣女孩的身材如此美好。」
「那可不一定。」她用一句廣告台詞回他,語末還呵呵的笑起來。因為他們之間的相處情況真的太好笑了,一下子是她誤會了他,生他的氣而他想辦法道歉,一下子卻換成他莫名的生氣而她卻摸不著邊的受累。
他低頭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彤瞳,不明白她怎麼突然間笑得如此開心。他不低頭還好,一低頭卻見到橫躺在她行李箱旁,和剛剛內衣應是屬於同款式的底褲。
工籐宇治覺得自己真的像她嘴裡說的,好色的日本人,於是便不想好心的提醒她遺落在一旁的東西。
好不容易止住笑聲的彤瞳終於想起重要的問題還沒解決,她正色的說:「你忘了我們還有正經事沒處理好。」
「睡覺的問題嗎?」工籐宇治根本不認為這是件重要的事,而且心裡早就打算好了。
「嗯。」幸好他還滿意得清楚狀況的。
「我們不是已經講好了,你和我一同睡在這兒的嗎?」他故意逗她說道,因為他就是想看到彤瞳暴跳如雷的模樣。
果然,她一聽見他的話立即跳腳的說:「我是女孩,而你是大男人那,孤男寡女的,又沒婚約更不用說咱們認識不到一天的時間……」
「我們是未婚夫妻了。」至少在他祖母還有那堆親戚的眼裡是這樣沒錯。
「很好……你說什麼!」彤瞳石破天驚的大叫,她已經顧不得什麼國民外交,什麼國際禮儀,淑女風範了,她就是扯破喉嚨大聲的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