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偏斜,灑下慵懶的光線,帶點炎熱的天氣使人昏昏欲睡。從打開的紙窗透 來一股涼爽微風,吹翻隨手放在桌邊的書頁,卻吹不掉躺在床上人的煩躁。
“哈啾!”打了一個秀氣的噴嚏,賀姿蓮皺皺鼻子。
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她一邊扳著自己的手指頭一邊數著,直到第 五百零一下時……“不數了!”她對著空曠的房間大吼大叫,室內回蕩著她的聲音,一 下子又歸於沉寂。
當每個人都懶洋洋地想歇個午覺,唯獨姿蓮精神飽滿的發慌,卻苦於無法獨自行走 。
看一眼被捆成粽子的手、腳,其實以單手單腳走路也難不倒她,只不過有些費力罷 了,可是偏偏老是在她想獨自下床時,就會被邵大哥發現,接下來則是三申五令的禁止 ,害已經在床上睡了好幾個時辰的她,全身精力無處發洩。
邵大哥到底去哪裡?自從吃過午膳之後,他就不見蹤影,害她連個可以說話的對象 都沒有。
“姿蓮。”房門輕輕地被推開,邵丹清無聲無息地走進,手裡拿了一根長長的木棍 。
“邵大哥,你拿什麼東西?”
“拐杖。”平穩之中帶點寵溺的笑意,他站在床前扶姿蓮起身。
“拐杖,給我的嗎?”接過木棍,帶點研究意味的審視它。
它的表面已被磨平,呈現光-滑的色澤,她單腳站起測量它的長度,竟然一絲不差 。
“不試試看?”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我知道你悶的慌。”他特別吩咐匠人趕快 ,主要是想讓姿蓮能自由行走,不受拘束。
“我有點害怕。”平常沒用過這種東西,要她踏出第一步,就像小孩子剛要學走路 一樣。
姿蓮瞄一眼拐杖,又看一眼邵丹清,有點想要放棄的意思。“其實我扶著牆走也差 不多。”
“別怕,我會扶住你。”站在她的左手邊護住姿蓮,安定的神情帶給姿蓮勇氣。他 對她哄誘:“來,穩穩撐住,拐杖先出來……”
姿蓮試探性地跨出乎半步距離。
“很好,就是這樣,再來一次。”邵丹清露出贊美的笑紋。
兩人相視一笑,姿蓮又試探地跨出第二步。
“沒想像中的難嘛!”姿蓮的臉紅通通的,像個蘋果一樣。
她兩排長羽睫像小扇子一樣扇呀、扇的,襯著細致迷人的五官更加出色。櫻桃小嘴 彎成完美的弧形,淡淡朱紅色澤引人親近。
“邵大哥,我用的很順手呢!”她猛然一抬頭,讓邵丹清攝回心神。
“那就好。”稍微退開一步,保持鼓勵的態度望著美麗絕倫的笑顏。
該死,他在想什麼!不經意之中眉心又微攏起來。
姿蓮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用的順手後自己延著桌子前進。細細的薄汗冒出, 布滿額頭。
“真好,這樣子我就可以自己走路,不必麻煩邵大哥了,幸好我有一只手沒受傷。 ”賀姿蓮自言自語的說著。
“邵大哥你知道嗎?我才躺不到一天,就快受不了了,無聊的只能睡覺,數手指頭 ,如今有了它,我愛到哪兒就能到哪兒,等我的傷好了,我也會把它保存的好好的,永 遠也不丟掉。”因為它是邵大哥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意義特別重大。
雖然是個很實用的東西,並非情人相贈的玉佩、手帕之類的,也沒有持別的含義, 可是只要是他送的東西,即使是一塊石頭,她也會當成珠寶一樣珍藏。
邵丹清只是微笑,不發一語。
姿蓮又走了幾步,覺得有些累了。
“邵大哥,我換回女裝好不好?”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
“為什麼?”女裝縛手縛腳,平常常看她男裝示人,如今腳受傷了才想換回羅裙, 邵丹清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因為……比較習慣嘛!”其實她想打扮漂亮一點,來吸引住邵大哥的目光。“你 不喜歡嗎?”咬著嘴唇看他,小女兒的嬌態盡現。
“你受了傷,穿男裝比較方便,也比較安全。”他實際的說,以免她自己摔死自己 。
“哦!”一抹失望閃過。“好吧!”
她拄著拐杖想走到椅子上坐下,卻絆到受傷的腳,姿蓮重心不穩的往左邊跌去。
邵丹清見狀想拉住她,但因為中間隔了一張桌子,所以他只來得及抱住她,雙雙跌 倒在地。
姿蓮傾聽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的嗚擊跳動,與自己的心跳相應和。她整 個人趴在邵丹清懷裡,一動也不動。
“姿蓮,你受傷了嗎?”微微搖晃她的雙臂,低沉的嗓音帶著著急。
剛才摔到她了嗎?怎麼動也不動,還是昏迷了?短暫的瞬間,幾十種猜側閃過腦際 。
她回過神來。“沒有,我很好,沒事。”
姿蓮手忙腳亂的要爬起來,一時忘記身上的傷,竟然以受傷的左手撐地要起身,一 陣痛楚瞬間襲來,她反射性的放手,於是又撞入邵丹清的懷中。
“哎呦!”
“怎麼了?”
“我忘了不可以用手,所以……”她在他身上扭來動去,想要找個更好的方法起身 。
“你別亂動!”鐵臂突然固定住懷中的小家伙,邵丹清沉聲道。
姿蓮隨意亂動,只成功的證明一件事.....他做不了柳下惠!
體內的血液狂亂奔騰,邵丹清勉強震住心神,努力的控制住其他雜念。
“我撐你起來,記住用左腳撐住,別亂動。”
邵大哥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可能是被她撞痛哪個地方了吧!
邵丹清雙手向後支地,以身體撐起她,兩個人一坐一跪。
陽光余暈灑在兩人身上,柔和的光輝襯得如刀鑿出的五官更加挺立分明,深邃如井 的雙眸靜靜地回視姿蓮的目光,挺立的鼻梁下是一道完美形狀的薄唇,柔軟的唇瓣吸引 了姿蓮的注意。
兩人相距不過一指之隔,深沉的俊眸漸漸黯了下來,一呼一吸淨是她甜美的芬芳。 如玻瑰花瓣的朱唇一直困擾著他的心神,他好想品嘗那兩片唇瓣的滋味,是不是和他想 像中一樣甜美迷人。
“我愛你,邵大哥。”她自然而然地吐露她的心情,在這麼親密的時刻,如此美麗 的午後,仿佛一切都再自然不過,柔軟的櫻唇也隨之印在他的薄唇上。
可是這一吻,卻吻醒了邵丹清。
“你說什麼!”他推開她有一臂之遙,不可置信地問道。
不可能,一定是他聽錯了。
“我愛你。”再一次重申自己深藏好久的心意。美麗的眼眸晶亮動人,裡頭閃著兩 道幸福的光彩。她勾起甜美的弧度,既羞怯,又堅定的對邵丹清說道。
姿蓮以右手勾住邵丹清的肩,直接窩進結實的胸膛裡。
“姿蓮,別開玩笑了。”他無法理出那股雜亂、復雜的情緒,無法以適當的態度面 對它。
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應該說是他從未想過的事,只可能會在夢中出現的夢 。可是他就是清楚的知道,這是現實,不是作夢。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以非常認真的態度來告訴你的。”她抬起頭來仔細搜尋邵丹 清的情緒,失望的發現,她沒有找到任何與喜悅、高興等相關字眼的表情。
難道是她操之過急?可是才短短的幾天,她都能看出邵大哥對她的重視。
“姿蓮,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孤兒吧!”他提醒她。
“那又如何?”偏著疑惑的眼,不了解他的意思。
“我們一點也不配-”
“哪裡不配?你說,我馬上改。”賀姿蓮嘟著小嘴道。
邵丹清苦笑。改,改得了嗎?如果能改的話他早就改了。
“你能改掉你的雙親嗎?”他淡聲詢問。
“這不公平,你不能因為我是賀家的女兒就拒絕我。”姿蓮大喊。
“你還是不懂。是因為你太好了,所以我配不上你。”他想推開她,卻考慮到她的 傷勢。
姿蓮見狀,立刻如八爪魚的攀緊邵丹清,“邵大哥,如果你不說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絕對不放開你。”她不了解像打啞謎似的回答。
邵丹清躲開那雙勇往直前的水亮眸子,望著微開一角的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布, 就要變天了。
“你是未來的少主夫人。”他平靜地敘述。
“離家的那一天就不是了,別用這種理由搪塞我。”姿蓮反駁。
他心底流過一陣激蕩,希望能擁有她的奢望悄悄爬出來。
“別說更多你將來會後悔的話。”以嚴肅的面具隱藏蠢蠢欲動的妄想。
他像個長輩一樣教訓姿蓮,只因他覺得自己配不上純白如雪的姿蓮。
“是因為秦玉蝶嗎?”柔軟的心髒不斷收縮,她屏住氣息,悄聲問道。
或許有一瞬間,他曾考慮要點頭,但面對那張坦白的小臉,邵丹清硬是扯不了謊言 。
“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還是你討厭我?”
“不是。”他沒有否認。
“那我懂了。”揚起柳眉,劃過一絲笑意。“我會一直努力到你肯注視我為止。” 她許下了諾言,在他面前。
“別傻了,我不值得你這麼做。你的未來應該是找一位門當戶對,又能全心全意愛 你,給你幸福的名門公子,而不是像我這種人。”他盡力想改變她的想法。
“邵大哥,在我心中,你已經是最好的人了。”即使世上還有比他好上一百倍的男 人,她也只選他。
“傻丫頭,你還小,根本弄不懂自己的感覺。等到你遇上真正的伴侶時,你就會覺 得此刻的幼稚。”放柔的語調,邵丹清試圖將理智塞進她的腦袋。
他不認為姿蓮是真的愛他。畢竟他們已相識多年,不可能在此刻才冒出愛意,大概 是她一個人在孤單無依之下,才把對少主的感覺移轉到他身上。
“我不小了,已經可以嫁人了。”
姿蓮覺得挫敗,邵大哥總有一個接著一個的理由要她放棄,她根本說不過他。
“起來吧!”拍拍她的背,邵丹清覺得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姿蓮再過幾天就會想通 的。
“不要。”趁他不注意時,姿蓮將他壓倒在地,兩個人面對面的平躺。
“姿蓮,再鬧下去我可要生氣了。”邵丹清提出警告。
如此近距離的碰觸,他得花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抵抗如此甜美的誘惑。
從來沒想過將她占為已有,或者是吐實心意。他只願以最沉穩的心去珍視她,在她 不知道的角落默默守護著她。
說他退懦、自卑都行,這就是他的心意。
“為什麼我說任何話你都不相信?”她有預感,這次如果不將話說清楚,邵大哥就 會離她遠遠的,她絕不要這種情況發生。
“為何我說的話你也不聽。”他大可以不管她直接起身。
“只要你說的有理我就聽。”她又靠近了他,溫潤的氣息吹撫過堅挺的下巴。
她有她的打算,既然說不通就用做的。
“我說你應該起身。”邵丹清皺起濃眉。這種姿勢太曖昧,也太煽情。
她一個勁地在他身上爬來扭去,一股蠢蠢欲動的火苗在體內燃起。
事實上他能撐到現在而面不改色,已算是奇跡了。
姿蓮認真的點頭。“有理,不過等我做完一件事再說。”目光盯緊那兩片薄唇。嘗 起來的滋味不知如何?
“什麼事?”喉結隨著話上下起伏,又勾走她的目光。
“邵大哥,你想給我一巴掌也可以,不過拜托小力一點。”她突然說出毫不相關的 句子,可是態度卻十分認真。
據說這是一種示愛的方法,雖然事後會被人甩一耳光,但只要有效就可以了。
“姿蓮,你……”邵丹清望著愈來愈近的臉龐,最後的語句卻被柔軟地不可思議的 櫻唇蓋住,他全身動也不動地僵住。
笨拙的唇流連在他臉上,像拍撲的蝶翼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啄、溫熱、麻癢的觸覺鑽 進兩人的心中。
姿蓮緊閉著眼努力地“吻”邵丹清。男性的氣息鑽進她的呼吸,粉紅的舌尖因為新 奇而伸出舔他,像只小狗一樣把自己的口水舔在他的唇上。最後吸吮他的下唇瓣,兩人 同時如被雷擊中一樣,全身震了一下。
所有的理智全拜她這一吻,而拋到九霄雲外,平靜的面具掉下,從低沉的喉嚨中喊 出渾厚痛苦的低吼,邵丹清狠狠地回吻了她。
鐵臂鎖住懷中的佳人,舌尖在她口中交纏、吸吮,幾乎搾干了姿蓮胸中的氧氣,輕 喘聲從她喉中發出。
邵丹清放開了她,理智又在瞬間裝回腦袋。他沉重地閉上雙目。
“你要打我嗎?”姿蓮怯怯地碰了他的下巴。
“為什麼?”他該打的是自己。
“因為我喜歡你。”
直率無矯飾的語言刺痛邵丹清的心,他狼狽地轉頭。
“你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如困獸般低吼,裡頭含著濃 厚的自卑與無奈。
“我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姿蓮也跟著激動起來,她不許任何人看 輕邵大哥,包括他自己。
從他九年前在狼口下救了她與紀傾宇開怡,她的一雙眼只裝得下他的身影。如果用 了九年的時間還不夠了解一個人,那麼再也沒有人可以了解邵丹清了。
“不,我不是。”他暴怒地大喊。“你別用想像的色彩加諸在我身上,其實你看見 的只是一層虛構的假象,等你了解我,知道我以後,就會發現那些都是錯的。”他無情 地推開壓在身上的嬌軀,起身欲離開。
姿蓮隨勢一滾,馬上坐起拉住邵丹清的下擺。
“怎麼會是假象?!你是傾宇尊敬的邵大哥,紀伯父信任的人,大家都信賴你,連 我爹娘都說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姿蓮急忙辯解。“而且你還救了紀伯父,傾宇 還有我三條命,這樣還不夠好嗎?”
“這根本都比不上他造的孽!”邵丹清脫口而出,忘了禁忌。
“他?他是誰?”姿蓮疑惑,蹙著秀眉。
是誰讓邵大哥如此念念不忘?
邵丹清驀然驚覺,硬聲道:“不干你的事。”
那是他應該遺忘的前半生,沒想到在多年之後差一點說出口。
“我只是一個紀府中的下人,無父無母的孤兒,再怎麼說也配不上賀大小姐。”
“你在貶低自己!從來就沒有人看輕過你。”她知道這只是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 被他藏在心中不肯示人。
邵丹清突然轉身,望著她的眼神帶有一抹罕見的凌厲。
“你能代表全天下的人嗎?我是好、是壞,能由你一句話斷定?”抓緊拳頭,心頭 像被鞭過一樣熱痛。
未得到她的回答,就獨自離開,留下姿蓮倒坐在地,怔怔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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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混帳!不解風情的臭石頭!
光是回想就可以羞死她了,自己主動獻吻的一幕又在腦海播放一次,然後一堆咒罵 又喃喃出口。
她已不顧尊嚴、拋去教條,誠心誠意表達她的感覺,沒想到邵大哥不領情就算了, 還那麼凶的對待她。
就算她主動非禮他,可是他後來也算是投入其中呀!
想到那個火熱的吻,她到現在仍心跳加快、臉紅不止,原來兩片唇相觸的感覺是那 麼好,難怪爹娘常背著她做這種事。
老實說,當她第一次見到時,感覺是非常震驚的,因為不曉得爹娘為何互摟著對咬 。
後來經過娘的努力說明,雖然她還是似懂非懂,可是也大概了解這種事,是要跟丈 夫一起做的,如果兩人不是夫妻的話,就會被狠狠打一巴掌,就像紫光姊一樣。
所以她希望藉此表白,即使會挨一巴掌,她還是不顧一切地對他做了。
可是邵大哥不但沒有領悟她的心意,反而還離她更遠,好像她是瘟疫一樣。
她真的是瘟疫嗎?
姿蓮半靠在窗邊,無神的雙瞳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底下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熱 鬧的氣氛卻影響不到她的心情。
邵大哥到底去了哪裡?又是半天不見人影,自從那天開始,他就明顯地躲避她,除 非必要絕不見面,從屈指可數的次數中,交談也不過數句。
他又變回以前在紀府中的他,對待她有如對待陌生人一樣,與和她剛碰面的前兩天 ,簡直是判若兩人。
溫柔體貼的邵丹清,和冷漠持重的邵丹清,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也或許這兩 面都是。她依然還記得那一瞬間的凌厲,甚至可稱為冷酷。
那種冷冷的視線猶如野獸一般,警告他人別越界侵犯領土。他不肯讓別人過於接近 他,即使是她,也不能跨過雷池半步。
是她太過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她以為邵大哥是有一點喜歡她的,所以貿貿然 的開口,覺得只要自己付出,必有所回報。
她是應該檢討自己的表達方式的,她想。
但她絕不輕言退縮。只要邵大哥沒有親口拒絕,她仍是有希望,這點小小的困難又 算得了什麼。
如果她會因為這點挫折就打退堂鼓,也不會持續暗戀他九個年頭仍不改變。
她的個性並非棄而不捨,做事也常半途而廢,但唯獨對邵丹清,她可以說是發揮了 此生所有的堅持,固執地像盤石一樣。
知她的人都勸她放棄,因為邵大哥對她的冷淡是有目共睹,但她不也熬過來了嗎? 而且還曾經一度得到邵大哥無微不至的關照。
現在也沒有任何損失,頂多重新再來罷了,她不是沒嘗過被他忽略的滋味。
但是這種苦澀的滋味,還是難受呀!姿蓮輕聲歎息。
眨了眨酸澀的眼精,正想關起窗戶,卻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姿蓮揚起笑容,點燃了亮目的光彩,她想也不想的沖出房門來到樓梯口,就見到邵 丹清自客棧門口走進來。
“邵大哥!”俯視向下,清脆的聲音吸引住所有人的注目。
客棧內的人一致被她絕俗的外貌勾引,不約而同朝她集中目光,然後又好奇的順著 她的視線回頭探望邵丹清。
看她站在高處,邵丹清不由得想起上回失足墜樓的意外,劍眉微蹙,腳步不自覺地 加快許多。
“小心!”渾厚十足的警告。
她一鼓作氣沖下階梯,狀況驚險萬分,看的邵丹清一顆心髒差點從喉嚨躍出來。
剩下最後幾階時,姿蓮干脆直接向邵丹清飛撲而來。
“邵大哥。”賀姿蓮響起銀鈴似的笑聲,穩穩地落入他的懷中。“你接住我了。”
“胡鬧!”沉著臉斥喝她,然後放下她坐在椅子上,隨後入坐。
從他出來找姿蓮開始,似乎一直處在替她擔心的狀況中。真怕他一轉身,她就會摔 斷自己的脖子。
“邵大哥……”采取低姿態地哀嗚,她似乎又惹他不高興了。
暗自吐吐粉紅舌尖,扮了個鬼臉。誰叫他這些天都故意不理她,這會兒看他會替她 擔心,表示自己還有很大的勝算。
瞄了一眼他陰沉的臉色,趕快移轉焦點。“我等你回來等的都快餓死了。”
“店小二。”鷹眼掃過那些光顧著看姿蓮的其他客人。
如狂風吹過一般,他們一接觸到那雙懾人的眼眸,立刻如小草一般低下頭。
“是。”經過上次的教訓,店小二現在只敢瞧著地板。
“上等酒菜。”目光如冰珠一樣彈向店小二。
不知為何,那些探向姿蓮的窺伺視線,讓他的心情惡劣。從那一天之後,他就愈來 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平靜的面具出現裂縫,而且愈來愈大。
做回原來沉穩的邵丹清,已變成一項艱巨的工作,他花了十一年的心血維持安靜平 穩的狀態,姿蓮僅用了幾天的時間就破壞殆盡。
“馬上來。”低頭領旨,不敢多說一句,趕緊吩咐廚師把菜單上最貴、最好的名菜 通通端上桌。
“姿蓮小姐,為何還未用膳?”單調的嗓音平鋪直達,將她的距離推的遠遠。
“你答應過我,不再叫我姿蓮小姐的。”她出聲抗議。
“主僕關系還是要清楚比較妥當。”他淡淡地說,不多看姿蓮一眼。
“我不是主,你更非僕。邵大哥,你正眼瞧我好不好?”她向前拉住邵丹清的手。
他卻像被燙灼一般,立刻閃避。
“你是少主的未婚妻,我理應敬你為主。”不理會心中的酸澀,他硬是狠下心推開 她。
現在對她而言或許殘忍,但總比她往後後悔來的好。
姿蓮望著他平靜近乎殘忍的側臉,失望如漣漪一般擴大散開。
“是不是要等到紀傾宇娶了別人,你才肯再叫我一聲姿蓮?”
“這並無差別。”
“如果我收回那一天的話,能不能再從頭來過?”她輕聲地問道,裡頭含有無限的 希望。
“忘了所有的事,確實對你我都好。”邵丹清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邵大哥,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再一次試圖要接近他,一樣被閃開。
清冷如鏡的目光第一次接觸她的視線,姿蓮發現自己並無半分喜悅,因為她不能在 裡頭找到一點點溫度。
他沒開口,讓姿蓮的心涼了半截。
她真的是強求嗎?因為懦弱而不敢再開口了,她害怕得到預期中的答案。
至少,再讓她多擁有一些兩人相處的時光,再多給她一些勇氣,才能勇敢的離開他 身邊。
姿蓮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笑臉。
“邵大哥,帶我去逛市集好嗎?”在僵硬的氣氛中,她突然開口。“聽說這裡的市 集大的出名,有許多雜戲會來此地表演,我想去看看。”
邵丹清有一絲猶豫之色,他是該拒絕她的!
“好。”理智尚未抬頭之前,他已開口答應了。
“太好了!吃完飯我們就去。”賀姿蓮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恨不得現在就抵達市 集。
“別急、慢慢吃。”他不由自主地關心她。
看她一副急著想把碗裡的飯吃完,好趕著出去,陣陣不捨及愧疚如潮水湧上。向來 活潑好動的她,一定受不了一個人待在客棧的感覺。
姿蓮感受到他的關心,暖意又回到心中,剛才的委屈在頃刻中消失不見。
只要她絕口不提感情,溫柔的邵大哥就會回來。姿蓮突然領悟到這一點。
如果待在邵大哥身邊的條件是這樣,她會做到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