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君墨澈果然一如之前的宣言,在堡內「大肆張揚」的公開了水飄零「未婚妻」的身份。
一連好些日子下來,水飄零明顯感受到,堡裡每一個人對她態度上的變化。雖然他們依舊稱她水護衛,對她的尊敬也依然,但生活上卻對她更為照顧,幾乎完全比照對君墨澈的禮數!這真是令她大呼吃不消。
好比現在,她正無奈的對著滿桌子的珍餾佳餚乾瞪眼。
當她還只是護衛時,都是等君墨澈先用完膳,她再自行到廚房解決的。而現在,不論是吃飯穿衣,都會有一份自動送到她房間裡去。要不是她堅持不要丫環,恐怕她一整天都可以不用動到一根手指頭做事!
真是搞不懂為何君墨澈要這麼大費周章?
他這麼做,真的會讓所有人認話她是他正牌未婚妻的!到時就算公開實情,恐怕也沒人會相信她只是個冒牌貨!
這樣對他根本一點好處都沒有啊!不但贏不回他喜愛的女子,還會被所有人誤會,難道他對目前這種不太妙的情況,一點警覺都沒有嗎?
她覺得……還是提點他一下比較好!免得他到時怎麼陣亡的都還搞不清楚,水飄零在心裡暗暗思忖著。
「來人啊,將這些飯萊撤下!」朝門外輕喚了聲,她招來丫環收走滿桌的食物,逕自凝神思索著朝外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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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護衛!」
水飄零正邊走邊想著,如何解決未婚妻這層身份的問題,背後卻不期然的傳來一陣叫喚。
「羅少門主?!」她有些意外的看到來人是羅雲行。
在她的記憶中,羅雲行雖沒有陌上塵那樣冰漠,但也並非是平易近人的類型。
她只在隨侍君墨澈時,和他們碰面交談過,但私底下,她與他們並無交情,更不曾單獨談過話,而眼前……羅雲行居然會主動叫住她?!
「請問羅少門主有什麼事嗎?」她禮貌的問著走近她的羅雲行。
「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情想跟你談談。」羅雲行清冷俊美的面容上掛著難得一見的微笑。
水飄零詫異的揚起一邊的秀眉,她沒有錯吧?素來與陌上塵同樣冷情的羅雲行,現在居然這麼「和藹可親」的在對她說話?
「抱歉,羅少門主,我得去找……」
「你要找墨澈嗎?」他笑著截住她的話,無須多想便知道她想說什麼。「墨澈他現在和上塵正在議事廳商量一些事情,你別擔心。」
「羅少爺,您不一同前去?」聽到他這麼說,水飄零更是納悶了。
他們和君墨澈已有一段時間不曾聚在一起,照理說,現在三人好不容易又湊齊了,應當是有許多事要商談才對。這會兒其他兩人都窩在議事廳裡了,他怎麼還一人在外面獨自逍遙?
突地一聲低笑逸出羅雲行口中,「你很希望我一直和他們忙在一起?」他輕易便看穿她心中的疑惑。
「您別誤會,羅少門主!我……」水飄零尷尬的想解釋,但羅雲行抬手阻止了她。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他淡淡地道,嘴角的笑意逐漸隱去,一絲莫名認真的神色,旋即浮上他的臉龐,「你喜歡墨澈嗎?」
他的語出突然,令水飄零嚇了一跳,眼睛頓時睜得老大的看向他。
「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他嗎?」他傾身向前,堅定的再次詢問,強勢的要索取她的答覆。
水飄零不太自在的繃緊了身子,對眼前羅雲行急切的模樣很是不解。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知道什麼,也不懂他的表情代表著什麼意思!但不管如何,她愛君墨澈的事實,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她都沒有真正告訴過君墨澈了,當然更不會向他承認!
「羅少爺,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事了?」她小心翼翼的措辭。
「你已是墨澈的未婚妻,該不是誤會!」羅雲行的語氣是肯定而非疑問。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她驀地明白了他話中的重點。
這件事本來就是誤會,而且還是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的「天大誤會」!
這只是君墨澈要用來得到他妹子的心的手段罷了,而她不過是受人之托,所以忠於「職守」而已!
可既然他這麼質問她,那就表示二少主並沒有告訴他實情。
「羅少門主,關於這事……您還是去請問二少主吧!」她不敢自作主張的對他透露事實,即便他是羅馨蕊的兄長亦然。
「我想沒那個必要,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還沒回答我……你的答案呢?」
水飄零對近乎是逼問她的羅雲行,不僅滿肚子疑問,更對如此專斷的他感到陌生。
「羅少門主,我的答案並不重要。」她不覺卯起脾氣來的拒絕回答。
羅雲行清俊的臉龐明顯黯了下來,「你可以別對我這麼見外嗎?我知道你對墨澈的態度並非如此冷淡,難道不能以對他的態度同樣對我嗎?」他語氣中有著濃濃的挫敗。
水飄零不禁蹙起眉頭,她越來越不懂他到底想對她表達什麼。
「羅少門主,恕我愚昧,可否請您直接說明您真正的意思?」
羅雲行看著她,靜默了半晌。
「我喜歡你!」淡淡的一句話,打碎了兩人間凝滯的氣氛。
什麼?!他……他說……
「我一直很喜歡你!」他再次肯定地道。
這次水飄零無法再以聽錯,來說服自己。
可這未免荒唐!
他和陌上塵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因為二少主的關係,而成的點頭之交而已!她實在無法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喜歡她?!
「你不相信是吧?」羅雲行苦笑著,「或許,你認為我們僅止於公事上的熟識,但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已經暗中看著你很久了!自從你成為墨澈的護衛開始。」
水飄零錯愕至極的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始終陪在墨澈身旁,有墨澈的地方就有你,所以想要看到你並不困難。」他看著她笑了笑。
「但是,最近幾年,不論是我或上塵來找墨澈,你都不再像從前那般隨待在場,即使我們從不曾要迴避你,你都還是會自動消失。老實說,這對我而言是不小的打擊!因為這麼一來,我失去了大部分能見到你的機會。」羅雲行苦澀的凝視她,不諱言的坦承自己的失落。
「我不再待在有你們的場合,並非個人喜好的因素,而是我相信你們已有比我更卓越的能力,足以維護二少主的安全。」她知道他誤會了。
羅雲行原本黯然的雙眸,因她的解釋而閃過一絲亮光,原來……她是因為信任他們!
「羅少門主,我由衷感謝你與陌樓主幫忙保護二少主。」水飄零誠懇地看向他。
「那麼……你有可能接受我嗎?」
水飄零的心頓時擰了一下。她並非木石,從羅雲行不覺間流露出熱切真摯的神情,她知道他是認真的,雖然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點吸引他……
「羅少門主,您已有未婚妻了!」她想起之前君墨澈說過的事實。
「那不是問題!我和她素未謀面,婚約也只是年幼時雙方父母的片面約定.若我有真心喜歡的女子的話,我會退掉那個婚約的。」他不甚在意地道。
「羅少門主,恕我直言,您這樣做,豈不誤了那女子?」水飄零極不認同地道。
「我會由她那一方主動退婚,這樣便不會傷了她的名譽。畢竟這麼一來,遭退貨的便成了是我,不是嗎?」
水飄零見他如此認真,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她還是無法漠視自己心意的順從他!
無奈的閉了閉眼,她歎道:「對不起,羅少門主,我是二少主的……未婚妻!」她終究拿出這個不屬於她的稱呼來作為擋箭牌,也等於間接拒絕了他。
無論她今天是否有這層身份存在,她都不可能答應他的!因為她喜歡的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人……
羅雲行似早已料到她的答案,神情並沒有再像方纔那般激越。
其實……他今天多少有被拒絕的心理準備的!
縱使墨澈已然宣佈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依然想告訴她……他對她的一片心意!
不過,既然她都親口說了「她是墨澈的未婚妻」,那他也只有好風度的退讓。畢竟一個是他的摯友,一個是他打從心底愛戀的女子,而且,朋友妻可是不可戲的!
低頭沉默了半晌,羅雲行最後對水飄零露出釋然的笑容,「我瞭解了。」
聽到他這麼說,水飄零內心著時鬆了一口氣。
她真怕萬一他因而表現出失落傷神,她還真的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但另一方面又對他這般「提得起放得下」的魄力,感到佩服。
「羅少們主,您的不執著……讓我很羨慕!」她不覺幽幽地道。
羅雲行有些意外她竟如此稱讚他,「水護衛,我並非不執著,只是你和墨澈既是兩情相悅,我理當樂見其成。」他是衷心的祝福他們。
「兩情相悅嗎?」水飄零黯然的偏下頭,苦澀地低語。
她的聲音雖小得幾不可聞,但武藝修為極精深的羅雲行,仍舊聽得一清二楚。
難道不是?!莫非……墨澈和她之間另有隱情?!
水飄零臉上一閃而逝的短暫落寞,沒逃過他的眼睛,照理說,成為墨澈未婚妻的她,不應當有這種落落寡歡的表情才是!
他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墨澈,不,應該說是愛才對!她既然愛墨澈,怎麼對他的一番祝福不僅毫無欣喜,反倒顯得遲疑不定?
難不成……她當真不認為他們是兩情相悅的未婚夫妻?!
羅雲行暗中觀察著水飄零,發覺她忽爾陰黯的神情並非刻意,而是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這項意外的認知,使他十成十篤定,墨澈和她之間定有內情!
若要說是水飄零不愛墨澈嘛,這不可能!墨澈不愛她……這就更不可能了!
他認識墨澈可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墨澈愛慘了她,是他和上塵從好早以前就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才會一直遲疑著沒向她表白。
那麼……究竟會是什麼問題卡在他們之間?
「羅少門主,若沒有其他的事,請恕我先行離開。」水飄零不想再沉浸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思緒中,所以她決絕的選擇自行退場。
羅雲行對水飄零突兀的告退,有些不能適應,他從沒見過她這麼失態。
不過,她的倉促走避,令他更加肯定了自己適才的一番猜測。
無意間的一回頭,他恰好瞧見了君墨澈願長的身形,正緩緩由樑柱後頭走出。
「你——」羅雲行對他不期然的出現有些訝異。
「我剛來不久而已。」君墨澈神色自若的露出一抹令人無法捉摸的淡笑,主動回答了他心中尚未問出的疑問。
這下慘了,羅雲行在心中暗叫不妙。
唉……算了!他還是自動先攤牌澄清一切吧!他可不想因誤會,而壞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墨澈,你該都聽到了吧?」羅雲行舒緩了眉頭,坦然地面對君合澈。
「嗯。」君墨澈微微頷首。
他明白羅雲行所指某何,他的確是聽到、也看到了方才零兒和他的相處與對談——從他一開始赤裸的告白,一直到零兒最後逃避的反應,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是祝福我的。」他對羅雲行笑了笑,簡簡單單幾個字,便化解了尷尬的氣氛,同時也表明了他深知整個情況的來龍去脈,以及對他的信任。
聽到他這麼說,羅雲行如釋重負般吁了一口氣,不禁也笑了起來。
真不愧是墨澈!面對任何事情,都是這麼泰山崩於前而不改其色!即便已掌握了全盤大局,仍舊是一副飄忽淡然的神態。難怪會今許多商場上的對手,誤以為他是無害的軟弱文人,因而輕忽了他的能耐!
但是,對於水飄零給他的疑問,他基於好友的立場,他還是提點他一下比較好。
「墨澈,你可知道……你的零兒她……似乎認為你並不愛她?」
君墨澈臉色忽地黯了黯,「我知道。」
「你知道?!」羅雲行驚訝的挑高了眉頭,「那你怎麼沒主動對她澄清?難道你不想讓她知道?」
這實在太不像他的作風了!他認識的君墨澈可不是會這樣坐以待斃的人!
對羅雲行拔高音量的質疑,君墨澈露出些許無奈,輕歎了口氣,他將誘騙零兒成為他未婚妻一事的內情娓娓道出。
乍聞君墨澈的計謀,羅雲行錯愕了好半晌。
他從沒想過他這位好兄弟,居然會來這麼一招!
「這樣不好吧?我覺得你這步棋下得太險了,依我看來,零兒她是真的認為你心中另有他人!你應當也瞧見了,她方才在提到你時的黯然神色吧?我想,你還是直接對她坦白比較好,不然難保哪天,她會因為不想再面對這種難解的局面,而瀟灑走人!」
相較於羅雲行的一臉擔憂,君墨澈卻是全然的篤定放心。
「不會的,零兒不可能會擅自走人!只要她在意著我一天,她就不可能會離開我!你忘了……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哪!」
此刻羅雲行不禁替水飄零感到同情,她根本就完全被君墨澈給吃得死死的,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對她好一點吧!她……夠苦的了!」羅雲行發自內心的對君墨澈歎道。
「嗯,我自有分寸。」
「你呀!」羅雲行頗為無太不的搖搖頭,「真不知是哪輩子燒了好香,這輩子能那麼幸運的擁有一個女人全心的愛來這樣揮霍!」
君墨澈對他抱以會心的一笑。
羅雲行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從不因為這一副天生贏弱的軀殼而有所怨恨,相反的,他很感謝老天爺給了他這樣的身體……因為他的身體,讓他擁有了零兒!
「好好珍惜她!我還想喝你們的喜酒,可別讓我等太久了!」羅雲行瀟灑的拍拍君墨澈的肩膀,半是戲謔的語氣裡,有著他最誠摯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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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羅雲行似乎看穿了她與君墨澈之間撲朔迷離的僵局,水飄零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細想。
傍晚時,她同君墨澈送走了臨時因有要事在身,而先行離去的玄日樓主夫婦,旋即便又接獲了他的指令,要她與之到隔臨城鎮的商行飯館,做例行的視察。
匆忙上路的兩人,由於彼此長年的相處默契,一路上倒也順遂無事,並不受一開始的倉促成行而有什麼不便。
兩人啟程的隔日,正當晌午時分,水飄零尾隨著君墨澈,來到隸屬於無涯堡名下產業之一的飯館——賀客庭。
「中午我們就在這用膳。」一身飄逸的君墨澈,略偏過頭,對走在身後的水飄零微微一曬。
待兩人一踏人賀客庭,眼尖的掌櫃一瞧清上門來的是何人後,當下放下手邊的工作,必恭必敬的迎上前來——
「二少主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迎,還望二少主您別見怪。」掌櫃一副誠惶誠恐的頻頻對君墨澈打躬作揖。
君墨澈面無表情的微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多禮,「樓上還有房間嗎?」他淡淡地問道。
「有的有的,東廂的頭等房仍給您空著,來人啊——快給二少主帶路!」掌櫃慌忙對一旁的店小二喊道。
「中午我在這用膳,飯菜待會就送上來吧!」
簡潔的落下交代,君墨澈隨即從容不迫的帶著水飄零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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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兒,你覺得菜色如何?還合你的胃口嗎?」席間,君墨澈溫柔的徵詢她的意見。
水飄零停住用膳的動作,偏頭想了想,「是不錯,但我覺得沒有上次那家望月閣來得好。」
君墨澈也點點頭表示贊同,「這就難怪望月閣的生意要比這間賀客房好上許多。我一直在考慮,是否要將賀客庭併入望月閣。」
「您的意思……是想將望月閣擴大經營?」水飄零有點意外的眨眨眼。
「嗯,你說呢?」君墨澈點頭之外,同時回問她的想法。
「這個……」她偏頭遲疑了一下,「屬下覺得,或許可以考慮將望月閣擴大經營,但賀客庭還是繼續營業,不要將它合併。因為這方圓十里之內,就屬賀客庭較具規模,而這附近的居民在碰到有比較重要的歡慶場合時,也習慣會到賀客庭來。若是我們忽然把這家店收掉,先不說對這邊居民的影響,光是我們自己,就會損失掉許多這一地帶的客源,而這個損失,不見得是將其併入望月閣營業可以收回來的。」
水飄零沉穩的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其實……若二少主願意的話,或許我們可以朝『提高賀客庭本身的品質』這方面著手。」
「哦?」
「因為由目前看來,賀客房的營收不如望月閣,最顯而易見的主因,當屬這邊的菜色比不上望月閣之故!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調來望月合的師父駐店教導他們,待一段時間的學習後,我相信賀客庭的生意要追上望月閣,絕非難事。如此一來,我們雙邊獲利,豈不更好?」
君墨澈有些著迷的看著水飄零侃侃而談,對她獨到的見解不禁露出讚許的神情。
「二少主,您覺得呢?」水飄零看君墨澈好半天不說話,只一徑盯著她瞧,於是出聲詢問。
「好,我贊同你的意見,就照你說的去辦。」他嘉許的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過……」
「二少主尚有其他吩咐?」水飄零聽出君墨澈可能另有指示的語氣。
「說到望月間,最近我們那一帶的生意倒是常有差池。」君墨澈隨口提起近日來令他甚為在意的隱憂,「稍早時,我已派堡裡的副管事前去暗中調查,據他先前回報的消息指出,我們的生意受阻,似乎全是烈焰門所為!」
這件事她怎麼全然不知情?!水飄零錯愕不已的瞪視著君墨澈——這麼重大的事情,他居然沒讓她知曉?!
「你在怪我沒讓你事先知情嗎?」君墨澈笑望她,十分明白此刻她心中所想的。
「屬下……不敢」
「其實,我是刻意隱瞞你的!」君墨澈凝視著她,語出突然地道。
「為什麼?」
因為怕你知道後,會毛遂自薦的前去調查!君墨澈在心裡答道。
烈焰門並非是什麼名門正派,早在十數年前他就已領教過!
當時,因江湖上訛傳,無涯堡擁有絕世罕見、能解百毒的「挹翠靈佩」,使得那時身為靈佩正主的他,因此遭到牽連,差點被帶頭索討靈佩的烈焰門人給狙殺,幸好有零兒,保住了他一條小命!
其實,挹翠靈佩是無涯堡祖先流傳下來的信物之一,那些眾說紛紜的驅毒避疾功效,根本就是穿鑿附會的無稽之談!說穿了,它不過就是無涯堡主事者的一個象徵,壓根兒跟治病療毒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這也是當初無論烈焰門如何逼迫,他都不肯讓出靈佩的原因。因為即便他當時年紀尚幼,可也清楚靈佩的重要性!
而烈焰門在那次的搶奪行動鎩羽而歸後,便被當時身為堡主的父親夥同其他的父執輩,徹底瓦解了。是以,自那之後的十來年,烈焰門可說是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然而,在大家都漸漸淡忘之時,烈焰門卻又出人意料的在近幾年重新崛起。
但新生的烈焰門,和以往總是熱衷於武林爭鬥的門風十分不同,它的重心轉向了商業上的交易,舉凡任何有利可圖的買賣,不論是明、是暗,幾乎都少不了他們的一份!說到底,骨子裡,他們行事狠戾的手段,還是一如從前,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改變!
「我不想在完全確定答案之前,讓你隻身涉險。」君墨澈清邃的眼瞳定定的瞧住她。
烈焰門和無涯堡旗下的產業正面槓上已有月餘,尤以近半個月來為最。而因為有小時候水飄零為他負傷的前車之鑒,他不敢再讓她對上烈焰門!
「是不是因為水榭樓的關係?」暫且將君墨澈對她的關心放一邊,水飄零逕自思索起近來她經手的生意。
向來,君墨澈都將大部分的產業交由她全權打理,只除了部分特別重要的事項,以及每月例行的回複審查,他會親力親為。
若真要說有特別怪異之處的話,應該算是約莫半個月前的望月閣合併水榭樓一事吧!
水榭樓在望月閣附近開張不過半年多,是一家不錯的飯館,不過可能是主事者不善經營吧,使得原本頗為看好的生意,不到數月,便漸趨下滑。
而剛巧那時她看上了水榭樓不算太差的本質,所以主張在它開始出現虧損前將它給買下,並進望月閣。
當時君墨澈也同意了她的提議,只不過附帶條件是,他不准她插手這件合併案,理由是他想試試他自己的能力。
現在想來……水飄零這才恍然大悟,說想試試自己的能耐,只是用來說服她不插手的借口吧?真正的原因,該是他不想她對上水榭樓的主事者。
而這水榭樓主事者……經由這一連串事情拼湊起來,很顯然非烈焰門莫屬了!所以君墨澈之前不讓她出面一事,就解釋得通了!
他是怕她再次被烈焰門所傷吧?水飄零心中泛起一絲感動。
她雖是現在才知悉無涯堡和烈焰門的正面衝突,但對重新崛起的烈焰門行事手段之狠絕、與為了私利可以不顧一切的作風,卻非現在才聽聞。
看著水飄零清秀的容顏隨著思緒轉折,變換了數種神情,君墨澈洒然一笑,明白整件事過的始末她已全部掌握。
「我想……你已全都明白了。」他笑。
「嗯。」水飄零點頭,她的確是明白了。但即使是如此,她還是不能認同君墨澈的作法。畢竟她的職責就是要保護他的,而現下變成了是他在護著她,他自己反倒立身危險之中!這種本末倒置的情況,她當然得調整回來。
「二少主,關於水榭樓幕後的烈焰門,就交由我來應付吧!畢竟合併水榭樓一事,是我的主意,再說,烈焰門為了報復水榭樓被合併一事,接下來的手段肯定不會太溫和,我想這並不適合二少主出面,所以還是由屬下……」
猛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水飄零的話語。
「誰?」
君墨澈和水飄零幾乎是同時朝緊閉的門扉望去。
「二少主,掌櫃吩咐小的給您送壺酒來了。」門外的人有禮的低聲答道。
酒?水飄零狐疑的看了君墨澈一眼——
就她的認知,君墨澈向來是滴酒不沾的,況且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到這來巡視,掌櫃的怎麼可能不曉得君墨澈的習慣,而讓店小二送酒上來……
就當她正起疑,君墨澈倏地變冷的臉色,同時呼應了她的臆測。
果然!水飄零才一推開門,一道銳利的刀芒立刻當面劈了下來——
「零兒!小心——」瞬間已被水飄零迅速推至一旁的君墨澈,全身緊繃的注視著眼前正為他搏命的水飄零,清幽的雙眸中不時流洩出深濃的擔憂。
雖然自零兒當他的護衛起,這等陣仗他們已經歷了不下十來次,他也清楚零兒的能力,對付一般的敵人絕對綽綽有餘,但每每碰上她必須單獨禦敵的場面,他仍是忍不住為她掛心。
不過一眨眼,房內的杯盤桌椅在一片刀光劍影中,應聲碎裂,檜木雕鏤的廂房門板也被不長眼的大刀一揮,硬生生給劈成了兩半。
門廊外的眾人乍見到房內這等驚天動地的陣仗,莫不嚇得四下逃竄、紛紛走避,一時間,造成廊上人群奔逃的混亂景象。
另一頭的水飄零,正和四五個家面大漢激烈纏鬥著……
才交手幾招,她便察覺這些人的身手不容小覷,不但招招毒辣,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更重要的是——她發現他們極欲甩脫她,轉而朝君墨澈出手!
一洞悉他們的意圖,她更是片刻也不敢分神的使出全力應敵。
她絕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君墨澈!絕對不能!
在一旁觀戰的君墨澈,也察覺了水飄零正陷入苦戰之中,表面上他雖是不當一回事般的淡漠神情,實則內心為水飄零的安危擔憂不已。
君墨澈驀地神色一振——
雖然他無法真正出力幫她,但他是一名醫者,可以以他的方式助她一臂之力!
從容不迫的,他自腰間解下一個錦袋,往掌心中一倒,瞬間一簇細白的粉末由袋中灑落。君墨澈俊美無儔的臉龐,隱隱泛起一絲笑意,只手打開窗戶,掌中粉末於是順著風勢,全數吹向房內正廝殺得激烈的一群人——
不消片刻,四五個蒙面人便在他的意料中,一一軟倒在地。
當最後一個蒙面人也應聲倒地時,水飄零再也忍不住的一臉詫異看向君墨澈。「二少主……您對他們做了什麼?」
君墨澈拍掉手中殘餘的粉末,微曬,「沒什麼,我只是讓他們睡一下而已。」
睡一下?水飄零不甚理解。
「剛剛灑出去的,是我自行配製的迷藥。」他好心的為她說明。
迷藥?嗯……那這就沒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了。水飄零似是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畢竟君墨澈也是一名醫術了得的大夫,在江北有著「玉面神醫」美稱的他,身上會有著稀奇古怪的藥,並不至於讓人意外。
可是……「那……屬下怎麼……沒事?」
照理說,她應當也會和他們一樣被迷昏才對,怎麼此刻她仍能如此清醒的站著?
「因為你身上有這個……」君墨澈笑著走近她身邊,執起她配在腰際的一抹綠影——
挹翠靈佩?!
那是一年前,他為了方便她替他在外奔走而給她的信物。她知道那算是代表他本人,即無涯堡領導人的一個象徵,可是卻沒聽過它有其他的用途。
怎麼……難道是這把翠靈佩有能力為她抵擋迷藥嗎?
君墨澈見她一臉納悶,不覺逸出一陣低柔的笑聲。
其實,他當初會突發奇想的在靈佩上動手腳,一半是因為真的想給個東西保護零兒,另一半則是受到以前傳言靈佩能驅毒避疾的啟發,這兩個主要原因綜合起來,再加上他本身又熟讀醫書,所以就促成了這塊果真帶有特殊功效的靈佩——
「其實,在我將挹翠靈佩交給你之前,它已經先被我泡過七七四十九天的千日醉,接著又一連浸了七天的延制散,可以讓佩帶在身邊的人逐漸適應迷藥的效力,進而增加對迷藥之類藥物的耐受性!
「因為延制散的關係,當你一開始佩帶時,並不會感到強烈的藥性,要等到日後藥效逐漸釋出,才會慢慢有感覺。而到那時候,你早已對藥性的忍耐力達到一個程度。
「所以,你佩在身上一年下來……效果可想而知!千日醉都拿你沒辦法了,更逞論是小小的迷藥?」他細細的為她解釋個中緣由。
水飄零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放回她手中的靈佩。
真沒想到,她身上的這個小東西,居然曾費了他這麼一番心血處理過?!她都帶在身上一年多了,卻從來不曾發現過其中的奧妙!
要不是今天突然遭受襲擊,她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會知曉他深藏在其中的苦心?
「呃……二少主……您……」
水飄零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卻一時全梗在喉嚨間,怎麼也說不出口。
原來……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明示出他的關心了,只是她遲鈍的毫無所覺……
君墨澈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此刻她想告訴他的是什麼,她有一對會說話的清澈眼眸。
看來……她是明瞭當初他給她這個靈佩的用心了!
「我希望你平安。」他清湛的瞳眸凝視著她,透著不容錯認、始終如一的深刻情感。
短短的一句話,全然肯定了水飄零內心的猜測,一時間她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待會讓掌櫃的請官府來處理這幫人即可。」君墨澈出聲,將她自茫然中喚回。
「嗯,好。」她匆忙回神,動作迅速的收拾起散落一地、遭到損毀的文件。
就當他們要跨出房門時,不知怎地,水飄零心頭沒來由的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小心——」她纂地大喊著推開君墨澈。
走在前頭的君墨澈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一回頭看見的,便是水飄零在他面前倒下——
齜目欲裂的震驚中……他只來得及接住她軟倒的身子——
「零兒——」
他一顆心剎那間高懸至半空中,隨即下一瞬間,看到了水飄零背後,正插著一把匕首,直沒入柄……
「不——零兒——零兒!」向來低沉平靜的嗓音,此刻充滿了激動,仿若一頭受傷的動物般撕心裂肺的哀吼。
水飄零聽見了君墨澈在叫她……可她卻無力睜開眼睛……
恍惚中,她唯一的感覺只剩下蝕骨的疼痛,如火燒般,不停的朝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血在流失,身子也漸漸冰冷了起來……
最後,她再也支撐不住的虛軟癱倒,緊接著無邊的黑暗攫獲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