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的春天 第十三章
    早上不到十點,經理室裡卻很熱鬧--或許該說紊亂,曼華與克凡母子倆,翻著  桌上一堆文件、帳簿,兩人七嘴八舌半大,仍像在各說各話,前後完全搭不上。  

    「叫會計再進來一趟,我怎麼算金額都不對。」曼華邊按計算機,邊哇哇地嚷著。  「為什麼我愈算愈多?這一筆又從哪兒冒出的呀!」  

    克凡按內線傳呼會計。他突然皺起眉。「我手上的訂單內容也怪怪的--」  

    「找李主任,他負責業務的。」曼華說。  

    克凡又找來李主任。於是,四個人嘰嘰喳喳的商討一通,才全盤搞定,克凡和曼華  都快頭昏眼花了。  

    偏偏,電話又響了。  

    「請款?這點小事就別煩我啦!」曼華氣急敗壤的。「你去跟映雲說嘛--什麼?  她出去了?那就請他晚一點再來,我沒空下樓。」  

    沒錯,使得他們忙得暈頭轉向的,不是「米諾」,而是柏亦的公司,他們此刻正是  在柏亦的辦公室。  

    對於從未接觸、深入過的一家公司營運內部,突然一下子接手,難怪曼華和克凡會  手忙腳亂,曼華這個掛名董事,根本派不上用場,她可說一向不過問柏亦公司的事,臨  時硬要趕鴨子上架,她實在無從做起。  

    但是因為柏亦整整有半個多月沒來上班了,家裡不能一直沒大人,曼華就算來做做  樣子也好。  

    「你這兩天有沒見到柏亦?」曼華問克凡。  

    「他連電話也不接,我去找他有用嗎?難不成又叫鎖匠來開門?」克凡搖頭,歎口  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絕不能任他繼續沉淪。」曼華咬咬唇。「找鎖匠就找鎖匠  吧!  

    我要去罵醒他,用拖的也得把他拖來公司。」  

    「算了,讓他清靜清靜,別再去煩他了,不過休息二十幾天,公司又不會因此而倒  閉,況且,我們在這兒盯著,沒事的。」  

    「我讓他來公司,主要是想分散他注意力,忙碌多少有沉澱煩惱的作用,遠比他悶  在家藉酒消愁實際多了。」  

    「他喝醉了,還能睡一下,太過清醒反而容易胡思亂想。」  

    「這--唉,那個丁嵐如到底是怎麼回事嘛!他們倆來得快、去得也快,我連前因  後果都沒來得及弄清楚,柏亦已經像變個人似的。」曼華的眉心幾乎打結。  

    不是她不懂感情,不是她不體恤柏亦的處境,但是無論如何,像柏亦這樣優秀的男  人,是絕對不能因此而賠上大好前程。  

    「過渡時期免不了,你別乾著急,事過境遷,他就會恢復原狀,我對柏亦有信心。  」克凡嘴裡說的輕鬆,其實,他也沒什麼把握。  

    這段時間,只有克凡和樂美曾見過柏亦,只能用簡單四個字形容--慘不忍睹。  

    一切得出半個多月前開始說起。從員工口中獲知,柏亦當天還有進公司,但整個人  像被掏空似,癡癡呆呆坐在自己辦公室,一動也不動,高到下午下班之後,便再沒出現  過。  

    而克凡在被柏亦電話中給吼了-句。「你少管我的事。」隨即衝上他住處一探究竟  ,克凡有預感,他八成是出了什麼事。  

    沒想到,樂美比克凡早一步,她已在柏亦家門口站了數小時。  

    「他從裡面反鎖,我根本打不開。」樂美紅著眼圈說。  

    「他不開?好,我就把整扇門給拆了。」克凡氣死了。  

    由於門是反鎖的,鎖匠有技術上的困難,克凡更沒耐性杵在一旁慢慢等。  

    「看是把鎖破壞掉,還是整個撬出來,只要我能進去,隨便你怎樣都行。」克凡管  不了那麼多了。  

    這柏亦也真的沉得住氣,門外敲敲打打的,他竟毫無一點反應,而且異常安靜。  

    「他不會--不會發生意外吧!」樂美急得快瘋了,她像無頭蒼蠅團團轉。  

    「鎮定些,沒事的。」克凡只能安慰,內心卻也不安。  

    大門總算打開了,但眼前景象可把他們嚇壞了。  

    天啊!此處曾遭人搶劫嗎?整個客廳亂得一塌糊塗,倒的倒、碎的碎,幾乎找不著  一件東西是完好的,就連那台三十二-大電-都被摔在地下。  

    「柏亦!你在哪?」克凡激動的大喊,冷汗直冒,是不是有歹徒入侵?柏亦真的出  事了?  

    越過層層阻礙,克凡的腳像-到什麼--一隻手川柏亦!原來他躺在沙發旁,朝上  的臉孔慘白。  

    樂美驚呼,摸向前去,「柏亦,別嚇我!你快醒醒,別嚇我。」  

    克凡蹲下去扶起他,左右望望說:「我想,他是喝醉酒了。」  

    可不是?滿地的酒瓶空罐,全都一滴不剩。  

    「-著酒這麼喝,簡直我死。」克凡搖搖頭,使勁將柏亦扛上沙發。「樂美,你知  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  

    她先是一怔,才說:「我也不知道。」  

    不會的,不會是為了嵐如,她還沒這麼大的本事,能使柏亦連命都不顧了。樂美暗  地想。  

    克凡去浴室抓出濕的毛巾,猛往柏亦臉上抹。  

    「你到底有什麼事?給我起來說清楚。一聲不響悶在家裡發酒瘋,害我們一堆人意  的要死。」克凡吼叫著。  

    冰冷的水滴果真令柏亦動一下--不過,僅止一動,他又喪失知覺了。  

    柏亦那張泛白中帶著點青的臉孔,實在教人愈看愈恐怖,他不會酒精中毒吧!要不  要打一一九?  

    「怕亦,你聽見我說話嗎?醒一醒。」克凡怕怕他的面龐。  

    「我看--叫救護車吧!他好像有點失溫,再這麼暈下去,恐怕情況不妙。」克凡  發現他身體冰涼,更加擔心。  

    「我打電話。」樂美立刻道。  

    才剛拿起話筒,就聽到克凡興奮的叫聲:「醒了!醒了!他醒了!」  

    「柏亦--」樂美又奔回去。「你覺得如何?很難受嗎?」  

    他吃力的掀起有如千斤重的眼皮,然後,眨了眨,問:「我在哪?」他的聲音沙啞  含糊。  

    「你在你自個兒家裡。」克凡沒好氣道。「亂的連你自己都認不得嗎?這一切不全  是你的精心傑作?」  

    「我--」他雙手抱頭的呻吟。「好痛啊!」  

    「柏亦,我們送你去醫院,好不?」樂美拿張面紙為他擦拭額頭冷汗。  

    他這才發現樂美也在場,但卻皺起眉,「怎麼是你?嵐如呢?」  

    樂美聞言,原本擦汗的手僵住了,神情隨之暗沉;而身旁的克凡,頓時也是一陣錯  愕。「你胡說什麼?嵐如怎麼在這兒?」克凡忙著打圓埸。「你要是沒事的話,我扶你  到浴室沖個澡--」  

    「我不去,你放開我。」柏亦甩開他,身上的力量慚慚回來了。「我要嵐如,你替  我找她過來。」  

    「你--唉,拜託你醒醒吧!別再招惹事端了。」克凡匆匆瞥向樂美一眼:她呆呆  地的駐立,臉色比起柏亦的慘白好不到哪去。  

    克凡暗自叫苦連大:完了,柏亦這下很難過關了,他自己洩底,克凡想挽救也無從  救起。  

    「你快去叫她來啊:快去:」柏亦兄他沒動靜,乩足不滿。「好,你不去,我自有  辦法他踉踉蹌-,卻因暈眩而又跌入沙發,他只好再試一次,還是失敗了,他開始惱火  。  

    「我要嵐如,為什麼你不幫我找她?你--你算哪門子朋友?你--你沒義氣!」  他指著克凡漫天叫篤,可能是酒精作用,他口齒不清,說起話來很費力的樣子。「嵐如  --我要見她,嵐如--嵐如--」  

    偏偏,這個名宇他喊的清晰又大聲,克凡想阻巾也阻止不了,柏亦現在根本是無理  智狀態,除非再將他弄暈,否則,就只能任由他盡情發瘋了。  

    「樂美,你先聽我解釋,事情不像你所想的那樣。」克凡決定不理柏亦,還是安撫  樂美比較要緊。  

    「我想什麼?」她冷笑。「你不必解。他要嵐如嘛!我又不是聾子。」  

    「別這樣。樂美,他們只是--」  

    「只是情侶,對不?」她的眸子像有兩團火焰跳動,越過克凡、望著柏亦。「我早  已經知道了。」  

    「真的?什麼時候?」克凡大吃一驚。「柏亦自己告訴你的?」  

    「不用他告欣我,我自然就會知道。」  

    突然,背後傳來一陣清脆的撞擊聲,原來是怕亦隨手捉起酒瓶就往牆壁砸去,玻璃  碎片散了一地。  

    「沈柏亦,你還沒瘋夠呀!」克凡掉頭大吼。他在這裡忙著擺平樂美,柏亦竟然只  顧著摔東西,嫌麻煩少嗎?  

    怎料,柏亦接著卻發出一連串教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完了,我們完了,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都完了。」  

    「什麼完了?」克凡忍不住上前問。「誰完了?」  

    不知哪來的力氣,柏亦跳起來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直晃個不停,咆哮嘶吼著:「我  和嵐如完了,你懂不懂?我被她給淘汰掉了,你懂不懂?她跟了另一個男人,你懂不懂  ?」  

    克凡讓他晃的頭都昏了,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  

    「你冷靜點!」他用力拉開柏亦,他可不想被人錯手掐死。「我懂了,完完全全懂  了。」  

    他輕咳幾聲,一邊大口呼吸、一邊說:「你和嵐如之間出了問題,是不?」  

    「她耍我!從頭到尾,她都在耍我。你相信嗎?她根本只是在玩弄我!」柏亦不正  常的大笑。  

    這就是令他短短兩天之內,改頭換面的緣故嗎?  

    「有沒可能是你弄錯什麼?你們才剛開始啊!」克凡說。  

    「她親口說,我親眼看見的,還會有錯?」柏亦一下子又變得暴跳如雷。「她--  她無恥,它是全天下最歹毒的賤女人。」  

    克凡一愣。對待女性向來彬彬有禮的柏亦,竟會用這麼難聽的字眼辱罵--而且,  還是一個他所心愛的女人。  

    「要不要我去找她談談?」克凡輕聲問。他彷彿忘了身後還有一個樂美。  

    「不准去!誰都不准去!」他叫。「她愛和哪個男人在一起,隨她高興,不干我的  事,她最好一輩子滾出我的世界,我永遠不想再見到她。」  

    剛才還口口聲聲要找嵐如,現在又--唉,感情就算殺不死人,也是夠折磨人的了  。  

    瞧,柏亦變得讓他都快不認識了。  

    「何苦呢?柏亦,算了吧!」克凡柏怕他的肩。  

    誰知,他又臉色一變,逕自走向酒櫃拿出一瓶XO。克凡還來不及制止,他已仰頭灌  下一大口。  

    「你瘋了嗎?這是穿腸毒藥,不是白開水。」克凡伸手就搶。  

    「你別管。」他一抓,卻撲個空,克凡抱著酒瓶連退好幾步。  

    「酒還我!」他惱火的叫。「我喝我的酒,干你屁事。」  

    「沒關係,你盡量罵,我寧可你把嘴巴拿來罵人,而不是喝酒。」克凡打算一會兒  就拿酒去廚房倒掉,這已是家裡最後的一瓶了。  

    「高克凡,你少惹我。快把酒還我--」他想衝上前爭奪,突然,冷不防一巴掌朝  他面頰摑了下去。  

    兩個大男人全愣住了,柏亦蒼白的臉上印著一大片通紅。  

    「你在做什麼?證明你的癡情?還是你的懦弱?」始終沉默的樂美,再也忍無可忍  了。  

    「只不過一個丁嵐如,就把你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到底有沒有骨氣?」  

    柏亦只是望著她,不發一語。  

    「你當不當我一回事?你眼裡還容不容的下我?我是你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不是閒  來無聊,在這兒看你上演愛情文藝大悲劇的陌路人。」樂美流著-,柔腸寸斷的泣訴。  「沈柏亦,你究竟置我於何地?有沒為我想過?你只顧著自己發洩,而我呢?我又該找  誰去發洩?  

    丁嵐如今天的所做所為,你根本無權指責她,她是變心、她是無情,那麼,你呢?  你又何嘗不這麼對我?負人者,人恆負之,你--應有此報。」  

    她走向克凡,接過他手上的酒,然後塞給柏亦。  

    「喝吧!你盡量喝吧!就用酒精去殺死你的感覺、信心、前途,你若想做徊自甘墮  落、醉生夢死的窩囊廢,攔你也沒用,不如讓你痛痛快快,毀滅到底。」  

    她說完,用力抹去-,便拂袖離去。  

    克凡百感交集的凝望柏亦--他的神情恍惚落寞,五指一鬆動,酒瓶順勢滾下,淺  褐色液體沾濕了整片地板。  

    ※※※  

    當晚,克凡便在柏亦家住了下來。  

    他請鎖匠更換新鎖,拜託管理員找人打掃,待整間屋子恢復成原狀,已是凌晨一點  鐘。  

    克凡進進出出了幾趟,抱回一大袋食物;至於柏亦,他則一直坐在露台外面吹風。  

    「三明治?」克凡問,柏亦搖搖頭。  

    「叉燒包?」他再問,柏亦還是搖頭。  

    「反正,你別想我會買酒。」克凡又在袋子裡翻一翻。「不過,准你抽根煙。」  

    他接過煙,默默抽著。他們倆都沒煙癮,只有偶爾在應酬時,才跟著一些大煙槍客  戶「入境隨俗」。  

    「你的酒到底醒了沒?」克凡瞧他的兩眼呆滯。「我買了烏龍茶,喝兩口吧!」  

    柏亦這才側過臉面向他。「你打算在我這兒住多久?買一堆東西的。」  

    「嘿,回神啦!知道說句人話了。」克凡笑。  

    柏亦再吸口煙,用力噴出一團白霧。  

    「我--是不是很糟糕?」柏亦望著夜空問。  

    克凡不置可否的笑一笑。為情傷夠慘了,他不想再刺激他。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我不瞭解。」柏亦說。  

    「嵐如?」  

    「你有沒答案?」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對是錯。」克凡說:「我不覺得她像那種隨隨便便的女人。  你們在一起才多久?怎會突然冒出一個男人就搶走嵐如?除非他有三頭六臂。」  

    「他沒有三頭六臂。史帝文,你見過的。」  

    「怎麼可能?!他當嵐加的弟弟差不多。」克凡不太相信。「我知道,我之前已說  過一遍,但我現在還是要說--會不會是你弄錯?我建議你最好再問清楚。」  

    「三個人面對面的講開了,還不夠清楚?」他彈掉煙灰,用力踩熄。  

    「克凡,人家都說你是花花公子,我認為,你有這樣的條件和資格,多談幾次戀愛  也不為過。」他有感而發的。「對於『取』與『捨』兩者之間的尺寸,你能拿捏得宜、  恰到好處,所以,你享受了其中樂趣,卻又不至作繭自縛。」  

    「你指的可是我和嵐如以前的事?」克凡想一想說:「其實,我並沒真正愛過她。  唸書的時候,要是不交女朋友總顯得自己很遜、很罩不住的樣子,你也是過來人,應該  能瞭解的。我們都必須承認,嵐如確實是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覺  得眼花撩亂,廿歲的小男生是很衝動的,喜歡就追,追上了又巴不得給對方貼標籤,才  好證明此人正是我高克凡的女朋友--嗯,誰會去想什麼愛或不愛的問題?」  

    「所以,你當時才能抽身抽得這麼快?」  

    「坦白說,我最深刻的感覺只有憤怒,好比一個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被別人  給奪走了,很不甘心。」克凡笑笑。「不過,這種感覺是很容易淡忘的,因為沒有強大  的愛情力量牽絆著。」  

    「我不曉得自己的感覺應該歸為哪一種?」柏亦有些沮喪。  

    足以令一個人完全失常,用情至深可想而知。這話在克凡心裡沒說出來。  

    柏亦和風如若真是已走到盡頭,那麼,不論對這份感情有多肯定,都是徒然。  

    「別忘了樂美,你還有她。」克凡提醒。或許,最初才是最美、最好的。  

    「我今天傷害她還不夠嗎?」柏亦悵然的說:「她不會原諒我的。」  

    「她會的。我看得出來,她非常愛你,愛能包容一切。」  

    柏亦沉思半晌,有氣無力的說:「經過這件事,我們很難再回到從前,大家心裡都  存有陰影,怎能坦然相處?」  

    樂美似乎已逐漸離他遠去,不論是精神上、感情比、或現實生活--※※※  

    遺憾的,柏亦仍未能從那段逝去的戀情跳脫出來。  

    生活裡還是少不了酒,雖然,他已不再毫無節制的酗酒。  

    似乎,他只不過是從激烈轉變為麻木,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  

    克凡始終相倍這只是過渡時期,人生總會遇上挫折,沉澱心情、獨自冥想,也算是  自我調整的方法之一。  

    柏亦需要的是時間,至於多久?一個月、兩個月?甚至半年?克凡不急,他對好朋  友有信心。  

    就當怕亦在放大假吧!而公司方面的事,自然由克凡全權負責。  

    他每天樓上樓下兩頭跑,但多數還是待在柏亦公司,「米諾」有他能幹的姊姊和精  明的母親把關,原則上沒什麼問題。況且,自己當時曾拍胸脯向柏亦說:「等你回到公  司,我保證一切運作完好如初、毫無差池。」  

    柏亦也不是真不想管理公司,但他欲振乏力,什麼勁兒都使不上。  

    然而,這點變故反倒意外的激勵了克凡,他全心投人工作的那份衝動,簡百教曼華  母女大開眼界,原來他也滿有本事的嘛!  

    人的潛能,不到極限是很難發揮出來的。他對柏亦有著莫大的使命感,朋友有難,  說什麼他也不會見死不救,就算犧牲約會的時間也在所不惜。  

    他從早忙到晚,回家後便倒頭睡覺,生活規律得簡且不可思議。  

    這段日子,他盡可能不去打擾柏亦,卻有股衝動想找嵐如,他總覺得事情怪怪的,  但哪裡怪,一時也理不出頭緒。  

    不過,柏亦之前就反對他這麼做,他只好尊重當事人的決定了。  

    至於樂美,她終究還是放不下柏亦,克凡知道他們曾再見面。是否已重修舊好?他  就不怎麼清楚了。  

    但今天中午,他卻在公司接到樂美的電話。  

    「克凡,我想--有件事我做錯了。」她的聲音帶有濃濃的嗚咽。  

    「你還好吧?」他聽出她的情緒低落。  

    「我錯了,我希望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她顯得激動。  

    「樂美,你人在哪?我立刻過去,見面再談。」他不太放心。  

    「不,不能見面,一見面,我就什麼都說不出口。」她不停換氣、吸氣,努力平穩  情緒。「這是我有生以來,做過最卑鄙、最狡詐的一件事,我--我沒臉見人。」  

    「千萬別這麼說,有勇氣承認錯誤都是值得肯定的。」他連忙道。樂美的個性實在  太好強了。  

    「我當時真的是鬼迷心竅,才會這麼糊塗。」她非常自責。  

    「你到底做了什麼?」他忍不住問。  

    她停頓約三秒鐘,伴隨一聲沉重的歎息說:「嵐如真正所愛的人,是柏亦,不是史  帝文。」  

    「你怎麼知道的?」他驚訝。「但柏亦說,是他們三人同時面對面談開的。」  

    「嵐如不得不這麼做,史帝文只是為了讓柏亦死心的一種安排,她--她是被我逼  的,我騙她,我--扯了很多謊言。」樂美哭叫著。「要我低頭去求她和柏亦分開,我  做不到,但我又不甘放棄,所以我--我只好騙她,教她知難而退。」  

    她將當時兩人的對話,一五一十全盤告訴克凡。  

    原來如此,總算真相大白了,克凡的第六感一經證實,果然無誤。  

    若說樂美傻,那麼,嵐如豈不更傻?感情怎能用禮讓的?不論有多大的困難,一定  會有辦法解決的。  

    「我知道嵐如心軟,只要我說懷了柏亦的孩子,她會退出的。她接下來怎麼做,全  在我算計之中,唯一出乎我意料的--」地出幽輕歎。「我沒想到柏亦對地有這麼深的  感情,三年和三個月,我應該佔上風的,不是嗎?」  

    「為什麼又決定把事情說出來?」他不置可否。愛情若能用時間衡量、公式換算,  就不會教世間男女困擾不休了。  

    「幾天前我去找柏亦,我們談了很久。」樂美-:「其實,我已經感覺到了,無論  嵐如是否退出,都不再具有意義;畢竟,事實是不容改變的,愛過就是愛過,分離不見  得能中止這份感覺--克凡,柏亦最痛苦的時候,你也著見了,他完全不像他自己,彷  -變成另一個人,這是悲哀的,我不希望柏亦為男女之情而失去自我;尤其是生活現實  ,他更加不能不理,他要在社會立足、為前途奮鬥,三十歲是一個男人最顛峰的黃金時  期,怎能浪費大好光陰去沉浸在回憶裡?」  

    「難得你這麼為柏亦設想。樂美,你真是很難得。」他由衷的說。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愛過的男人,是最優秀的,他該繼續保持下去,而非由強  變弱。」她的真誠帶點無奈。「當然,成就一件事總要有好的助力推動,才能事半功倍  ,可惜,我已不再是怕亦的助力了。」  

    「樂美--」克凡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那天,我本來想親自將一切全告訴柏亦,但我做不到。」她淒涼的笑。「我努力  掙扎的結果,還是徒勞無功。他怕傷了我,說的很含蓄,他希望先暫時分開一陣子--  我怎麼不懂他的意思?克凡,你知道我這個人,好強又愛面子,硬是不服輸,對著柏亦  ,有些話我說不出來。」  

    「我會為你轉達的,還有,你的關心。」「我的關心只會帶給他壓力。」她感歎。  「你清楚柏亦要的是什麼,不是酒精、不是自閉,而是--嵐如。」  

    她在說出這名字,仍覺得心酸。  

    「相信嵐加的出現,一定能使他不藥而癒。」樂美收線了。  

    克凡拿著話筒一怔--嵐加的出現?!  

    他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像陣風似的衝出辦公室。  

    他一路飛車到酒店,甚至忘了先問:嵐如上早班還是晚班。  

    等他出現在櫃檯,已是氣喘如牛了,他那副十萬火急的模樣,活像來打劫似的。  

    其實,他也算是來打劫的,不過,不是劫財,是劫人。  

    「幸好你在,好--好--太好了。」克凡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嵐如瞪大眼望他。他怎麼了?沒頭沒腦的百說好,好什麼?  

    「克凡,你--」她才想問他為何而來,克凡已擅自進入櫃檯,拉著她就跑。  

    「你瘋啦!我在上班。」嵐如叫。十幾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瞧。  

    「請假,丁嵐如要請假!」克凡朝值台喊。包括史帝文以及其他三位同事,全都目  瞪口  

    呆的看著他們兩人奔出酒店。  

    嵐如幾乎是被他一路拖著跑。天!她腳上的高跟鞋、她那活動空間有限的窄裙,真  怕一不小心她會跌死日「克凡,拜託你慢點--」她忍不住大叫出聲。  

    「不能慢,我趕著去救命。」他將她塞進車裡。  

    「救命?救誰的命?」她不解。  

    他坐上駕駛座,擋一打,車子立刻像箭似射出去。  

    「柏亦。」他說。「你再不去,他真的就快一命嗚呼了。」  

    嵐如猛然一震。「我要下車,我不去。」  

    「你非去不可。」他繼纘開他的車。  

    「不!我不能去!」她-慌的叫。「克凡,你或許還不知道我和他發生了什麼事,  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去找他了。你放我下車,你--克凡,你別感情用事,好  不好?  

    快停車!」  

    「是誰感情用事?是誰故意找個男人來刺激柏亦?」  

    「我沒有。我和史帝文是真的。」她困難的辯解。  

    「真的假的你心裡有數。現在除了我,沒人會更清楚你們之間的事。」克凡說:「  樂美騙你的,她那次所講的話,全是為了要讓你主動離開台亦而捏造的。」  

    「什麼?!」她以為聽錯了。  

    「她剛才自己親口告訴我的,她說她不該騙你。」他強調。  

    「但是--」她覺得好迷惑,樂美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在撒謊,那哀怨、那淚光--  不正是真情流露嗎?  

    「她說她懷孕啊!」嵐如呆呆的喃喃自語。  

    「騙你的。」他說。  

    「那--一年前有個女孩子--」  

    「哪來的女孩子?柏亦正正式式、認認真真交往過的女朋友,只有樂美一個。」克  凡笑。「他在這方面此我潔身自愛多了,他總能把持得住--但不知為什麼,他一遇上  你就全然失去控制。」  

    「克凡,但是我--」  

    「別再但是了。其實,你這種作法,對三個人都沒好處,說得坦白點,你的一味退  讓,只會使得整件事更糟。感情是身不由己的,你知道柏亦最近適得有多麼頹喪嗎?如  果你是真愛著他,相信你一定能感同身受。」  

    是的,沒錯,她完完全全的理解,因為她也痛苦、也矛盾。  

    也想不相思,免受相思苦:幾番細思量,寧願相思苦。又有誰能徹底掙脫呢?  

    「我看得出來,你也捱得很辛苦。」他望她一眼。短短幾天,嵐如整個人瘦了一圈  ,尖削的臉孔,彷彿只見得到那雙空洞的大眼睛,毫無一丁點生氣,連克凡都覺得不忍  。  

    她只是輕輕的搖頭。「樂美可以不說的,我不會怪她,原本就是我不該介人,我破  壞了他們。」  

    「她不希望一輩子良心不安,而且,她也已經想開了,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他停  好車,柏亦的住處到了。「別再說什麼破不破壞的話,感情世界原有波折,怎能是永遠  的風平浪靜?緣分是天定的,不是先來後到的問題。樂美從柏亦追陣子的改變,她看清  白巳、更看清了他們之間難以彌補的裂痕;她會作出追樣的決定,很不容易,你應該好  好珍惜,才不致辜負她的一番美意。」  

    嵐如的眼眶發熱,內心也跟著發燙--自己為免觸景傷情,而忙著遞辭呈時,樂美  竟在為成全他們而倍受煎熬。  

    樂美雖曾犯錯,卻能及時悔悟,她追樣心高氣傲的女孩子,贏回了自己,遠比硬拖  住一份褪色的感情,確實-得多丁。  

    「柏亦究竟怎麼了?」嵐如不禁間。「他真有那麼糟嗎?」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克凡下車。  

    她猶豫一下,像是害怕。  

    「也許柏亦還在生我的氣,那天--我把場面弄得很僵,甚至傷了他的自尊。」她  忐忑不安的跟在克凡後方。  

    「解鈴還需繫鈴人。當初你怎麼傷他,現在你就怎麼去治癒他。」他拍拍她肩膀,  給她點鼓勵。「我相信他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過,倒是有件事,和克凡預料中的一樣不順利。  

    「他出去了?」嵐如問。他們已按了好幾次門鈴了。  

    「沒有。反正,他總是這樣--唉,大概又醉昏頭吧!」  

    柏亦藉酒消愁?她聽得心都碎了。  

    「他無心上班,整天悶在家胡思亂想。」克凡無奈的搖頭。「不如,你來叫門吧!  也許這扇緊閉的大門會為你而開。」  

    是嗎?他不會連她也一併轟出去吧!  

    「柏亦,你在家嗎?我是嵐如。」她揚聲呼喚。「請你開門,我有話告訴你--柏  亦!  

    你聽到沒?柏亦!你回答我一下,好嗎?」  

    門的另一端,依舊安靜無聲。  

    「怎麼辨?」她著急的問克凡。  

    「難不成又得找人來開鎖?我好像愈來愈像強盜了,每次都要用破門而人這一招-  -」  

    他正發著牢騷之際,突然,面前這扇大門奇跡似的打開,他們兩人同時一驚。  

    柏亦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緊緊盯著嵐如。  

    「我以為是我的幻覺,我以為我在作白日夢--」他不停喃喃自語著,望著嵐加的  視線未瞢鬆懈,彷彿正在確認這一幕的真實性。  

    天!他怎會變成這副模樣?兩眼凹陷、佈滿紅絲,鬢角、下巴全都長滿了零亂的胡  碴,以及迎面而來濃濃的酒氣、煙味--這個人是誰?他和嵐如印象中,總是衣著考究  、體面出色的沈柏亦,簡直天壤之別。愛情的力量太可怕了,竟能將人折磨至此!  

    「柏亦。」她激動的叫。「我來了,我終於又有勇氣來找你了。」  

    他還是怔怔的站著,他不明白她的到來可有任何特殊意義?同情?或者是可憐他?  

    「不--」他聽然一震,反手關門。不,他不需要同情,他不需要!  

    「柏亦,你做什麼!」克凡立即擋下門。「還要再錯下去?誤會下去嗎?清醒一點  ,眼前這個人你看仔細了,她是你整天朝思暮想的丁嵐如,她就站在這兒,你怎還能執  迷不悟?  

    逃避有用嗎?」  

    他不由分說的將嵐如一把推進屋裡,順帶關上門。  

    「你們倆今天就把事情給我搞定,要是害得我白忙一場,我絕不輕饒你們。」克凡  臨走前,隔著門大聲警告。  

    柏亦和嵐如面面相覷,有些無所適從。  

    「我沒想到克凡會去找你,他太魯莽了。」柏亦伸手開門。「造成你的困擾,我很  抱歉,你走吧!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她一陣哽咽,握住他放在門把上的手,柏亦不由自主顫了一下。  

    「我們都別再說抱歉了。我是誠心誠意來找你的,不要趕我走。」她柔聲的低語,  內心浮現他們以往相愛之初,那份甜美滿足的感覺。這一次,她不會再錯過了。  

    「柏亦,如果你還愛我的話--在我解釋自己所做的那件荒謬愚蠢的事以前,我必  須先知道,你是不是還愛我、還要我這個大傻瓜。」她輕撫他冰涼的面龐,深深凝視著  他。「我真的好傻、好傻、好傻--」  

    他吸了口氣,突然將她擁進懷裡,緊緊、緊緊的抱著,彷彿恨不得把她給融入體內  ,那麼,她就再也逃不掉、再世不會這般折磨人了。  

    「不用解釋了,你來,就是最好的解釋,這比什麼都實在。」柏亦緩緩抬起頭,沙  啞的聲音帶有一抹難以形容的溫柔。  

    他已回復平靜,黑亮的眸子絕對沉穩祥和--誰說他變了?克凡嗎?  

    克凡駕車離去的時候,覺得異常輕鬆,他有把握,他不會白忙一場的。  

    他總算還柏亦一個人情了,非但如此,他做的更加成功;至少,他這協調者,沒把  嵐加給弄丟了吧!  

    後記或許,真是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吧!飯店近日公佈人事陞遷公告,樂美將出任  台中分區的公關經理,當然,她已欣然接受。  

    挨個環境也好,不是逃避,而是希望自己能重新開始。  

    她才二十八歲,不該讓一次失敗的感情擊垮,無論如何,日子總得繼續下去,她必  須振作。  

    人生除了愛情,還有更多的成就值得去追求。幾經調適,樂美已釋懷不少,她原是  個堅強、理智的女孩子,雖然一度曾因嫉妒而迷失自我,總算,她能及時醒悟。  

    記得有位作家說過:「談戀愛必須要有分手的心理準備,別去想一生一世,把握彼  此共處的每一天,也許,再回首來時路,已不知不覺走過一輩子了。」  

    凡事順其自然,情感也不例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強求絕非挽回一切的良方。  

    感情原是現實的,當它變了質,似乎只能離你遠去。  

    表面上看來,樂美平靜如昔。她依舊忙碌,依舊打扮得光鮮亮麗出入飯店,沒人察  覺她的世界曾遭受極大變故,在這方面,她比起柏亦更為堅強,有時女人的韌性,是絕  對不容忽鄣摹  

    不過,還是有人知情的,那便是嵐如。  

    辭職信要十五日後才生效,這期間,她仍得硬著頭皮去上班,縱使遇不見樂美,但  她的心總是不安寧。  

    樂美--還好吧!嵐如幾次想問候她的念頭,最後卻又在缺乏勇氣下打消了。  

    萬一樂美以為她是貓哭耗子假慈悲,豈不弄巧成拙?但總不能裝得沒事一樣,畢竟  樂美與柏亦相戀三年。  

    那麼,柏亦呢?他又是怎麼想的?  

    他已恢復生活正常步調,重返公司打理業務。再度贏回嵐如,給了他最大的鼓舞,  感情的充實令他滿足而喜悅;但是,他並未因此忘記樂美,在他內心深處,藏有一份揮  之不去的歉疚,移情別戀的人是他,又怎會不覺愧疚?  

    當他知悉樂美為打擊嵐如而撒謊時,絲毫沒有怪罪她的想法,這遠比自己加諸在樂  美身上的傷害,簡直是微不足道,他有什麼資格去批評她?樂美是因為愛他才會出此下  策,他不忍心對她苛責。  

    如今,他和樂美的關係尷尬且複雜,是她自己開口要克凡帶著嵐如去見柏亦的,原  本相愛的兩個人,一旦誤會冰釋,勢必重修舊好,這點,樂美應是再清楚不過了。  

    拱手將嵐如往柏亦懷裡推,便可證明她欲結束-切的決心。  

    以後,她沒再與柏亦聯絡過,至於嵐如,雖同在飯店工作,但本就不常有接觸機會  ,如今也更無碰面的必要了,她只專心於自己份內的事。  

    反正,過不了多久她就要離開台北,一走了之,三年的感情正式成為歷史;那麼,  又何需聯絡、藕斷絲連的?再多的抱歉都是多餘,她不想聽柏亦或嵐如說這些話,沒意  義的。  

    以至於她接到柏亦的電話時,語氣輕鬆自然。  

    「餞行?不必吧!這麼土,我又不是去多遠的地方,不過台中而已嘛!」她爽朗的  笑著。  

    「你就讓我上一次吧!今晚如何?」柏亦問。  

    「不行,今晚我有應酬。」  

    「明天?」  

    「恐怕也沒辦法,我手邊有好多事要處理。」  

    「我沒騙你,最近我真的很忙,該交接的工作一大堆,我天天在辦公室吃便當哩!  不「樂美,我是誠心誠意想見你一面。」柏亦喟歎。「別拒絕,好嗎?」  

    「我沒騙你,最近我真的很忙,該交接的工作一大堆,我天天在辦公室吃便當哩!  不如,等我下次回台北再約時閒吧!」她說的是事實。  

    「我可以晚一點去你家嗎?」他仍不死心。  

    「還是不要吧!」  

    「為什麼?我--」  

    「柏亦,用不著這麼做,真的。」她打斷他,正色的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  些話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於事無補,你就別再耿耿於懷了。」  

    「你有權責備我,甚至恨我,這一切,原是我的錯。」柏亦說的認命。  

    「對與錯該如何去界定?我沒有答案。況且,誰能保證戀愛非得有結果不可。這中  間的起起浮浮,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順任天意吧!」樂美似乎已完全超然了。  

    「難道你一點也不怪我、怨我?」他懷疑。  

    「我曾經怨過,但這樣的心情卻是雪上加霜,我變得更不快樂。其實,怨恨所帶給  我的全是反效果;我想通了,我若再繼續這麼下去,只會無端困死我自己而已,相信你  也不希望見我如此吧!」  

    與其說樂美寬宏大量,倒不如說她是個聰明人。多少世間男女因闖不過情關,為報  復而採取一些損人不利己的激烈手段,最後仍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這是可憐可悲的,  樂美絕不會蠢到走上這條路。  

    不是她對柏亦的愛不夠深,她只是比較冷靜,將怨恨的時間拿來思考自己的前途問  題;  

    何去何從的重要性,似乎更勝高在角落流眼淚。  

    也許柏亦會因愧疚而難過一陣,人心是肉做的,辜負了一位好女孩,凡是稍微有良  知的男人,至少會懂得反省。但,一段嶄新的戀情,卻也有它撫慰心靈的功效,溫柔體  貼的嵐如,相信不久便能化解柏亦潛意識的陰影。  

    愛情就像大海中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捲起、澎湃、淹沒,後浪總是取代前浪,直到  風平浪靜的那一刻,才能無休無擾,只因起落不由人。坦白說,愛上嵐加的柏亦,並不  算得上罪過,若要用刻板的論斷來批判他,那麼,他大概是錯在無法從一而終吧!  

    試問,誰又能真正貫徹從一而終呢?你?或者是我?  

    不如,忠於自己,還給愛情一個更自由的面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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