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一進門,暗梟立刻發問,臉上的肌肉沒牽動半絲,他再度隱藏回自己冷漠的面具後。
「是我台灣的朋友,他來告訴我一個消息……」
「朋友?」
「難道我不能有朋友嗎?」鳳瀲灩厭煩地揮揮手。「我得請假,來回大約一個星期。」
「不准!」
她愕然瞪著他。
「你說什麼?不准?!」
「是!我不准你請假!小樂還這麼小,你又才剛來沒幾天,你臨時請假,我去哪裡找人來帶小樂?」
風瀲灩陷入兩難。暗梟說的話不是沒道理,但教她不回台灣去看看冷雲霓,她怎麼放得下心?
「你請假做什麼?跟情人雙宿雙飛?」
這句話充滿了嫉妒,她瞪著暗梟,眼神也陰暗起來。
「我的私人生活用不著你過問!我請假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准也好、不准也好,我是一定要回台灣的!」
暗梟即使生氣,臉上也看不出情緒來。他只是冷冷地看住風瀲灩,表情冷得足以讓地獄結冰。
「怎麼樣?你是想讓我請一個星期的假?還是我直接滾蛋不用再回來了?」
暗梟點點頭,不怒反笑。
「好,你可以走。既然你這麼不重視小樂,那麼強留你也沒有用。你走吧,走了也不用再回來了!」
風瀲灩一室,她咬住牙,不讓火氣衝口而出。從一慢慢數到十,終於開口:
「好,這是你說的。」說完,她立刻轉身上樓。
還沒到樓梯口,暗梟已經粗暴地握住她的手臂咆哮道:
「你到底為什麼要回台灣?是為了那個男人嗎?你要跟他走?為了那種傢伙,你要丟下我跟小樂?!」
他的咆哮讓風瀲灩愣住了。此時此刻暗梟的眼神是那麼狂暴,那個冷漠無情的男人呢?原來他也會咆哮,而且還是為了另一個男人咆哮!
「我以為我已經很不講道理,沒想到你比我更不講道理。」風瀲灩氣得摔開他的手怒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關你什麼事啊?王八蛋!我風瀲灩愛走便走、愛留便留,是你能左右的嗎?去你X的!我用不著跟任何人報備!」
「你為什麼這麼倔強,這麼獨斷獨行?我沒見過比你更……」
「更怎麼樣?放開我,你把小樂嚇哭了。」
小樂在沙發上嚎陶大哭起來。
「讓他哭!你在乎嗎?你要是真的在乎,就不會隨隨便便就跟個男人走。」
風瀲灩瞪著他,這是什麼口吻?
「你是我丈夫嗎?你是誰?你不過是我的老闆而已,你聽聽看你自己的語氣,簡直像是個嫉妒得要命、失去理智的丈夫!」
「我是嫉妒!」暗梟猛然將她拉進懷裡,粗暴地吻住她的唇……
他看到……他看到那男人如何深情纏綿地吻她!
他看到她如何乖順地躺在那男人的懷裡,而不是像頭母獅一般張牙舞爪!
他是嫉妒!他嫉妒得快死了!他要這個女人,他不准任何人來跟他搶奪。
一天內連續被兩個男人強吻,風瀲灩真是氣得快昏了。這年頭吻人都不需要徵求對方同意嗎?
她沒有掙扎,只是倔強地緊閉著雙唇——關上自己,像是將電器的開關關掉。
幾秒鐘之後,暗梟放棄了,他無奈地望著她。
「我如此令你厭惡?」
「是你的行為教我厭惡。」
「我以為我們之間有吸引力,我感覺得到,你感覺不到嗎?」
風瀲灩終於抬頭,望進暗梟的眼底。那是渴求嗎?那目光,有了人性,不再冰冷無情。她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暗梟的眼光讓她心軟,讓她讓步。
她歎口氣,輕輕地送上唇瓣,在他耳邊低喃:
「我當然也感覺得到……但,太快了,你不覺得嗎?」
「我不知道什麼叫快,我只知道我想要你!」他將她的身子緊緊擁入懷中,讓彼此聽到對方的心跳。「我要你!」
寒冷黑暗的暗梟似乎是昨天的事,現在的暗梟多麼不同!他有血有肉,有溫暖、有慾望。這樣的暗梟,的確是吸引人的。
她不受他的吸引嗎?當然不是,只不過她區分得很清楚……現在的她,是在工作中。
風瀲灩微微一笑,俏皮地輕吻他的鼻尖。
「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再來決定到底誰該要誰。」
「你能不走嗎?」暗梟終於歎氣了,他無奈地轉頭看看還在沙發上哭鬧不休的小樂。「我跟小樂真的都需要你……」
「我會很快回來,我保證。」她認真地說道:「我最好的朋友病了,我一定得回去看她——是女的,如果你擔心這點的話。這樣你滿意了吧?等我確定她沒事,我馬上回來。」
在男女關係中,暗梟第一次做了退讓。他點頭。
「好,我給你五天,最多只能五天,不能再多了。」
「就五天。」風瀲灩微笑,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暗梟的肩膀很僵硬,像是承受了千斤重擔,教人忍不住想撫平那僵硬。
她眼光迷濛,輕輕歎息。
她動了情……這是不對的,但有什麼辦法呢?她終究還是動了情。
***
「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次的工作性質到底是什麼?」
「臥底啊,這麼簡單的事你還看不出來?」
關寧夜閉著眼睛躺在飛機椅上,眉頭為之鎖緊。
「目的呢?」
「這種事是我可以隨便跟你說的嗎?」
「你不覺得奇怪?讓一個學有專精的空軍飛官去做情報工作?」
風瀲灩別開臉。她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只不過她現在沒興趣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你該不會愛上臥底對象吧?」
「你說這是什麼鬼話?!」風瀲灩突然發起脾氣來。「你管得也太多了吧?!現在律師連別人的感情生活也得過問?!」
關寧夜咬牙不說話。這已經變成她的「感情生活」,他已無權過問了嗎?這麼快?!
「別對著我板臉!」
「我什麼話也沒說。」
「可是你臉上就寫著不滿意!」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脾氣這麼大?她不知道……她只是討厭關寧夜的沉默,那種對所有一切瞭如指掌,卻又不肯哼半聲氣的鬼性格教她火大。
「我不想跟你吵……」關寧夜別開臉,沉默地望著機艙走道。
「是你起的頭,你現在又說不願意跟我吵了。」
關寧夜終於回頭,無奈地看著風瀲灩那張又是驕傲又是美艷的臉。
「你想吵什麼?我既不能過問你的感。惰生活,又不能過問你工作上的事,你希望我說什麼?」
「我……」
她有很多話可以說,有很多形容詞可以回敬他,但是她看到關寧夜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悲傷,突然,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傷了關寧夜的心嗎?這個腦筋靈活,口舌特毒的傢伙竟然也會傷心?
風瀲灩沉默下來,想起他們之間那個「偽裝」的吻……
接下來的十幾個鐘頭他們之間都是沉默的。關寧夜是個不折不扣的紳士,他替她拿水、替她點餐,他甚至把靠窗的位置讓給她。
只不過,他們彼此像是躲避什麼,再也不肯去看對方的眼睛。
再也不肯觸及彼此的內心。
***
「什麼叫你們不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風瀲灩氣得怪叫。「她不是病了嗎?不是應該在醫院?!」
周明皙和姚紫晶跟她一樣生氣,她們又氣又急,狂亂不堪。
「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本來是由明皙照顧雲霓姐,她出去買藥,回來之後屋子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一屋子的混亂,傢俱擺設全都亂了,地上碎了一大堆瓷器,全是冷雲霓心愛的收藏品。
小狗「去死」已經送醫院急救了,但地上的血跡斑斑……一條小狗怎麼可能有那麼多血?
屋子裡有打鬥的痕跡,看得出來冷雲霓是劇烈掙扎過的。
「報警了嗎?」
「還沒有,我打過電話給北夜,她說你們今天下午就回來了,叫我讓你決定。」周明皙抽抽噎噎地回答:「現在怎麼辦?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X的……都已經過了一天了!XXX!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突然,她的眼光一閃,地上有枚小小的徽章,不怎麼起眼,灰色金屬製的小徽章,不過半片指甲大小,但她一眼就認出來——
「鷹族?!x的王八蛋!竟然是他們?!該死的傢伙!我非殺了他們不可!」
「鷹族是什麼?是他們抓走雲霓嗎?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瀲灩,你去哪裡?!瀲灩!」
風瀲灩像是一陣狂風掃了出去,留下她們兩個人慌張地對視著,茫然無依。
***
「喂喂喂!風小姐,你不能這樣闖進去,拜託你!起碼讓我通報一下——」
倉庫管理員徒勞無功地嚷著,卻也不敢真的上前攔阻。她穿著軍裝哪,看起來威風凜凜,誰敢攔她?更何況之前他也攔過,她還不是照闖不誤?
風瀲灩怒氣衝天地往倉庫後方大步邁進,一邊走一邊咆哮著:
「死書獃子,你給我出來!出來!」
趴在電腦前面的男人突然直起身子,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那聲音好熟悉……怎麼可能?她現在人應該在美國!
「他們在哪裡?說啊!他們人在哪裡?!」
還來不及反應,風瀲灩已經衝到他面前,猛力搖晃著他的頭咆哮。
「什麼?什麼人?你搖得我頭好暈哪!」
「狗屁!你一定知道!你這王八蛋,看著我最要好的朋友被抓,你竟然不動聲色,也沒打算通知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他哭喪著臉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應該在美國啊!」「是!我應該在美國,如果我還繼續留在美國,說不定我台灣的朋友全死光啦!」「什麼跟什麼啊/』
「雲霓!冷雲霓被鷹族的人帶走了,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你這三八蛋!」
這下他真的清醒了。
「什麼?冷雲霓被鷹族的人帶走?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
「哎喲,我的大小姐,你以為我有天眼通啊?」
「你負責監視『鷹族』跟『梟幫』在台灣的一切活動,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你這個番婆子,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天眼通,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男人懊惱又憤怒地嚷道。
「因為這個!」風瀲灩將小徽章扔在他面前。「不要跟我說這些廢話!快告訴我,他們落腳的地方在哪裡?快說!」
「我不能擅自告訴你這種事情。上次我幫你,已經被上面知道了,我要是再幫你,恐怕要人頭落地——哇!我不能呼吸了!
風瀲灩緊緊揪住他的衣領,眼睛裡噴出怒火。
「你要是不告訴我,你這顆人頭現在就要落地了!」
「好好好!我說,我說就是啦!』」
***
「風大隊長,你的膽子真大,就這麼闖進來。」
風瀲灩輕哼一聲,高挑曼妙的身材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得婀娜動人。一身軍裝打扮的她看起來英風凜凜,不容置疑的威嚴令人望之生畏。
「把她還給我。」
守在床前的男子深深歎口氣,落地窗外隱約透著一絲光線。天快亮了。
「我非帶她走不可,用搶的也要搶回去,你不夠資格陪在她身邊!」
「你就這麼討厭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誰跟你是朋友?我跟克朗是朋友,但裴勝海?哼!幫我提鞋還不夠格!我後悔死了告訴雲霓你的下落,現在我就要彌補這個錯誤。」
風瀲灩走到床邊,高傲地斜睨裴勝海那張樵懷的臉。只是她卻有些意外——
他那一臉的鬍渣、滿眼的紅絲——
風瀲灩皺起眉。
「你那是什麼表情?是我要搶走你心愛的人嗎?媽的!是你不要她!」
他搖搖頭,愛憐地注視著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女子。
「別這麼大聲,你會吵醒她。」
「真他媽的!」風瀲灩火大、混亂地耙著自己那頭如雲秀髮,在屋裡盲目慌亂地亂踩。「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她面前像個混蛋,在我面前又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幹嘛混蛋到極點的說你不認識她?!」
「你不明白……」
「我懶得明白!」她氣急敗壞地猛一揮手,呼地跳到他面前。「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讓不讓我帶她走?你現在點頭,將來再敢出現在她面前,老娘我就一槍斃了你!你現在如果搖頭,我立刻轉身就走!但要是讓我知道你對她不好,我一樣一槍斃了你!」
裴勝海愣了一下,給風瀲灩無厘頭的問話弄得哭笑不得。
「你這麼說,我好像左右都是死?」
「屁!你要是肯好好對待她,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殺你?」
他苦笑兩聲。
「風大隊長,身為國家軍人說這種話有損你的身份——」
「去他的身份!你到底怎麼說?!」
他歎口氣。
「我真不知道該高興她有你這種朋友還是難過?」
「廢話少說!快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想大白天扛個人離開飯店!」
他回頭,深情款款的眸子深深凝視著冷雲霓……她的臉色很蒼白,灰敗的痕跡寫在眼眶下方。那容顏啊,教他心疼不已。
「到底怎麼樣?」
「你帶她走吧,就當她從沒認識過我這個人。」
風瀲灩一窒。
他起身,緩緩走到落地窗前,無言地揮揮手,示意她們快走。
「X你他媽真不是個男人!」
風瀲灩深吸一口氣,走到床前利落地背起冷雲霓的身體。她腳步穩健地走到門口,猛地拉開門,外面等著四個高大英挺的男人——
風瀲灩看也不看一眼,只回頭咬牙切齒地對著裴勝海開口:
「別讓我看到你出現在她身邊……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男人們全瞪大了眼睛。認識裴勝海這麼多年,從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當著他的面說這種話,但風瀲灩說了……
她高傲地走出了房門,姿態彷彿女王。
***
「醫生說她暫時脫離危險期,但還要繼續觀察。」
冷雲霓蒼白地躺在病床上,點滴與氧氣罩全副武裝掛在她身上,看起來教人觸目驚心。
「到底要觀察多久才能確定她沒事?」
「我不是醫生,但是你不用擔心,這裡有周明皙跟姚小姐看著,我也會讓北夜不時過來探視,一有狀況我們立刻會知道。」關寧夜有條不紊地說著。
「我們?」風瀲灩回頭。
「我陪你回美國。」
她訝異地看著他。
「你要陪我回美國?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關寧夜認真地說道:「這件事情不單純,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暗梟身邊。」
「你知道暗梟?」她瞪著他,覺得不可思議。
他澀澀一笑。
「很意外嗎?北夜打聽出來的事情多,她是個八卦女王。」
風瀲灩低下身子,在冷雲霓的耳邊低語:
「雲霓,我得走了,有些事情非處理不可……你一定要好起來,聽到沒有?不然等我回來,就算你躺在墳墓裡,我也一樣把你拖出來!」
冷雲霓沒有反應,但她知道冷雲霓聽進去了;她們是那麼好的姐妹,不管發生任何事,冷雲霓都不敢扔下她一個人走掉。
說完,風瀲灩起身。
「走吧,我也想聽聽你得到的八卦到底有多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