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為什麼不讓我進去見她?!」靖武氣急敗壞地對著紅葉吼,紅葉卻只是一臉凜然,毫無退讓的跡象。
靖武又氣又恨,偏偏懷月宮前戒備森嚴,竟然如臨大敵!所有的侍衛郭出動了,看來他們真的打算在他硬闖的時候對他兵戎相見!
「讓我進去看看她!不然我絕不會離開這裡的!」靖武氣得咆哮。
沒人回答他的話,只見懷月宮裡人影到處來回走動,卻沒有人肯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連他找來的御醫也給擋在門外。
已經大半日了,狼歌到底怎麼了?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額上那方玉石會突然發出那麼可怕的光芒?為什麼向來健康得像頭小牛的狼歌會突然倒下?他心急如焚啊!難道他們都不知道他真的心急如焚嗎?
突然,他眼角瞥見雁歸夫人的身影出現在懷月宮正廳,雖然距離遙遠,但他仍拉開嗓子大吼:
「夫人!請您讓我進去看看狼歌!夫人!」
雁歸聽到他的叫聲了,看來她本來打算置之不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又突然改變了心意,慢慢地走到門口冷冷地看著他。
「夫人!請您讓我進去見狼歌一面!」靖武焦急地望著她,懇求地望著她。
「我只看她一眼就好!什麼話也不會多說。往後除非您同意,否則我再也不會到懷月宮來,請您讓我見狼歌一面就好!」
「太子殿下,您還是請回吧,懷月宮不歡迎你。」
靖武太焦急了!不然他會聽出雁歸對他的稱呼不對,但他此時此刻滿心滿腦都只有狼歌的情況,根本沒注意到雁歸到底稱呼他什麼。
「夫人!我求您了!請讓我見狼歌一面!她是受了風寒嗎?病了嗎?昨夜我們在玄武場比試,或許是我出手太重傷了她!夫人……」
靖武哀求的眼神幾乎要教她心軟了!
換作其他人的母親,她們會多高興有個像靖武這佯的男子對自己的女兒一往情深!雁歸沉默地望著靖武,現在才發現靖武的面容竟與應德皇帝如此神似!是了,他們是父子。
一脈相傳……連深情也一脈相傳嗎?呵呵,誰會想到堂堂天朝的兩任皇帝,竟然都獨鍾柔然女子?
「夫人!」靖武開始生氣了!他氣雁歸的不近人情,氣自己得站在這裡徒然心焦!「夫人,您今天若不讓我進去,本宮絕不會離開這裡!就算要召來大內侍衛,本宮也要進去看著仔細!」
「太子請回吧,不論您說什麼,懷月宮都不會讓您進來,若你執意要找來大內侍衛……」
雁歸冷冷地瞅著靖武,毫無情面地開口:「那麼也只能兵戎相見了。」
「你——」
「聖旨到!」
遠遠的,他看到傳旨太監與靖歡慌慌忙忙端著聖旨往懷月宮的方向而來。靖武如獲至寶!
是父王道他跟狼歌的事,特地下旨要雁歸夫人開門讓他進去。
沒想到,傳旨太監卻是來到他跟前,微微地將聖旨抬起道:
「七皇子請接旨。」
靖武愣了一下,站在太監身旁的靖歡為何一臉無辜?
「聖旨到,跪。」
靖武不明就裡地低頭跪下,只聽到太監開口穩穩地念道:
「即日,封,七皇子靖武為東宮太子,太子正位大典與策太子妃同日,欽……此……謝……恩。」
靖武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見靖武沒反應,傳旨太監蹙起眉,揚起宏亮的聲音又念了一次:
「欽……此……謝……恩!」
「萬歲萬歲萬萬歲……」靖武喃喃自語似地回答,傳旨太監將聖旨送到他顫抖的手上,面帶微笑地瞧著這位新任的東宮太子。
「恭喜太子!賀喜太子!」
靖武茫然地盯著手中的聖旨,腦海中一片空白。
「多謝梁公公。」
靖歡連忙打賞了傳旨太監,扶起還跪在地上的靖武。「皇兄高興得過頭,請公公見諒。」
梁公公還是一臉微笑,畢竟他面對的是未來的皇上,就算不高興,也只能隱藏在心裡。
就在傳旨的梁公公正要轉身離開之際,靖武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低低的、幾乎可以聽到聲音裡的顫抖:
「梁公公請留步……」
「太子還有何賜教?」
「聖旨裡說正典與策太子妃同日,那麼……父王可曾提到將要策誰為太子妃?」
梁公公笑容更盛。
「自然提到了,皇上御筆親點了咸陽公主為太子妃……」
梁公公後來還說了什麼,靖武全沒聽見,他腦中轟然一聲巨響,慘遭雷擊似的表情讓梁公公嚇了一大跳!接下來的話說得結結巴巴,彷彿噩耗。「明白……明日就是策妃與太子正位之日……」
靖武猛然回頭,雁歸夫人依然站在正廳門口冷冷地望著他——她早就知道了?
雁歸那冷冽的眼神給了他答案。
她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劃的。靖武悲憤得想衝上去問她,為什麼要拆散他跟狼歌?為什麼?為什麼連對自己的女兒也如此冷酷無情?為什麼?!
她早已習慣靖武。靖武就像是空氣,從小就在她的身邊。他們一起唸書,—起玩耍,雖然靖武總愛擺出大哥的模樣教訓她,但她知道靖武心裡疼她。她習慣了那疼愛,理所當然地習慣。
很久很久以前,她牽著母親的手站在天和殿上,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孔,許許多多帶著敵意的眼光注視著他們。她心裡害怕,但小小的臉還是堅決地擺出堅強的表情。那時候她看到靖武站在皇帝伯伯身邊,眼睛裡帶著笑意,笑咪咪地瞧著她。
從那時侯開始,靖武住在她的心裡。那是幾年前?她早已記不清楚了。
靖武一直就住在她的心裡,可是靖武的模樣呢?
她恍惚地微笑,發覺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靖武,現在仔細一想,才發覺靖武原來是那麼的好看。
靖武有著修長的身材、寬闊的肩,一雙好看而且有力的手。
靖武總是微微地笑著,表情很溫柔地看著她。他的眸子很深,與一般天朝男子不同。
靖武常常生氣,許多不經意的小事都可以教靖武生氣。
她背不出文章、她不小心又弄死了什麼、她沒把字寫好等等,都可以教靖武生她的氣。靖武一生起氣來,俊秀漂亮的臉就會變得很嚴肅,像個老學究一樣沒好氣地瞪著她,可是她愛看……有時候她會故意惹靖武生氣,為的就是看他那張突然變得嚴肅、老學究一樣的臉。然後很快的,靖武會忘記她做了什麼事。
靖武總是原諒她做過的事。
靖武會撫琴,她喜歡看著靖武的手在箏上飛快擺,像是帶著某種奇異的魔法,悅耳的琴聲飄揚在空氣之中。
每每,她會傻看著靖武一下午,聽著他的琴聲,什麼事都不做,卻覺得好開心。
每每,看著靖武撫琴,她心裡會偷偷地想著:就這樣聽一輩子也很好——一輩子。
她真的一直以為他們會就這樣過一輩子。
一直等到自己像娘一樣的年紀、一直等到自己像是聖母皇太后那又醜又老的年紀,她都還會傻看著靖武,像個傻瓜似的聽他撫琴一個下午。
驀地,她落下淚來……她聽到身邊的綠萼輕輕地說著什麼……
她們說靖武明天就要娶咸陽為妻……
只有夫妻可以在一起一輩子。
她想叫她們住口,她不想聽這些謊言!昨夜她還與靖武一起練武,還與靖武一起偷看侍衛與宮女,靖武不會就這樣扔下她不管!
她病了,頭劇烈的疼痛著。
靖武為什麼不來看她?或許這只是夢……只是一場惡夢,她努力試著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散了一樣,她的前額正在燃饒……劇烈的火焰瘋狂地燃燒著她的頭、她的身體,她覺得自己就要死在這可怕的火焰之中。
「快別想了!快別想了!」
娘焦急的哭泣聲在她耳邊響起,娘冰冷的手在她前額不斷地撫著,一條條冰過的手絹在她頭上換了又換,卻絲毫不能稍減她體內那劇烈的火焰。
狼歌猛地睜開眼,眼前的人影恍恍惚惚的,她不由得落下淚來。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別胡說!你只是病了!」
娘的臉好慘白!狼歌努力忍住痛楚,想露出微笑安慰她,但她做不到,小小的臉蛋扭曲成一朵慘笑。
「快拿安寧散!到底還有沒有安寧散?!」
雁歸夫人失聲嚷了起來,她恐懼地看著狼歌越來越白的臉色,身子不斷顫抖!她不要!她不要在苦了十五年之後突然失去摯愛的女兒!要她用什麼來換都可以!只要別讓她失去狼歌!
薩多奴急白了頭髮,他不敢再點狼歌的昏穴,怕她從此睡不醒。
但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受到此等折磨,他不由得鼻酸,恨不能以身相代!
安寧散來了,黃色的藥粉一包又一包,薩多奴扶住狼歌火燙的身體苦苦哀求:
「公主,老奴求您了,喝下去吧。」
狼歌搖搖頭,她吃得好膩!那藥,一點用也沒有,為什麼總是要她吃?睡了又醒,醒了又吃,這幾年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安寧散,好累人啊。
「快吃下去!吃了就會舒服了,乖孩子!聽娘的話,快吃了它!」
「我不想吃……」
狼歌搖頭,躺在薩多奴的胸前喘息著,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什麼聲音,像是慶典的鑼鼓,熱鬧喧天地演奏著。
「今天可有什麼喜慶?」
沒人回答,狼歌恍恍惚惚地算著,正月還沒到、中秋又過了,什麼樣的喜慶讓外面這麼熱鬧?她又想起每年的花燈,宮裡總是熱熱鬧鬧地掛上好多好多的燈,像是天上的繁星一樣耀眼,她跟狼夜總是趁著娘睡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偷溜出去看燈,而靖武跟靖歡會在花燈下等著他們……
「疼……」她抱住頭,喘不過氣來!
雁歸再也忍不住了!她將女兒從床上拖下來,狠狠地推向窗口——
「夫人!」
「娘!」
薩多奴與狼夜異口同聲大喊。不要啊!他們的眸子裡寫著——別對狼歌這麼殘忍!別這樣!
雁歸咬著牙,猛然回頭瞪著女兒。
「你知道那是什麼聲音?」
在窗口,隱約感受到某種她不想知道的恐怖事實。
「那是靖武太子跟咸陽公主成親的喜慶聲!明天他們就要成親了!明日此刻就是他們洞房花燭的時刻!傻孩子,你知道什麼叫洞房花燭?他們就要成親了,他們才是夫妻!他們才能在一起一輩子!」
不不不!她不要聽這種話!她不想聽這種話!
狼歌慌張地想找個地方躲藏!她盲目地在屋裡到處搜尋著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
「你聽我說!」
雁歸鐵了心,死命定住女兒的肯:「不許再想他了!他是天朝的太子!他是成了親的太子!你不能跟他一輩子在一起,我們就要回柔然了!你聽明白了嗎?你不屬於這裡!你只屬於柔然!」
「夠了雁歸!」薩多奴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將狼歌瑟縮的身子藏在自己身後,憤怒地對著他恭敬了一輩子的女人吼道:「別再說了!你會害死她的!」
雁歸夫人瞪著薩多奴,胸口不斷起伏,激烈的疼痛在她的心裡翻攪著。
天哪!他以為她不會痛嗎?他以為這樣對待自己心愛的孩子,她竟能毫無知覺嗎?
「閃開!」
「娘!」狼夜擋在母親與薩多奴之間,他向來冷靜的眸子如今充滿了淚水,他咬著牙低聲懇求:
「求您別說了……」
「我叫你們閃開!」雁掃猛地給了兒子一巴掌,推開薩多奴來到狼歌面前。
狼歌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那張冷得毫無表情的面孔。
「忘了他。」雁歸夫人咬牙切齒地開口,每個字都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聽到沒有?忘了他!」
「我不要……」狼歌跪倒在地上,幾乎是苟延殘喘地抱著頭呻吟。
她哭得肝腸寸斷,哭得聲嘶力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靖武猛地扯下宮女們為他準備的金色蟒袍,碎裂的聲音那麼大,大得教兩名宮女嚇白了臉,拿著針鑿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滾!」他暴怒咆哮。
宮女慌慌張張起身,連行禮也來不及,便讓他那可怕的神情給嚇得衝了出去!
靖歡卻在宮女們出去之後擋在門口,無言地看著他。
「走開!」
靖武衝到門前憤怒地吼道:
「別在這時候擋著我!」
「你想去哪裡?」
靖武惡狠狠地瞪著他,這話不是白問了嗎?他想去哪裡還用得著說!
靖歡點點頭,咬牙切齒地笑了笑道:
「你去啊,你想讓明天的太子正位大典上沒了太子,你就去吧。你想活活將父王氣死,你就去吧,我不攔你,反正我也攔不住。」
「別拿父王來壓我!」
靖武氣得猛然揪住靖歡的衣領:我不當太子!不娶咸陽!少了我,父王還有十幾個兒子可以選!可是我不能沒有狼歌!」
「是,你不能沒有狼歌,」靖歡點頭。「我知道。父王還有十幾個兒子可以選,我也知道,但你有沒有想過父王為什麼選上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
靖武咬著牙瞪他,靖歡仍然笑了笑,笑意慘慘。
「你不知道?好,我告訴你。父王不希望雁歸夫人離開皇宮。但是雁歸夫人討厭你接近狼歌,這樣你明白了吧?你現在去或許能見到狼歌一面,但很快的,雁歸一定會帶狼歌離開紫禁城,到時候父王只有死路一條!而你一樣得不到狼歌、還平白的把太子之位讓給靖文、那個殘暴的白癡!」
「我不想聽……」靖武放開靖歡的衣領,痛楚懊惱地摀住耳朵。
他知道靖歡說的都有理,他更知道自己現在莽莽撞撞衝到懷月宮去會有什麼下場,但怎麼能叫他不去?他怎麼做得到?!
「我知道你不想聽……」
靖歡歎口氣,看著靖武跟狼歌受罪他也不好受。他希望自己還可以嘻皮笑臉地告訴靖武一切都還有希望,他說不出來,卻還是非得這麼說不可。
「明日當了太子、娶了咸陽之後,很快的你會當上皇帝……靖武,到時候天下就是你的了,你想要誰都可以,甚至連狼歌也可以。現在衝動行事,你只會後悔。」
他說謊。
靖武慘慘一笑。明知道靖歡在說謊,但他心底還是忍不住渴望——
他想拋下一切,想衝到懷月宮去一把抱起狼歌遠走高飛!
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根本過不了雁歸夫人那一關!
更何況他怎麼能置父王的生死於不顧?父王的身體每況愈下,如果雁歸夫人離開這裡……或許父王便再也了無生趣……
靖武痛苦地閉上眼睛。老天!為什麼要讓他遇上這種事?為什麼要讓他承受這種痛苦?為什麼要讓他處在這種不能選擇的地位?
「皇兄……」
「滾……」靖武背對著靖歡,沙啞著聲音嘶吼道。
看著那背影,靖歡覺得自己像是個罪人……
「我叫你滾!」
靖歡無言地退了出去,臨行前只能默默地注視著靖武僵硬的身子。
他知道,靖武屈服了……他沒得選擇。
他只能屈服。
門關上的聲音讓他心碎……他的心裡出現了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潭,像是水遠也無法填補的深潭。深潭之上映著狼歌蜜色的臉孔,隱約地凝望著他。
靖武哭了。
無聲的哭泣著,淚水從他那雙清朗的眸子裡不斷落下……抬起頭,無語問蒼天。
這,到底是誰的錯?
東宮太子正位了,太子妃也迎娶了。紫禁城裡鑼鼓喧天,舉國同歡的氣氛感染了皇城裡所有人的心情。大家都在笑著,懸著了那麼久的太子之位終於確定,心裡一塊大石終於也落了地。
只是那極度歡樂的氣氛並沒有流傳到懷月宮。但有誰在乎呢?反正懷月宮向來都是冷清的、沉默的。
懷月宮在紫禁城裡,就像一塊異域:裡面住著的人也來自異域。
所以,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息中時,並沒有人注意到懷月宮裡的人們正忙碌地打包著準備離開……
應德皇帝收到了來自柔然的八百里快騎,上面寫著柔然國主病逝,請求天朝讓繼位的王子狼夜以及國母雁歸夫人、公主狼歌回國……這次他再也沒有理由不讓雁歸離開。
他黯然地躺下了,無言地准許了雁歸夫人離開紫禁城。
大喜之日過後,靖武也收到這消息。看著父王臘黃的臉色、無神的表情,他知道一切都變了。
他躲開所有的人,悄悄地來到懷月官。如今他已是東宮太子,即將繼任大統的人選。懷月宮的侍衛們再也不能攔他,但他卻在懷月宮外駐足……
他沒有勇氣走進去,沒有勇氣再見狼歌的面。而那深切的渴望啊……卻無情地啃噬著他的心!
侍衛們看著他,彷彿他是透明人。
沒有人與他招呼,更沒有人阻攔他。這太不尋常了!靖武心裡隱隱透著一絲恐懼的感覺,他快步走進懷月宮,忐忑不安地來到狼歌的房門外。
窗子半掩著,透過窗口,他看到了令他一生難忘的景象!
靖武猜猜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整顆心像是被人猛地劈開——極度的痛楚,一點一滴慢慢從心裡透出來透出來!
他以為自己不能更痛了,但此時此刻,就算有人真的拿刀挖出他的心臟,也不能造成更大的痛苦!
透過窗口,他看到那一頭雪白色的髮絲。
他的心,被絞碎了!
他顫抖得無法站立,僅能喘息地扶住牆,喘息得兒乎無法抬頭!
那是他的狼歌嗎?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天使嗎?
彷彿感應到他的目光似的,狼歌緩緩回頭。似水眼波如今平靜一片,無風無浪。沒有半點情緒的眸子啊,像一汪透明靜潭。
狼歌看到他了,但那神情卻像沒看到他,像是穿透了他!
「滾!」猛然,狼夜從後面狠很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扯得飛了起來,重重撞在樑上。「給我滾!別再讓我瞧見你!」
靖武緊緊咬牙,他的目光沒有離開狼歌。
狼夜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他甚至歡迎狼夜在這時候一刀殺了他!
如果他的死亡能教狼歌原諒他,他願意立刻死!
「我叫你滾!」狼夜憤怒得抽出彎刀,毫不留情地劃開了他的衣襟,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他沒有閃避,他全心全意都在狼歌身上,對自身的痛苦毫無知覺。
狼夜氣瘋了!他反手持刀,猛地往靖武胸前刺去——他要看看這傢伙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成的!他要看看這傢伙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干鈞一發之際,薩多奴猛地將靖武的身子扯離狼夜的刀鋒。他冷冷地將靖武的身子扔在地上,冷冷地開口:
「送太子離開懷月宮。」
靖武張開口,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柔然的侍衛們架起他,將他扔郵懷月宮外,無情地關上了宮門。
靖武起不了身,他像是突然啞了、瞎了、沒有知覺了。
天,突然飄起大雪。
那一夜,雁歸夫人帶著雙生子與薩多奴靜悄悄地離開了紫禁城。
當他們踏出懷月宮,看到還呆坐在地上的東宮太子高靖武時,沒有人多看一眼,甚至連狼歌也沒有。
她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悄無聲息……甚至,連衣角也不曾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