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王微沉吟著,粗獷的面容裡透著幾絲興味,他一雙虎目精光炯炯,薄薄的唇角銜著一抹笑。
這下,他可以清清楚楚看個夠、看個過癮了!
眼前男子身長九尺有餘,虎背熊腰、英碩壯偉,面容粗獷偉俊,一雙虎目神光湛湛不怒而威,玄鐵黑甲下的一身糾結肌肉,果真是前所未見、壯偉無雙的男子漢!
看著他,路拾兒忍不住要坐直了身子、挺起略嫌清瘦的胸膛,只不過,儘管他坐得如竹竿似的直,胸膛挺得連腰都酸了,在戰王眼前仍如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孩子一般,顯得單薄又瘦弱。
「藥王是你的妻子?」聲音裡透著一絲笑意。
「怎麼?不成?」拾兒抬頭挺胸,睥睨群倫似地瞅著他。
「藥王是個幾十歲的男人。」
「哼!就說你是井底之蛙!」拾兒冷哼道:「我家老主子已經死了。」
「你家老主子?」
拾兒臉上一紅,更加的理直氣壯。「我從小都那麼叫他的,叫慣了,一下子改不過來罷了。」
「那麼你的『妻子』是新任藥王?」
「沒錯!」
「藥王的幾個徒弟怕不都夠資格做你的爹娘了。」「井底之蛙、井底之蛙!藥王有五個徒弟,他最寵愛的正是我的妻子王藥兒,所以臨死前將藥王之位交給我的妻子接任,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原來是這樣……那麼新任藥王此刻人在何處?」
「在陰山冥王府裡。」
講到這個,拾兒的氣勢立刻低了,他咬咬牙,陰沉著一張臉道:「我家老主人的幾個徒弟叛變,所以命我們妻子上陰山向冥王求救,打算借冥王的力量奪回藥王谷,誰知道會遇到你們來圍山!」
「所以你這是代你妻子過來打探軍情?」聲音裡那抹笑意還是沒有消失。
「沒錯!正是如此!」拾兒跳了起來點頭稱是。「你快快招來,為何領兵包圍陰山?」
「為何?自然是打算上陰山冥府去。」
「上就上,幹啥勞子用這麼多人?」
「你是小孩子,當然不懂。」
拾兒臉色立刻一變!倨傲地瞪視著他。「傻大個,你娶老婆沒有?」
「本王尚未娶親。」
「哼!你連老婆都沒有娶,還敢稱我為『小孩子!』戰王眼底的笑意一直一直都沒有退去。
「說的也是。既然路兄你的夫人也在山上,那麼你可要隨我上陰山?」
「你要打上去?」
「本王如果要率軍打上陰山,早就上去了。探子昨夜來報,有一男兩女夜探陰山至今未歸,想來其中一名少女應該就是路兄的妻子。」
他這麼路兄路兄的叫,叫得他渾身不舒服起來,但是他自己講的,他都已經「娶老婆」了,被稱為「路兄」何奇之有?
「路兄?」
拾兒忍耐地嘟囔兩聲。「當然好,不過我還有一個同伴,他也得跟我一起去才行。」
「既是路兄的同伴,自然也是本王的同伴,當然可以同行。」
「我去叫他來!」
「不用了。來人,有請金三爺。」
拾兒的下巴頓時掉在地上!門口進來的彪形大漢,可不正是金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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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嫁給你。」
鳳冠霞帔端正放在銅鏡前,透著那片光滑的銅鏡,她可以看到冥王的身影遠遠地坐在房間的另一頭。
「你既然來了,又怎麼由得了你?」
藥兒冷笑。「只不過是一死而已。」
「死?」
冥王桀桀怪笑。「你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嗎?這是酆都冥王府,死人與活人對老夫來說無多大的差別,你要是死了,更是我貨真價實的『冥後』,豈不是更好。」
「那我就毒爛自己,讓你娶一個皮肉俱爛、半死不死的鬼新娘。」
冥王那陰冷的眼微微瞇了起來,因為這句話刺中了他的要害。他看上的正是藥兒時美貌無匹,若是她毀了容貌!
「對本王而言,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該明白。」藥兒回頭,第一次透出身為「藥王」的倨傲。
「你這又是何苦?」冥王歎口氣,溫言道:「當年老夫的確曾與尊師立下婚誓,只不過我兒不幸早夭無福消受,如今老夫代替兒子迎娶你也是天經地義之事,並無不妥。你想奪回藥王谷不是麼?只要你下嫁於老夫,莫說是藥王府、冥王府,就算你要金陵皇城的紫禁大殿,老夫也是雙手奉上,絕無二話。」
「我師父命我來此求助於您,並沒有說要我委身下嫁,更何況小女子心有所屬,前輩何必苦苦相逼?」
「心有所屬……哼,便是在大殿上鬼吼鬼叫的那名書生?當然!他比起老夫不知風流倜儻多少倍,更兼之年輕力壯,你小小孩兒涉世未深才會給那皮相所誘惑。
老夫敢言,那書生在老夫手下恐怕連十招都走不過。更何況:…床第之事那年輕人懂得什麼?老夫才是箇中高手。」
藥兒臉上一紅,不敢相信這無恥老兒竟敢與她高談「床第之事」!「無論前輩怎麼說,藥兒絕不屈從,前輩可將藥兒禁錮冥王府中一生一世,但藥兒此心絕不改變!」
「女孩子家嘴上總說著不會變,老夫見得多了,此刻不變,下一刻恐怕你就要求老夫娶你了!」
冥王說著,寬袍大袖一揮,房間裡的白幕頓時翻飛起來,只見幕簾之後出現的,竟是風步雲與燕錚的身影。
他們在冥王府中倉皇找尋著,風步雲充滿痛苦的眼神就在她眼前,似乎觸手可及!她甚至可以清楚聽到他們的談話。
看著風步雲那充滿痛苦焦躁的表情,藥兒的心不由得一緊!一股又甜又澀的感覺湧上心頭。
「嘿嘿嘿嘿……乖孩兒,你鍾情於他,那他呢?是否也一樣鍾情於你?他身邊的妙齡女子武功高強美艷如花,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會為了救你而留下?還是會為了救那女子而離開?」
「你快放他們走!」藥兒怒道。
「放,老夫當然會放他們走。只要你答應下嫁老夫,老夫立刻命人送他們安然下山,一根頭髮都不會少。」
「若是我不肯呢?」
「若是你不肯,咱們就來看看你的心上人對你有多忠實。他若真的傾心於你,旁人的死活想必不在他眼中,就算他陪上一條命,也該要救你回去不是嗎?」
「風公子絕不像你一樣無情無義!燕錚是他的生死至交,他不會扔下燕錚獨活!」
「是嗎?那麼假如你跟那女子當中他只能擇一而救,你想他會救誰?」
藥兒一愣,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他會救誰?
她沒把握,她真的沒把握風步雲會捨燕錚而救她!
「你猶豫了……」
冥王的聲音就在她身後,她可以感受到冥王那冰冷的身子正站在她背後,他那枯骨般的手正摩挲著她的發,那感覺如此冰冷、如此噁心!
「你也害怕是不是?怕自己到頭來只落得一生傷心!老夫今日就讓你看看什麼叫『負心』,你就會知道老夫與你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
他取下了她頭上的銀簪,無恥地將臉埋入她如雲鬢髮之中深深吸一口氣。
藥兒甩開冥王那冰冷的手,回首冷冽地望進他眼底。那雙殘酷的眼眸冷笑著回視她、挑戰她!
可是,她為什麼要知道?
她這一生得遇風步雲,與他相處這麼些日子、傾心於他,於願已足了不是?何必強求?何必非要知道?
思及此,藥兒衣袖微動!
「嘿!」冥王眼捷手快,立時點住她的穴道。只是看著那雙眼,他已經知道她有必死之心。那種眼神,他看過太多。
藥兒咬著牙,冷冷怒視著他。
「你知不知道你這表情好美?美得令老夫、心動、心痛!這般的美一定要留下,留在老夫身邊,永生永世。」他的手輕撫她嬌嫩的臉頰,掠過她不住顫抖的櫻唇「真想現在就娶你為妻,現在就得到你!」他擁著她,光禿的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喃喃低語著不堪入耳的慾望。
淚水自藥兒木然的美眸中落下,熾熱的眼淚澆熄了他的慾望。
冥王低下頭冷冷地看著她,微笑。「眼下就算奪得你的身子,想必你也不服,要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只有斷了你的念頭才有可能。」
他握著藥兒的雙肩轉向簾幕後的透明牆。
「看著……看著你的心上人如何負心,看著你的心上人如何因為負心而慘死在老夫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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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冥王府就是一個大迷宮,這冰冷的迷宮不但杳無人跡,而且大得驚人!
這迷宮自然與外面一樣,是按照奇門五行所排列出來,沒有人帶路,他們不要說找到藥兒,連想要離開都有困難!
奔走了大半夜,他們先是不斷在冥王府外的樹林迷路,繼而在這偌大的殿堂中迷路,饒是他們內力精深也無法不感到疲累,而武功遠遜於風步雲的燕錚終於感到體力不支,停下了腳步。
「步雲!」
風步雲回頭,見她臉色略顯蒼白,便知道她累了,他歉然一笑。「抱歉,累你陪著我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找。
燕錚歎口氣。「她既是你心愛的人,陪你找她有什麼難的?不要說一夜,就是一年十年也該的。」
「燕錚!」
燕錚微微露出苦笑。她何嘗看不出風步雲對藥兒的感情?藥兒啊,那般纖弱裊裊風情,連身為女人的她都要心動憐惜,更何況是風步雲此等人中之龍?
她是燕錚,永遠也成不了王藥兒,她只懂得終日舞刀弄槍,何來風情可言?藥兒永遠不會知道,有時候她多麼希望自己能以這一身武功換得藥兒那國色天香的姿態!
曾經一度,她想過自己能與風步雲仗劍豪俠同游江湖,那夢想打從她認識風步雲就已經存在了,只可惜兩人一直相隔兩地,而風步雲又對她從不動心。
女人總是清楚的,一個男人是否對自己動了心,即便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女人也絕不會錯過。
而風步雲從來都沒有對她動過心,他對她從來就只是兄妹之情。
見到藥兒的第一眼,燕錚便知道自己和風步雲是永遠不可能了,就算她在風步雲身邊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海枯石爛,他也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思及此,她心下黯然,卻只能低頭苦笑道:
「再這麼找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是冥王的地盤,他愛躲多久就躲多久,咱們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得想個法子引他出來才行。」
風步雲四下張望。冥王府真的很大,到處都是迴廊岔道,佈置又都長得一模一樣,再這麼找下去,不要說燕錚受不了,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要活活餓死在這迷宮裡。
思索片刻,他轉向燕錚道:「你把耳朵堵住,盤腿注意自己的內息。」
燕錚不明所以,正當開口欲問,風步雲已經鼓足內力發出長嘯。
燕錚大驚!連忙雙手-住耳朵,但即便如此,卻依然感到心笙動搖,無法自已。
風步雲的長嘯聲愈來愈響!有如雷聲隱隱,又如萬馬奔騰!整座冥王府籠罩在此長嘯聲中,竟隱隱動搖。
原來整坐冥王府乃全部由巨石所造,建築物既高且巨,出口卻寥寥無幾,連窗戶也沒見到幾個,風步雲內力深厚,再加上他們是在一座石城之內,長嘯之聲不斷來回撞擊,一波重過一波!
約過了半盞茶的時問,一抹白色身影飄然出現在他們不遠處的內殿之上,那游絲似的聲音冷笑著說道:
「好內力!虧得崑崙山那老不死的教得出此等好徒弟,老夫佩服。」
風步雲這才停住嘯聲,冷眼望著來人。「你終於肯出來了,快把藥兒姑娘交出來!」
「就算本王將人交給你,你們也出不去的,只會落得餓死在冥王府的淒涼下場而已。」冥王冷笑。「不如,咱們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你身邊有兩個姑娘,你選一個交給本王,另一個就讓你帶出冥王府,如此一來皆大歡喜,豈不妙哉?」
「休想!」
冥王眼一冷,那張骷髏般的臉似哭似笑。「既然你不肯,那麼本王先殺了這王藥兒,然後讓你們兩個活活餓死在這冥王殿,於本王也無損。」
冥王身前的藥兒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凝望著風步雲,她的眼光是如此熱切,似是想將他的身影深深印在腦海之中、水不忘懷。
風步雲同樣望進藥兒眼底,不知怎地,他恐慌了起來!藥兒的眼神……那眼神如此的絕望,卻又透出一絲勝利感。她穴道被制,又無能逃離這裡,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已勝利?
風步雲猛地糅身奔向冥王。「快放下她!」
「本王!」冥王話聲未落,驀地臉色一變!「好歹毒的小賤人!你竟對本王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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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紫微神宮派來殲滅冥王府的人對吧?」奔馳中,拾兒轉頭問脫下戰袍的戰王。脫去那一身鐵甲,戰王修長壯碩的體態更顯陽剛。
「你也知道神宮?」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家老主子是怎麼死的?」
「原來他們早就有所行動,本王終究是慢了:…」戰王不由得歎息一聲,望著他的眼神大有愧疚之意。
「你不是紫微神宮的人?」
「本王當然是。問題是,現在的紫微神宮已經不是過去的紫微神宮,現在把持神宮的那群人乃是竊宮之賊。」
拾兒糊塗了。「那你到底來幹嘛?」
「本王扶持神宮幼主,此番前來乃是勸降冥王,如果早知道那班人會先去藥王谷作亂的話,本王應該先去藥王谷相助藥王才對,唉……」
「所以說冥王跟那些紫微叛賊是一夥的?」
戰王回頭有趣地望他一眼。「你怎確知他們是叛賊而本王不是?說不定正好相反。」
「你這種人當不了反賊。」路拾兒嘻嘻一笑。「當個鎮前大將軍倒是可以,要當反賊得有反骨,如同你爺爺我這樣!」
「你有很多反骨嗎?」戰王笑著問。
「多!當然多!渾身上下都是!」
「那麼新任藥王又怎麼會下嫁於你?看你年紀輕輕的,恐怕是胡吹大牛皮。」
「誰說我吹牛皮!」拾兒惱怒地瞪了旁邊的金狂三一眼,後者只是一臉的無辜。「你別聽這金老頭胡言,他的命還是爺爺我救的呢,他又不是我們藥王谷的人,當然不知道藥王谷中發生過什麼事!」
「喂!你這臭小子!」
金狂三氣得跳腳,可自己這條老命確實是他救的,一口氣堵在喉嚨說不出來,直氣得他滿臉通紅。
「就算你真是藥王的丈夫,恐怕也當不了藥王。」戰王好整以暇地說道。
「你又胡說了!本爺爺我一身是毒,怎當不了藥王?」
他們很快就穿過了冥王府前的石碑,前方雖有灰影阻擋,但是戰王卻一點也不放在眼裡。只見他橫劍身前,幾個輕靈縱落,還沒見到他出手,那班灰影已逃之夭夭!
「哩一!身手不錯,你怎麼懂得解陣?」
「你也知道這是迷蹤陣?啊我忘了,你原就懂得八卦迷蹤步。」
「連八卦迷蹤步你也知道?!」
「如果不知道八卦迷蹤步,你在主帥帳裡要看本王的臉,又怎麼總是看不到?
本王自有破解之道。」
拾兒很不滿意了!那可是他得意的武功,怎麼在這傢伙面前全成了三歲孩童的小玩意?
「哼哼,我知道!全天下就你這『戰王』最行了,成了吧?」
戰王爽朗一笑。「這本王可就不敢如此自居了,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王只不過比你佔了點年齡上的便宜。」
「嘿!你自個兒知道就好,是本爺爺客氣讓你的,可不是你真的有什麼通天的本事!」
「路兄年少英俠,本王自是佩服得緊,不過……你還是當不了藥王。」
路拾兒怒道:「哼!你爺爺我當不了藥王?我就當給你看!」
正說著,前方傳來鬼魂淒慘哭泣之聲,冥王府已近在眼前。
驀地,狂嘯之聲傳來,冥王殿不住地隱隱動搖,戰王忍不住喝了聲好!
「是我家侄子!他必定有難!咱們快進去!」金狂三大驚失色,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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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交出解藥!」冥王枯爪緊緊扣住藥兒白細的頸項,同時點開她的穴道。
「快拿解藥來,否則本王讓你死無全屍!」
眼見藥兒受制,風步雲刷地長劍出鞘,精妙的招數直取冥王面門。「鬆手!」
冥王卻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他身影一縮,飄然往後直退,不見他身影如何晃動,便已飄離一丈之外,竟真的有如鬼魂一般!
風步雲的攻勢愈來愈急,但冥王身形鬼魅,而且挾著藥兒擋在身前,風步雲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不能盡力施展,當下不由得氣急攻心,猛地嘔出一口血!
「步雲,別過來。」藥兒輕柔地說道。
「藥兒。」風步雲愣住了,藥兒從來沒這麼叫過他!
「別過來。」她臉上竟是一抹微笑。「能認識你,與你相處這段時日,藥兒於願已足,你快帶燕錚離開吧。」
「不!」
「賤人!解藥呢?」
只見冥王身影搖搖欲墜,竟是愈來愈無力的感覺,他的枯爪深深陷入藥兒的頸項之中,血痕一條條往下流,染紅了藥兒身上的雪白衣裳,看起來無比的怵目驚心!
「你再不交出解藥,本王催心掌一出,你這條小命立時要斃於掌下!」冥王開始喘息了。他的眼窩原本深陷,而此時竟不斷地往外凸出!眼球佈滿血絲,狀極恐怖猙獰!
「你……只要你交出解藥……本王允諾你們三人可以……可以平安離開這裡……」
「太遲了。」藥兒微笑。
冥王看著她,惱怒已極!只見他猛地將藥兒的身子往外推,雙手驀地朝她身子奮力出掌。
「藥兒!」風步雲想飛身救人已來不及!只得長臂疾舒,將藥兒纖弱的身子攬進懷裡,打算以自己的背承受劇力萬鈞的一掌!
碰地一聲巨響,四周牆壁都在晃動,偌大的冥王府竟因為這一掌而搖搖欲墜,石塊塵埃頓時四下飛散!
「戰王在此!」
驀地,戰王墨黑的身影出現,他竟在半空中斜身飛下,單掌接住了冥王那劇力萬鈞的催心掌。待他落地之後,竟也不由自主地登登後退兩步,直感到自己氣血翻騰,竟有些目眩。
「藥兒姐姐!」拾兒狂奔而來。他還沒去看藥兒,已經先飛身猛地踢向直立在一旁的冥王。「看招!」
「不!」戰王大驚!方才接了冥王一掌,已經知道冥王內力之深厚恐不在自己之下,拾兒這一腿要是踢過去,就算冥王不還手,光是自身內力反噬就能讓拾兒廢去一腿!
又是碰地一聲,雖然力道小得多,但是冥王的身子卻就這麼直挺挺地躺下了。
他們全都愣住了!
只見冥王雙眼怒目圓睜、五官猙獰,已經氣絕身亡!
「藥兒姐姐!」拾兒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一腿踢死了冥王,他猛力推開風步雲,由身看著藥兒,只一眼便錯愕的嚷了起來:「糟了!是同歸於盡散!」
拾兒慌亂地抱著藥兒癱軟無力的身子,手慌亂地在她懷裡亂掏。「解藥!解藥呢?藥兒姐姐!你醒醒啊!解藥到底放在哪?!」
藥兒當然不會回答,風步雲走過來,從拾兒手中接走了藥兒虛軟無力的身子緊緊擁抱。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望著藥兒含笑的臉,才不過半晌啊,方才擁藥兒入懷之時,他還能感受到她的氣息,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藥兒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
「你還有臉!」拾兒狂怒,一掌倏地猛然推出,幸虧金狂三實時攔下他。
「別亂來!你沒看到我風侄子已經心痛如絞、生不如死了嗎?!」
「他是生不如死!可我藥兒姐姐卻已經死了!」拾兒忍不住放聲大哭,潰然跌坐在地。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我早就說要自己陪藥兒姐姐上來的!都是你這窮酸書生硬是拆散了我跟藥兒姐姐!眼下她卻死在你懷裡!賠來!你賠來賠來!」
「莫哭,你再找找!解鈴還需繫鈴人,藥王身上必然有解藥。」戰王溫言說道。
「找什麼找?!找個屁!同歸於盡、同歸於盡!既然都要同歸於盡了還做什麼解藥!」
「可她剛剛明明還有氣……」金狂三囁嚅著。
「那是當然啦!藥兒姐姐跟我從小在藥王谷長大,吃的用的全是毒,我們早就習慣啦!什麼鬼毒物用在我們身上都要比一般人來得慢發作罷了,可那只是發作慢,不是毒不死!」拾兒哭道。
「既然還沒有死,那就是還有救嘛!」金狂三安慰道。「咱們先下山再慢慢想法子好不好?這世上高人輩出,保不得還有比藥王更厲害的神醫可以救她。」
「你說得倒容易!嗚……」
此時此刻,除了這條路外還能怎麼辦?一行人帶著氣息奄奄的王藥兒下山,打算另訪名醫,但大家心裡其實都有數,藥兒如今已芳魂渺渺,與死無異……
戰王將他們分別安置在軍帳之中,先將北夷巫醫們全找來探視藥兒的病況,只聽得那些巫醫嘰哩咕嚕地講著些他們聽不懂的言語,一陣討論之後,巫醫們終於還是搖搖頭走了。
眾人只能搖頭歎息,而風步雲則是守在藥兒身邊寸步不離。他沒有流淚,只是呆若木雞,癡癡地望著藥兒平靜的容顏。
「你們都出去吧,讓我陪著藥兒。」良久之後,風步雲終於低聲說道。
「我為什麼要出去?!我要陪著我藥兒姐姐!誰都不能趕我走!」拾兒立時往藥兒身上撲!但他身影才動,戰王已經從他身後扯住他的頸項。他力大無窮,竟像是抓小雞一樣將他提了起來。
「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風兄傷心欲絕,咱們出去吧,別打擾了他。」戰王說道,提著路拾兒的頸子走了出去。
「你這王八羔子!你這不要臉的下流胚子!快放我下來!免得爺爺我一怒之下殺了你!」
只聽到拾兒不住地破口大罵,什麼骯髒難聽的話全出口了,只不過那聲音卻愈來愈遠,終於遠得聽不見了。
主帳之內只剩下風步雲握著藥兒冰冷的手,熱淚一點一滴地墜了下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而下一句則是:只是未到傷心處……
「藥兒……如果真有來世……你可願嫁我為妻?藥兒,你說你希望這世上真有鬼魂,如果真的有,為何不來與我一會?」
什麼十年生死兩茫茫?什麼不思量,自難忘……想到從此再不能見到藥兒那淡淡的笑,從此再不能見到藥兒那雪白身影,他心痛如絞!
十年……他怎捱得過十年」他連一時一刻也捱不下去!
他靜靜地垂淚,直到日落西山,又到朝陽升起,日復一日,直到第三日,他終於氣衰力竭,倒在藥兒屍身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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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王帳內。
「風公子只是氣衰力竭而已,好生調養幾日便可恢復原來模樣。」巫醫說著,轉身離開。
戰王歎口氣說道:「命人將藥兒姑娘的屍首好生收斂,別再讓風公子見著了。」
「屬下領命!」他的下屬正要轉身出去,外頭卻匆忙進來一名小兵。
「報!」
「什麼事?」
「營裡少了一輛馬車,還有將軍的驃雲騎也不翼而飛!」
戰王一愣!「少了一輛馬車?還有本王的驃雲騎?」
小兵耙耙頭皮,一臉沉重的罪惡感。「大清早起來,營裡的兄弟來報,說管馬營的人不知怎麼搞的,全都睡死了。經他們一清點,才發現少了輛馬車跟兩匹馬,其中一匹就是剽雲騎。屬下失職!請戰王賜罪!」
戰王兀自沉吟著,虎目微瞇。
「唉啊唉啊!糟糕糟糕!」正在此時,金狂三卻闖了進來嚷道:「真是糟糕透了!咱們中了那小鬼的計了!那小鬼跟藥兒姑娘的屍首都不見了!」
「中計?」原本昏昏沉沉的風步雲猛地跳起來,眼中重新綻放出光芒!「你是說……」
「金爺是說那路拾兒已經將藥王拐帶走了。」
風步雲還是一臉的茫然。
戰王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他的肩道-「風兄,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你是說……」
「路拾兒謊稱藥王已死,令咱們對他失去了防備。那小子情意切切,大夥兒自然不疑有他,更何況藥王谷的奇毒之多,原就是毒物之王,是否有什麼毒物能令人看起來像是死了,但其實卻沒有死呢?這答案也只有拾兒跟藥兒姑娘自己心裡清楚了。無論尋常大夫跟咱們怎麼看,都只覺得藥兒姑娘已經氣絕身亡,只待咱們一分心,那傢伙就將藥兒姑娘給拐走了。」
「你是說藥兒還活著?!」
「據本王看應是如此。」
「那……那拾兒帶她去哪裡了?」
「自然是藥王谷了。」
「他回去藥王谷幹嘛?如果他要回去,咱們已經決定要將藥兒姑娘的屍首送回藥王谷,他又何必多此一舉?」金狂三搖搖頭。
「這就是那小子鬼靈精怪的地方了。」戰王微微一笑,眼中綻放出激賞的光芒。「他跟藥兒姑娘先回去接收藥王谷,待本王大軍到後,他自然能以藥王谷之主的身份來與本王談判。若只是跟著咱們將藥兒姑娘的屍首送回,咱們未必會支持他成為藥王。」
「那小子,想不到如此狼子野心!」金狂三大罵,氣得簡直要將自己的一雙眼珠子挖出來了。「眷戀權勢地位,真不是個好東西!我老金瞎了眼了!」
「金爺休氣,那路拾兒想成為藥王倒也不是眷戀權勢。」
「那是啥?」
戰王哈哈一笑道:「只因本王嘲諷他,說他不可能成為一代藥王,他只不過想報復本王罷了!」戰王拍拍風步雲的肩。「倒是連累風兄連夫人也沒了,本王甚感愧疚。這樣吧,本王隨你們往藥王谷一探便是。」
尾聲
「拾兒,不要再鬧了!」
「我沒鬧啊,我是真心誠意要娶你為妻耶!」拾兒無辜地拿著手上的大紅鸞鳳袍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一下子比比她的肩,一下子又比比袍子的長度,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
「你再鬧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藥兒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快解開我穴道!」
「不要嘛!」
「路拾兒!」
他沮喪地垂下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拍開她身上的穴道。「藥兒姐姐!」
「夠了,我真是受夠你了!」
「藥兒姐姐啊,不要這麼小氣,你嫁給我嘛!」
「你瘋了!我懶得與你說,快走開!神鶴就快走了,今兒個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拾兒鍥而不捨地追上去。「你告訴我,告訴我!到底為了啥你不能嫁給我?你是不是還念著那風步雲?你嫁給我三天就好了嘛!求求你啦!三天之後我就休了你,好不好?」
「不好!」
「藥兒姐姐!」
「你到底要不要學那馭鶴之術?」
「不學了!你不告訴我為什麼,我就不學!讓這裡的人全死光好啦!」他竟然賭氣的別開臉。
「那好啊,你不學,往後後繼無人,這藥王谷遲早死個一乾二淨,不過那也跟我沒哈關係,我無所謂的。」
「吼!」
藥兒走進神鶴群中,那群神鶴立刻散開,避之唯恐不及。她歎口氣,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錦囊交給拾兒:「喏,先拿著,神鶴們討厭這東西。」
小錦囊一交給拾兒,原本在他身邊的神鶴們全都走開了,轉向藥兒那邊靠攏。
那些如人一般高大的鶴群一點也不怕她,好幾隻圍在她身邊伸長了蛇一般的長頸親熱地挨著她,咕嚕咕嚕地發出奇特的聲音。
「辟毒珠,哼!見了就討厭!」拾兒將小錦囊一上一下地扔著,嘴上雖說討厭,神態卻還是頗為慎重。
「要是沒這辟毒珠,恐怕我已長埋在五尺土之下。」
「是啊是啊,這是你、心上人給你的東西,當然頗有神效!」拾兒沒好氣地答道。
「你啊,就只知道滿口胡說,辟毒珠素有神效,跟誰給我的有什麼關係?」
想起當日在冥王府,連她自己都以為已絕無生路。當冥王拔下她發上銀簪的那一-那,冥王已經選擇了死路,後來她再假做下毒的動作,只不過是要冥王分心,來不及運功抗毒而已。
沒想到五年前風步雲交給她的珠子,五年後卻救了她一命:…難道冥冥之中果真有定數嗎?
想著想著,她無瑕的臉上露出溫暖笑顏。
「哪!看看自己那副騷樣!」拾兒氣不過,舉手便把那小錦囊一扔!「扔了這礙眼的玩意兒!」
「曖!」
「瞧你一臉驚惶的,就是把你眼前的金山銀山搬走,你也未必如此緊張。」
藥兒噗哧一笑。「我要金山銀山作哈?」
拾兒轉頭不說話,仍是一臉的怒意。
「唉,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搞的?」藥兒歎口氣說道:「你明知道不可能,怎麼還是死皮賴臉的纏著呢?」
「哪有不可能?誰說不可能!」
藥兒忍耐地翻翻白眼。「那你告訴我,兩個姑娘家到底要怎麼成親?」
「他們不知道就好了啊!,」她居然還有臉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而就在此時,風步雲與戰王一行人,已經連夜趕到藥王谷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