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安穩的一天,幾乎沒發生任何事;這段日子以來,這是最平靜的一天,平靜得連守夜的人都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夏雪面無表情,正是因為這一天太平靜,她決定要給它來點刺激。
是她執行任務的時間了!
短短的走廊,昏暗的燈光,她彷彿得花上一輩子才到得了她要到的地方;在這裡,她渡過了將近一個月,感覺上卻已在這裡過了一年!
當她打開潘亞迪的房門再走出來之時,結束的不僅是潘的生命,還包括了她的。
那是可以估計的結局,她不意外、不震驚,甚至她沒有任何的歡喜,復仇對她來說只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不得不執行的任務,為的只是結束這一段噩夢,為的只是她污穢不堪的生命劃下休止符。
在經過陳彥的房門時,她停下腳步,愣愣地望著房門,彷彿借此便可透過房門而看到她唯一真正愛過的男人!
亡命之徒的夢。
他曾問她誰是亡命之徒,她沒有回答,因為答案很清楚,是她。
他也是!
可以愛,但不能讓他知道,不能和他一起說那些虛無飄渺的山盟海誓,不能和他在一起做些愚蠢可笑的傻事,而那正是她現在會用她所有的一切來換取的!
她曾經以為她可以選擇她自己的命運,就像許多人一樣選擇自己要走的路,選擇自己珍愛的人,但她錯了!
錯得多麼離譜!
「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她輕輕說著,感到淚水自眼眸中流下來,她用手撫著木製的門,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們今生今世永遠無法在一起。
親吻那扇門,彷彿親吻他一樣,然後她走向走廊的最底端,無聲無息地將門推開。
房門裡有一盞小燈,昏黃的燈光看起來十分溫暖,躺在床上的女孩沉睡得像個無邪的孩子!
多麼的不公平!
夏雪凝視潘亞迪已恢復血色的臉,心中殘忍的想著她們之間的一切不公平!
可是她無法不承認,她是真心喜歡剛毅、堅強、不向命運低頭的她!
同樣的命運,她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那是誰的錯?所有的前因後果都只留給她一條死路,怨誰?
她自衣服的口袋中掏出滅音手槍,拿起大床上另一個枕頭,將槍置在枕頭之下,準確地瞄準了她的心臟
只要一槍,只要一槍 所有的恩恩怨怨就都結束了!她甚至不會感到任何痛苦!
那她為什麼還不開槍?
開啊!開啊!
她的手強烈地顫抖著,淚水和汗水自她的臉上落下,她必須咬著唇才不會哽咽出聲!
為什麼?
她在心中吶喊、吼著,責問上蒼待她有不公!
她做錯了什麼?必須受到這樣殘酷的折磨?
她那年僅五歲的妹妹又做錯了什麼?她那慈愛的父親又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開槍?」床上的女孩睜開眼,平靜地望著她低問,「如果你真的如此恨我,為什麼不開槍?」
她悚然抬頭,和潘亞迪憐憫的目光對個正著,「我會的,我會開槍的!」她低聲叫著,卻忍不住淚水。
亞迪望著她,感到憐憫、同情,也替她感到傷心。「我不會反抗的,我們潘家至少欠你這些。」
「你知道?你知道你欠我什麼?你知道你為什麼還不走?為什麼要給我機會?」
「我說過,因為我至少欠你這麼多,如果只要我一條命便可償還你,令你感到滿意,那麼我不會走、不會閃、不會反抗,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夏雪顫動著身體,猛力摑了她一巴掌,聲音之大令二人都愣了一下,亞迪的臉快速的浮起五指印!
「你欠我,你們姓潘的欠我!欠我那五歲的妹妹,欠我那年邁的父親,如果不是你父親出賣了我們,我爸不會死,我妹妹不會死!我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這是你欠我的!」
「我知道。」潘安靜地回答,淚水自眼角流了出來,她爸爸出賣了夏雪的一家人,為的是救自己的一家人,但他沒有成功,結果是兩家都只剩下她們。
她的弟弟潘亞勤是無辜的,當年他才十六歲,而夏雪的妹妹犯過什麼錯?一個年僅五歲的女孩!
若不是傑姆在檔案中看過夏雪,再調出資料仔細研究,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些事,也永遠不會明白自己身上背負了多少債務!
夏雪的父親是個臥底警察,而她的父親是個毒販;在她的父親急欲退出之時,不惜出賣好友以求全身而退,是的!她是欠她的!
「我恨你!今天我就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你父親,但他已死了!所以你不要恨我,我只能這樣做!只要殺掉你我就了無遺憾了!只要殺掉你 」
「我很抱歉 我真的很抱歉 我真的 」亞迪哽咽得說不下去,夏雪付出的代價是她的一生!
她為了多年前的事付出了她的一輩子,活在恨之中,活在骯髒、暗無天日的環境中,求的、要的,不過是她卑微的一條命!
她有什麼資格走?她有什麼資格閃?她有什麼資格活得比她幸福、比她快樂?
夏雪泣不成聲,持槍的手無力的放下,她知道她下不了手,開不了槍!
潘亞迪也是無辜的,她一樣是受害者,而她堅強的反撲,不願向惡勢力低頭,她殺不了她!
當不認識、不明白她的時候,潘亞迪這個名字只代表她心中澆不熄、吹不滅的恨火;但現在,現在她怎麼殺得了她?她怎麼殺得了?
一個遠比自己堅強、遠比自己有勇氣卻有著同樣不幸遭遇的人?
「夏雪——」亞迪自床上爬起,悲傷地低喚,「我知道我再說什麼都沒用,可是——」
「你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沒有資格說話。」她面無表情地對著枕頭開了二槍,綿絮彈跳起來,在半空中飄揚,彷彿是雪花……
「再加上那顆手榴彈,我已經殺掉你三次了,抵得上我家的二條命。」她起身,轉身走向門口。
「不要再回去了!」亞迪跳了下床,緊緊扣住她的手,「不要再回那個地方去了!你是自由的,你沒必要再回去;留下來,讓我為你做你未做完的事,不要再回去了,我求你!」她喊道。
夏雪轉回頭,朝她露出一淒美的微笑,「你還不懂?還不知道嗎?我是沒有選擇的,我必須去完成所有的事,否則我心中的惡魔永遠也不會死、永遠不會消失,你有一棟房子可以燒,可是我沒有,我有的只是一條命、一條原本早該不存在的命,這是我唯一的方法,我 」
「你可以留下來。」
她愕然回頭,原以為這是平靜的一天!
門再次被推開,門外站的是林磊和陳彥;陳彥逕自走到她的面前,「你可以永遠留在我的身邊,遠離那一切,再也不要回頭,我會替你殺掉一切的惡魔,我會替你辦到這一切!」他緊緊地擁住她,為她為吃過的苦,為她曾受過的罪,為她所背負的傷痛,也為了他的愛!
「這是什麼?這是同情嗎?憐憫嗎?還是——」
「這是愛。」他靜靜回答,低下頭吻她淚水縱橫的臉,「這是亡命之徒的愛!」
夏雪搖搖頭,推開他的懷抱,「你忘了?我不相信愛的,我只相信仇恨!仇恨支持我活到今天!」
陳彥抬起她的顎,堅定的、毫不猶豫的,「那麼從今天、從現在這一刻起,你將只為愛而活,為我而活,為了我們的將來而活!」
「沒有將來。」她低泣。「沒有將來,沒有你,沒有我!」
「夏雪!看著我!」
「不!」她哭喊,悲傷、痛楚、無可奈何!「你不懂嗎?你這個白癡!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是髒的,再也乾淨不了!再也無法面對自己了!你不懂嗎?我留下來只會讓你恨我、看不起我,沒有將來,沒用的!一切都沒用,都不會一樣了!再也不會一樣 」
他扣住她,將她拉進懷裡,近乎粗暴,近乎蠻橫,不顧一切的用著全力吻她,只要她停止這般折磨她自己,他會為她生、為她死!只要她原諒她自己!
淚水浸濕了他們的臉,他們沒有明天的吻中全是熱淚,全是傷痛,全是——夢!
亞迪和林磊相擁著悄悄退出房間,將門帶上,知道這對命運乖舛的戀人需要一點空間。
「留下來。」他低語,將頭靠在她的頭髮上,「求你留下來!」
夏雪抬頭,撫著他的眼,悲哀地微笑,「不要為我哭泣,我會受不了的——不要哭——」
他真的流淚了,自己全然不明白的心痛使他在成年後第一次落淚,而他沒有掩飾,沒有停止,就這樣任自己在她面前流淚。「留下來!」這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你不會看不起我?不會嫌棄我?」她哽咽地問。
「永遠不會!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奇跡,夏日裡的盛雪,是我唯一渴望、祈求的。」
夏雪笑了、哭了,又哭又笑地撲到他的懷裡,他抱起她走向床,二人一直倒下,他認真無比的凝視她濕潤明亮的雙眼,「留下來。」
她哽咽地將臉埋在他的肩上,「我是你的,永遠都是!」
「這表示你會留下來?」
「我會!」那是一聲含糊卻堅定的回答!
* * *
「她會留下來嗎?」林磊握著亞迪,坐在陳彥家小小的花園裡,有些感傷地問。
她抬起頭,感到悲傷正像潮水一樣地淹沒了她。「我希望她會,真的,我希望她會!」
他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但一波又一波湧出的傷悲卻是怎麼也止不住,怎麼也壓抑不了!「你再哭我就要心碎了!」他低語。
「我不知道是這樣的,從來沒想過是這樣的!我爸爸他毀了她,如果不是——」
「噓!別說了!」他打斷她,將她抱在懷裡,任她奔流的淚水浸濕他的襯衫,任她的淚水無助地揪緊他的心。「別說了!那不是任何人的錯,生存就是這樣,你明白的,不是嗎?你比誰都明白什麼叫生存,你和夏雪都生存者,當別人還是個孩子時,你們就已經是個生存者了!雖然方式不同,可是重要的是你們都活下來了,不是嗎?」
「可是你看看我、看看她,我們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青春、歲月、歡樂和幸福 什麼都沒有;她甚至賠上了她的一輩子!一輩子!你知道那有多長嗎?你知不知道那有多長……」她的聲音只是一逕的破碎,到最後只剩下低不可聞的哀泣!
「你得到了我!而夏雪得到了陳彥,這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幸福,許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什麼叫愛,而我們,我們至少有這些。」
她埋在他的肩膀裡,不知道該不該為這一點感到高興;世界上的確有很多人一生中都不知道什麼叫愛,什麼叫恨,只是好單純、好單純的活在生活之中。
那是一種無知的幸福,永遠沒有轟轟烈烈過,對世間人世的懵懂會造就出一種安適、憨恬的幸福感和滿足感。
對她們來說,那種生活永遠可望而不可得!
已經經歷過的就不會忘記,已經走過的路再也無法回頭。
是的。
她們的確是生存者,在命運無情的擺佈下仍能存活下來的生存者,但這一點值得慶幸、值得感到安慰嗎?
她們所付出的一切如果可以用來交換,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那種無知的幸福和安定感!
「一毛錢買你現在心裡所想的。」他抬起她迷濛的臉,「或者一塊錢?你值多少?」
「我值你的一輩子。」她含淚微笑,「我在想如果我可以重來,可以選擇,我是不是會選擇那種無知的幸福感?或者為了能夠遇見你,我仍會選擇相同的路?」
「那麼答案呢?答案是什麼?」
「你真的要知道?」
他微微僵硬,但仍認真的望著她,「是的,雖然我很害怕答案,但我也很渴望你的答案。」
亞迪轉身靠進他的懷裡,眼光移上天上那一輪代表歲月流轉的明月,半晌,方緩緩開口,「我會選無知的幸福。」感覺到他僵硬的身體,她仰起頭,他的臉是一片陰影,連眼神都暗淡的。
而她的臉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無比的柔媚動人。「但我會去找你,天涯海角的尋你,讓你愛上那個愛笑、愛做夢,擁有全世界的我,不管你是否願意,我都不會放你走!」
他的眼光亮了起來,輕輕地微笑,「這麼霸道?」
「你不喜歡?」
「不,我愛任何一個你,過去的、現在的和將來的!」他深情地捧著她往後的仰的臉,深情的、無悔的烙下他的痕跡!
* * *
「小慶?」
男孩自小書桌面前抬起他的頭,「麥克?有事嗎?」
他走到男孩面前,半倚在書桌上,「那天你說謊,你根本沒到同學家去,你是和傑姆一直出去,是嗎?」
小慶愣愣地望著他,眼神遊移不定,彷彿不知如何回答。
麥克微微一笑,伸手揉揉他的頭髮,「好小子,這算是你第一次出任務,滋味如何?和你想像的一不一樣?你不是一直抱怨無事可做嗎?這次傑姆可派給你一個好任務,怎麼樣?亞迪和林磊還好嗎?有沒有說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男孩猶豫地笑了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啊!你該不會是連我都信不過吧?我是麥克啊!老麥克,買冰淇淋給你吃的那個傢伙,我待在這裡的時間可比你長多了!」
他只是聳聳肩,「我真的不知道。」
麥克回他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好吧!算你通過測試了!真有你的一套,果真守口如瓶!」他拍拍他的肩,「等你再大一點,你會成為『狐狸』最優秀的情報員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放心吧!」他說著,以輕鬆的姿態走向門口,「這下傑姆可放心了吧!真是的!亞迪他們在『華人幫』又不是什麼大秘密,搞不懂他 」
「你也知道?」小慶叫了起來,有些委屈的說:「他說過要保密的!」
麥克露出得意的笑容,背對著他揮揮手,「那是騙你的,『狐狸』裡沒有秘密可言,我猜他只是想試試你而已。」
「可是傑姆說——」
麥克不耐煩的回過頭來,和善的假面具已落在地上跌個粉碎,「他說什麼不重要,現在我才是老大,他不會瞞我任何事的,你最好也搞清楚這一點,亞迪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小慶迷惑地盯著他看,半晌才囁嚅著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在談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
「好的情報販子必須隨時豎起耳朵,顯然這一點你還不合格,以後千萬別忘記了!」他有些忿怒地說道。
「我知道。」
麥克走了出去,小慶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不明白自己是否已洩露了什麼,他是上了麥克的當了嗎?
他不知道,所以他決定下樓去問個清楚。
* * *
向來冷清的地下室,今天人突然多了起來,仍密密麻麻紮著繃帶的潘亞迪和林磊帶著二然男女來到傑姆的工作室等著他的出現。
林磊的大哥林奇是個有著四分之一印地安血統、高大挺拔的男人,儘管身穿正式西裝,但在那微微凌亂的文明外表下,他的身體蘊含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原始力量。
兩兄弟一見面便用力擁抱,兄弟之情溢於表,亞迪微微黯然,她曾經也有這樣的兄弟
「亞迪,這是我大哥林奇。」林磊含笑替他們介紹,亞迪微微頷首,沒有忽視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讚賞。
「你好,我是潘亞迪。」
「我知道,林磊在電話中說得很清楚。」林奇伸出他的大手和她交握一下,在彼此的眼中找尋認同感。「聽說你有了點小麻煩,我把吉兒帶來了,希望對你們能有所幫助。」
他身旁嬌小、細緻得如同芭比娃娃的小女孩是個奇跡!她和高大壯碩的他成對比,甜美的笑臉和溫柔一如小鹿斑比的眸子令人不由得心生憐惜,魏吉兒是該被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天使!
「你好,我是魏吉兒。」吉兒羞怯地微笑,顏色輕輕爬上她的粉頰,使她看起來無比迷人。
彷彿要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似的,林奇的大手一直放在她的肩上;亞迪和林磊對視一眼,或許他們心裡都還不明白存在他們之間的是什麼,但答案清楚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你這裡的事不尋常?」林奇打量這一間裝滿高科技金屬的房間,「千萬別告訴我現在美國到處都有這種設備,我在公司的研究室裡花了大筆金錢,可是這裡甚至比我那裡更壯觀!」
林磊聳聳肩,「那可能是因為你沒找對人,傑姆是前中央科技研究院的高手,這裡的東西有一半以上出自他自己的手。」
吉兒睜大雙眼,對這裡的一切好奇極了!她轉向亞迪,「我可以看看嗎?」
她點頭微笑,「當然可以。」
吉兒興奮得一如下了課的孩子,在各種機器面前發出不可思議的讚歎聲。
「吉兒很特別。」
林奇沒有回答,因為他正忙著用眼睛追蹤正在各式儀器前穿梭的她。
「你完了!老哥!這次你真的是跑不掉了!」林磊忍不住大笑,惹來林奇陰鬱的瞪視。
「傑姆。」亞迪輕笑。
傑姆僵硬地自他私人的小房間中推著輪椅走了出來,亞迪立刻保護似地站到他的旁邊。「傑姆!林奇和魏吉兒。」
林奇沒有猶豫,就好像眼前的男人完全是正常的一樣,「你好,你這個地方令人汗顏!」
而吉兒的反應才是完全解除傑姆武裝的原因,她狂喜地蹦跳到他的面前叫道:「你這裡太棒了!都是你自己做的嗎?你根本不需要我,你比我強多了!」
亞迪感到一股熱熱的液體衝上她的眼眶,她所愛的男人是特別的,絕無僅有的,而他的家人也一樣特別,一樣令人感動!
傑姆羞澀地朝他們笑笑,「謝謝你們。」
林奇看著他,輕輕搖搖頭,明白他的謝意是什麼,卻不願加以評論而直接導入正題。「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就說吧!對電腦我是白癡,但吉兒一定幫得上你的忙!」
「我很樂意。」吉兒甜甜地笑了起來,純真一如孩子,「只要你同意讓我使用這些東西,研究所裡的機械和你這裡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真的?」傑姆輕笑,「那麼過來吧!看看你能不能幫幫這個落難的大巫!」
吉兒歡天喜地地跟著傑姆走到一大排的儀器前,二人用的語言彷彿是火星話,另外的幾個人全聽不懂。
「需要我幫忙嗎?」林奇眼睛盯著吉兒,嘴裡卻對著林磊及亞迪說道。
「你是在問誰?電腦盲。」林磊取笑。
他低吼一聲,「你怎麼那麼多廢話!」
亞迪微微一笑。他們不僅在外貌上全都遺傳了家族特徵,甚至說話的口氣和神情都極為相似,「恐怕真的有要你幫忙的地方。」
「請說。」林奇狠狠地朝林磊瞪了一眼。
「『狐狸』裡有內奸,我不知道我可以信任誰,所以必須麻煩你保護吉兒和傑姆。」亞迪輕歎口氣,澀澀地望向地下室的出口,「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們在這裡,但總是小心一點好。」
林奇理解地點點頭,「沒問題。」
「傑姆我倒不敢說,如果是吉兒安全你大可放心,他必全力以赴。」林磊笑瞇瞇地對她說。
「再廢話我打爛你 」林奇不耐地咆哮,「木乃伊似的人還敢惹我!」
「傑姆!傑——」小慶自門外衝了進來,看到一堆人,立刻緊急煞車,囁囁地睜大眼睛。「對——對不起 我不知道有客人!」
亞迪朝他拍拍,「把門關上。」
小慶乖巧地關上門走到他們面前,「你們好。」
「那是林磊大哥的哥哥和朋友,你可以放心。」亞迪拍拍他的頭,「有什麼事嗎?」
小慶猶豫一下,既然潘和林磊都已經回來了,麥克說的話當然也就不重要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他決定不要用這件小事來煩她,「沒什麼,我只是來問傑姆要不要吃飯。」
望著男孩單純的眼,潘亞迪微微黯然;當初收養他時,從未想過會把他捲入什麼,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輕率與不負責任!
她帶著小慶走到角落,「小慶,林奇和吉兒在這裡的時候,你要小心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把密道的位置告訴你,可是你能以性命起誓不讓任何人發覺嗎?」
「亞迪!你不能這樣做!小慶還是個孩子!」林磊走了過來,嚴厲地抗議,「交付他這麼重的任務是不公平的!」
她不理會他,眼神直直地望進孩子的眼裡,「你能起誓嗎?」
小慶只猶豫半秒鐘,便依照「狐狸」的方式立下誓言。
「好,將來在必要的時候,你必須打開密門離開這裡,保護傑姆的安全,你做得到嗎?」
「做得到!」
亞迪讚許地點點頭,眼神溫柔起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她將密門的位置及開啟、關閉方法一一仔細告訴他,小慶不住點頭表示明白。
「還有,如果一有情況發生,一定要到這裡來,傑姆需要你,懂嗎?」
「我懂。」男孩挺起小小的胸膛,堅強無比的回答。
「很好,去吧!」
小慶很快的離開地下室,小心翼翼地關上鐵門。
林磊不贊同地望著她,「你不該這麼做,他還是個孩子,把他捲進來是不對的!」
潘亞迪凝視他的眼,有種不被瞭解的委屈,「但他已經捲進來了,如果不告訴他這種逃生方法,他會是死守『狐狸』的最後一個人,你寧可他被拿來當擋箭牌!如果不交付一個不存在的任務給小慶,他根本不會在危險的時候離開,這裡是他唯一擁有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他從來不曾站在她的立場及小慶的立場想過,他是個愚蠢的男人!
林磊歉然地朝她走一步,「我沒想到這個,對不起。」
她只是搖搖頭苦笑,「生存者,那是你說的。生存者必須不擇手段生存下去,而我也盡力希望每個人都能生存,不管他是不是一個生存者。」
他不發一語地將她擁進懷裡。
林奇看著自己一向剛強無情的弟弟——
在生死邊緣跳華爾茲是他最愛做的事,有著全然東方剽悍血統的林磊和他的名字一樣,剛硬而且不被打動!不知打碎過多少女人的芳心的他,而今終於也被眼前的女人所虜獲取!
在生與死之間建立的感情必是十分特別!
他不由得輕歎口氣,眼光瞟向正埋首於電腦的吉兒,他是否也已被虜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