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巢而出?」
「我寧願用人海戰術來形容。」
喬點點頭:「反正他們是勢在必得,而且不論手段,只求能宰了他們便算成功。」
「可見達尼埃真是恨西沙入骨了。」
「根據亞迪的估計,除了飛機上那票人之外,他另外至少找了十幾二十個人來。暗殺西沙;而且事前都先付過一半的定金,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
林奇搖搖頭:「要是有用,只要一個人就夠了,何必那麼多人?都查出底細了嗎?」
「很難說。」
「我們可以掌握的都沒有危險性,問題在於沒有確實的消息指出他到底收買了多少人,他既然不打算放手,自然會持續不斷,直到目的達到為止。」
「所以說啦!」喬聳聳肩:「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這場遊戲並不好玩,除非西沙自己有解決的辦法,否則我們會一直處於挨打的位置,十分不利。」
林奇沉吟一會兒,說:「西沙走時還沒告訴我他到底做何打算,他是聰明人,該知道除非他死,或者回去,否則事情不會結束——他現在應該已經見到雪兒了吧!」
「現在兩個人恐怕玩得不亦樂乎呢!」
「你和拉斯基那邊聯絡得怎麼樣了?」
「進度不理想,亞迪考慮自己過去辦,可是林磊不同意。誰都知道達尼埃巴不得把我們轟出他的領土。」
「看來達尼埃比我們想像的還聰明一些。」
「那可能是因為他有了個好軍師的緣故。」喬拿出一疊報告:「他已宣佈與西沙的前任未婚妻蜜娜訂婚,婚禮訂在年底;蜜娜很聰明,我猜他們接下來會對外宣稱西沙才是真正的叛國賊。」
「真是老套!」林奇厭惡地嗤鼻。
喬聳聳肩:「可是有用。人海戰術也很老套,可是效力驚人,我們現在已經忙呆了!」
「叫亞迪散佈小道消息,把那些人的名字全掀出來,先讓他們自己去自相殘殺一番。」
「最後得勝的那夥人鐵定最難應付。」
「爭取時間再說吧!替我聯絡林捷,他和那邊的情報頭子交情匪淺,這次的事他也有份。」
喬凝視林奇,微微一笑:「你真的肯為雪兒做一切的事對不對?愛烏及屋,甚至連她心愛的人,你也打算一併納入羽翼之下,無論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
林奇垂眼,沉默了很久,半晌之後才抬頭:「我的心情和你當初對吉兒的心情是一樣的;你為了吉兒肯做一切的事,甚至承認自己是內賊。我對雪兒一直也是這樣的,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也幸福。四個兄妹之中,她吃的苦最多也最深,如果可以終止那一切,我會付出一切!」
喬歎息。
都是這樣的吧?
他對吉兒和林奇對林雪,心情是完全相同的。
「把我的行程空下來,我打算到拉斯基去。」
「等我聯絡上林捷立刻替你安排。」
林奇微笑:「機票多買一些,很快會派上用場的!」
「我才不幹,這次我會安排專機。」
「為什麼?」
「我到現在才知道西沙居然不會跳傘。」
「你的黑色幽默令人不敢領教。」
「我忘了檢查飛機上那票人有沒有帶炸彈。」他懊惱地承認,已擺好姿勢準備閃躲。
這次丟過來的是一把拆信刀。
客房之中沒有燈光,只有小窗子透出從外面照射進來的微弱光線,那光線僅能讓人看出坐在床上的人影和他手中握的小手槍。
「慢慢來,別動歪腦筋,否則我一槍打死這個小鬼!」床上的人操著一口濃重的墨西哥口音。
阿尼聳聳肩,暗暗使勁捏了小威一把;孩子動了一,立即睜開眼睛,卻警覺地保持沉默。「放心,這小鬼不值得我為他送命。」阿尼試圖緩和氣氛。
「伊達先生,請放下你的武器。」伊達自劫機後又恢復攜帶武器的習慣,以防萬一。
於是伊達掏出手槍放在地上,雙手自動放在腦後:「你打算幹什麼?」
「當然是要西沙的命。」
阿尼將小威輕輕放在地上:「用孩子當餌?」
那人還沒開口,小威已在地上一翻身,抄起伊達的手槍朝那人開槍。
那人悶哼一聲往後倒去——
「好槍法!」阿尼嚇呆,打開燈卻沒見到血跡。
「伊達非必要不殺人的,槍裡裝的是麻醉藥,打大象用的。」小威解釋,把玩伊達精緻的手槍,忍不住呵欠連連,剛剛的事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阿尼走進房裡,躺在床上的果然是個墨西哥人:「亞迪怎麼會讓他進來?」 「因為我正忙著、處理外面的人。」亞迪不知何時已坐在窗台上笑道;「把他丟出來吧!」 「你就不怕他一槍打死我?」阿尼咕噥,提起那人丟到窗外。
亞迪輕笑:「阿尼,如果你那麼簡單就被打死的話,雪兒要活到今天,我看是不可能的事。」
他大笑:「我真欣賞你!」
「謝謝。」亞迪跳了進來;「我要走了,拉斯基那裡還需要我,我留下姚彤幫你們,你們自己保重。」
伊達面色凝重地望著她:「我國已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亞迪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他們當然不希望外人插手他們的政局。
她抽出一張剪報交給他:「達尼埃已宣佈年底立蜜娜為王妃,而且根據我的消息來源指出,他們打算廢止西沙和『林氏』簽訂的合約。這樣一來,你們在拉斯基等於完全失勢,『林氏』也將被驅遂出境。」
伊達大略看過那張剪報,歎息著苦笑:「看來達尼埃已經著手鞏固他的地位了,而且顯然不相信西沙真的完全放棄他的權利。」
「喔!他相信的。」亞迪輕笑: 「如果西沙死了的話。」
深夜二點多在公路上追逐,這種經驗拍過電影的人大多經歷過,絕對驚險刺激!
當然,如果本人身在其中的話,更是令人血液為之沸騰!
凱西坐上駕駛座便和車子結為一體似的,小小一個方向盤在他的手上彷彿可以做三百六十度的旋轉!
「別緊張,凱西的技術一流,這個城市裡沒有警察敢逮他,通常都是拍照留念比較多。」雪兒很真誠地安慰西沙,卻忍不住滿眼笑意。
西沙苦笑搖頭。
遊戲。
不知怎麼的,這些人對這件事的態度,一直讓他覺得他們根本是拿它當成一場遊戲,而不是生死攸關的事。
一年多以前,雪兒也是用這種態度處理蜜娜叛變的事。
彷彿永遠勝算在握,絕不會有失敗的機會似的,如此篤定、如此不在乎!
「坐好啦!」凱西提醒,然後不慌不忙地將方向盤打成一百八十度的直線,後方的菲仔立即跟進——
剎車聲傳來,一直緊迫著不放的兩輛車在他們的前方撞成一團,轟然一聲巨響!
凱西和菲仔不約而同地停下車子: 「嘖!嘖!嘖!真壯觀。」
漫天的火焰直衝向夜空,兩輛車頓時化為一團大火。
警笛聲已遠遠傳來。
「還不走?等著上警局?」雪兒叫道。
凱西居然有些遺憾地重新踩下油門:「太不中用了,我還以為可以好好玩一場!」
「別埋怨了,下次叫人家派你當殺手好了。」
「可以考慮。」他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凱西送雪兒和西沙到家:「有什麼事打通電話來。」
「知道了。」雪兒微笑地送上一個飛吻,揮揮手目送他們離去,身邊的西沙正一臉陰鬱地瞪著她。
雪兒望著他,有些迷惑:「怎麼了?你看起來很不開心,總不會是真的嚇呆了吧?你可是連戰爭都打過的人。」
「你把這件事當成遊戲對不對?你一點都不珍惜你自己或是他人的性命!」他幾乎是指控著說道。
她一愣,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西沙有些心痛地望著她:「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你看起來就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
雪兒登時暴怒起來。 ?
「重點不在這裡!」
「那重點在哪裡?」她冷笑:「我應該嚇得花容失色躲在你的懷裡哭?還是應該一聽到槍聲就昏倒?一定要那樣子才表示我有多認真嗎?如果我剛剛跪在那兩輛車面前,為那些冷面殺手痛哭祈禱,你就能滿足了嗎?」
「至少不應該把人命當成遊戲!」
「這句話由你口中說出來不覺得好笑嗎?拉斯基那些為了你所謂『革命理念』而死的人至少上千!」
「我沒拿他們的命開玩笑!」
雪兒氣白了臉:「對!凱西應該像超人警察一樣,拿著槍叫他們下車,並宣讀他們的權利。」
「雪兒!你不講理!」
「我就是這麼不講理!」她忿怒地推門進去,完全不理會他,直上自己的小閣樓。
西沙鐵青臉跟著進門,伊達和阿尼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阿尼有些不滿地望了他一眼:「我去做宵夜。」
「請不要在裡面放毒藥。」伊達含笑說道。
「我考慮。」他咕噥地答道。
「看來你和雪兒小姐見面的情形不很順利?」
西沙望了一眼通向閣樓的木梯,陰鬱地坐了下來:「的確不很順利。」
伊達微笑,方纔他們在門口的爭執他全都聽見了。
雪兒的脾氣似乎和她的名字不十分相稱。不過和她長相倒頗為吻合——美麗的女子有一半以上脾氣都火爆!
「小威呢?」
「睡了。剛剛有人闖進來,不過沒發生什麼事。」伊達將剪報交給他:「可是我得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西沙接過剪報瀏覽一遍,臉色更加難看!
「達尼埃明知道他找來的人要不了我們的命,他只是想拖延時間而已,怕我們回去破壞他的好事。
「看來我太低估蜜娜了!達尼埃一定早就和她聯絡山了,只是在等待機會而已,而我卻愚蠢得自己提供機會給他們!」
「他們不相信你會長居美國,人民對你的向心力已根深柢固,除非你死,否則他們不會放心。」
西沙沉默。
他是真的不願意再捲入政治事件中;在過了半輩子的政治生涯後,他只想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惜似乎沒人肯相信他。
「我剛剛和國內的人聯絡過,達尼埃將身邊的人全部換過了,和你比較親近的臣子大多數已撤換掉,他剷除異己的工作做得十分徹底,現在連『林氏』也打算不要,接下來可能會光明正大地將你驅逐出境,再也不准你回國。」
「換了是我,我很可能也會這樣做。」他歎息:「可是現在他逼得我不得不反擊,代價未免太大。我真不明白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我打算和他爭,又為什麼要放棄呢?」
「達尼埃一心只想鞏固自己的地位,不會想這麼多的!既然他無法超越你,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除掉你,一勞永逸。」伊達接腔。
「再加上恨我入骨的蜜娜,看來我們別無選擇。」
伊達微笑同意。
他一直不希望西沙放棄王位,但基於忠誠,他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現在西沙被逼著必須自己打一次仗,在私心裡,他是很高興的。
他的天賦職責是輔佐他的王,西沙還十分年輕,沒道理放棄權位。
拉斯基需要西沙。目前西沙的權威已受到考驗,他必須回去,否則只有一死或抑鬱終身——
而西沙絕不會讓自己被自己的臣民唾棄!
這是每一個身為王者的尊嚴!
「為什麼我總有一種被操縱的感覺?」
伊達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你已慣於為王,如今你在別人的保護之下,自然會有這種感覺。『林氏』是個十分龐大的企業王國,它有能力助你返國,可是也有相反的力量,而那種力量如今並不在你的控制之下。
「這恐怕是當凡人的代價。」
「王。豹子走到哪裡都是豹子,再如何落拓不得志依然是頭豹子。」
西沙輕輕歎息。
他努力想反駁自己的命運,但命運似乎向來自有它的主張。
他——別無選擇。
遊戲?
雪兒氣得想捏死那個不知感恩的東西!
他居然敢說她把人命當遊戲!難道他不知道她有多替他擔心嗎?身為一國之君,居然會為了兩個冷血殺手而責怪怪她幼稚!
到底是誰比誰幼稚?
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根本別無選擇,難道她很喜歡那樣嗎?
簡直是不可理喻!
「還在生氣?」阿尼走了上來,輕輕拍拍她的肩:「我想他只是不瞭解你的立場而已,並沒有惡意。」
「現在就倒戈相向未免太不忠心了!」
阿尼微笑:「過去我也有他的想法,總覺得你們這I幾個孩子做事全然不顧及他人的立場彷彿拿別人的生命和一切開玩笑,我很認真地考慮過要離開你。」
雪兒一愣!
她從沒想過一向忠心耿耿的阿尼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阿尼望著她:「『林氏』到了林奇的手上之後日益壯大,已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這樣的財富經常使人產生錯覺;當有不合理的情形發生,一切就歸咎到你們有錢而肆無忌憚的份上。」
「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大哥、二哥和ど哥也都不是!我們或許有些任性,可是並非冷血!」
「我後來才明白的。」阿尼溫柔地望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我也曾認為你想把一切都當成遊戲,因為你的態度讓我覺得你是那樣看待事情的,當時我並沒有看到你背後的心情。」
「我以為你們會瞭解的。我並不是那麼好玩輕浮我只是討厭正經八百的,反正事情來都來了,哭喪著臉又有什麼用?」她有些悲哀地回答:「我希望快樂,為什麼任何事都要看得那麼嚴重?換個態度會好過得多,我從來不知道這居然也是一種罪過!」
「不是這樣的!」他搖搖頭:「你有沒有看過林奇坐在華爾街辦公室的樣子?他談笑用兵,一開口就是數千萬美金;那種樣子很可怕,彷彿那只是幾塊錢的事,他的姿態一流,你們都是這樣的,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所以他才會誤會你。」
雪兒悶悶地趴在床上:「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只要他瞭解就好了。」
她不屑地冷哼: 「他現在根本拿我當女魔頭了,哪裡還有心情來瞭解我?我痛恨解釋,要誤會就讓他誤會好了!」她幾乎是賭氣地說道。
阿尼聳聳肩:「也許他也留不久了,現在他的國家正需要他,他大概不能不回去了。」
雪兒又是一愣,半晌仍沒開口,終於有些喪氣地拉起棉被蒙上頭:「隨他去吧!我才沒心情理他!」
「別嘴硬呵!失去機會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阿尼,我累了。」
他只好替她拉好被子,知道說什麼都不會有用處的:「那就休息吧!」
「晚安。」聲音仍是悶悶的。
等到阿尼走下樓去,她才將被子拉下來,凝視著天花板。
其實很多事她都是很認真的,只是覺得不該將事情看得太嚴重。
就像當她還是個孩子時一樣,每次考試她總是嘻嘻哈哈地名列前茅,並不是她故意玩手段而是覺得:用功歸用功,玩仍是要玩的。結果別的同學考不好,便反過來一口咬定她心機深沉,故意擺姿態。
這種事是百口莫辯的,久而久之她也就懶得解釋,仍舊嘻嘻哈哈地過她的日子,這是她的人生態度。
努力歸努力,沒必要擺出一副勞苦功高的憔悴樣來證明自己有多努力。
而現在居然連西沙都認為她輕浮!
雪兒傷心得幾乎想痛哭一場!
她一直是這樣的,他如果不喜歡,就別理她好了!?
「雪兒?就睡了嗎?」
「走開!小心我冷血屠殺了你!」
西沙爬了上來,坐在她的床畔:「我想我傷了你的心。」
她瞪視他半晌,終於忍不住爆笑!
這種文藝小說的對白居然出自他的口中,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西沙看起來大受傷害:「我說了什麼這麼好笑?」
「沒——沒有——」可是她仍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只是不太像你會說的話。」
「呵!呵!呵!你真是仁慈。」
雪兒坐了起來,終於止住笑意:「對不起……」
他輕輕擁她入懷:「我很開心你不生我的氣。」
「看在你那麼會說笑話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你。」她探深吸口氣,倚在他的肩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可是不許你再說我『遊戲』,我不是那麼冷血的人!」
「我明白。」
他們就這樣互擁著,在彼此的懷抱中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雪兒才輕輕歎息:「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對不對?」
「恐怕是的,再留下來他們早晚會成功。」
「可是你才剛到而已。」她感到委屈而且不捨。
西沙輕吻她的額:「政治是瞬息萬變的,我想急流勇退,可是他們不允許,我只有再投入川流之中了!」
「聽起來很悲慘。」
他輕笑;「或許真的是滿悲慘的。」
「什麼時候走?」
「等不及送我走了嗎?」
雪兒瞪視他:「你一點進步也沒有,三葉蟲!還是一樣油腔滑調!」
西沙忍不住再度擁抱她:「再聽到你的聲音真好!我猜我一定有自虐的傾向。」
她捶他,不依地輕罵。
西沙笑著捉住她的手:「我是說真的!我很想念你!一直在想,或許是我的記憶愚弄了我,見到你才知道,原來我的記憶不忠實,它記錄得不夠完整。」
雪兒忍不住輕笑:「每個女人都愛聽花言巧語,這一點你倒是有顯著的進步!」
「需要更強而有力的證明?」
她沒回答,因為沒有機會回答,他的唇已烙上他的
「跟我走。」
許久以後,當兩人的眼睛都閃閃發光,沉醉在彼此的激情之中,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跟我走。」
雪兒先是一愣,傻傻地望著他,到了唇邊的答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無法說出口。
就這樣決定自己的一生嗎?
分離一年多,單憑一年多以前的感情,除此之外,他們之間有什麼?
一生是很漫長的!
「你不願意?」
她搖搖頭,坦白地開口:「我不知道我願不願意。」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西沙推推她的額:「為什麼不跟我走?」
「跟你走之後呢?」她反問:「回拉斯基去推翻暴政,助你重新登上王座,然後呢?然後做什麼?」
西沙哭笑不得地凝視她。在這方面的觀念她仍和一年多以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雪兒,我是在向你求婚,並不是徵求戰友,我不需要你為我打仗!」他輕擁她半靠在床上:「如果你答應我,那麼這一生,我只會娶你一個,不會再有其他的妻子。」 』
「呵!皇恩浩蕩!」
「雪兒!」
她嘟起唇:「可不是嗎?你覺得你只娶我一個是天大的恩惠,但在我的觀念裡那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們兩人的婚姻觀念有很大的差別,更何況我嫁給你做什麼?整日關在皇宮裡悶成只會對你傻笑的白癡?」
「當然不是!拉斯基的人民會喜歡你,你不是一直覺得那裡很落後嗎?你可以做很多的事,沒人想悶死你!你怎麼這麼想?還有,我也受過西方教育,我贊成一夫一妻制。」
「我們互相並不瞭解。」
西沙似笑非笑地瞅著她:「你非把我的求婚變成兩性問題研討會嗎?」
雪兒眨眨眼,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像變成習慣了。」
「可不可以言歸正傳?」
她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小學生:「我跟你回去,但你的求婚我還要考慮,我們可不可以先把你的事處理完再決定其他的?」
他看起來有些失望。
雪兒靠近他,輕輕親吻他的臉:「我只是還不能肯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好妻子而已,更何況當你的妻子比當一個普通妻子更艱難。」
「看來你並不羨慕黛安娜王妃。」他苦笑。
她輕笑;「當然,通常我只會羨慕比我幸福的人。」
「王?」
「你們先下去吧。」
侍衛及一名行政首長無言地退了下去,臨走時互相i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達尼埃——拉斯基王國的新任國王陰沉地站在王宮的大落地窗前,凝視前方的花園及雕像。
這一切都是他的堂兄——前任國王西沙的心血。
在短短的一年內能有此成績,是世界公認的天才型國王。
西沙和他的感情不算好,也不算壞;王國未成立之前,他只是領袖的繼任者之一;在王國成立、政局穩定之後,他也只是國王的繼任者之一。
他一向很嫉妒西沙——雖然他不會對任何人承認過這一點。
西沙從出生開始便是天之驕子,不必等待什麼,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由他接手,落到他的身上。他受人民的擁戴、大臣的敬重,其他國家的領導人也樂於和他打交道。
可是西沙仍不滿足,他追求自由、追求個人的生活,一個擁有一切的男人卻如此不知足!
彷彿一切都是他應得的,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卻任意拋棄,似乎那是唾手可得的,似乎他永遠可以選擇他想要選擇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極度憎惡西沙那種自信和傲氣!
可是他一直隱藏得很好,因為他的未來掌握在西沙的手中,他努力表現出友善的態度,努力向西沙學習一切——
然後西沙居然將一切拱手讓給他。
他這一生最感激也最怨恨的一點!
西沙是如此自以為是!
「王?」
他回過頭來,蜜娜正站在門口,他微笑起來:「你來了。」
「在心煩嗎?我剛剛遇見首相,他說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蜜娜風姿綽約地關上房門走到他的面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輕輕擁住她,將頭靠在她的頭上:「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關於西沙的事?」
達尼埃放開她,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西沙一直是他和她之間的一道鴻溝。
從他很小的時候,他便愛上了蜜娜,可是她是西沙的未婚妻,而且她對西沙的感情有目共睹。
他從不敢奢望能和蜜娜在一起,直到蜜娜叛變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
西沙在事後將她逐回族裡,並發佈命令,終生不准她再踏入沙漠一步——
那是極為殘酷的責罰!
對沙漠遊牧民族來說,這種處罰比死令人難以忍受!
他一接到消息便趕到蜜娜的族裡;當時的蜜娜不吃不喝,更糟的是,連她同族的人都不原諒她!
他費盡了心思才挽救了她的生命,並向她保證一定會讓世人對她改觀。
那是個很大的承諾,當時的他也沒有把握能做到,但如今他實現了他的承諾!
他是真心喜愛她的!儘管他明白蜜娜並不愛他,或許蜜娜這一生都不會愛任何人,她的心中只有報復和野心。
他什麼都明白,卻依然無法改變自己對她的愛。
但那種感覺——那種他永遠都在撿西沙不要的東西的感覺卻無論如何也驅之不去!
「我知道,你一直以為我還愛西沙對吧?」
「不。」達尼埃苦笑:「你不愛西沙,但你也不愛我,事實上我認為你誰也不愛,除了你自己。」
蜜娜面無表情。
他歎息地凝視她姣美而冰冷的面孔。
一直,他無法忘懷蜜娜在孩提時天真的笑意;也一直,他無法將視線從她成年後那冷若冰霜的臉上移開。
「你甚至不反駁你自己是這樣的人。」
「為什麼要反駁?我的確是這樣的人,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知道我是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要選擇我?我不能給你快樂。」
「我也不明白。」
蜜娜走近他的身邊,輕輕地坐在他的腿上:「但你至少可以放心,因為我既然連你都不愛,當然也不可能愛上別人。」
「是嗎?」他喃喃自語,將臉孔埋在她的胸前。
她像安慰一個孩子似地輕撫他的頭髮,動作雖溫柔,卻不含有任何感情的成份。
達尼埃閉上眼深深呼吸一下,忍不住為自己的悲哀笑了笑。
這大概是身為男人最悲哀的事吧!
擁有自己心愛的女人,卻永遠無法得到她的心,永遠無法取悅她,彷彿擁有一具木製美人似的。
雖貴為國君又如何?
他仍得不到蜜娜的心——因為她早已沒有心了。
「他們仍未得手是嗎?」他抬起頭來,表情和她一樣冰冷,將自己的脆弱深深地隱藏了起來:「他們不會得手的。」
「你從來不想要西沙的命。」
達尼埃冷冷一笑,自椅子上站了起來,蜜娜也跟著站了起來。「我當然不想要他死,至少不想讓他帶著一身光榮而死,他必須先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最恨西沙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恨他這一點至少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可是你——你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沒有知道你竟會如此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