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天之前,若有人告訴她,她不知民間疾苦,她會冷笑上三分鐘,然後給對方好好上一課什麼叫民間疾苦。
哈!她林雪會不知民間疾苦?
可別以為她是個富家千金就一定是溫室裡的花朵!
如果沒錢沒物質享受就算民間疾苦的話,這個世界有十分之九的人都慘不忍睹!
可是跟著西沙在營區裡饒一圈,她立刻委靡下來。
他們的生活條件差到簡直不可思議,人的生存力根本發揮到了極致!她很懷疑若把她丟在這裡自生自滅,她能苟活多久?
而他們居然甘之如飴!
她悶悶不樂地坐在西沙的帳棚裡,連天氣的懊熱都忘了。
外面有點風,可是她實在沒勇氣走到外面去。
西沙說他有事要和其他人商量,叫她等他,反正他也看得出來她實在沒精神再做什麼。
她不知道他們如何能以這種生存環境培養出像他那樣的人來。
比起他們,她所生活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算是天堂!
「啊!」
她無精打采的抬起眼,帳棚外探入一張男孩漂亮的面孔:「嗨!」
男孩十分活潑地鑽了進來,好奇地打量著她:「你就是西沙帶回來的人?」
「應該是吧?」
男孩伸出他的手:「我叫小威,你呢?」
「雪兒。」
小威坐在她的面前:「你看起來很不開心,為什麼?為什麼象圖畫一樣美麗的人都不開心?」
「像圖畫一樣美麗?」雪兒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話真甜,從來沒人這樣形容過我。」
小威顯然很開心,有些得意地笑笑:「西沙教我的,他是個詩人呢!」
雪兒不屑地嗤了一聲:「那只三葉蟲?算了吧!他根本是個野蠻人!」可是一想他以那種形容詞去形容另一個女人,她就渾身不舒服。
「你不喜歡西沙?」小威看起來十分驚異:「沒有人不喜歡他的,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西沙,他也喜歡她們,為什麼你不?」
「為什麼我要?」她咕噥地瞪著小威:「他自大又狂妄!標準男性沙文主義的豬!瘋狂的卡斯楚二代!我為什麼要喜歡那種混帳!」
小威眼睛眨了眨:「哇塞!第一次聽到女人把西沙罵成這個樣子!」他頑皮地拍了拍手。「厲害!厲害!你是打了西沙預防針才來的嗎?」
她終於忍不住大笑:「很有可能!」
小威打量著她:「西沙為什麼帶你來?」
「我不知道,我猜是想讓我瞭解你們的生活方式和革命理念吧!」
「那你為什麼還坐在這裡?」
「有什麼不對嗎?」
小威拉起她的手:「既然是來瞭解我們的,當然不能幹坐著啦!來!我帶你去認識他們!」
接下來的兩天,所經歷的一切令人畢生難忘!
所有的人神經全緊崩到了極點,壓搾著自己在過去生活中所累積的全部精力!
在乾燥、酷熱的沙漠中行走,逃避所有可能的追兵、崗哨,露宿在小小的綠洲之中,嚴防沙漠中種種橫行的動物--人、蛇、蠍、蜥蜴等等,飲水和食物都必須嚴格控制,在任何一種情況下,這都絕不是一種享受!
所有的人輪流坐吉普車和駱駝,因為車子不夠,所以他們的行動極為緩慢。
兩天過去,所有的人全曬成人干,只剩臉上一雙大眼看得出神采。
維德和一個抱著孩子的少婦換個座位,少婦搭吉普車,而她騎駱駝,一方面是因為同情,而另一方面則是不願意面對林捷那雙深思的眼。
他們討論過接下來幾天的行程,林捷堅決反對讓她同行,不管她是否認識西沙或任何人,而她則堅持同行的意願。
其實她並不十分瞭解自己為什麼非跟著去不可?到底是因為自覺必須對這件事負責任,還是因為愧疚?
她不知道,也沒打算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她是非去不可!
爭執的次數多了,她索性避開他,懶得和他多費口舌,在沙漠中話說得越少越好,保持水份才是上上之策,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林捷原來反對讓她和那少婦換位子,但他只看了一眼那少婦蒼白憔悴的模樣和她懷中的孩子,便硬生生將反對的話嚥了回去!
儘管如此,一路上他都和維德保持十分接近的距離。
騎駱駝看似浪漫,實際上卻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毒辣辣的太陽烤在頭上或淒冷的風沙打在身上都不是件有趣或浪漫的事!
到第三天,終於所有的人都可以搭車或騎駱駝,速度快了許多,可是幾乎所有的人,體力都已透支到了極限!
中途休息時維德半癱在毯子上,累得睜不開眼,連著幾天的極度壓搾,她只覺得自己神志不清-- 「你會不會開車?」
她費盡氣力才睜開一隻眼睛,林捷一臉陰沉地坐在她的面前。「會。」她答。
「那我們打個商量,你不要再去坐那該死的駱駝,換我去坐,你來開車行嗎?」
維德已累得聽不出他語氣中壓抑的怒意,只是簡單地搖搖頭:「除非你想讓我帶著全車的人去自殺!」
「那你就別再逞強去騎那該死的畜生了!」他低吼。
她沒力氣和他吵,幾乎已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只覺得乾渴得全身都像著火似的:「水……」
林捷這才發覺她的臉色紅得不正常,雙頰一片暈紅,而眼眶黑得驚人,嘴唇卻慘白得可怕!
他伸手探探她的額頭,燙得他大吃一驚:「你怎麼燒成這個樣子!」
「不知道。」他的聲音十分遙遠,她的腦袋裡有無數個小矮人在跳踢踏舞-- 林捷詛咒,連忙解下自己身上帶的水,輕輕抱起她,將水壺送到她的唇邊。「小心點喝。」
維德如獲甘泉似地猛灌了好幾大口,嗆得咳個不停,他極其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你先躺一下,我去找大胖想辦法給你退燒。」
她勉強打起精神,擠出個苦笑:「不用了,只是中暑,睡一下就沒事了。」
「在沙漠裡中暑,接下來就會脫水休克,會沒事才怪!」他不理會她的抗議,拉起毯子替她蓋好,臨走時還替她攏了攏頭髮:「別擔心,我一下就回來。」
他走開,維德瑟縮在毯子下,只覺得悲慘得想哭!
不久前彷彿有個夜裡也是這樣的。
她發著高燒,躺在冰冷的床上,棋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留下她一個人孤單地生病,心痛得比身體上難過還厲害!
每當她需要他時,他總是不在,也總是沒空,那夜她流了一床淚水,翌日清晨自己去醫院掛了急診,吊了一天的點滴,等到夜裡已痛楚得掉不出半滴淚水!
棋一直不知道這件事,兩天後出現只草草地告訴她,公司臨時派他出差,他忘了打電話告訴她-- 「維德!維德!」小森焦急地聲音驚醒了她:「很難過嗎?」她體貼地替她試去滿頰的淚水。
她搖搖頭,連這樣一個小動作都難受得令人想哭!
大胖和林捷扶起她,仔細審視她的神色。
「我沒什麼,只是有點發燒而已。」
「有脫水的跡象。」大胖拿出水和藥片:「這只能退燒,可是會流汗,對你保持水份有傷害。」他有些猶豫:「我們離最近的城鎮還有一天……」
她努力集中精神,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卻十分困難。只能虛弱地靠在林捷的身上,疲倦得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來!
「先退燒再說,她的熱度太高了!」
大胖點點頭,將水和藥片送到她的唇邊:「來,先吃藥。」
她異常乖順地吃了藥,仍靠在林捷的身上。
恍惚中,似乎聽到林捷說:「我會照顧她的,放心好了。」
照顧?
啊!他知不知道這是個很甜美的形容詞?可是這也是好大好大的一個承諾!
怎麼還有人會這樣說話呢?
從來沒人來照顧她,從她十五歲以後就沒有了,她一直是一個人,一直活得那麼孤單、寂寞。
棋從來不想照顧任何人,他自己都還需要人照顧呢!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別人?他總是這樣說,總是認為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賴和依靠的。
真的是這樣嗎?
難道她這一生就注定不能依賴任何人?
她從不吝於伸出自己的雙手去扶持別人,可是為什麼當她需要時,卻沒有任何人願意扶持她?
「舒服一點了嗎?」他輕聲問道,在沙地上替她尋找一個比較安穩的位置,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枕著他的肩膀。
她睜開眼,他關切的眸子立刻落入眼中,那溢於言表的溫柔和關心使她又覺得心痛!
為什麼她從未在棋的臉上看到這些?
她喉間梗著苦澀的鉛塊,只能輕輕點點頭。
林捷輕撫她的秀髮,溫柔得像是撫摸一隻貓咪或是一個孩子:「乖乖睡一覺,我就在這裡,不會走開的,放心吧!」
「為什麼?」她輕輕哽咽。
「因為這是你唯一不會和我吵架的時候。」
淚水輕輕滑下她的頰,她痛恨自己的脆弱,更痛恨他是如此貼心,令人無法抗拒的溫暖-- 棋的溫暖-- 「我會照顧你。」他的聲音溫柔卻十分堅定:「不管你過去遇到些什麼,從這一刻開始我會照顧你。」
他真的是這樣說的嗎?
她不知道,只是耳畔似乎真的聽到他堅定的話語。
彷彿有魔力似的,她奇異地感到心安,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他不是安慰她,他心裡清楚地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少的真實性。
凝視她微微喘息的睡顏,那打心中升起的愛憐,真實得令他有些心驚!
這種感覺有些陌生,他不是天天談戀愛的男人,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不覺地愛上她。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他們是在此時此刻相遇。
他從來不是會循一般方式去追求女人的男人,他不會送鮮花、糖果;不會甜言蜜語;更不會每天接送,他所謂的愛情是為自己所愛的女人提供保護、安全、疼惜,並索取同樣的東西。
若換個時間地點,江維德絕不是他會愛上的女子,她太都會、太世故,她獨立強悍得不像個女人,要發掘她潛在的女性特質可能要花上他半輩子。
她保護自己的城牆更是厚得連核子彈都打不穿。
那是處在文明社會的江維德。
而處在沙漠弱肉強食世界裡的江維德,在沒有文明的保護下,只是一朵嬌弱的玫瑰,無論有多少刺,都禁不起風沙的吹拂。
他輕易地看見了一般人見不到的她!
她脆弱卻也堅強,不喊哭不喊累,卻能引起他的保護欲,她敏感卻不歇斯底里,不畏強權而且同情比她弱小的人--一她是個十分矛盾而女性化的女人。
他欣賞她!
她不吝於付出,儘管她一再否認,但那是隱藏不了的特質,或許有人會認為她這樣的女人太深奧,難以理解。但在他看來,她卻是特殊而且令人著迷的!
這便是愛情的開端。
他輕輕將她擁近些,以額輕觸她的額。
還沒有退燒的跡象,他有些擔心。
「她很糟是不是?」
她抬起眼,小森擰了條濕毛巾蹲在他的面前,輕輕將毛巾覆在她的額上。
「沒那麼糟,等退燒就好。」
小森不安地坐了下來:「萬一繼續脫水怎麼辦?」
「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她歎口氣,凝視維德:「她這陣子好慘,我從來沒看過她這麼狼狽憔悴,現在又生病,我真擔心她……」
「他很愛那個男人是不是?」他輕聲問道。
小森沉默了很久:「我想是的。維德很難談戀愛,可是一旦談起戀愛就是全心全意,她是那種追求完美的人,為了這一點,她吃了很多苦。」
「那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
小森望著他,很認真的:「你是真的很關心她?是真的喜歡維德對不對?」
他沒有猶豫:「我想是的。」
「你真的會好好照顧她?」
林捷忍不住輕笑:「你的口氣像是她媽?」
「我和她相依為命很多年。」
他點點頭,收斂玩笑的神情:「你可以相信我。」
小森凝視他,久久浮起一抹苦笑:「他是個永遠不給承諾的男人。」
「很聰明!或者該說狡猾?」
「我寧可稱之為殘忍。」小森仰望沙漠的星空:「現在有許多人再也不許承諾,因為那並不盡然能全數做到,說了只是束縛自己,可是當對方苦苦愛著你,而你卻什麼也不給,只知道一味的索求,那是一件十分十分殘忍的事!我知道有些人將這視為一種手段,永遠不讓對方得到保證及安全感,以便讓對方永不停止的付出-- 她搖了搖頭:」我不明白那樣的想法,那對自己所愛的人是和很不公平而且冷酷的!「 」或許那男人只是不想說自己做不到的承諾。「 」維德要的只是愛情,並不是全世界,既然不能許下愛情的承諾,必是沒有愛,那又為什麼要和她在一起?「 這是很深奧的人性問題,他無法給她答案。
小森苦笑:」必是愛得不夠深,必是對彼此的愛沒有信心,維德談的是『戀愛』而對那男人來說卻不過是一段『戀曲』。「 」既然你看得如此透澈,為什麼你幫她?「 她仍是一逕苦笑:」我現在告訴你,江維德是致命毒藥你會聽我的嗎?「 這下輪到他苦笑了!
林捷遙遙頭:」不!不會。「 如果你真的曾躺在沙漠的星空下,仰望銀河,那麼你今生便算真正看過星星。
沙漠的夜很冷,十分寧靜,獨自一人躺在沙地上觀望宇宙,有種天地之間只有一個人的孤獨感,將思緒融入星空中,那是絕無僅有的享受!
她從來沒想過沙漠的夜會如此的美,在飽受震撼之餘,被感動得幾乎無法言語!
只能呆望著那一片浩瀚無垠的星海,久久不能動彈!
西沙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條毯子站在她的面前:」你這樣會生病。「他說著,替她蓋上毯子。
雪兒沒有說話,只是半坐起來,靠在帳棚上。
他變魔術似地變出一杯咖啡交給她:」客房服務。「 雪兒歡呼一聲:」太棒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聞不到咖啡香了!「 他笑著坐了下來:」你的一輩子可真短!「 她啜了口咖啡,滿足得不想和他計較:」謝謝!「 」今天過得還好嗎?我沒什麼時間陪你,小威說你還不太適應。「 」如果我把你一個人丟在紐約,你也不會適應的。「雪兒聳聳肩:」更何況我十分自覺自己的身份,我現在是『人質』,可不是觀光客。「 」有那麼糟嗎?我一直希望你不要有那種感覺。「 她再聳聳肩,表示各人的感覺不同。
在這一天之中,她認識可許多人,他們全對她感到十分好奇,不時拉拉她的頭髮,摸摸她的臉和衣服。
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感到好奇,可是她卻有種被當成展覽物的感覺。
有些後悔當初修語言學的時候沒有學阿拉伯文,小威和西沙的英文說得十分流利,當地也有些人會說一點點英文,可是她對他們的語言卻全然無知,只能靠小威翻譯,那種感覺彷彿誤入異星球似的。」我的手下告訴我,他們很喜歡你。「 」你信不信我把芭比娃娃送到這裡來他們會更喜歡?「她澀澀地說道。
西沙輕笑:」當然信,可是他們會很快把她弄壞,洋娃娃沒有生命,不會長久。「 」我也不會。「 」你不喜歡這裡?「 雪兒訝異地望著他,不明白他怎會問這樣的問題:」這似乎和我喜不喜歡沒有什麼關係,我不是自願來的,走時當然也沒有選擇。「 」你就那麼確定你一定會回去?「他意味深長地問。
雪兒冷冷地轉過臉:」如果你不想和美國打仗的話,我一定會回去。「 」有些人質被扣留數十年,可是那兩國並沒有打得死去活來。「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人和什麼樣的身份,他們顯然沒有像我大哥那種親人。「 」你對你的身份十分自負。「 雪兒撇撇唇:」不!我只是十分瞭解我的家人。「 西沙凝視她姣美的面孔,歎了口氣:」很顯然你被你家的人保護得相當好,你很幸福。「 」是嗎?「她澀笑:」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同,對你們來說能豐衣足食安身立命便算幸福,可是對我卻不盡然如此。「 」文明的通病。「 她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什麼意思?「 他指指她的頭:」活得太簡單,不必為生存傷透腦筋;不必為了下一頓飯痛苦煩惱,中國人說:飽暖思淫慾。「 他的比喻並不十分貼切,卻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你真的是個革命軍人的領袖而不是哲學家什麼的?「她飽含興味地笑道。
西沙微微一笑:」別太瞧不起人,不是每個中東人都沒有思想的,我們的孩子也受教育,也送他們出國留學,我是耶魯大學法學院畢業的。「 雪兒睜大眼,十分意外!」難怪你的英文說得這麼好!可是……「她望望四周簡陋的環境:」你們過得並不富裕,為什麼?……「 西沙大笑:」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我們並非貧窮,我們有礦產及油田怎麼會貧窮?你有看到飢餓或者是生病的孩子嗎?這是我們數千年來的生活方式,也許你覺得落後不文明,但這是我們的傳統,並非表示我們貧窮。「 」為了傳統而戰爭?使數以萬計的人流離失所!「雪兒搖搖頭:」為了保持你們的傳統所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可觀!「 」我想我低估了你。「他苦笑拉拉她的金髮:」我以為你是那種空有美貌而沒有智商的女人。「 雪兒大笑:」這是讚美還是諷刺?我該高興還是生氣?「 他攤攤手:」大概都有吧!我該後悔帶你來,你顯然對我的做法不表贊同。「 」的確。「她點點頭,隨即對他眨眨眼:」不過你放心,這只表示我們的政治理念不能吻合而已,等我回去我會忠實的報導完成任務,畢竟你並不是找我來做裁決者的不是嗎?「 他讚賞地微笑:」我後悔的程度大大降低了。「 」你不怕我對你說謊?「 」如果你要說謊大可對我的政治理念表示崇拜!「他微笑地凝視她:」可是你沒有,你對我的想法不表苟同既然你沒有在這一點上欺騙,當然也無需欺騙我任何事了!你是我所見過最有勇氣的女人。「 」是嗎?「雪兒故作天真地問:」我怎麼不知道你如此崇拜我?「 西沙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真的很怪異,你家的人是如何把你調教成這個樣子的?「 」我猜我大哥最後悔的一件事是把我調教成這個樣子!「她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小時侯十分內向,剛被接回家的時候幾乎不說一句話,我母親是我父親的情婦,直到他和我ど哥的母親離婚才把我們接過去,那時我ど哥恨死我,想盡辦法要趕我們走,而我母親十分凶悍,經常應為他們的惡作劇而痛打他們,我夾在他們中間,雙方都不討好,一直到我父母離婚我都還是一個人,不敢親近任何一方。「 」後來呢?「 雪兒看了他一眼,既然已經說了,索性就說個痛快!」後來又有新的女人進門,我三個哥哥為了表同仇敵愾,當然是將我納入同一陣營,他們教我種種惡作劇的方法,如何將蟑螂放入那個女人的內衣裡,如何裝神弄鬼嚇得那女人神經衰弱--直到我父親終於忍受不了我們,自己搬出去住。「 西沙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父親被兒子驅逐出境?我可以想像你們四個孩子的惡劣品行!「 她忍不住地跟著笑了起來:」我那三個哥哥在成年之後十分後悔當年教我那些事,結果現在他們正身受其害!悔不當初!「 」你似乎有個苦樂參半的童年。「 雪兒歎了口氣仰望星辰,臉上的表情有種苦澀的甜蜜:」我們一直是這樣的,所以四個人都不合群,因為一直被排斥,只有四個兄妹相依為命,長大了大哥接管了家族企業並不斷擴展它,為的就是讓其他三個可以自由發展,二哥當攝影記者,一年可以見到他一次就算幸運,ど哥是個國際刑警,永遠在剃刀邊緣跳探戈,而我,我不知道,從中學開始便在美國各所學校中流浪,一直是個麻煩,到現在仍是個麻煩。
「為什麼這樣形容自己?」西沙溫柔地請撫她的頭髮:「他們一定不覺得你是麻煩,至少我不覺得。」
「那是因為你沒有忍受過我。」她澀澀一笑:「除了殺人放火之外,我大概沒有什麼事沒做過,我那三個哥哥忍受我,因為他們別無選擇,他們愛我,而我利用他們的愛到處胡作非為。」
雪兒輕輕歎息:「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性格會這樣不穩定,似乎沒有任何事,任何地方能留得住我,林捷說我比他還像個吉普賽人,因為我是被我自己所放逐。」
「你把你自己形容得很糟糕。」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這麼糟糕。」
他微笑和她並肩坐在一起仰望繁星:「我一直接受族人的教導,因為我的家族在這裡一直居於領導者地位,他們從小便訓練我當領導者,學習王者所該學的一切。即使到了國外仍有隨身的侍從跟我一起唸書,地位劃分得十分清楚,我想和他們教朋友,我一直十分寂寞。」
雪兒不發一語地聆聽著。
「隨時預防被人暗殺,防犯身邊的人背叛,我就是這樣被教導著長大的,早國外,我也交了一些朋友,他們對我的身份感到好奇,覺得浪漫,畢竟現在已沒有幾個王子了,所以我懷疑他們的真誠,著很悲慘,可是我一直知道,這將是我畢生的命運。」
「真的沒有機會改變?」
西沙沉默,眼中流露著苦澀:「如何改變,我肩負著一族,不管成功失敗,除非我死了或者被推翻,否則那便是不可能的事。」
「總會有人等著接掌王位的不是嗎?世界沒有你也一樣,你的族人沒有你也一樣運轉,你的族人沒有你也一樣要生活下去。」雪兒真誠地開口:「除非你無法放棄。」
他苦笑:「下一任的王位繼承人是小威,他才多大?在我族裡當然有人等著我死接收王權,可是著是我的使命!我渴望自由,可是我沒有任何的權利,有些人一生下來命運邊注定了無法更改,我就是那種人。」
雪兒無法再說什麼。
那的確是無法更改的,西沙是那種不會背棄自己命運的人,他將責任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她無法理解,在她的一生中,她從未肩負過任何責任,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讓自己快樂。
她唯一要負責的自己。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裡坐了兩個人,一個人的苦惱是必須肩負太多人,而另一個的苦惱卻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讓她負責!」
他們對命運的荒謬感到好笑。
而命運呢?
它也正暗自竊笑著,對自己的安排趕到滿意,因為它正讓這樣的兩個人相戀,讓荒謬更加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