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第三章
    「怎麼回事?從你那婆娘那裡回來之後你就一直不對勁,該不會得相思病了吧?」老周有意取笑地拍拍他,即使看她發脾氣都比現在這個樣子好。

    沒想到烈靜年卻只靜靜地喝著他的酒,陰鬱地瞪了他一眼。

    老周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真的,盧-那女人是有一套!十幾年都過去了,完全看不出老女人的樣子。我還以為是在電視上化了妝的,沒想到本人也一樣,比當年還漂亮,而我們卻都已經是老頭子了!」

    烈靜年沉著臉想起當年,當年的盧-的確是個美人胚子,而且還念過高中;雖然她老爸因為生意失敗而沒讓她念完,可是在那個時候又有幾個女人念過高中?不要說沒念畢業!

    盧-原本是富裕人家,她是ど女,如果她父親生意沒失敗,當年他怎麼也要不到她。只可惜她家道中落了,欠了一屁股債,而他正好是討債的流氓頭子,所以他娶了她。

    盧-念過書、有教養,而他是個大老粗,一個什麼時候會死在路邊都下知道的黑社會老大。她跟了他,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變成寡婦。

    剛開始還好,他年輕力壯,打起架來誰都怕他!他是老大,要什麼有什麼,手底下有一群人,有人可以為他賣命。老婆娶了、孩子生了他還不打算收手,非要等到讓人砍個半死、倒在床上的時候,才肯罷休。

    那時候她沒離開他,挺個大肚子到處籌錢為他治傷,而他在床上對她大呼小叫地耍威風。

    傷好了,孩子也生了,她哭著求他收山,不要再當流氓,他完全不當一回事,仍舊過著他打打殺殺的日子——可是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他。

    他一直以為盧-是那種一輩子死心塌地的女人,他就是看好這一點他才根本不理會她的哀求,可是她居然一聲不響地帶著三個孩子走了!

    他找了半年才找到他們,她死也不肯再回到他的身邊。弄到沒辦法,他只好帶走孩子,一心想著,為了孩子她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的——可是他又錯了,五年之後法院通知他去辦離婚,他才知道,這輩子她是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

    一晃眼,十八年過去了,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威風凜凜的頭子,就成一個看賭場、看妓院的過氣流氓;而她早已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當年娶她的時候,他從沒想到會有今天的情況.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

    「老烈……」老周歎了口氣,完全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十幾年前他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到今天仍跟著他,他瞭解他。「別想太多,都過去了。」

    「想什麼?有什麼好想的?」烈靜年粗嘎地應道,仰頭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我是在想烈火!你又不是沒看到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萬一她真的成了什麼植物人怎麼辦?」

    「不會的!烈火那孩子我從小看著她長大,那那牛脾氣和你一模一樣,那點小傷不會有事的!」老周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眼裡即掩不住地寫著憂慮。

    烈靜年歎了口氣,眼角有些濕潤。「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會不知道?她以前老和我頂嘴,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變成那個樣子,你不知道我看了心裡有多難過!我真擔心……」

    「不要擔心,過兩天找個時候我再陪你去看看她,說不定那時候她就已經醒了!」

    烈靜年卻不敢如此樂觀!卻又完全無能為力,只能一大口一大口地灌著酒——

    她在房裡聽得清清楚楚的,也不知道心裡該做何感受?

    所有人的心裡都只有烈火,當她是寶,疼著護著,而自己的死活就從來沒有人關心。連小榭也一樣,還為了她不肯去看烈火的事而生氣!

    烈欣呢?怎麼沒人關心烈欣的想法?

    她想著,淚水忍不住掉下來,咬著牙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她已經被冷落得夠久了!

    這十多年來,老頭子帶回來的女人算都算不清楚有幾個,那些女人全忙著巴結烈火和烈風,只有她得當小可憐。烈火和烈風只相差兩歲,念同一所學校,做什麼都在一起,小時候她流著鼻涕只能跟在他們的後面跑,即使跌倒了也沒人理她。

    長大了,四周的人一樣將注意力集中在烈火和烈風的身上,她永遠都被排斥在外,他們沒人會多看她一眼。她常常懷疑,就算是她死了也不會有人為她掉半滴眼淚!

    她一直就是多餘的,既然是多餘的,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兩年前烈火被趕出去她以為情形會有所不同的,可是事實上卻沒有!

    不止一次,她看到老頭子偷藏報紙,只因為上面有烈火的消息,半夜他偷偷爬起來看都還又笑又歎地,說她不愧是他烈靜年的女兒!

    烈風從來不看電視,可是他房裡有一堆錄影帶,全是烈火的,他都錄下來了!

    他們嘴上不說,可是心裡惦記的全是烈火!

    她烈欣是個什麼東西?只會要錢,只是累贅!

    她賭氣地抹淚水,她到底還要期待什麼?這種家還值得留戀嗎?她連讓他們多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

    越想越傷心,越想越不甘心!

    她用力拉開抽屜,將裡面一直藏著的一本剪貼簿抽出來,狠狠地撕個粉碎——

    她恨死了這一切!

    「她的情況好一點了嗎?」

    「你說呢?」

    「我不是醫生,你才是。」

    程軒抬起頭來,表情專業而淡漠。「她各方面的機能都有衰退的現象,我們擔心她很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你的確不是醫生,可是你做得比醫生還徹底,要我讓一個人變成植物人我還做不到,可是你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盧-半句話也不說地便站了起來。

    「盧-!」

    「還有什麼要教訓的嗎?」

    他疲憊地拔下眼鏡揉揉自己的眼睛:「我很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必解釋什麼。」

    「可是我不想聽。」她平靜地走向門口。

    「等一等!」他立刻追上來,苦惱地看著她。「我到底要怎麼做?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的。」

    「我也沒說不是。」她歎口氣,垂下眼。「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必須走了。」

    「到底有什麼事情比你自己的女兒還重要?」他握住她的雙肩,懊惱得完全失去了鎮定。「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表現得這麼冷血?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為什麼一定要弄到讓全世界的人都恨你,你才肯罷手?那對你會有什麼好處?」

    她看著他半晌,搖搖頭,撥開她的手。「不要再問這種問題行不行?我自有打算。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不相信我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女人,那你為什麼還要問這麼多?」

    「因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麼。」他低聲咆哮!

    「我明白!」她打開門走了出去。「不明白的是你。」

    「盧——」他沮喪地住口,真的快被她逼瘋了。

    為什麼他不去找一個容易愛的女人?

    一個單純的女教師,一個會計小姐,或者一個女護士!比起盧-,任何女人都變得容易相處得多,為什麼他偏要愛上一個如此複雜而且難以打動的女人?

    他對她的迷戀有如一個小孩子望著展示架上永遠得不到的珍寶一樣,渴望卻又明知遙遠——

    程軒深深地歎了口氣。十多年了,他總是追不到她,總是只能望著她的背影歎息。一直以為事業上的成就至少可以和她並駕齊驅,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在愛情之中,沒有任何客觀現實的條件能夠存在!

    那些不過是他不甘心放棄,而給自己虛構的虛假荒誕的夢罷了!

    「誦青呢?今天一直沒看到他。」關上門,她面對一直在外面的阿綠,劈頭問道。根本不給她有問話的機會,她真的已經沒本事再回答任何問題了!

    「他說今天是雲霓的生日,他要在在陪她。」

    「雲霓……」她點點頭,彷彿現在才想起有這個人似的。「她最近的表現不錯,歌迷越來越多了,有好幾個節目都在找她,不是嗎?」

    阿綠點點頭,小心地看著她,「可是還是比不上烈火。有很多人對我們保密的方式已經很不耐煩了!再這樣下去……」

    「不必理他們,發一則新聞稿,就說烈火目前仍無法發言,必須休養,等她復原了,自然會再復出的。」她腳步平穩地往外走去那表情說不出是專業,還是冷漠,「盧-!」阿綠拉住她,幾乎是懇求地:「至少去看看她,她真的很需要你?!」

    「阿綠……」她停了下來,歎息一聲。「不要連你也跟我來這一套!」

    「-!不要這樣!她是你的女兒!你不會想永遠失去她的對不對?我不管你心裡對烈火有什麼樣的計劃,我只知道你這樣會失去她的!她會恨你!」她急切地抓住她,「只要你去看看她,表示一下你身為母親的關懷,只是這樣而已!她真的很需要你!」

    「她就是太需要我了。」盧-搖搖頭,眼神有一絲無奈。「你還看不出來嗎?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想做的!如果她本身並不渴望成功,不渴望站起來,而只為了別人、為了我,那有什麼用?是她自己在活啊!」

    阿綠沉默了一秒鐘,輕輕地說:「為了這個理由,你寧願失去她?即使是永遠失去她也無所謂嗎?」

    她繼續往前走,聲音裡有著偽裝的堅強:「不要說了,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去看她的,你不用擔心;我先走了。」

    阿綠沮喪地站在原地,閉了閉眼。她實在太固執了,幾乎沒人可以說服她,即使幾十年的老朋友也不能,明知道她將要付出後悔一生的代價,而自己卻也只能無能為力地站在這裡,這種感覺真是該死的糟透了!

    尤其當她一回頭,正好看到薩非那殺人似的目光追著盧-而去時,那才真是——

    喔!天殺的!

    「你真的要去?」

    「當然,留下來做什麼?」她滿不在乎地叼著煙說道,將手上的牌抽出一張扔下。「紅心A——反正也剩沒幾天就畢業了。」

    小柏沉著臉:「黑桃A——我不想你去……」

    烈欣瞇著眼打量他,再看看另外兩把無人的牌,下定決心似的:「方塊老二!」

    「大老二——你輸了。」

    她有些惱火地扔下牌。「真他媽的背!連拿這麼好的牌都會輸!」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低著頭洗牌,悶悶地問著。

    她側著頭看他,「你問我什麼?」

    「我說我不想你去!」

    「為什麼不!」她嘲諷地笑笑,聳聳肩攤攤手。「反正這裡也沒人要我,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不去!」

    「誰說沒人要你?那我呢?我算什麼?」

    烈欣佯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你有珍妮啊!」

    「珍你個頭!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歡她的!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他懊惱地嚷,粑把一頭亂髮。「你明知道我只喜歡你!」

    她不說話,只是不停地吸著煙,迷濛中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柏又急又氣地:「我不希望你去!如果你去了,那我們怎麼見面?萬一你像烈火一樣大紅大紫,那我怎麼辦?我不能讓我的女朋友去做那種事!」「什麼事?」烈欣斜睨他,「你以為我是去幹嘛?當囚犯?我是可以和你見面,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我不再住西門町而已,又不是到多遠的地方去,你奇怪了你!」

    「那不一樣!」他固執地搖頭。

    「有什麼不一樣!我就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

    小柏揮揮手,因為無法表達自己正確的感覺而急得漲紅了臉。「就是不一樣!你去了之後我們就不能常常見面,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天天在一起!一切都會改變!我總覺得如果你去了,那我們……我們……」

    「我們怎麼樣嘛!」好不耐煩地打斷地:「我們現在又怎麼樣了?我真的覺得你很莫名其妙!」

    「就算我莫名其妙好了,那也是因為我喜歡你!」他堅決地盯著她看。「我不准你去!」

    「你不准?」她怪叫,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什麼叫『你不准』?你有什麼資格不准我去做什麼?」她說著冷冷的笑了起來。「有本事的話你娶我啊!只要你能娶我,讓我離開那個鬼地方,那你就可以不准我去!問題是你能嗎?你有本事娶我嗎?你現在回去跟你老頭子說,說你要娶我,我敢跟你保證他立刻心臟病發,要不就是氣成中風!」

    「我——」小柏又氣又急地揮揮手。「你知道我會要你的,為什麼你不肯等我?只要你肯等我幾年——」

    「我連一分鐘都不想再待在那個鬼地方!」她大叫;「幾年?別開玩笑了!叫我多待一天都下行!」

    「烈欣!」

    她搖搖頭站了起來:「不要再說了,反正你說什麼都不會有用的!」

    他連忙拉住她,滿臉的懇求;「不要去!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因為意氣用事就把我犧牲掉了!」

    「我沒有要犧牲誰!我只想過我自己想過的日子!再待下去我真的會瘋掉的!你怎麼弄不清楚狀況?」

    「弄不清楚狀況的是你!你要是去了,一切就不一樣了!我們之間就完了,你知不知道?」他大吼!

    烈欣發起火來,眼睛裡閃著怒焰!「我真的覺得你是很不可理喻!」

    「就算我無理取鬧了,是因為我喜歡你!你為什麼不替我想想!」

    「想什麼?我根本就懶得理你!」她忿怒地甩開他的手,走了出去。

    「烈欣!不要去!」小柏很認真地擋在她的面前。

    「我就要去!偏要去!而且現在就要!」她氣綠了臉,狠狠推開他。「你試試看能不能阻止我?」

    這次他沒有阻止她,只是滿眼憂傷的目送她出去,半句話也沒再說。

    烈欣的固執他是早就領教過了,知道他打動不了她,即使他是那麼地喜歡她!

    認識烈欣已經有三年了,從那時一開始他就喜歡她,到現在她已經快畢業了,他不是不知道烈欣有多想離開她那不溫暖的家庭,只是——他多希望她也能多看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意。

    一切都會不一樣的!烈火離開之後不就再也沒回來過嗎?

    小柏黯然地坐了下來.難過得直想掉淚。

    一切真的都不會和過去一樣。

    雲誦青坐在女兒的對面,凝視女兒姣美而略帶野性的臉龐。

    真的已經很久了,他沒有勇氣真正面對自己的孩子。她和她的母親越來越相像,每當看到她,他便不由自地想過去的種種。

    他多麼恐懼在母女之間相似的不只是外表而已……

    「這麼好?替我過生日?」雲霓笑了起來。「烈火下是還在醫院嗎?我還以為你一定又忙得忘了呢!」

    「說什麼傻話!」雲誦青溫和地看著女兒,心裡有幾分的內疚和罪惡感。那些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孩子是無辜的,他不該因為自己的懦弱而冷落了她!「爸爸平常雖然忙了一點,但是你是我的女兒,這麼重要的日子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是嗎?」雲霓微微一笑,法國餐廳內柔和的燈光在她的臉上投下陰影。

    雲誦青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他面對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送你的禮物還喜歡嗎?」

    她提起手上的戒指,表情有些不在乎。「當然喜歡,是爸爸送的嘛!」

    他點點頭,並沒有忽略她的表情。「爸爸知道你一直期待一個歌迷慶生會,但是公司最近真的太忙了,企劃人員也覺得時候還不到,所以……」

    「我無所謂啊!」她聳聳肩,眼中寒芒一閃。「我知道公司為了烈火的事已經搞得人仰馬翻了,反正我的宣傳期也已經過了,辦慶生會也沒什麼意思。」

    「你真的這麼想?」他狐疑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

    「當然是真的啊!」雲霓笑了笑。「我比起烈火還差得遠!我自己很清楚的。」

    為什麼聽她這麼說,他總有種不祥的感覺?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自己的女兒居然有著這麼可怕的距離?

    雲誦青勉強笑了笑。「雲霓,你不要胡思亂想,其實你和烈火各有優缺點,訴求的歌迷群是完全不一樣的,最近你不覺得你已經越來越受重視了嗎?」

    「也許有一點吧!不過還比不上烈火受歡迎的程度,我出道比她還早呢!」

    「雲霓……」

    她抬起眼,令人意外的,眼裡竟滿是平和溫柔。「你!你不用擔心我,我並不覺得烈火比我有什麼不好的,事實上我也很喜歡她啊!歌壇又不是只有我和她兩個人而已,我不想和她拚個你死我活的,你不是也很喜歡烈火的嗎?」

    雲誦青不自由主地點點頭。「我是很喜歡那孩子。」

    雲霓笑了起來,笑聲中有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寒意,「所以嘍!我不在乎的。我沒有到醫院去看她,是因為我和她實在還談不上是朋友,去了也不會有什麼用處的,所以我才沒去,爸總不會因為這樣而怪我吧?」

    「當然不會……」他低說著,強笑著。「談這些做什麼?今天是出來替你過生日的,我和你也好久沒有好好聊聊了。」

    「是啊!」她回答,眼底仍有一絲寒意——

    即使面對親生父親也不會融化的寒意!

    「薩先生!你不能這麼做!你會吵到病人的!薩先生……」護士小姐死命地拉著他:「病房中絕對要保持安靜——」

    「安靜個鬼!等人死了再安靜也不遲!」他咆哮,將帶來的錄放音機聲量調到最大。「怕吵就關上門,我知道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

    「薩先生!」護士又急又無奈地:「你這是做什麼呢?」

    他完全不理會她,選了一張烈火的成名曲便震天價響地播放了起來。「我就不信吵不醒她!」

    「你——」護士氣得跺腳。「我去請程醫師來!」

    「請神仙來吧!」他咕噥著,仍固執地放著音樂,坐在她的床畔,音樂聲大得淹沒了一切,而他卻仍不顧一切地朝著病床上的她咆哮:「你再躲啊,再睡啊,有本事的話就睡死給我看看!愛你的人那麼多,你全當垃圾!要是真有本事就連耳朵也關起來好了!」

    她動也不動,似乎真的連耳朵也關起來了;而他忿怒卻又固執地坐在她地身邊,任那音樂吵得他快聾了,他仍死守著,決心等到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來到!

    「薩非!」程軒推開門進來,大吼著:「你瘋了?」

    「我是瘋了!除非你能告訴我一個更好的方法,要不然我就一直瘋下去!」

    「你!」程軒走到錄音機前,伸手想將它關掉,卻被他一把拉住。「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

    「你怎麼知道?反正再糟也糟不過現在吧!你別阻止我!」

    「可是——」可是什麼呢?當他看著薩非那雙飽受折磨的眼,他便什麼理由也想不出來了!

    難道他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難道他能喚醒躺在床上了無生機的孩子?

    既然他辦不到,那麼為什麼不讓他試試?反正誠如他所說的,再糟也糟不過現在了不是嗎?

    程軒收回自己的手。「難道他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難道他能喚醒躺在床上了無生機的孩子?

    既然他辦不到,那麼為什麼不讓他試試?反正誠如他所說的,再糟也糟不過現在了不是嗎?

    程軒收回自己的手。「難道不能小聲一點嗎?這種音量連死人都吵得醒!」

    「不行!」他固執地搖頭。

    「程大夫!」他們身的的護士突然大叫起來:「你看!」

    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頭,原來一直微弱平穩的心電圖現在居然有了起伏了!

    她聽到了!薩非睜大雙眼,握著他的手力氣之大幾乎可以捏斷他的骨頭!「她聽到了!」

    「我知道!不過我的手快斷了!」程軒大吼。

    薩非連忙放開他,奔到床邊。「烈火?」

    程軒也趕了過來,仔細地觀察她的動靜。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她濃密的睫毛顫動了兩下——

    「烈火!」

    她緩緩——緩緩地睜開眼……

    「你醒了!天哪!」薩非狂喜地大叫:「你真的醒了!」

    「能不能關小聲一點?」她第一句話,沙啞而微弱的:「吵死人了。」

    而在場所有的人全都聽到了。

    「我要將她移走。」

    她盯著眼前的男子,目光冷峻。「你『要』?是我聽錯還是你說錯?」

    薩非笑了起來。「沒錯,是我『要』。」

    「你有什麼資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我請你來保護我的女兒的,按常理來說,我是你的雇者。」

    盧-緩緩地說著,耐心已達臨界點。「如果你是基於安全的理由而想換地點的話,我並不反對,但是請你注意你的用詞!」

    「如果我告訴你,你已經被我解雇了呢?」他仍是微微一笑,滿臉沉思,但眸子卻如鷹一般銳利!「從現在開始,烈火的一切由我來掌握,只伯你已經無權過問了。」

    她猛地站了起來,怒火熊熊燃起,「薩非!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知道,」他平靜地直視她。「你可以繼續扮演你的冷血怪物,愛扮多久就多久,只要不在我的勢力範圍就可以了,而烈火現在正好在我的保護之下。」

    她窒息,氣得臉都綠了!「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覺得你有哪一點像她的母親。」他近乎憐憫地看著她。「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用那種方式對待自己的女兒,我看夠了,不打算再繼續容忍下去。」

    「你——」

    他站了起來,姿勢十分瀟灑悠閒,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模模一樣。「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如果烈火想見你,或再回你的身邊,我會通知你的。」

    「站住!」她喝道,渾身發抖,足足瞪了他三秒種才緩緩開口:「你是不是愛上烈火了?」

    「是!」他連半秒鐘的猶豫都沒有。

    「你要帶她去哪裡?」

    「去一個任何人都無法傷害她的地方。」

    盧-深呼吸幾口氣,恢復原有的冷靜與冷峻。「你該知道如果你讓她受到半點傷害的話,不管我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親手殺了你。」

    他笑了起來。「真不像一個冷血怪物會說的話。」他望著她,臉在笑,眸裡卻寫著堅決。」你不必上窮碧落下黃泉來殺我,因為我會先殺了自己。「她看著他開門走出去,慢慢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滿眼的悲哀與疲倦。

    「他是誰?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角落裡的另一扇門被打開,烈欣嚼著口香糖出現。「哇塞!怪囂張的!」

    「薩非,我替烈火請的保鏢。」

    「『薩』?」烈欣蹙起眉。」不會吧?那麼巧?」

    「我們有個教師也姓薩。」

    「我們?」

    烈欣聳聳肩。「我、烈風、烈火都是她的學生。」

    他一直立在她的床邊對分耐心的,彷彿一座石雕一樣立在那裡,雙眼專注地看著她。

    他在等她醒過來。

    而她彷彿意識到他的等待似的,緩緩睜開雙眼。「哥?」

    烈風點點頭,病房裡的燈光十分微弱,可是即使沒有燈光,他們之間的聯繫也能輕易地辨視出來。「我來看你。」他輕輕地說,在她的身邊坐下來。

    烈火轉個身子,十分艱難地將自己的臉倚在他的身邊。「我知道。」

    「爸也來過了,我聽到他半夜裡哭,他很擔心你。」

    「我知道……」她哽咽而沙啞地說:「我也聽到了……」

    烈風輕輕撫著她的發,就像過去一樣。沉默而笨拙地輕拭著她的淚水。「別哭了。」

    「除了你,沒人願意聽我哭……」她突然沙啞地說著:「我好想你們……」

    「等你好了就帶你回家。」

    「我不會好了,」她悲慘地搖搖頭,心碎地嗚咽:「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烈風一震,望著她的臉。

    「程醫師說傷了脊椎……」烈火淚眼模糊,用完好的那隻手比比自己的雙腿,「我以後再也不能站了……」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那個女人才不來看你?」

    烈火一僵,什麼話也不說地閉上眼,心裡那道傷口狠狠地淌著血!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任何人會那樣傷害自己!

    更沒有想過那樣的傷害會是來自自己最親的人!

    烈風握緊了拳,全身都緊繃起來,咬牙切齒地:「她要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她已經付出代價了。」

    他們全都一愣,房門口不知何時已立著一個人影,薩非壓抑著什麼似地說著。

    烈風起身,瞇著眼打量眼前高壯的男子,「你就是薩非?」

    「是,你應該是烈風?」他走了進來,兩個男人審慎地評估著對方。

    烈風只比烈火大兩歲,照一個二十一歲的男孩來說,他顯得滄桑、成熟許多。在他的眼裡有種偽裝的冷漠,而隱藏在背後的,應該是對家人的愛和抑鬱欲發的怒火!

    烈家的人顯然脾氣和性格都十分相似。

    「你剛剛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已經失去你們了不是嗎?如果我沒說錯,盧-只有三個孩子,現在她至少已經失去兩個了,對一個女人來說,這代價已經夠高了。」

    「人不能失去她從未擁有的東西!」烈風冷冷一笑,拍拍躺在床上正在悲哀地看著他們的烈火。「烈火今天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必須負全責!」

    「烈火並不是下半輩子都得在輪椅上度過。」薩非疲倦地笑了笑,走到她的身邊。「我會讓她站起來的。」

    烈風盯著他,他說得那麼容易,彷彿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似的。

    眼前的男人適合戰鬥而不適合當保姆,但是他似乎決心要將烈火納入他的保護之下。

    而他不知道他是否應該為這一點感到慶幸?

    「我要帶他回家去,你們可以隨時來看她。」

    聽到這話,他們都愣了一下。

    薩非微笑地用手指輕拭她頰邊未干的淚水。「我再也不會讓你連想哭都找不到人聽了。」剛聽到她所說的,他的心狠狠地被撞擊了一下,痛及心肺!

    她怔怔地聽著他這句話,聽起來多麼像一句承諾。

    可以相信嗎?她啞口無語,只能望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沙啞地輕笑,眼睛看著她,話卻是對他說的:「不過到我家的時候,麻煩你走正門。」

    他一直站在窗下的樹叢邊,對他們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全都聽進去了。

    原本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他的任務的。可是在聽到薩非的聲音之後,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遊戲當然是越多人加入越精彩,而薩非當然更是一個他絕不想錯過的對手!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手上的戒指發出冰冷的光芒——

    還有什麼比棋逢對手更能令他高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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