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爵藝術展覽館
若星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咬著筆桿苦思著。曼莎菲是個極度難纏的對手,據說萬能公司就是由她一手創立的。能在法國那個藝術彙集的都市裡闖出名堂來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曼莎菲辦到了!她不但成功的創立了萬能公司,甚至還親手捧紅了好幾個藝術家——孟齊便是其中最成功的一個例子。聽說孟齊是萬能公司的最佳王牌,只要是由他所畫的晝幾乎張張賣錢,是很典型藝術商業化的成功例子。
萬能幾乎算是載譽歸國的!曼莎菲放出風聲:要為旗下所有的藝術品在台灣找一個發行代理人或一家代理公司。這件事引起許多公司的興趣;她的對手們都很強……
她在這一行已經許多年了,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藝術中介人,可是面對曼莎菲,她卻真的頭痛了!
曼莎菲和她手下的藝術家們一樣神秘;她極少公開露面,沒人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既然沒人知道,當然也就很難投其所好;這一來,代理權的爭奪戰可就打得辛苦異常了!
「怎麼樣?」江辛微笑著走了進來。「有所斬獲嗎?」
若星搖搖頭。「難了!曼莎菲神秘得很,我傳真到法國請人幫忙調查也沒用!她在那裡也一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無從下手。」
「難得有事可以難倒你。」江辛笑著坐在沙發上。「覺不覺得很有挑戰性啊?」
「什麼挑戰性!」她橫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昨天是萬能公司開幕三週年的紀念日?他們開了個酒會,可是我連邀請函都沒收到;如果不是關爾峰帶我去,我連人家大門都進不去。」
「這麼囂張?」江辛意外地瞪大了眼。「難道他們不知道現在台灣的藝術市場幾乎全在尊爵的掌握之中了嗎?就算他們不打算把代理權交給我們,但這種作法也是很不禮貌的!難道他們不怕我們將來在市場上做出不利於他們的事?」
「我想曼莎菲是不怕。」若星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要是她怕,就不會是這樣的情形了。她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昨天幾乎所有台北市的畫廊和展覽館的人都去了,只有尊爵不知道有這件事。」
「意思就是說:我們拿到代理權的幾率相當渺茫嘍?」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是這樣的。」
江辛蹙起了眉。「我真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尊爵是目前市場佔有率最高的公司,他們沒有理由不把代理權交給我們;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姿態並不高,所開出的條件也對他們相當有利,他們這樣漠視我們的存在是很沒道理的。」
「你以為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嗎?」若星幾乎是煩躁地咕噥著:「每個可能的原因我都想過了,就是想不出來是為什麼,曼莎菲的態度簡直像是和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江辛怪異地看著她。「說不定你真的在什麼地方得罪過她!」
「怎麼可能!」若星冤枉地叫了起來。「我從頭到尾只見過她一次!她根本不給我機會認識她,想要得罪她還真是挺難的耶!」
「那怎麼會這樣?」
「我怎麼知道!」
「黎小姐。」對講機裡傳來門口接待小姐的聲音。「有位曼莎菲小姐想見你。」
「什麼?」若星和江辛全都愣了一下。「曼莎菲?」
「是的。要讓她進去嗎?」
「請她先在招待室坐一下,我馬上出去。」若星立刻做出決定,按著訝異地站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奇跡出現了?」
江辛笑了起來。「說不定真有奇跡。你快去見她,看她想要什麼,等一下再把結果告訴我。」
※ ※ ※
曼莎菲是個美麗的女人;她有一張冷艷如女神的面孔和勻稱動人的身材。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她都是個會令男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尤物!
曼莎菲最特別的地方在於她是個極冷的女子;她彷彿不會笑,彷彿從來不知道她的笑容將會對其他人有些什麼影響似的。相信為博得她的笑容,必定曾使許多男人費盡心思。
若星坐在她的面前,仔細地看著她,等她說明來意。曼莎菲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敵意實在大明顯了!讓她很難不去注意到那種幾乎在一公尺外便可感受得到的恨意。她究竟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曼小姐?」
曼莎菲深吸了口氣,才淡淡地將一份文件推到她的面前。「這是我們公司的代理權合約。」
「合約?」若星詫異地看著她。「你願意將代理權交給尊爵了嗎?」
「是的。」
「為什麼?」若星直截了當地問道,並沒有伸手將文件接過來。這件事的轉變實在太奇怪了!
曼莎菲分明不喜歡她,卻又將代理權交給她,她的動機在哪裡?
「我們仔細的考慮過,認為尊爵是能夠賦予我們最大利益的公司。」她說這些話的樣子像極了背書的小學生;她的眼裡寫著一千個不願意,嘴裡卻說著完全相反的話。
黎若星謹慎地看著她,多年的經驗告訴她,事情並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的,但其中的原因是什麼?
「你可以考慮一下。」曼莎菲冷淡地說完後站了起來。「我會等你的消息。決定之後回個電話給我,到時候我們再確定簽約的時間;我給你一天的時間。」
話才說完,她人已經走出去了,根本不給若星一個說話的機會,可見她有多討厭和她共處一室。
這真的很沒道理!
若星愣愣地看著桌上的文件。「搞什麼!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 ※ ※
關爾峰從來沒想過他再遇到孟齊會是這樣的情形!
兩個自負的男人原本就很難互相欣賞的;尤其是兩個在個性上根本就南轅北轍的男人,尤有甚者——他們又是愛上同一個女人的男人!
關爾峰訝異地看著孟齊;他指明要見他,見到他之後,他那開門見山的態度簡直讓他招架不住!
他從沒想過會碰上這種情況;即使他早已自認見多識廣,但對孟齊兒這種完全沒有預警、一上來就明刀明槍的攻勢,還是訝異得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孟齊似乎對自己所造成的效果感到很滿意似的。他淡淡地笑著。「很意外?我覺得應該先告訴你一聲比較好。如果你和黎若星之間真的只是朋友,那自然不必在意我所說的;如果你對她也有愛慕之心,那麼今天我算是來下戰書的。」
關爾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孟先生,你這是不是太囂張了一點?若星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不過我會告訴她的。」
「你太不瞭解若星了!你這種行為只會讓你根本沒機會接近她。」爾峰幾乎是憐憫地看著他;他的勇氣可嘉,可悄只是愚勇,「若星如果知道你居然公然來向我下戰書,她會氣死的!」
「是嗎?」孟齊自信地笑了笑。「我倒想試試。」
關爾峰第一次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幾天前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的孟齊看起來像是剛從垃圾推裡被找出來的流浪漢;他的衣衫不整、滿臉于思,憔悴得根本和宣傳照片上的是兩個人。有人說:孟齊和少數藝術家一樣染有吸毒的惡習。他那時候心裡也是那麼想,現在卻開始對他有了另外一種想法。
孟齊或許是個藝術家,但絕不是那種「一般的」藝術家;他的意志力太強,絕不會允許自己被任何事物所控制。
任何敢向他挑戰的男人都值得鼓勵!
關爾峰笑了起來;孟齊剛從國外回來,他從來不知道關爾峰是個不能被挑戰的男人,他也從來不知道關爾峰在商場是個如何殺人於無形的冷酷劊子手!
「如果這是挑戰書,那麼我接受你的挑戰。」
「是嗎?」孟齊微微一笑,眼前的男人絕不像他的外表那麼簡單。
關爾峰在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是那麼地優雅自得、風流惆儻,但在那瀟灑文明的外表下,有的卻是狼一般的凶險!
有這樣的對手會使整件事有趣得多。
孟齊點點頭。「好,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我必需去接黎若星下班了。」他看著他。「或許我們的起跑點不一樣;不過,你想打贏這場並不容易,因為我不是個會輕易罷手的人。」
「我也一樣。」爾峰輕輕她笑著,眼裡有種奇異的光芒。「我不送了。」
孟齊走出去的背影充滿了自信。
爾峰看著關上的門,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孟齊的出現正好替他提供了最佳的機會;他和若星膠著已久的關係終於有了新的開始。說起來,他還應該謝謝他呢!
※ ※ ※
「這是哪門子的條件?」若星訝異地叫了起來:「什麼跟什麼!」
江辛莫名其妙地接過她手上的文件。「什麼?」
「你自己看!」她怒氣衝天地指著合約上最後的附屬條款。「萬能公司旗下畫家孟齊先生在台期間的生活必須由黎若星全權負責,若有必要,尊爵有提供黎若星小姐假期之義務。」
「哇!」江辛不可思議地看著合約。「這是我所見過最怪異的合約了!」
「什麼嘛!什麼叫全權負責?這是什麼條件?我拒絕接受!」若星氣呼呼地伸手拿起電話。「我現在就拒絕他們!」
「等一下!」江辛連忙接住她的手。「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必這麼生氣?或許他們所指的只是一些住宿安排之類的事,這也不算過分啊!」
「江辛!」若星氣憤地低吼著:「我警告你!我是個藝術中介入,賣笑不賣身的!你要是為了生意而答應這種條件,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在說什麼啊?」江辛委屈而冤枉地叫了起來:「說得那麼難聽!什麼賣身?誰叫你去賣身!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這麼衝動而已啊!」她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你先冷靜一下行不行?我們總得先將事情弄清楚啊!萬能在這個條件上沒說得很清楚,或許他們的意思不是這個樣子的,而你就這樣拒絕了他們,那不是很冤嗎?說不定還會鬧個大笑話出來呢!」
「你——」若星氣得說不出話來。「隨便你!如果你敢答應這種荒謬的條件,那後果你就自己負責吧!」她說完抓起皮包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辦公室;光是想到居然有人敢提出這種要求,就讓她怒不可抑。
「若星!」江辛叫了起來。「你聽我說嘛!黎若星……」
「你去死!」
※ ※ ※
坐在阿-他們演唱的PUB裡,她仍是怒氣衝天的。阿-他們不會這麼早到,但坐在熱鬧的PUB裡至少不會讓她的怒氣顯得怪異。
PUB裡的侍者大部份都認識她,看見她那種臉色都識趣地沒上來搭訕,所以她可以獨自坐在那裡啜著酒,讓滿懷的怒氣漸漸消退。
應該找關爾峰出來的!任何莫名其妙的事到了他的嘴裡,都會有另一種解釋——另一種幽默滑稽的解釋;或許他可以讓她不再這麼生氣。
「我可以坐下來嗎?」
她抬起頭一看,忍不住蹙起了眉;孟齊正站在她的面前。
「我想這總不會是個巧合吧?」
「當然不是!我是跟著你過來的。本來我在貴公司的門口準備邀請你一起晚餐,沒想到你一出來就招了車走了,我根本沒機會說話,所以只好跟著你到這裡來。」孟齊自在地坐了下來,微笑的注視著她。「你正在生氣?為什麼?」
若星冷笑著開口:「身為罪魁禍首卻說出這種話,不覺得奇怪嗎?」
「罪魁禍首?」他愣了一下。「什麼罪魁禍首?我做了什麼事得罪了你嗎?」
「那份合約!」
「合約?」孟齊還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什麼合約?」
若星生氣地站了起來。「我想我們沒必要再談下去了!失陪了,孟先生!」
「等一下!你究竟在說什麼?」孟齊立刻拉住她。「恐怕我是真的不明白。」
「今天貴公司的曼小姐到過我的辦公室,她同意將萬能所有的代理權交給尊爵來處理,可是有一個條件。」若星冷冷地看著他。「孟先生在台的生活起居必須由我來負責,在必要的時候,我甚至必須全天候的待在你的身邊!」
「你是為了這件事生氣?」孟齊看起來真的很意外。「為什麼?」
「為什麼?!」黎若星氣得竟笑了起來。「孟先生!我是個藝術中介人,不是應召女郎!」
「什麼?」他怪叫:「我沒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若星氣急敗壞地吼道;他居然敢一臉無辜地和她討論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由於注意到PUB裡的人全豎起了耳朵聽他們的對話,他立刻將她拉住。「你先坐下……」
若星甩開他的手。「對不起!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黎若星!」
若星轉身離開,連回頭的興趣都沒有;怎麼也想不到孟齊居然會是這種人!不管他的意圖是什麼,都令人難以忍受!
「黎若星!」他追了上來。「你聽我說行不行?」
「不行!」她堅決地走在夜色漸漸降臨的台北街頭,根本懶得理他。
「你完全誤會我的意思了!」孟齊擋在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我在合約中加上那個條件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希望我們除了在公事上的來往之外,還可以有進一步的發展。」
「你說什麼?」黎若星果然停了下來,以致命的語氣輕柔地問著:「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希望我們可以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他就這樣回答,說得像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一樣。
「你——」若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敢……「你——你這個自大驕傲的混帳!」
「我自大驕傲?」孟齊居然也楞住了。「為什麼?」
「因為——」若星氣得發抖;她生平第一次有想給他一巴掌的衝動!怎麼會有這種人?天哪!怎麼會有這種人?「滾開!」
孟齊堅決地搖頭。「不!今天我們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我究竟是什麼地方做錯了?喜歡一個人難道有錯嗎?」
若星真的覺得自己被徹底打敗了!她乾笑兩聲。「是啊!沒錯……真沒錯……」
「那你現在願意心平氣和地和我談一談了嗎?」
「下輩子再說!」她簡直氣得想尖叫。她猛力推開他往前衝。
「黎若星!」
「若星!上來吧。」
車陣中,一輛車子滑了出來,停在路邊,關爾峰的笑臉出現在車窗內。
「上來。」
若星如逢救星一般地立刻跳上車。「天!救命之恩來日再報!」
「黎若星!」孟齊大叫著:「我會再找你的!」
關爾峰忍不住大笑起來。「天!哈哈哈……」看著若星的樣子,他更是樂不可支地大笑著。
「笑吧!」若星莫可奈何地苦笑著。「的確是很可笑……」
※ ※ ※
「你對黎若星是認真的?」曼莎菲靜靜地問著,眼光停留在他的畫上,那張血灩灩的畫布上有個面目扭曲的女人臉;斜斜的臉上掛著兩顆朦朧的眼睛,烏黑的嘴唇張大著,露出裡面雪紅色的皮肉,皮肉裡坐著個憔悴的男人。「這幅畫的名字叫什麼?」
「吃掉男人的女人。」
莎菲艱澀地笑笑。「很切合實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呢?」
「如果你是認真的,那麼這和你過去對女人的態度很不一樣。」
「不一樣?」孟齊打開浴室的門,赤裸著上身走了出來。他的頭髮仍滴著水珠,臉上有一抹野性的笑容。「什麼不一樣?是指我終於厭倦了那些世俗的遊戲規則?」
「你的態度像是十七、八歲初嘗戀愛滋味的小伙子。」曼莎菲的語氣裡有某種指控。「我沒想到你會這麼不顧一切,這對你的事業會有什麼影響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會有什麼影響,我也不想知道。」孟齊對她視若無睹地逕自擦著頭髮和身體。「這只對你有影響,對我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
「很瀟灑的說法。」她澀澀地回答;孟齊對身邊的一切絲毫不在意!他根本不明白如果沒有她,他可能到現在還賣不出一幅畫!不要說談戀愛了,根本連生活都是個問題!「你永遠都不知道生活的真相嗎?你真的以為你可以不用吃飯、不穿衣服而活著?」
「那不是問題。」
「什麼才是問題?」
「活著卻不知道自己活著;活著卻像死人。」他躺在大床上,仰望著飯店裡美麗的天花板。「我不像你,莎菲!我們的生活理念是不一樣的,你所在乎的,在我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錢只是生活裡最不重要的一部份而已,如果找不到感情,再多的錢也不在我的眼裡。」
「我不知道你已經學會了武俠小說裡的無上神功,可以不吃不喝!」她諷刺地說著。
「隨你怎麼說。」孟齊坐了起來,看著她的眼裡有無盡的憐憫。「反正我知道你是不會明白的。」
曼莎菲忍住心痛,她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瞭解,真正長不大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為什麼每次見到他這種目光她總是痛得不知如何自處?
他總是這樣看著她,彷彿她是種不值得再多說些什麼的劣等生物一樣!
「黎若星不適合你。」
「這一點由我來決定。」孟齊笑了起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若星的激烈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她不知道她和我是多麼合適的一對!過一陣子她會明白的;我會讓她明白。」
曼莎菲痛楚地閉了閉眼,顫抖地吸了口氣。「只要你不耽誤到工作的時間,我就無所謂。」
「我不是你的工具,我是個畫家!」孟齊不耐煩地說著:「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這一點?我是個藝術家,不是畫匠!」
她努力保持自己面無表情。「我沒當你是我的工具,不過我知道我們有帳單要付。」
孟齊蹙起了眉,陰鬱地揮揮手。「我知道了,你可不可以出去?」
莎菲立刻拉開門走了出去。將門關上之後,她靠在門上難受地抱住自己,淚水不可抑遏地落了下來。
她這是作踐自己!為什麼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他當她是個每天只知道要錢的虛榮女人!她為他所做的每件事都被他貼上了虛榮的卷標!
過去他說她是他唯一的知己;過去他說只有她能瞭解他的畫!可是現在,她卻變成庸脂俗粉,身上再也找不到當年的靈秀。現在他只看到她每天都在錢堆裡打滾,每天開口閉口都是錢錢錢!天!她怎麼會讓自己為了他而變成這個樣子?
天哪!
她忍住嗚咽,轉身離開他的房門口;或許這就叫「債」!她欠他的如今只能用心上的鮮血來還……只是……天哪!痛……真的好痛……
※ ※ ※
坐在陽台上,她靜靜地搖著手上的酒。對面的阿-還沒回來,這個時間是PUB裡最熱鬧的時候,他們想必正在PUB裡嘶吼著他們的青春。
關爾峰送她回來之後,只坐了一下子便說明天公司還有事而離開了。他說今天孟齊到他公司去找過他,理由相當可笑——孟齊居然是到他公司去下戰書的!
初聽到這件事,她氣得七竅生煙,可是仔細想想,不得不對孟齊的用心感到一絲動容。
他是個知名的藝術家;而他們只見過一次面,他若不是有毛病,便是玩真的!這件事開始得莫名其妙,直到現在她還是一頭霧水;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可是孟齊的行為卻像是他對她是勢在必得似的!
他難道不知道這件事若傳出去,對他的事業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嗎?孟齊那雙陰鬱卻又熱烈的眸子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感情開始時真的很令人感到恐懼,可是……
爾峰今夜一直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麼卻又沒開口。經過今天一天的混戰之後,他們之間的情形似乎有些改變了;她真的很不希望是這種情形!
孟齊突來的舉動對她平靜的生活造成了威脅,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在-那間竟教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或許……或許孟齊只是一時興起!他們搞藝術的不都是這樣嗎?感情來時如狂風暴雨,卻也去得風狂雨烈地。如果只是這樣,那麼她只要不動聲色靜待他這陣「暴風雨」過去,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了也說不定啊。
唉!何必現在就如此的庸人自擾……
「想什麼?」
她嚇了一大跳。「阿-?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早?都快兩點了還早!我們今天唱十點的場啊!」他跳上陽台的欄杆,坐著打量著她。「我聽說你今天到過我們店裡去,還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是不是?要不要說來聽聽?」
「說什麼?」若星澀澀地笑了笑。「沒什麼好說的。本來是去吃飯的,沒想到遇到一個不該遇到的人,發生了一點爭執而已。」
「能讓你這麼晚還坐在這裡喝酒,絕不會只是「而已」,究竟是什麼事嘛?」他好奇地問著,整個身體前傾得都快掉下樓了。
「就說沒什麼啊!我只是正在想一些事情,所以忘了時間。」若星站了起來,伸個懶腰。「既然你提醒,我想我也該休息了,晚安!」
「等一下好不好?」阿-洩氣地歎口氣。「你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我的身上有病毒一樣,總是躲著我。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啊!」她搖搖頭。「我怎麼會躲著你?」
「還說沒有!」他認真地看著她。「以前你有什麼事都會告訴我的,可是現在我問你什麼你都不說。」
「小鬼!」若星笑了起來。「我的事你是幫不上忙的,有什麼好說的?更何況,你有你的生活,那也是我插不上手的,不是嗎?」
「什麼小鬼!」他不滿地叫了起來。「你看清楚點!在你眼前的是個年近三十歲的大男人,不是什麼小鬼!」
「說你年輕不好嗎?」若星訝異地笑著。「以前你不是老說你不要長大的嗎?」
「那是以前!」阿-氣憤地跳下欄杆,那張娃娃臉上有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我不是什麼小鬼!我也已經厭倦了你老是不把我當男人看的態度!」
黎若星楞楞地看著他。「阿-……」
「從明天開始,我就要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他指著她的鼻子說道:「現在你就回去休息,明天等著接招吧!」
說完,他就一個轉身,像小說裡大俠退場一樣,威風凜凜地走出她的視線。
若星愣愣地站在那裡——發生什麼事了?他們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全都吃錯藥?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眨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作夢?荒謬的是,她似乎真的可以聽到命運之神邪氣的狂笑聲。
她到底陷入什麼情節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