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好奇地望著他神秘的表情,他卻指指電視螢幕,她只好回過頭專心地看著電視上的影片。
那是一個很大的表演場,可能是個體育館或者是紀念館之類的,她模糊地知道那個地方,卻記不得正確的地點及她什麼時候去過。
表演場裡坐滿人,聲音非常吵雜,而舞台上的布幕則是接下來的,上面寫了一些字,可惜太遠了而看不出那是些什麼字。
「那是什麼地方?」
「看下去你就知道」
不久人聲漸漸消失,會場中響起悠揚的樂曲,她的臉色猛然一變,那是:仲夏之夢!
她還來不及思考布幕已然緩緩拉起,全場頓時陷入一片靜寂,舞曲的聲音卻越來越悠揚響起!
一群身穿著各種森林精靈服裝的舞者首先出場,快樂地在舞台上飛躍、穿梭,彷彿一場夏夜的盛宴。
然後是恐懼!
一個身穿著翠綠色服飾的精靈蹦跳了出來!
那是她!
她的臉上掛著頑皮而且靈精的笑容——骨子裡卻冷到了骨髓!
寶兒瞪著舞台上的自己,她飛揚的神韻,似乎她真是那個在仲夏夜裡到底惡作劇的森林精靈,她活潑,幾乎不曾停下來半秒鐘!
四十分鐘的舞蹈裡,只見她無限歡樂的綠色身影在舞台上飛來飛去,跳來跳去,完全看不出當時她心裡曾有的恐懼!
但她卻知道!
她知道當時的自己心裡有多害怕!
她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恐懼舞台下那一雙雙專注而且嚴格的眼睛。
在這個舉手之前,她足足猶豫了三十秒才終於想起來這個動作!
在那個飛躍之前,她足足瞪了米格爾五十秒,才終於決定他是那個應該接住她的人!
在每一秒鐘的掙扎裡,她一直不敢去看其他舞者的眼睛,不敢去看舞台後漢克的眼睛,深怕他們的眼裡會寫著不屑和惱怒!
深怕自己跳得不夠好!
深怕自己踩錯了步伐!
她記得她當時的心情!
她記得!
她記得那種恐怖!
幕落了,掌聲如雷地響起,全場的觀眾都沸騰起來!不停的鼓掌!
幕再度被拉起,全體賞手拉手走了出來,朝台下的觀眾鞠躬謝幕。
鎂光燈刺目地閃著一次又一次!
她的手上捧了大把大把的鮮花,記不得是誰送給她的,她只記得她麻木地親吻了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
她哭了,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哭,他們以為她是為了演出成功而哭泣。
只有她知道不是的!她不是為了演出成功而喜極而泣,她是因為釋然!她是因為自那無邊的恐懼暫時解脫出來在而哭泣!
方群智凝視寶兒的臉,她一直是雪白著臉,雙眼直直地盯著影帶上的自己,雙手握得死緊,身體僵硬得像一座石像!
他知道這是一項冒險!
他很可能會因為這卷帶子而失去她,但他沒有選擇,他不能永遠活在害怕失去她的邊緣,如果她不恢復記憶,那麼他們的故事永遠都不會有結局,至少不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她流淚了,這表示她對這卷錄影帶有了反應,他將她的身體擁得更緊,在她的身邊低喃:「你很棒!真的,他們說得沒錯,你是最特別的!我以你為傲!」
她沒有說話,帶子走完了,螢幕上只剩下一片吵雜的空白,她的眼睛仍定在上面哽咽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將電視關掉,靜靜地擁著她,任她在他的身上發洩那永遠流不盡似的淚水。
他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她是否憶起什麼了,但他也害怕知道答案,害怕她會突然推開他,尖叫著問他是誰!他不能選擇答案,所以他只有緊緊擁著她,沒有明天似的擁著她,等待命運的宣判。
她哭成一個淚人兒,雙手扭絞著他的衣服,他的胸前被她的淚水沾濕了一大片。
「寶兒?」
「我不要再上舞台了!我永遠不要再上舞台了!」她嗚咽地輕喊:「好恐怖!我好害怕,我好怕會踏錯!好怕會跌倒,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們拚命鼓掌,聽起來像是魔鬼的嘲笑聲!我失敗了!可是沒有人知道!」
「你沒有失敗!寶兒,聽我說,你沒有失敗,你跳得很棒!沒有人比你更好,你成功了!」
「我沒有!」她突然大喊,用力推開他,因為力量太大,而使自己往後跌在地上,她的淚水自火紅的眼中流出來,彷彿自心裡流出的鮮血!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成功!我根本不配當一個舞者!我害怕!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在那上面跳舞的根本不是我!那是我的身體,我跑去躲起來了,我根本不會跳舞!」
「寶兒!」
她完全聽不見他焦急的叫喚,只是一逕的哭著,沉溺在那無邊的恐懼之中而無可自拔!
「寶兒!」群智跪在她的身邊,心痛不已地將她擁進懷裡,為她所受的折磨感到無比的心痛!
「我不會跳舞!我什麼都不會!他們錯了!他們全都錯了!為什麼要那樣說我?我不是『舞神的精靈』,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戚寶兒,可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哭得聲嘶力竭,伏在他的胸前不斷喘氣:「我只是喜歡跳舞,可是他們在逼我,逼我做我做不到的事,裙子!我不要跳舞!我永遠都不要再跳舞了!」
「別這寶兒,你會復原的,你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再仔細想想,別讓你自己後悔!寶兒,我不要你將來後悔現在你向恐懼低頭!」
「不要!我不要!」她拚命搖頭,慌亂地扯著他的衣服:「我不要!我永遠都不要再跳舞了!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他無言地抱著她,無比溫柔地輕撫她的背,安撫她過度緊張的情緒:「別說了!沒有任何人會逼你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逼你的!」
她總算稍稍平息,靠在他的懷裡汲取他穩定的力量,太多的淚水使她幾乎衰竭,她閉上眼,將腦中所有的聲音全都關閉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一直維持原來的姿勢連動一下都沒有,靠在他寬厚的胸前聆聽他的心跳聲,將激動的情緒穩定下來。
等她再度抬起頭,天色都黑了,屋內的光線變得微弱,柔和得彷彿是一個燭光。
「好一點了?」
「嗯。」她沙啞地回答,喉嚨疼痛得彷彿已說了一輩子的話。
群智將她輕放在沙發上,起身將燈光打開,倒了一杯水舉到她的唇邊:「喝點水。」
她柔順地將水灌進自己乾澀的喉嚨,對於他的緦和體貼感動得無以復加。
他坐到她的身邊,輕柔地用手指梳著她凌亂的頭髮:「餓了沒?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或是你想到外面吃?」
「我不餓。」
她輕輕地回答,對這種情況感到不自在,似乎在她將所有壓抑的情緒放洩過後,他們之間也變得不一樣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是她擔心得又想掉眼淚了!
群智彷彿可以看穿她的心思似地抬起她的臉,輕輕吻去她眼中含著的委屈的淚水:「不准再哭了,我的襯衫上全是你的鹽巴,再哭我就沒衣服可以穿。」
她用力吸吸鼻子,制止自己不爭氣的淚水。
他望進她的眼裡,專注而認真地問:「我是誰?你還記得我?」
「我沒有忘記你。」
「我是誰?」
「裙子。」
「是『群智』。」他強忍大聲歡呼的衝動!再次用力擁抱她,在她的耳畔激動地低喃:「天哪!天哪!我好擔心!我真怕你會害怕抬起頭來問我是誰!」
「我沒有忘記你!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她溫柔地回答,嬌小的軀體貼在他的身上。
群智尋到她細嫩的唇,毫不猶豫地索求著,彷彿為了慶祝他們彼此的重生!
直到二人都臉紅氣喘,他們才戀戀不捨地分開。
「你全都想起來」
「我想是吧!」
「你那天就為了害怕而跑到大街上被車撞到?」
寶兒一臉茫然地盯著他看:「你在說什麼?」
他沉默地望著她,好半晌才緩緩開口:「寶兒,你那場表演完之後做了什麼?」
「……」
「寶兒?」
「我不知道。」
他閉了閉眼睛,再重新睜開,她仍是一臉茫然看起來是已經腸枯思竭了:「寶兒,你爸爸叫什麼?」
「戚大山。」
「弟弟」
「戚小海。」
「很好。」他呼出一口氣,拍拍她的小臉:「我猜你不記得的只是那天晚上的片斷,這並不很重要,很可能是因為你過份的恐懼而造成的。」
她可以接受他的說法,但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是有一片重重的陰影壓著,大大地寫著恐懼二個字,旁邊還標示著禁止進入的標誌,警告著她,那是個禁止觸及的回憶。
她沒來由地打個冷顫,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群智站了起來,走進房裡,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蹲跪在她的面前。
他的表情是她從沒見過的嚴肅。
「寶兒,你還愛我」
「你在說什麼?你給俺好好地慢慢地再說一遍。」戚大山瞪著他眼前的年輕人。
「格老子地!你要給俺說錯一個字,俺就扭斷你那個腦袋瓜子!」
方群智緊緊地握住身畔寶兒因緊而冰冷的手:「戚伯父,我想娶寶兒,來向二位徵求同意。」
戚大山轉向他身旁已眼角含淚的妻子:「格老子地!俺沒聽錯吧?這小子說要娶咱們家十八歲的大姑娘?」
她又悲又喜地點點頭。
他突然露出一個十足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真有你的!老子就喜歡你這個調調!
好!俺沒意見!你們小倆口說啥就啥了!俺都可以!」他豪爽地大笑,將寶兒一把拉進自己的懷裡,揉著女兒一頭短髮:「格老子地!老子還怕你嫁不出去呢!都十八歲了還沒人要!現在可好啦!俺可了了一樁心願啦!俺告訴你,在咱們家鄉可沒有十八歲還沒出嫁的大姑娘!」
「爸!」寶兒嬌羞地別開臉,羞愧得不敢看群智的臉。
「你看看你這個水泥腦袋!」戚母又哭又笑地輕斥:「哪有人在未來女婿的面前這樣說話的!」
「那啥老子就是這個,他要不喜歡可別打咱們家寶兒的主意!老子可只有這麼個女兒!」
寶兒羞得滿臉通紅,直往她父親的懷裡鑽:「爸!你不要再說了啦!」
群智溫柔地看著他們,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台灣的父親,他這個不肖子出來也夠久了,想必他老人家一定傷透了心吧?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戚母含淚問道:「我可只有寶兒這一個寶貝女兒,結婚是人生大事,我是不准寶兒隨隨便便就過門的!」
「不會的!」群智拿出他自泰生那裡拿回來的戒指:「如果伯父伯母同意,今天晚上我就先和寶兒訂婚,結婚不急,寶兒還年輕,我想等寶兒同意了我們再結婚,更何況我爸爸還在台灣,這件事我總要先讓他老人家知道才行。」
「這個俺同意!結婚是大事,當然要先向親家公說一聲才行,萬一他要不喜歡咱們家寶兒可怎麼辦?」
「爸!」
「不會的!」群智笑道:「我爸爸很好相處,他一定會喜歡寶兒的,不過我想他可能比較希望我在台灣結婚。」
「這個——」戚家夫婦對望一眼,考慮到雙方的親友一方在台灣,一方在美國,婚禮可怎麼辦。
「可以結二次婚嘛!」一直沒說話的小海突然笑嘻嘻地開口:「在美國結一次婚,回台灣再結一次不就行了,這可是很少有的機會喲!」他笑著斜睨寶兒漲紅的臉。
「小海!」寶兒跳下她父親的膝上,朝小海追著打過去,小海一面笑著閃躲,一面拉起群智在身前做擋箭牌。
群智輕笑著將她拉進懷裡:「小海說得很對怎麼?你不同意?」
「我——」
「這樣好!就這樣說定!不過——」戚大山望向他的小兒子:「小海,你在美國長大,想不想回咱們自己的家去?」
「爸!」
「戚伯父!」
戚大山搖搖頭,握著戚母的手:「俺夫妻倆也老了,在美國落地生根總不是辦法,但是小海就不一樣了,寶兒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孩兒家孝敬公婆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小海不一樣,如果小海想留在這裡,那俺和孩子的娘當然會留在這裡,等小海娶妻生子才好放心回老家去。」
幾雙眼睛全都轉向小海。
他輪流望著他們,微微綻出一個笑容:「我明年就畢業了,爸媽可以先回去等我,男孩子不服兵役像什麼話?我會回去的!」
戚大山用力一拍兒子的背,手揉了揉自己突然發酸的鼻子:「好!格老子地!這才是俺的好兒子!」
「我——」
「怎麼啦?」群智望著欲言又止的寶兒。
寶兒困難地吞嚥一下,突然挺直腰桿:「我想回『綠湖』舞團去參加這一次的公演。」
「寶兒?」戚大山大驚失色地上前握著女兒的手:「為什麼?你已經完全好了不是寶兒,你何苦再回去受苦?」
她望著他們寫滿關懷的臉,緊緊地握著群智的手,看著他的眼,無比堅定的說:「裙子說我不能讓我自己後悔!我想通了!如果我連這一點小事都沒辦法克服的話,我是沒資格成為他的妻子的!」
「寶兒,你不必為了我——」
「寶兒說得很有道理。」戚大山鼓勵地望著自己的女兒,揉揉她的頭髮:「咱們戚家可沒有膽小的女人!她是該長大了!」
「可是——」戚母忍不住哽咽,心疼女兒將要面臨的苦難。
「媽,您不必擔心,我有裙子!」寶兒微笑地安慰自己的母親。
群智知道這樣做需要多大的勇氣,她冰冷的手一直緊緊握住他的,尋求他的溫柔,他的支持!
他感動地擁進她柔弱的身體:「我會的,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的!」
「準備回去」
「嗯。」泰生將她的行李整理好後放在腳邊:「再不回去韓拓就要登報警告逃妻了!」
「謝謝你來!謝謝你把那枚戒指帶回我生命中。」方群智真摯地說著,話中有太多的含意,代表著太多的過去!
她曾把他生活中的陽光悉數帶走,而今又將開啟門的鑰匙帶來,那枚戒指如今套在他深愛的人手上,標示著他們燦爛的未來。
不管他是什麼時候想通的,現在再度以平靜的心面對她,他知道他們其實真的是不適合的!
對於彼此,他們全都太理智了!估計著未來往往彷彿計算一本帳冊,他們從來不曾為對方瘋狂,為對方強烈得不顧一切愛戀!
她比他更早看清這一點,愛情或許不一定要轟轟烈烈,但至少在彼此細水長流的友誼中應該會有一點火花的!而他們沒有!
太平靜了!對於彼此,他們彷彿習慣空氣一樣習慣對方的存在,那樣的愛無法存在夫妻身上,至少無法存在一對真正相愛的夫妻身上。
泰生需要一個更強悍的男人來支持她獨自行來慢慢長路的勇氣,需要一雙可以隨時接過她的擔子的強壯雙手,他可以,但她禮貌得不會想要如此做,而他理智得不認為有那麼需要,即使他是那麼想成為她的支柱,但卻永遠無法成為她的王子。
他需要一個可以讓他疼,可以讓他憐,讓他毫無禁忌去愛的女人,而她不是,在他們彼此的心中,對方的角色早已界定,如何也不能搖身一變而成為對方真正需要的!
他或許瞭解得太晚,但永遠不會太遲!
「好好把握她,我回台灣等人的好消息!」
「放心,這次無論如何我都會極力爭取了,就算她不要我,我也不會放棄她!」他含笑回答。
泰生輕笑:「這就對了!能夠屠龍才能夠得公主的青睞!」
「當年,我一直沒看見你身邊的惡龍,所以我失去了你,但現在我會自己去找條笨龍屠宰後,好讓公主對我感激涕零!」他打趣說道。
「現在的惡龍全都只守在公主的心房外,而你已經成功了,我想你大概不需要去找那尾倒霉的龍」
群智輕笑著提起她的行李:「但願如此!」
她突然停下腳步:「群智,你真的要讓寶兒再上舞台?」
他無奈一笑:「她堅持要自己打自己的仗,我別無選擇,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更何況最壞的臆測已經過去了,我想她會沒問題的。」
荊泰生沉默。
她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她心中所想的,或許她最好不說,以免節外生枝,但——
「你不知道我們中國的龍可大可小,可隱可現,你是抓不到它,也殺不死它的!最好的方式是馴服它,讓它為你做事。」
他愣了一下,直到送了她上飛機,讓他獨自一人開車回家的途中,他還一直在想那句話。
他是不是又犯了輕估對手的錯誤?
原以為他的故事將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而如今他卻又開始評估。
似乎總有一雙冷冷的眼,在角落裡窺視,等待著最有利的時機而——一舉反噬。
站在漢克私人的辦公室裡,戚寶兒強壓下心中忐忑不安的感覺,她已經決定要再度面對自己的恐懼就不該再臨陣退縮!
她不能帶著迷惑而嫁給群智!
她要給他一個完整的新娘!
「寶兒?你真的來了!」漢克滿臉興奮地衝了進來,拖住她的手,樂得合不攏嘴:「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了!」
「威諾先生——」
「叫我漢克。」
她深呼吸一口氣,不理會心裡越吼越大聲的警告:「漢克,我——我想——我想——」
「怎麼」
「我想——你可不可以讓我再回到舞台上?」
他先是處處眼,然後不可置信地抱起她轉了好幾圈!「天哪!我簡直不敢相信!你終於決定回來了!你確定你要再踏上舞台?」
她掙脫他的懷抱,勉強一笑:「是的,我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當然!你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天哪!寶兒!我就知道你會再回到我的身邊的!我真愛你!」他欣喜地上前想要擁抱她。
寶兒連忙向後退了一步:「那——謝謝你了,威諾先生。」
他皺了皺眉頭:「寶兒?你是怎麼一回事?你這樣好像我們是陌生人似的,你還沒完全恢復記憶還是你現在只對我們之間的事沒有了記憶?」
我們之間的事?
聽到這句話,她沒來由的有種想逃走的衝動。
他說得沒錯,現在的她的確只對他有著奇異的迷惑!記憶中空白的那一小部份時時刻刻佔據著她的每一寸思維。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很想知道,卻又很害怕去觸及它!
寶兒緊咬著下唇,對自己莫名的膽怯感到慚愧!
她絕不能在現在打退堂鼓!不能在所有的人都對她懷著希望的時候拋下這一切!
這或許很難,但她一定要試一試,她不要再當愛哭鬼!不要再當只要一遇到事情就只會躲到群智後面的膽小鬼!
不管怎麼樣,她不能給他一個丟臉的妻子!
「漢克!」金莎莉憤怒的聲音傳了進來,她那如雲的褐髮隨即飄了進來,夾帶著火爆的氣息:「你不能這樣對我!」
「這件事已經決定」他面對莎莉,剛剛臉上的溫柔和善頓時消失無形:「你可以選擇後補或者第二女主角,但主角的位置已經決定是寶兒的」
「不!我已經苦練了三個月了!她憑什麼?她什麼都不會,我為什麼要把位置讓給她!」
「莎莉,你好像還弄不清楚狀況,我不是在『請求』你讓出位置,我是在『告訴』你我的決定。距離公演還有一個月,寶兒可以趕上我們的進度的。」
莎莉鐵青著一張臉,原本美艷的臉龐變猙獰:「休想!」
「莎莉!」
「威諾先生——」
「叫我漢克!」
寶兒勉強一笑:「漢克,我並不要是你把莎莉換掉,我只是希望有機會再上舞台而已,你隨便給我插個角色就行」
「寶兒——」
「多感人的說法!」莎莉銳聲打斷,她惡狠狠地來回打量著他們二個人:「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演戲!我不是白癡!你們之間的事全舞團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我不說也沒人會接納你的!」
「莎莉!你在胡說些什麼?你希望現在就離開這裡」漢克冷著臉說話,眼光中無庸置疑的要挾果然使莎莉閉上嘴。
寶兒聽得一頭霧水,雖然她和漢克相識多年,但這並不成他選人的條件吧?
更何況她在『綠湖』已經很久了,自在學期間就一直在這裡客串演出,為什麼她從沒感到有什麼莎莉在漢克冷洌的目光下不甘地退縮,她殺人似的眼神射向寶兒,忍氣吞聲地開口:「我選擇後補,我想你可不會開心我擠掉她第二女主角的位置的!」
他滿意地點頭:「很好,你瑞可以去練習了,順便把你私人更衣室的東西收一收,以後那兒給寶兒用,反正那本來就是她的。」
莎莉憤恨不平地一甩頭,轉身奔出小辦公室。
寶兒有點擔心地望著她的背影:「我覺得這樣不太好,莎莉是個很好的舞者,舞團不是花了很多錢才把她請來的」
「那是因為我們以為已經失去你了,現在你既然回來我們就不需要她」
她訝然地盯著他看。
這是她從來不知道的一面,原來在舞團裡會發生這種事!她不知道,她一直以為這裡像個大家庭,可以容納每一個人的,現在她才明白那些嫉恨從何而來!
是她太天真了!
「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漢克縱容地微笑,輕撫著她的手,突然被那一圈金屬的冰冷給震醒:「這是——」
「我訂婚了,不久就要結婚,或許這會是我在『綠湖』最後一場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