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對自己發誓絕不當那尾該死的人魚。
可是我發覺,當我把合約推離我面前的那一剎那,我便已不自覺的長出那閃著鱗光,美麗而受詛咒的尾巴了。
我看見昔日的理性,憤怒的站在心靈角落望著我。
而只要看見他和她在一起,我便忘了一切,悲慘的向遙遠時空的深處,呼喚那個使我化為泡沫的巫婆。
荊泰生
※ ※ ※
三點正。
坐在她對面的是滿眼疲憊的孫偉平,泰生不知道自己應該憤怒還是高興,她只好維持著一貫冷靜而嚴肅的面孔。
「貴公司希望與我們使用哪一項事業?」
偉平不太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尷尬的說:「關於——關於服裝表演會——」
「真巧!竟會在這裡碰見你們。」安琪嬌脆的聲音出現,身邊挽著邪邪笑著的韓拓。
泰生覺得頭昏而且噁心!
她是來向她示威的。
她明知道自己會來,所以帶了韓拓來向她炫耀!
「你在這裡做什麼?現在是上班時候。」她強壓下怒氣,平靜的開口。
「當然是來談生意的。」韓拓一逕微笑:「您和我們總經理談重點,我和琪兒談細節。」
「對不起,我不知道沒有你的准許我就不能出來談業務。」安琪佯裝歉疚。
琪兒?
泰生雪白著一張臉,她只想拂袖而去,可是偉平不安而抱歉的臉讓她想起了她的身份。
她是「方氏」的業務經理,她不能私而忘公!
她絕不會讓他們知道她有多難受!
「當然可以,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們。」
「既然我們談的是同一件事,那你不介意我們一起談吧?」韓拓微笑著拉開椅子。
「不!」偉平尖銳的大叫,站了起來。以韓拓從未見過的嚴肅面孔看著他:「我不想和你們一起談!我要和荊小姐私下談。」
泰生僵硬的坐著不發一語。
韓拓呆了一呆,他變得僵硬起來:「好,你們慢慢談。」
安琪挽著她,甜蜜的朝泰生一笑:「我回去會交報告和企劃書給你的。」
泰生強擠出一個笑容,目送他們離去。
「對不起!我阻止過他,可是——」
她泫然欲泣:「沒關係,我沒事。」
「那個大白癡!只有他才會相信何安琪那種女人!」偉平氣惱的罵道:「他的腦子裡八成裝了一噸的水泥!」
她忍不住竟笑了起來:「你和群美真像,連罵人的口吻都一樣,她說韓拓是頭固執的驢。」
氣氛稍稍疏解,偉平鬆了一口氣,剛剛看她似乎隨時會昏倒,她畢竟是個堅強的女人!
「群美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我很高興我沒有猜錯,只是韓拓他——」
他執意不肯相信?
泰生不明白為什麼韓拓如此排斥她,他們以前根本不認識,難道這是一種天生的無緣嗎?
她讓她自己陷入了什麼樣的泥沼裡了?
「算了,我們談公事吧!」
和孫偉平談公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他體貼的替雙方估計過一切的損益,將所有有利和有弊的條件均分,讓誰也不吃虧。
泰生很滿意他的才幹,在雙方氣氛融洽之下,他們達成共識。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件她認為十全十美的生意,卻是後來導致她不幸的開始——。
※ ※ ※
韓拓坐在家中的小吧檯上,獨自生著悶氣猛喝酒。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偉平傾向荊泰生是他早就知道的,更何況偉平和方群美目前進展神速,他當然會幫著泰生說話。
可是他仍然生氣!而且非常生氣!
他氣他自己不是那個穿著盔甲的騎士,他氣他自己正是那個欺負可憐少女的惡棍。
今天的荊泰生讓人驚為天人,可是當她望著他,漂亮誘人的雙頰立刻轉為慘白,她真的那麼討厭他?
他有那麼可恨嗎?大多數的女人都說他是個完美的紳士,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情人,他沒見過哪個女人見了他會像見到蛇蠍一樣。
他——他幹嘛要在乎荊泰生怎麼想?
他已經有甜蜜、可人的小安琪了,她是個絕佳的伴侶,他何必在乎那個冷冰冰的荊泰生。
可是——
「韓拓。」
華香梅來到她兒子的身邊。
他不太甘願的放下酒瓶,知道母親不喜歡他喝太多酒,「媽。」
一反常態的,華香梅這次並沒有訓他,相反的,她拿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口。
他皺起眉頭。
華香梅只有在很煩的時候才喝酒。
「媽,什麼事?」
她坐在高腳椅上,神情悠遠:「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姓荊的女孩子?」
是荊嗎?
廢話!他罵他自己,除了這個字,還有哪個姓也是荊?他媽媽指的想必是荊泰生。
「你是指荊泰生?」
「荊泰生?很好的名字,就是男生化了一點。」她喃喃自語。
「媽?」
華香梅回過神來,平靜自己遠遊的思緒。她恢復常態,「她是個怎麼樣的女孩子?漂亮嗎?個性怎麼樣?」
韓拓怔怔的望著他母親,話自動自發的溜到唇邊:「不算很漂亮,可是很特別,很有魅力而且有氣質,個性很強,辦事能力很高,女強人型的女孩子。」
「是這樣嗎?不像啊——」她低喃。
「媽,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想知道泰生的事?」
華香梅苦澀的笑了笑:「沒什麼,只不過是一個老朋友的女兒罷了。」
韓拓迷惑地看著他母親緩緩地踱離吧檯邊,進入她的房間內。
她為什麼突然問起荊泰生?
看她的神情,事情絕不是像她說的那麼簡單。
他母親和荊家有什麼淵源嗎?
想到這裡韓拓淡淡地笑了起來!
身為一個孝順的好兒子,他當然應該把事情弄清楚。
※ ※ ※
泰生坐在韓奇風凌亂的小公寓內,二眼無神的盯著棋盤。
韓奇風喜孜孜的揮舞手中的棋子:「你又輸了。」
她不太情願的唔了一聲,開始重新整理棋盤。
「不玩了!」他大叫。
「又怎麼了?」
「你根本不用心!」他指控:「這比放水還糟糕。」
泰生歇口氣,朝他扮個鬼臉:「如果我不是不專心,根本不可能讓你連贏三盤對不對?」
「不對!我只是不想勝之不武!」
荊泰生站了起來,替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水。
韓奇風打量泰生淡紫色的美麗套裝和她臉上無瑕的化妝:「你真是不錯喔!丫頭,今天看起來特別好看。」
「是嗎?」
好看又如何?能吸引人的眼光嗎?
能吸引——他嗎?
「你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整個晚上都魂不守舍的!」他咕噥。
泰生勉強一笑,敝開心裡苦澀的結:「你為什麼一個人住?」
「因為我妻不賢、子不孝。」他又背出千篇一律的理由來。
「不要再騙我了!我才不信,一定是你犯了錯,所以被逐出家門了對不對?」
韓奇風嘀嘀咕咕一串聽不懂的話後,終於半正經起來:「因為他們受不了我老是打擾他們的『正事』,所以我只好自己出來一個人住啦!看這樣會不會有人把我當『正事』看。」
簡單而且頑皮的話語,泰生卻在其中看到一個孤獨老人的背影。
他只是希望被家人當成「正事」來看。
好細微的要求,而她——她的父親甚至不當她曾經存在過。
二顆同樣孤獨的心——
泰生突然感到無比的孤寂。
多年來的獨自奮鬥似乎也意味著她未來一生的漫漫長路。什麼是愛呢?為什麼她從未嘗過那種滋味?她注定了要孤獨一生嗎?
老人微笑搖頭,以超乎異常的溫柔拍拍她的頭:「你還很年輕,不要想太多。」
「是嗎?現在不想,什麼才想呢?等到我老了,走不動了,再回過頭來想我這一生有多寂寞嗎?」她喃喃低語,流淚的衝動在心裡壓抑著。
「不會的。」他肯定的告訴她。
「你怎麼知道?」她泫然欲泣。
「我就是知道。」他沾沾自喜。
泰生瞪著他,咕噥道:「我聞到陰謀的味道。」
韓奇風喜孜孜的吟著小曲,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來:「你爸還好吧?」
「還好,阿竹很懂得照顧人,我爸近來脾氣好多了。」泰生感激的看著他:「都虧你介紹阿竹給我。」
老人似乎沒聽到她的話,他認真無比的看著他:「你父親是不是荊遠達?」
※ ※ ※
「你怎麼知道?」
群美白她一眼,彷彿怪她如此一問:「當然是孫偉平說的。」
荊泰生不解的躺向她辦公室的皮椅:「昨天韓伯伯也問過我爸的事,我問他們以前是不是認識,他又說不認識。」
「偉平是握韓拓突然出現讓你措手不及才告訴我的,他認為韓伯母一定和你家的人認識。」
「有偉平當內線倒是不錯。」她戲謔。
群美驀然紅了臉,她跺跺腳:「你在說什麼嘛!我可是跟你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啊!偉平對你一往情深,任何事都肯為你做,這還不夠真嗎?」
「你真討人厭。」群美氣道,轉身離開她的辦公室。
荊泰生微笑目送,心思迅速流轉。
父親不和外界交往已經很多年了,但她仍記得童年時,家裡總是高朋滿座。父親昔日是個很擅長人際關係的人。
韓家夫婦極可能也是當年家中的座上客之一,只不過許多年來,他們搬了許多次家,所以失去聯絡了。
更何況聽方伯伯偶爾談起,父親當年在北大是個活躍分子,所以即使他們不是在台灣認識的,也很有可能是過去在大陸上的朋友——
這個消息應不應該告訴父親?
他躲在過去的回憶裡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再見到昔年的老友,或許會使他重新恢復生機。
可是——方伯伯和父親不也是至交嗎?
泰生左思右想,竟無法想出究竟應不應該將這件巧遇告訴她的父親。
※ ※ ※
過了下班的時間很久以後,泰生才慢吞吞的走出辦公大樓,明知道很可能會遇到韓拓,她仍不太願意面對他。
他的眼神總是充滿挑逗。
他的話語總是飽含諷刺。
她不認為她還能接受那種刺激多久。
他果然懶洋洋的倚在人行道上等著她。
泰生加快步伐祈禱他不會叫住她。
「荊小姐。」他叫道。
人的心理真是好玩,她曾為了他細細妝扮自己,只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而現在她又希望她可以原地消失,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她慢吞吞的停下腳步,武裝好自己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回頭:「有事嗎?」
面對她的是一張充滿誠摯笑意,充滿魅力的面孔:「我可以耽誤你幾分鐘嗎?」
她的心跳漏跳一拍:「當然——可以。」
韓拓有些失望她的遲疑。
笨蛋!他在心裡痛罵自己,在你那樣對待她之後,難道你還期待她會迫不及待的跟你走?
更何況她還那麼討厭我。
「前面的咖啡座可以嗎?」他彬彬有禮的問道,顯示了他對改變她對他的印象的決心。
「嗯。」她點點頭,不太信任的走在他身邊,納悶他今天的改變。
沉默延續到咖啡店中,他們各自點了東西,緊張的氣氛仍在二人之間交織。泰生覺得自己生平沒如此緊張過。
「呃——我——我——」他搜索枯腸地想如何遣詞用句,莫名其妙的發覺自己又回到十幾歲的笨拙時代。
荊泰生充滿期待而又懷疑的看著他。
「我很抱歉過去我的態度不好。請你不要介意。」他一口氣背台詞似的背完。
「不會的,我也不比你好多少,你也別介意。」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二人互相瞪著對方,不知開場白後應該再說什麼。
侍者送上東西,他們仍彼此對看,好半晌也不知是由誰先開始的,總之他們不可遏抑的大笑起來,惹來好奇的注目。
泰生連忙喝口咖啡,終於勉強止住笑:「我們瘋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笨拙過,好像小學生上台演講忘詞一樣。」他笑著承認。
「我知道你要來,群美告訴過我了。」她柔聲坦白。
「孫偉平那個叛徒!」
「你千萬不要——」她慌張的抬起頭,看見他眼中新生的笑意:「真是愛嚇人!」
「我很高興他告訴你了,不然也許你會甩頭就走,根本不理我。」他的聲音出奇的溫柔。
泰生怔怔地望著他,對他突如其來的轉變感到無比的迷惑,卻又希望永遠這樣下去。
又是一陣的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卻是甜美的,在彼此的凝視中,找到一些心靈長久祈盼的——
「對不起!我來遲了。」
二人同時一驚。
安琪已滿面微笑,落坐在韓拓身旁的椅子,她滿眼表情望著韓拓:「對不起,我被客戶纏住了,一時分不開身,所以現在才來,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泰生傷心、失望,覺得無比的羞辱!這一切不是過他的計劃罷了,更甚者,他可能只是在玩他慣玩的風流小把戲——
韓拓震驚!而且憤怒!
他看著泰生原本柔美的面孔從震驚、不信、失望到目前的冰冷。她又變回那個冰若寒霜的荊泰生了!
這一切全拜安琪之所賜,他根本沒和她約。剛剛下班他告訴她,他有事要和泰生談,要她先走,沒想到她表面上順從,卻背地裡玩這種把戲。
這不是他第一次厭惡女人可怕的佔有慾,卻是他平生為這種事第一次有了揍人的衝動!
「韓先生,你找我要談什麼事呢?」她冷冷的開口。
「他想告訴你,阿拓的媽媽好像認識令尊,他想查證一下而已,對不對?」何安琪截口道。
他連這種家族之間的私事都對何安琪說?
其實泰生知道這不成理,而她也只不過需要一個發洩她憤怒的導火線罷了!
她連眼睛都結冰了:「這件事我不太清楚,必須問過我父親才會知道。」她拿起賬單:「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有了,謝謝你。」安琪朝她甜蜜蜜的眨眨眼,彷彿正和她分享一個她們之間的小秘密。
泰生從頭到尾不曾看韓拓一眼,她僵直的背脊顯示了她的怒氣,和所受的傷害!
她甚至不打算欠他一杯咖啡!
韓拓冷冷地將安琪推離他的身邊:「這算什麼?」
「沒有什麼啊!人家想你嘛,」安琪委屈的嘟起唇。「我想你和她之間又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我為什麼不能一起來。」
「如果有呢?」
她仍笑得甜蜜蜜、無邪的回答:「那才更要來啊,我這麼愛你,萬一你被搶走了,我怎麼活得下去?」
乍聽之下似乎很有理,可是當韓拓看見她眼中閃爍著狡猾的光芒時,他卻打心裡厭惡起來。
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安琪雖然有些小聰明,卻不失其善良的本性。而現在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沒認清楚何安琪這個女人?
他不發一言的起身離去。
安琪沒有喚他,因為她並不比他開心多少。
他以為她真的不知道嗎?
在宴會上他看荊泰生的眼神,她看得一清二楚,他對她有興趣,他想腳踏二條船?何安琪是絕不會忍受這種事情的。
只要是她的,她絕不容許別人染指,連想都不能想!
※ ※ ※
泰生安靜的把自己關在房裡,什麼都不能想。
她的心裡只有無限的疲憊和憤怒!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那樣愚蠢無知?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會去稀罕別人所施捨的一點感情?
過去理智、超脫的她呢?那個完全不受感情影響的荊泰生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已經老到沒有感情便無法生存的程度了嗎?
「荊小姐。」阿竹在門口喚著。
她想告訴她走開,任何人都不要來煩她;可是自從阿竹來了之後,他們的生活飲食都變得正常了,父親會乖乖的自己出來吃晚餐,再也不需要她苦苦哀求,而這是她唯一能和父親平靜相處的時刻。
「我馬上就來。」她聽見自己回答。
為什麼她不能率性而為?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為什麼她一定要遵循理性的腳步呢?她也是個平凡的人,難道她不能偶爾為自己所想要的瘋狂一下嗎?
因為她就是不能。她的理性嚴肅的告訴她。
所以她一直不快樂,她這樣告訴自己。
「荊小姐。」阿竹的聲音再度喚來。泰生終於懨懨的起身走到客廳之中。
她的父親荊遠達早已等在飯廳上。
「爸。」
「吃飯了。」就這樣淡淡一句,甚至沒注意到她的服裝不整,臉色蒼白。
或許哪一天她長出了二隻角,她的父親也不會發覺到任何異樣。
泰生的心裡湧起一股既酸且澀的苦楚,面對滿桌的飯菜,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啊?」阿竹操著淡淡的山地腔憂心的看著她。
「不是,我只是在外面吃了一點東西,還不很餓。」她微微歉疚的告訴她。
「知道回家就要吃飯了,還浪費那些錢在外面吃東西。」她父親的口吻中有股責備。
荊泰生勉強拿起碗筷,扒了一兩口,突然想起了韓奇風,他的關心是貨真價實的,而且不會含任何的責備或糖衣的色彩。
少數和他吃的幾頓飯,如果她胃口不好,他會想知道為什麼,然後解決它——
「爸,您認不認識一個叫韓奇風的人?」她佯裝不經意的開口。
「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嗎?您再仔細想想,他可能是您在大陸上的——」
「我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他暴躁的放下筷子:「我是你老子,不是你的犯人還是下屬,不准你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
她驚愕的望著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好半晌才心痛的想起:父親,在她的家裡,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皇帝——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些啦!快點吃,吃完了我要收拾的。」阿竹的聲音響起。
「我不吃了!」荊遠達顫巍巍的起身。
阿竹雙手交叉,面色不善:「不可以的!醫生交待你飲食要正常,你要吃飯吧!」
他只是怒容滿面的站著,泰生深吸一口氣:「爸,我很對不起,我不會再問了,您坐下來吃飯吧!」
荊遠達重重的哼了一聲,終於重新落座吃飯。
泰生低著頭,望著自己碗裡的魚湯,魚眼睛中薄薄的起了一層霧,而湯裡,緩緩地蕩起了漣漪。
※ ※ ※
荊泰生明顯的憔悴了。
她的臉容永遠淡出疲憊的線條,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就那麼短短的幾天,她瘦了一大圈。
她的服裝永遠和她的臉色同步,不是青色,就是灰色或者淒慘的黑色。
她原本亮麗足以傲人的秀髮,如今枯敗得像一堆雜草,而她像極了一夕衰老的老嫗,死氣沉沉,枯槁得像一具行屍走肉。
群美想盡了辦法套她的話,想使她恢復生機,而她多少帶著哀傷的笑容讓她束手無策,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任何理由的變得如此?
於是群美知道,她真的是戀愛了!
似乎是一場注定沒有結局的戀愛。
公司方面對她的改變也深表震憾,有人建議她去度假,她淡然的拒絕,也有人惡毒的傳出她到了更年期,或是被人拋棄了,她也只是一逕的微笑不予理會。
「拓偉」果真如她所料的成為他們的強敵,幾張訂單都在無聲無息中飄離她的手裡,到了「拓偉」。
而,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有人傳出了她暗戀「拓偉」的董事長,所以心甘情願的讓客戶溜走。
她越來越蕭瑟,謠言也越傳越可怕,二方面夾攻之下,她躲進了韓奇風的小公寓裡,睡得不省人事。
她覺得她的人生似乎走到了悲慘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