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先生!雷先生!請你簽個名吧!我們好愛你!」
幾個小女生拿著海報在現場搖啊搖的,遇見了偶像明星。
電視的轉播節目中,雷穎風度翩翩,烏黑的頭髮不知道何時夾了幾許銀絲,但是卻不能減少他的魁力,反而更添風采。令多少懷春少女崇拜仰慕——
雷穎的第二部小說大賣,電視台早已簽妥合約,將小說改編的連續劇馬上要開拍了;而下一本小說也未見其文,先仰其名,轟動得不得了。
小說剛出版的第一個月無聲無息,新書發表會上小貓兩三隻,連記者也不屑主拍個照,出版社淒慘落魄得可以。誰曉得過了一個月,全省的書店全面缺貨,那本書奇跡似的一炮而紅;第三個月重新安排簽名會、書店門口竟然大排長龍。
書評家說:雷穎的小說超越了舊武俠窠臼,是新一代武俠小說圭臬。
書店的暢銷書排行榜上,雷穎的名字盤據第一名整整十個月,聲勢如日中天。後續的小說一發行立刻有人搶破頭去買,這次的簽名會也不止在一家書店了,而是安排全省巡迴。雷穎的身影在各個電視台的書香節目裡不可或缺,他的大照高掛在書店的牆壁上,儼然新一代武林盟主一般。
可是席露貞看得出來——雷穎老了。短短的一年,他竟然老了十歲不止,眼角那淡淡的皺紋、總是往下輕撇的唇角,怎麼看怎麼憂鬱。誰知道他這種淡淡憂鬱的氣質更讓女性趨之若鶩,猶如電影偶像一般讓人崇拜起來。
聽說雷穎結婚了。對象是拍攝連續劇的女主角,一個情新秀麗的妙齡女子,乍看之下與華盼盼竟有幾分神似。聽說他們因為個性不合,結婚不到九個月便離婚了;那女子的風度倒也不錯,自始至終役說過雷穎一句惡言,或許雷穎也真不是那麼糟吧。
席露貞見過那個女子,她也有一雙漂亮的雙手,但是那手再怎麼美麗也比不上華盼盼的手。事實上沒有任何一雙手像華盼盼一樣美麗,她的手根本是無法取代的。在她的心裡如此,在雷穎的心裡想必也是如此。
有時候她想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別再糟蹋其他的女子了,華盼盼只有一個,而她離開了,雷穎所追錄的只是華盼盼的身影而已,那像是誇父追日一樣,不過是虛幻一場。但是她終究沒有打,畢竟雷穎已經離她很遠了,何必無端攪亂一池春水?
只是在電視上或媒體上看到雷穎,她偶爾會懷疑,那個男人與她所嫁的那個男人是同一個人嗎?一年多的時間,怎麼人事全非呢?
這一年多來她換了一家公司,現在很少拍廣告片了。拍的大多是MTV。也有人慕名來請她拍廣告片,但是她卻說什麼也不想拍。或許拍電影吧!席露貞笑著這樣回答。
果真過不了多久,開始有人找她拍短片了。有時候是社教片、有時候拍慈善短片。她最喜歡拍這種短片,寧可分文不取、絞盡腦汁都覺得無所謂。每每拍得自己哭得唏哩嘩啦,也把觀眾弄得滿臉淚水。幾支慈善廣告拍下來,知名度立刻直線上升,沒多久便有製作人捧著劇本,請她用單元連繽劇。剛開始她抱著好玩的心態,拍多了竟然也拍出興趣來了,現在她正在拍一部十七集的單元連續劇,多數人都很看好這部片子。
也許可以拿金馬獎也說不定,出錢拍片的製作人期待地對她說道。
席露貞可沒期待拿到什麼獎,對這種事情不是很在意;反正是可有可無的。現在她比較在乎快不快樂。
以前與席露貞合作過的夥伴都說席露貞變了。以前她求好心切,一個短短不到一秒鐘的鏡頭可以拍三天,追求完美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但是現在她不會了,今天拍得不好立刻喊收工,半分鐘也不會耽誤,明天再來拍,效果卻比以前好上幾倍。
「露貞,分鏡的稿子好了。」莊堯興高采烈地衝進攝影棚,腳下冷不防絆了一下,整個臉往地上栽。
「哇!沒必要這麼賣命吧?」席露貞急急走來來,看到他的慘狀忍不住笑了起來。「痛不痛啊?」
莊堯沒好氣地坐了起來,索性不起身了。這種地方,他來幾次摔幾次,到處都是電線、纜線,有一次竟然還是破一顆皮球給絆倒的,說有多生氣就有多生氣。「自己看稿子吧!有問題我拿回去改,沒問題的話我直接走出去!」
「我說莊堯啊,你的運動神經真的沒問題吧?要不要陪你去看醫生啊?」席露貞拿起分鏡表看著,笑嘻嘻地陪他坐在地上。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東西!最好滾離我遠一點!」莊堯忿忿不平地瞪她。
席露貞沒良心可是出了名的,在她面前摔成一堆肉泥她都不理你!前陣子有個編劇,胄出血嚴重到進醫院了。席露貞知道後提著水果火速趕往醫院,進去一看人家沒事,立刻笑嘻嘻地問:啊——關於劇本這件事——
「哎啊!」
「又怎麼了啦?」莊堯苦著臉,眼淚快掉下來了。
他為什麼要幫席露貞幹這種事?拍廣告要分鏡是可以理解的,廣告短嘛,用分鏡表可以拍得美一點。但是拍電視劇?拍電視劇哪有人用分鏡表的?幾十集的電視劇要用掉多少分鏡表啊?又不是拍電影。可是席小姐說:還是要啊,要不然我以後拍電影不會用分鏡表怎麼辦?
席露貞跳起來。「該死的!這次做得好極了,我就是要這種感覺。」然後她柱攝影棚裡面衝,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了。
「席露貞!」莊堯氣得快哭了。他還坐在地上那,她竟然連拉也不拉他一把。「該死的!席露貞!我要是再幫你做事我就是小狗!你聽到沒有!可惡!」
「你本來就是屬狗的啊。」嬌俏的聲音笑著說道。
抬起頭,他的女朋友小桃子一身勁裝地走了進來,手腕上套著飛車族才會戴的帶刺護腕,身上的衣服還是一樣那麼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酷得不得了,好像隨時都準備和誰幹上一架似的。
「幹什麼?又被露貞姐給欺負了?要不要我去替你打她一頓?」
「你打領她也沒用,那傢伙就是那麼設良心。」
莊堯沒好氣地起身,每次看到小桃子,他都懷疑自己怎麼會瘋狂地愛上這個小飛女?而且還是一見鍾情!幾個月前,原本他還不死心地追在露貞的屁股後面跑,有一天開著車子不小心和小桃子撞上了,結果就……後來他常常想,那一撞他的腦袋大概被撞壞了。
愛上席露貞很正常——起碼在他的眼裡算是很正常的。愛上小桃子?愛上這個才二十歲便已經騎著重型機車闖江湖的小妮子——唉!她打過的架可能比他罵過的人還多。
「我們回家吧。」』小桃子朝不遠處的席露貞揮揮手。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小桃子睨了他一眼。「嫌早?那我再出去一下好了……」
「沒有、沒有。」莊堯連忙搖手。「算我怕了你了。回家吧,你說了就算。」
小桃子無可無不可地聳聳肩,嚼著口香糖和他一起慢慢走。「哦,對了,我想結婚了。」
莊堯愣在那裡,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小桃子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你……剛剛說——」
「我說什麼?我只是說想結婚而已,你以為我說什麼?」小桃子居然臉紅了。
開心的感覺一點一滴地滲入莊堯的心裡,好半晌才終於忘我地用力一把抱住小桃子。「天啊,你要退出江湖了?你要跟我結婚了?天呀!我太高興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你放我下來!你這只呆頭豬!快點放我下來!」
攝影棚裡已經有人吹起口哨。
小桃子的臉紅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她拳打腳踢地嚷:「莊堯!我命令你放我下來!」
「你好不容易答應當我的老婆,我怎麼捨得放你下來?」莊堯笑吟吟地不放手,抱著小桃子往外面衝去。
「嗨,莊堯,去哪裡啊?」
「嗨!小北、我們去結婚!
邵小北站在攝影棚前,愣愣地看著莊堯興高采烈地抱著小桃子衝出去。他一臉莫名其妙地走到席露貞身後。「剛剛莊堯抱著小桃子走了。」
「哦。」
「莊堯正要和桃子去結婚。」
席露貞還是點點頭。「嗯——」她突然跳起來。
「什麼?」
邵小北忍不住大笑,抱著席露貞往攝影棚外面看。小桃子那雙小麥色的腿還在半空中蹬啊蹬的。「他們去結婚了。」
「哇!摔跤的力重真大。」
「什麼摔跤?」
「你不懂的摔跤。」席露貞笑得有如春花燦爛,拉著邵小北往攝影機前走。「你來看,莊堯的分鏡做好了喲,做得棒極了呢。」
「真的嗎?待我觀來——」
席露貞結婚的時候發過貼子到她老家去過,華盼盼知道後考慮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去參加他們的婚禮。想了一整個星期她還是放棄了,畢竟她的身份特殊,在他們的婚禮上出現總不是件好事。雖然她明知道席露貞會很失望,但是她寧可讓席露貞失望,也不想讓她受到別人的非議。
時間流逝,她離開台北也已經一年多了,舊地重遊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身邊的男子靜靜地握著她的手,深色墨鏡下的眼睛視而不見地望著前方。他低低地問:「想到過去的事嗎?」
「嗯——」
「你擔心嗎?」
華盼盼微微一笑,搖搖頭回答:「早就不擔心了.只是覺得人事全非而已。」
「你要等的人見到了嗎?」
書店外面人潮依依舊洶湧,華盼盼坐在車子上往外看。一群人正從書店裡出來、被包圍在中間的正是雷穎。「看到了。」
「去和他說說話吧。」他鼓勵地拍拍她的手。「那麼久不見的老朋友,起碼應該問聲好。」
「你現在過得好不好」這句話在她的心裡隱-了也有一年多。每每想起,總不知道要用什麼口吻去問這句話。裝不來瀟灑,也早已沒有了過去的哀痛,平平淡淡的又似乎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意。左思右想,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華盼盼歎口氣。「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只是問問他過得是否平安愉快而已。」男子溫柔地說道,「現在不問,也許將來會遺憾的,別學我呵。」
那群人正往他們的方向走。她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思考了。華盼盼直覺地降下車窗,心想如果他沒看到那也就算了吧,誰知道雷穎的眼睛像裝了雷達一樣。遠遠的便一眼看到她。
他撥開所有的人,急切地衝了過來。俯身下來。「盼盼!」
華盼盼霎時不知如何反應。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渴望,那受盡折磨的呼喊聽在她的耳朵裡竟有一絲不捨。身旁的男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她那雙形狀詭異恐怖的手。她抬起眼,靜靜地露出一朵微笑,然後開口:「雷穎,你最近過得好嗎?」
雷穎也看到那名男子了,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痛楚,但又能如何呢?
他千錯萬錯不該放棄了盼盼,而放棄了就是放棄了。怎可能輕易回到從前?他的眼光也不免落在華盼盼的手上。
在多少個夜裡,那雙美麗而溫暖的手令他魂縈夢牽、多少個夜裡他無助地眺望著星空,回想那夜他們一起看星星的景象、多少次他的眼光落在每個女子的手上,期待著能再見到那雙他熱烈愛著的手——
那雙手已經被他毀了,盼盼再也沒有一雙絕美的手,儘管那雙手在他眼中依然與過去一樣美麗動人,但終究已不是原來的那雙手。
雷穎苦苦一笑,僅能顫抖地開口:「很好……那你呢?你過得好不好?」
華盼盼抬起頭,眼裡光華依舊,只是那光華再也不是為了他而綻放。「很好,我只是來看看你……知道你很好那就夠了。」
「盼盼——」
「再見了雷穎。」
雷穎知道,這也將是她此生最後一次與他說再見。
「盼盼!」
車窗降了下來,那輛豪華房車無聲無息地往前滑行,在擁擠的忠孝東路口消失。
雷穎的眼眶竟然濕了。
圍觀的書迷和記者們衝了上來。「雷先生,請問剛剛那名女子與你有什麼關係嗎?」
「雷先生,你哭了嗚?」
「雷穎別哭啊!你是武林盟主呢!」
雷穎開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那些人好奇地看著他,等著地說話。
他突然對這一切感到極度厭倦了。
他終於明白自己這一年來為什麼拚命地投入媒體、投入群眾,原來他只是希望再見到盼盼一面。他只有不停地出現,才會覺得盼盼著到了他,才會覺得有一天會在人群之中見到盼盼。如今他的願望終於實現了,鼓舞他前進的動力也消失了。
雷穎抱住頭,出版商劉先生見狀,緊張地扶著他。
「怎麼了?你頭疼啊?我送你回家。」他說著,轉向群眾。「對不起。」
「我有幾句話要說。」雷穎深吸一日氣,抬起頭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以後不會再參加任何的簽名會,也不會再上電視了。」
此話一出,群情嘩然,連出版商都愣在當場說不出半句話來。
雷穎卻很平靜。他對他們微微一笑。「我只是個小作家,寫書才是我的工作,以後我會盡力寫書,但是不會再參加簽名會,也不會再上電視,這是我要說的話。謝謝大家的支持。」
話一說完,他轉身邁開大步往前走。因為太過愕然,那些人竟然沒有一個追上來的.只眼睜睜地看著雷穎消失在巷弄之中。
雷穎踉蹌地走在巷弄之中,不管路人對他投以奇異的眼光。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唯一需要的是找個地方好好喘息、找個地方好好的哭泣——
真的!他現在真的需要好好地痛哭一場。
盼盼——
「露貞!外面有人找你!」小場記在攝影棚外面大叫。
席露貞慢吞吞地從攝影機前起身,走到攝影棚外大概花了五分鐘,而且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五分鐘。正拍得要緊呢,有幾個地方和分鏡表明明一樣。但是就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奇怪了,是什麼地方不對呢?」她邊走,邊叨念著,那側著頭的樣子看起來真像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孩子。
「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聽到那聲音,席露貞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睜大了眼睛,呼嘯地笑了起來。「盼盼!盼盼!」她極度興奮地衝向前。與倚在車邊的華盼盼來個十足的大擁抱。
「天啊!我找你……找你……」說著說著,她竟然哭了起來。「我找你找了好久——」
「露貞。」華盼盼忍不住也哽咽了。她用力抱住自己的姐妹,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下來。「露貞,我也……好想你——」
「你狗屁!」席露貞邊哭邊笑,還忍不住罵她。「說什麼很想我!我家的電話八百年也沒變過,為什麼連一通電話也不打給我?那天我回到醫院你人已經不見了,知不知道我有多傷心?我把邵小北打了好幾頓耶。你真忍心,不說一句話就走了,還說你想我,你這個大狗屁!根本就是騙人的!」
華盼盼哭著笑,笑著哭,兩個人忍不住又是一個緊緊的擁抱,就算是親妹妹也不過如此吧。華盼盼心裡湧出無限的感激,感激上蒼給了她這樣好的姐妹,感謝上蒼待她如此寬厚。
席露貞率先擦擦眼淚,陽光下兩個人的眼睛都有點腫腫的。她拿出紙巾也替她擦眼淚,嘟嚷地說著:「好了,別哭了,都哭丑了呢。人家看到會笑我們的,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這樣哭泣。」
「上車吧,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好不好?」華盼盼打開車門。
席露貞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上次因為工作讓她悄悄溜走,這次就算沒了工作她也不願意讓華盼盼再次消失。一坐進車裡,她才發現裡面已經坐了一個男人了。她很訝異地問:「嗨,你是——」
「這是莫影魂。」
「莫影魂?哇!名字像是武俠小說裡面的大俠。」席露貞笑了起來,伸出手,莫影魂卻沒有伸手。
「影魂,露貞跟你握手呢。」
他這才伸出手。高低方位全然不同。
席露貞訝異地看著男子的眼。「你——」
「我是個瞎子。」莫影魂卻笑了。「是個常常聽盼盼提起你的瞎子。」
席露貞這才確定眼前英挺不凡的男子真的是個視障人,可是在那副墨鏡下的面孔卻是令人難以忘懷的。莫影魂有張俊挺的面孔,五官深刻分明,眉宇間的皺紋深得彷彿是用刀子去切割出來的。莫影魂和莊堯的俊美又不同,莊堯的俊美是帶著一點夢幻氣息的,莫影魂卻是活生生的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極度男性陽剛的氣質。可以令絕大多數的男人均難以望其項背。
盼盼哪裡找來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當老公的?簡直有如天神下降嘛!
華盼盼微微一笑。「我和影魂結婚了,正打算移居美國,所以想在上飛機前再見你一面。」
一連串的驚奇讓席露貞說不出話來。她愕然地看著華盼盼,良久才低低地開口:「你要移民美國?不回來了?」
「傻瓜,怎麼會不回來?又不是上天堂,只是住在美國而已啊。有空的話,還是會常常回來的。」
席露貞不說話。她不能接受華盼盼只是回來看她一眼的說話。好不容易見面,他們卻立刻要上飛機了。她想了盼盼一年,一見面,她卻說她要走了。
「露貞——」
「我不開心嘛!」席露貞惱怒地嚷:「既然又要走,幹嘛跑回來看我?」
「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就算不好你也要上飛機了,救得了我嗎?」
華盼盼微微一笑。「如果你過得不好。我就把你綁架上飛機,讓你跟我們一起到美國去。」
「還是一樣牙尖嘴和。」席露貞忍不住笑,可是淚水已經含在眼眶。她極度不捨地握住華盼盼的手。「你過得好嗎?這一年來你過得怎麼樣了?你知不知道我連作夢都夢到你,你南部的爸媽都快被我煩死了!」
「我知道,我全部知道。」華盼盼笑著擦淚。「我媽還說你比我姐姐還像我姐姐,管家婆一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過得好不好?」
「很好——」華盼盼頻頻點頭,微笑著替席露貞擦眼淚。「我真的過得很好。影魂對我很好,你根本不必擔心我。我知道你和小北結婚了,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替你們高興。」
席露貞笑了起來,忍不住又抱了她一下。隨即轉向莫影魂。「喂,盼盼是我的寶貝,你可不要欺負她。」
莫影魂爽朗地笑了起來。「天!你請她不要欺負我才對吧?我是個瞎子,她要我跌倒我還不敢站起來呢。」
「真的是這樣?」席露貞嘟著嘴問:「你們沒騙我?」
華盼盼再度用力點頭。「真的是這樣,到了美國我立刻給你打電話好不好?我保證。」
「你不會再消失吧?」
「人格保征。」
席露貞瞇眼睛。「你哪裡有人格?得用你未來的乾兒子保證才行!要是你又消失,我鐵定虐待他三餐,把他送去孤兒院。」
華盼盼驚喜得跳起來。「你有了!你懷孕了?」
席露貞終於真正笑了。她抓住華盼盼的手往自己己有些隆起的小腹上放著。「感覺一下,快四個月嘍,我打賭這是個男孩子」
「哈——哈——」華盼盼欣喜地笑,大睜的雙眼閃動著熱切的光芒。「我有乾兒子了。」
「不回來吃滿月酒就把你登報作廢,取消你當乾媽的資格。」席露貞驕傲地抬起下巴,邪氣地嘿嘿笑。「後面排隊等著的人多得是呢。」
「我一定會回來的。」華盼盼肯定地點頭。
「那就好。」
車子不知不覺又開回攝影棚了,席露貞咬著唇往外看,她真捨不得下車。「盼盼,你什麼時候上飛機?我去送你好不好」」
「不好。」華盼盼搖搖頭。「我會哭的,你也會,哭哭啼啼多難看是不是?」
「那——起碼到家裡吃晚飯好嗎?小北也很掛記你。」
「不了。」華盼盼溫柔地握住莫影魂的手。「影魂要先到洛杉機做個手術,已經排好時間了。」
席露貞只能歎口氣,無奈地點個頭。「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喔。」
「我知道。」
打開車門,外面的夕陽已經有了光彩,席露貞仰起頭,奇怪沒有暖暖的液體往肚子裡流。她回頭,看了華盼盼和莫影魂一眼——終於放心了。
「保重。」
「你也是。」
說完這句話,車門輕巧地關上。席露貞一直站在那裡,一直到車子的煙塵也看不見之後才緩緩地轉身。
邵小北正等在攝影棚外。
「你都看到了?」
「嗯。」邵小北攬住席露貞的肩。「都看到了,盼盼過得很好。我們都可以放心了。「
「你還愛她嗎?」席露貞抬起臉問。
「愛啊。」邵小北笑著回答:「不過那種愛比較像是親人的愛,我愛她像是愛你的姐姐或是妹妹。」
「那你比我寬宏大量。」席露貞微笑地將頭靠在他肩上。「我到現在還不能徹底原諒雷穎。」
「我也不鼓勵你這樣做,」
「為什麼?」席露貞斜眼看他。
「因為你是我太太啊。」邵小北笑了起來,稚氣未脫的笑容看起來像個大孩子。「我希望你恨全天下的男人,最好只愛我和我兒子、」
「呵!你真是自私啊。」席露貞笑著捶他。
夕陽下,他們相擁著走進了攝影棚,只是這次他們是去收拾東西。天晚了,也該回家了。沒有任何事業值得去拚命、值得犧牲家庭。
他們都只是平凡的人,愛得有點小器、愛得有點自私,但是他們相愛。直到他們不相愛的前一刻,他們都要為了對方和家庭而努力。
邵小北向席露貞求婚那天,他說:因為你讓我想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因為我想照顧你,我想為你變成世界上最優秀的丈夫。
明知道他是從電影上學來的,席露貞還是點頭答應了。因為她也想為他變成一個更好的女人,因為她也想照顧他,因為她也想為他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妻子。
過去為什麼老是錯身而過已不需深究理由,未來的一切才是重要的。
他們都是很理智的人,知道愛情之外還有親情、還有友情,更知道天底下沒有永恆的東酉,但是他們有信心。他們願意為對方而付出,為對方而改變。這才是婚姻裡最重要的一環……啊!他們是曠世冤家!細數兩人輝煌的爭鬥歷史,不蓋你,兩百頁稿紙都不夠寫!怪就怪在 他們另一半的外遇對象都……以為他們會慘兮兮的捶胸頓足和尋死尋活?別傻了她只是有那麼點氣爆了而已、飆快車而已、碎碎念而已……他咧?嘿嘿,同病相憐嘛!但這時候若是有人不知好歹、不識相的想來「撿便宜」、「搭便車」、那 情況就有變嘍!
【全書完】